正文 第108章 胡謅 文 / 雨下下雨
「太守大人此話當真?」劉成仁震驚的聽著,再次確認著有些晃神不已,「如今這時候,又出了這檔子事兒?!」
「泉州城出了命案,遇上這個時段,可有什麼問題?」齊昭月看著兩人,因為一件命案就焦躁起來,有些詫異,「說起來,泉州城乃全封、清石、高槐相嵌,並沒有具體歸誰來管轄。」
見無人回應,齊昭月揚眉,「莫不是這地方的管轄,就歸泉州城裡最有錢,交稅最多的城主?」
「士農工商,臣等豈敢。泉州城是北上最繁榮的地段,人多是非也多。固然泉州城,是由微臣等攜三位知縣,一同管治。」接這話的人是錢太守,「公主有所不自知,泉州城門高有九尺高,那婦人被仵作驗屍,卻說是自然而亡。」
「就在半個月前,高槐縣知縣也是如此自縊。」錢太守道:「命案疑點重重,雖說泉州城這地方,燒殺搶劫不在少數,可卻甚少針對命官,如今又是婦孺……」
「公主北上而來,進城的時候,自然也發現了城外之景。」錢太守道,「泉州與合州,本就是相商過,控制災民南下的人數。再過不久,就又有一批南下災民。臣等惶恐,不能安撫百姓一次次的騷動。而泉州城的商價,卻是不能再漲。公主隨大軍出征,以後自然也會發現,這人越來越少,村子都稀薄,糧食堪比真金。」
「高槐縣知縣此事,發生在半月之前,怎麼不上報京都?」齊昭月問著。
「高槐的知縣缺職,可由縣丞,代理知縣處理政事,直至新任的知縣上任。而在京都,如今有幾個人敢北上?調令也是麻煩,朝中若是派了世家的人過來任職,恐不能融入現今泉州的局勢,與微臣等極難配合,就耽擱公事了。」錢太守道:「而這在城牆門口自縊的婦人…不是下官危言聳聽。她嫁的相公雖然極其凶殘,吃喝嫖賭樣樣全。這婦人卻是嚴守婦道孝道,被街鄰稱為婦人典範。多半也是因此,百姓才對她的死議論紛紛。」
「依微臣看,此事就是殉情。」錢太守道:「她相公在醉紅樓瘁死,她傷心欲絕隨之而去也不是不可。可百姓議論這事,卻說天道不公,如此好人竟是如此下場。」
「流言蜚語最是傷本,臣等焦頭爛額,偏偏就到了與合州商議,災民南下的時段。」錢太守說著,像是想起了什麼,就對著齊昭月道:「所以…微臣等關閉泉州城城門,也實屬無奈之舉。」
「那婦人嫁的人,可是一名姓趙的漢子?」齊昭月聽出錢太守變相的賠不是,想起之前進城是看到的人,隨口問著。
錢太守聽著這話,卻是一愣,「公主知曉此人?」
進城的時候,因為阻攔自己的相公去逛窯子,被打得半死不活,怎麼會不知曉?齊昭月回想著,道:「本宮也有些知曉,為何百姓間的傳言沸沸揚揚。她一介婦人,對著自己的丈夫畏畏縮縮,怎會就突然之間有那個魄力,敢吊死在城門口?」
而且那城門九尺高,她又是怎麼將自己吊上去的……
那婦人逆來順受的樣子,典範是典範。她相公死,她竟也隨著去。齊昭月詫異著殉情兩個字,,那樣的丈夫瘁死在煙花之地,都算是死得其所。不燒香謝佛,就已經情至意盡。
指不准,上輩子的時候。那婦人撬了她丈夫家祖墳,害了他家財散盡,顛沛流離。不然何苦…如今像是這般的現世報?
見兩人都不說話,齊昭月道,「這婦人,丈夫去了,還有她婆婆,他們婆媳關係甚好。她婆婆雖然病的快死,可到底是沒去,她若敬孝道,又怎麼忍心讓老人家白髮人送黑髮人?」
歎了口氣,錢太守說著,「可如今的泉州城,需要的卻是息事寧人……」
有什麼地方,是可以一直息事寧人的麼?齊昭月沉眸,卻輕聲說著,「太守將這事一壓再壓,終有積少成多的一天。」
「公主,此事並非微臣不想深究。」錢太守道:「可若是將其背後牽扯出來,泉州城就更加複雜。如今這世道,哪兒有不偷腥的貓不貪銀的官?看其多少,也都睜隻眼閉只眼……」
「這事是泉州城的事,本宮也就隨口說兩句。具體怎麼管,本宮也不是太守和知縣,能做什麼決策。」這事兒再說下去也沒意思,齊昭月垂眸,「說起來,本宮是女子,就算手持令牌,可調動各州兵營軍馬,卻也不會治理郡縣,向來清閒……」
齊昭月看著劉成仁手中的梳子,意有所指的道著,「自然,也要二位不主動給本宮找事做。」
「不敢不敢。」劉成仁這話應承的極快。
「本宮說過,令牌便是夫君的,本宮不管外圍事,一切便是夫君做主。」齊昭月看著錢太守,幾乎是下著命令,「因為大軍出征的事不容小覷,還望郡縣能夠相助。」
「這是臣等本分,自當盡力。」錢太守應著。重要的事也吩咐的差不多,齊昭月就道:「本宮還有事,就不打擾太守和知縣繼續相商了。」
「臣等恭送公主。」兩人低頭拘禮,目送著齊昭月離開,錢太守才看著那梳子道:「將這東西送回柳家,就說他們那路數不管用,也不用費心,公主不會計較。」
「那婦人吊死的事,下官這就和其餘兩縣相商善後。」劉成仁點頭說著,錢太守卻歎了口氣道:「確定一番,若是和西街沒什麼關係,就好生埋著。」
「那大人過來是…?」劉成仁聽著這話微愣,錢太守的神情莫測,「城中的守衛出了紕漏,有人暗中在盯著這兒……」
「公主。」進馬車,景藍才問著,「將梳子還回去,公主似乎並不舒心。」
「太守沒有說實話,哪有人會
一直繞著太極拳,說著自己的衷心?…不過刻意隱瞞也是應該,本宮才頭一回見他們,他們難免避諱。」齊昭月看著全封縣的府衙,輕笑著,「泉州城若能因為一個婦人吊死在城門口,就惹得太守不顧禮儀,急的如熱鍋之蟻。柒郡他管都不用管,急也急死了。」
「公主既然知曉太守大人,是同公主您隨便說說的敷衍。公主卻回太守,說了那麼多事。聊的實誠,連景藍都看不出異樣。」景藍說著,就聽齊昭月道:「本宮可沒有跟他隨便說說。昔年事發,也有一陣南下的熱潮。瘟疫燒城,踐傷踏死者無數。在進泉州城的時候,城外蕭索的場景,現居的百姓,不是沒有能力,就是不捨離自己的家鄉而去。」
「太守說一月之前,就有災民南下過。」齊昭月道:「看過那樣的吵雜擁亂,閉戶不出都正常。若不是那婦人,博得百姓甚久的同情憐憫,就算再多個趙二酗酒鬧事,也沒人會理會半分。」
景藍當時並不在場,也只能揣測,聽齊昭月的聲音似有若無的說著,「城門口聚眾鬧事者,最多可杖責八十。」
「公主,現在若是趕回去,用午膳雖然遲了些,卻也不晚。」馬車行了一段路,景藍就問著,「就是不知道馬車到了泉州城後,公主是回客棧,還是…先讓人查問柳府?」
「去茶館。」齊昭月沿路看景,聽到問話才放下窗簾,「正名表兄那麼多話,就這事兒說的對極。」
泉州城不同於京都,前者是如何瀟灑都要兜裡有錢,後者卻是敗家都要敗的瀟灑。泉州城的茶館幾乎沒人,茗茶價位不貴,就是座位要收費,這喚作位錢的東西,喝一回茶的時間,就可花去兩個碎銀。
茶館裡的說戲先生都另辟門派,齊昭月混在其中,看著那簡陋的戲台,說書先生在台上說說書,時不時唱唱曲兒。百姓就在下面坐著,討論著家裡鄰坊大小瑣碎事。
帶著自己的瓜子茶壺和蒲扇,在遠處的閣樓看去,倒是一幅融洽的場景。
「下面這麼熱鬧,百姓也大都淳樸。公主想知道些什麼,問問多半也不會有人隱瞞。」景藍在一旁適當的說著,齊昭月卻不發一言的轉身離開。
酉時五刻回的客棧用完膳,卻沒見到江知佑的身影。問及其他的隨從,也都說除卻早上,就沒見人回來過。
齊昭月想著江知佑身邊的隨從有兩三個,卻不像她,暗中有影衛相護。泉州城內靜下來的時候,沒喧囂的沉寂。隔著燈火闌珊的模糊,總覺得畫面好遠。
用完膳,走在杏花街上,琉璃花火流連落。可就是不曾想,會在大街上看到趙滿。景藍見狀,隨即就在往來的人群中將人拉了出來。趙滿看到齊昭月的時候,明顯一怔,「公主…好巧。」
行禮都不會,巧什麼?景藍輕哼著,趙滿才意識到的要動作。
「算了。」對著人道著,齊昭月才問趙滿,「不是在夫君身邊隨從著麼,大街上這麼急匆匆的,做什麼?」
「正打算回客棧稟告公主,公子今晚回來的晚些。」趙滿說著,「不曾想湊巧,竟在這裡遇上了。」
「那夫君如今,在什麼地方?」齊昭月點頭,隨後問著。趙滿卻因此,一時半會兒有些啞口無言。
「夫君在什麼地方…你是夫君的近身隨從,都不知道麼?」半響沒聽到趙滿的回話,齊昭月疑惑的看著他,後者吱唔著,「公子上午,去見了公孫公子,隨後就同太守熟悉泉州城。如今也是忙著事奔波,所以才讓我回客棧給公主說一聲安心。」
聽趙滿說著,齊昭月沒多想就道:「夜裡有風,你本就是要回客棧。如今半路上碰著,就一起回一趟吧,拿件披風給夫君。自然,若夫君回來的時候不寒,也不用拿過去讓人見著了笑話,以為本宮管的緊。」
齊昭月道:「你轉告夫君,說上午本宮去全封縣的時候,本宮見過知縣,那時候柒郡的郡守也在。若有涉及城中事,夫君不用去理會生愁。若有酒宴,也一定要千叮萬囑,讓夫君少飲酒。飲幾口酒雖然暖身怡情,卻不能貪杯。醉了該是有多難受……」
耳邊的叮囑聲,樁樁件件不曾遺漏。齊昭月認真的模樣,完全不能跟印象中那張揚跋扈的身影重疊起來。
趙滿看著她眉目柔和的說著,心中隱隱升起一些愧疚。可他總不能如實告訴公主,他方纔那一番話都是他在胡謅,公子如今這個時候,不在郡守那兒,而在醉紅樓。
至於醉紅樓什麼地方…?那可不就是青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