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投壺 文 / 雨下下雨
這麼繁線密點、蒼莽勁建的畫風,齊昭月是熟悉的。前世,與上官切磋才藝時,他每每作畫,都會將墨抬的極高,動作顯得行雲流水,卻會讓畫紙印下深深的墨痕。
齊錦辰如今將這幅畫拿出來,讓她題詩,顯然是算好了她的傲氣!
這是展現才情的一種極好的方式!這參加茶宴的都是京都有權的名貴夫人。若是作詩作的好,博得父皇認可,那她離名滿京都便為期不遠。且不說這詩畫的作用,可得到天下百姓的稱讚!
退一步說,她用度減免的厲害,若是不提詩便是不與姐妹和睦,不憂心天下百姓。這話說不過去不說,就算是擺擺場子走一趟,她也該是題詩的!
但齊昭月唯一憂心的,便是她一度在父皇面前示悔。可再規矩,也變不了她和上官走近過的事實。如今若是不題詩,齊錦辰將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總要有個絕對的理由拒絕。可她卻又不能直說這是上官作的畫,因為她這時和上官對詩的知己之交,才不足五月。見面也是零零散散的五六次。
可若不是非常熟識鑽研的畫作,又怎麼可能瞭解畫風?道出一番辯解?道不出這一番話來,便不能信口雌黃的說這畫是上官所作!而她和上官,是無論如何,都絕對不能再提在一起。
齊錦辰,怕是就是謀算上了這點,覺得她看不出畫之所作,所以才拿出來讓她題詩!
一旦提詩,日後有人問起畫之所作,詩之所提,她便又是一番不得安寧!
齊昭月垂下眼眸,將手中的茶杯輕緩放下,起身出列一禮便先推脫道:「皇姐為天下百姓著想之心,昭月敬佩。可能在父皇母后看來,這幅潑墨畫,所繪之景,貌似是山野怡情、峰巒聳翠的靜。可在兒臣看來,這山處於雲霧中,迷離撲朔,山路又跌巖起伏。卻是硬生生的符合當今錦國之勢,東北方地震,百姓居於水深火熱之中。可見皇姐拿這幅畫出來,是極為用心的!」
齊錦辰被齊昭月這番話聽的一愣,隨後下意識的回道:「皇姐多謝皇妹稱讚。」
「昭月對皇姐的用心敬佩不已。」齊昭月回應齊錦辰,卻依舊繼續道,「而這畫中一點日紅,昭月揣測是暗指帝王之明,普渡天下。這畫作之勢,雖不是天驕國貴之樣,卻也是十足的君臨天下!」
景藍在席坐一旁怔怔的聽著這番話,有些不可思議的望著齊昭月,心中卻是暗襯著;這提詩一首,對於自幼便受教於太傅的公主而言應該不難,而且這畫也應是極好作詩的。怎麼接著卻有道出這麼一番君臨天下出來?
「兒臣身為皇公主,身上雖有皇室之風,卻獨獨是個女子。以抒懷天下而不能盡力,只能盡心為其憂之。」齊昭月感慨一番,繼續道:「就是因為如此,所以兒臣覺得自己的筆力,繪不了這一副水墨江山。而且兒臣年紀偏小,雖自幼受教於太傅,但卻不足像皇姐說的那般滿腹經綸便可出口成章。所以兒臣斗膽諫言,請父皇提筆!」
這話一說完,眾人都默默的望著那副掛著的山水潑墨畫。明明是極為簡單的山景,如今被皇公主這麼一說,似是誇張了些,卻又好像的確有那麼些味道在裡面?
就在眾人等著皇上的反應的時候,齊謹元卻是望著那副山水畫,道:「畫是好畫,卻還需要磨練。錦辰,這畫是出自誰的手?」
齊錦辰身子一僵,頓道:「這畫,這畫,是……」
「嗯?」看著大女兒的反應,齊謹元眼神側目,「難不成這畫還另有玄機?」
「說來慚愧!」齊錦辰急中生智,連忙道:「這幅畫是兒臣臨摹的一副山水畫,本想著是為災民,可怎知皇妹卻道出這麼一番大論出來。兒臣惶恐,兒臣這筆力畫作,實在是趕不上父皇為其提詩。皇妹是說玩笑話了!」
臨摹?齊昭月聽著這個解釋微微挑眉,退回座位繼續飲茶。
而齊錦辰見齊謹元抿唇不語,便繼續道:「兒臣選畫的時候思慮不周,便讓皇妹提詩,是兒臣的錯失。父皇龍體又萬分尊貴,若是提詩於兒臣的拙畫,兒臣實屬慚愧。再者說來,父皇的詩作若是捐贈出去,流傳市井,那便是萬萬不得其可的事了。所以這幅畫,還是就這樣捐贈,以表兒臣之心。」
提詩總算是告一段落,齊昭月卻是望著儀表端莊的齊錦辰,微微皺眉。
齊錦辰的母妃,是德妃。不過卻不是如今舉行茶宴的德妃,前德妃娘娘去世多年,只留下大公主齊錦辰一位女兒,收養在皇后名下。
母后乃六宮之主,前德妃娘娘又是跟隨父皇最早的老人,所以母后自然是善待齊錦辰的。
可就是因此,所以前世,她受到母后諸多敲打,不要對著齊錦辰作對,失了姐妹和氣。所以對於齊錦辰時不時,一而再再而三或多或少的羞辱和找茬,她都是惱怒的不理會。
如今她的性情心態都變了,齊錦辰也是越來越針對她了!
茶宴的流程還是要繼續的,在德妃娘娘宣佈歌投壺的時候,齊錦辰便抱著瑤華琴坐在了案台之上。
琴聲繞樑,宛如輕鸝之脆音。潺潺流水,行雲千浮的淡之音迷醉了不少人。就是齊昭月聽著這琴聲,也不得不承認,齊錦辰在撫琴上,是極有才情的!
歌投壺,宴請賓客時的禮儀之一;便是請客人射箭。這個習俗流傳百載,最初,那時候朝代以武治國,是以成年男子不會射箭為恥辱。可後來,也是有人是真的不會射箭,便用箭投酒壺代替。
演練至今到錦國,卻變成了宴會時的常規禮儀。
投壺禮舉行時,雙方輪流以無鏃之矢投於壺中,每人四矢,多中者
為勝。其壺頸修七寸,腹修五寸,口徑二寸半。壺中置實豆少許,若是將箭投中,便會彈而躍出。
而如今,齊昭月拿著手上的桃木短箭,這種短劍看似輕盈瘦小,卻是很難投進壺中的。一般短箭斜著壺口擦進壺中,被彈出的高度便越高,便越好。
齊昭月在投壺的時候,剛一投,琴音便轉了個調。輪到她再投,琴音又轉了個調……
「皇公主。」景藍候在一旁,對這樣的異樣是瞭解的,對著齊昭月道:「景藍雖然不知道方才皇公主為何拒絕提詩,但大公主好似很針對皇公主?次次為難……」
「歌投壺,投的便是字。皇姐撫琴清,相得益彰最好。就算是刻意,她最多也只讓本宮投不進一矢,放在眾人面前看笑話罷了。」齊昭月望著齊錦辰撫琴的方向,漫不經心的投著第三矢。
待齊昭月將第四矢投完,一輪下來投壺便都結束了。
不久後,便有一個宮女踏著小步走到齊錦辰耳邊說了些什麼,齊錦辰雙眸一亮。
齊錦辰撫完琴後,便將瑤華琴雙手捧舉,跪在齊謹元面前,道:「當年父皇疼愛兒臣,念兒臣顧母之情,贈兒臣瑤華一琴。如今兒臣修身養性,受益匪淺。百姓又處於危難之中,兒臣雖做不到似皇妹那般減免,卻願意將瑤華琴獻出,以表兒臣之心!」
齊昭月聽到這話一怔,就算是前世,齊錦辰那麼喜愛琴的架勢,也是要抱著瑤華琴入土的!如今獻出?
齊謹元坐在主位上,不明道:「錦辰,朕當年賜你瑤華琴養性。琴師教你的時候沒跟你說過,瑤華琴,乃是皇室中物?」
「兒臣知道。」齊錦辰道:「就是因為知道,所以兒臣才想獻出!兒臣慚愧,想出兒臣作畫皇妹寫詩來昭顯皇室子輩淑德,女子更是有處高堂遠而憂其民之心。怎知失誤連連,未曾想好便出了差錯!方才撫琴,心境靜。所以錦辰才敢斗膽,獻出瑤華琴,為百姓盡一份心意。」
「錦辰的心意,本宮和皇上瞭然於心。」慕容舒接話道:「但這瑤華琴,也算的上是祖物,是獻不了的,所以錦辰還是起身回位吧。」
「可兒臣……」齊錦辰還想道些什麼,抬頭卻看見慕容舒緊盯的目光,便沒有說下去,靜緩的回到席位。
齊昭月待著茶宴的流程,可以在論茶道之後結束。耳邊就傳來齊錦辰的詢問聲,「這茶宴也快結束了,皇妹實在是讓人刮目相待。最讓皇姐歡喜的,便是這衣著樸素華實,極襯皇妹的氣質。且不說這頭上的茶梅,也是極少見的。」
齊錦辰這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就是席上人都紛紛聽得到而已,「皇姐看著皇妹頭上的兩朵嬌花,本也想向御花園那邊找兩朵戴戴,可怎知差遣的宮女回來道是,御花園裡沒有茶花。而且茶梅是冬季開花,喜陰濕潤,在初春極難得有存。皇妹為此,真是有心了。」
這話讓一干人瞬間側目,望著齊昭月。
誰都知道,皇公主被皇后娘娘罰兩月禁閉,怎麼可能會有那個空去尋這種冬季芳花,而且還是御花園裡沒有的花。如果不是皇公主違反皇后娘娘的指令擅自出宮過,那這茶梅,很有可能就是皇公主自己培育出來的!這種栽培開花,需要不少的財力吧?
想想皇公主的減免和方才好幾番得體的話,莫不是都是裝的吧?!
景藍聽到這話,遮在袖中的雙手一瞬微僵,心中一頓的望向齊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