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3ACT·516 文 / 紫色泡桐
當山下的人們享受著十月末的涼爽氣候時,山上已經升起了火爐。世代生活在烈酒村的巫師們率先迎來冬季,早出晚歸的他們早早裹上了厚實的斗篷。六天前,這裡迎來了入秋以來的第一場凍雨,年老的村長一直在和遠道而來的客人們嘮叨這件事。
幸好村民們對老天的變幻莫測已司空見慣,這場突如其來的凍雨並沒有造成太大的損失。
「有幾家的作物受到了影響,」村長一臉譴責,但是向外人訴說八卦的意味更濃。「那些遭了殃的作物都屬於那些好吃懶做的巫師,老實說我一點都不同情他們的遭遇,各位應該看出來了,我們的村民普遍勤懇踏實。」
考察團的巫師們面面相覷,自他們進村以來,偶爾見到幾個抽著煙斗的本地人相互調侃著與他們擦肩而過,精神面貌倒是挺向上的,至於勤懇踏實……大家只能從這位村長的滔滔不絕中尋覓,順便感受一下。
這裡保持著相當古老的風貌,但與巴納巴斯芬克利選擇的偏遠村落的原始風情截然不同。烈酒村海拔高,山巒跌宕起伏,植被茂盛,林木參天。清澈藍天投下的陽光,使得漫山遍野的雲霧如同一層灰濛濛的罩子,每當平地上的人們舉目仰望時,誰又能猜出撲朔迷離的山嵐後隱藏著另一群人,另一個鮮為人知的世界。
烈酒村的房子很奇特,一些房子的外形和普通的鄉村小屋沒多大區別——當地村民評價它們乏味之極——更多的村民願意發揮他們的想像力,滿足他們的個人情趣,諸多橫七豎八、顛三倒四的作品拔地而起,其中有幾棟房子讓人不禁聯想起韋斯萊家的陋屋。
海姆達爾恍惚覺得自己闖進了一個五彩斑斕但又岌岌可危的積木世界,一磚一瓦皆考驗著地心引力的耐心底線。
每家每戶的屋後,用石頭壘砌起來的豬圈當然不是用來飼養家豬的,不,應該說它們就是用來養豬的,但主要為了掩人耳目,你會發現豬圈有時候是空的。大多數人家利用豬圈養殖巫師世界新開發出的經濟牲畜,巨尾獸。
巨尾獸最早是各國魔法部神奇動物管理控制司害蟲害獸黑名單上的一員,且名列前茅,不過從古至今遭損失較大的是麻瓜,因為飼養家豬的巫師不多,巫師們更喜歡在林間放養野豬。巨尾獸長的很像發育前的豬仔,它們會偷偷溜進豬圈,混在小豬中偷吃母豬的奶,而且胃口極大,其嚴重後果就是把屬於豬仔的奶水搶光,豬仔餓死。
近些年巫師們漸漸發現了巨尾獸的經濟價值,摸索出了養殖方式,它們的肉吃起來很美味,比豬肉的口感緊實清爽,無肥膩感。巨尾獸慢慢取代了豬肉,成了巫師餐桌上的新寵。
守護在豬圈邊小憩的雪白獵犬吸引了海姆達爾的注意,忍不住舉起相機拍了幾張。每天下午,飼養巨尾獸的巫師會在一天中氣溫最高的時候打開圈門,把巨尾獸放進樹林中,原來用來驅趕巨尾獸的雪白獵犬,如今成了牧豬犬。
「這些獵犬來自神奇動物訓練中心!」老村長驕傲的大聲宣佈。
考察團成員們象徵性的拍拍手,臉上掛著笑容。與此同時,大家決定提前解散,各自行動。
「我沒有看到魁地奇球場。」魁地奇聯盟代表和威克多嘀咕。「是不是在村子外?」
巫師棋和高布石的代表也各自轉悠,去瞭解當地巫師對於巫師棋和高布石的參與熱情。作為裁判理事會魁地奇裁判部門的代表,威克多自然要和魁地奇聯盟的代表一起行動。
這個時候,斯圖魯松室長已經和靠在石牆上休息的村民攀談起來。科索爾基金會的女巫本來還跟他一起行動,不知什麼時候二人走散了,海姆達爾只好自力更生。讓海姆達爾淚流滿面的是這位村民會講英語,終於不用連蒙帶猜了。
從村民的口中他大致瞭解了一些情況,這裡原本只有三戶人家,近十來年來陸續有巫師搬到這兒,村民高興的宣佈他們如今已經是一個二十戶的大村子了。
以巫師低微到渺小的出生率,二十戶確實是一個很大的村子了。海姆達爾沒有進一步的提問,比如是否都是純血統,這是巫師人口管理部門的工作,他才不去討這個嫌。海姆達爾順勢奉承了兩句,抽著煙斗的村民頓時笑得合不攏嘴,四周飄滿了淡淡的青煙,村民馬上把孩子們上學的地方指給他看。
近十年才累積起來的二十戶巫師家庭的村落,他們當然無法擁有一個德姆斯特朗。但他們重視教育,還把這件事當成一件大事來處理,願意出錢請老師,出錢購買教科書,讓孩子坐下來吸收知識,這是件相當了不得的成就。
這一次,海姆達爾的奉承發自肺腑。
在海姆達爾的請求下,村民欣然答應讓他照相,還興致勃勃的抱出了昨天才出生的巨尾獸寶寶,叫上妻子,帶著白獵犬,倆人倆獸在自家豬圈邊留下了藍天白雲之下,那一瞬間的愉悅。
「我們的照片會上報紙嗎?」村民問。
海姆達爾摸摸鼻子,「等照片洗出來了,我寄給您。」
村民輕而易舉地被轉移了注意力,「貓頭鷹時常飛不到我們這裡,尤其當山裡氣候變得惡劣的時候,它們只會繞開了飛。」
海姆達爾從容的微微一笑:「我不用貓頭鷹。」
「你們在爭什麼?」
威克多和魁地奇聯盟的代表同時回頭,看見海姆達爾端著一隻小酒杯,笑瞇瞇的望著他們。
「我們在討論他們的魁地奇球場在什麼方位。」代表說完,眼睛掃向海姆達爾手中的小杯子,鼻孔戲劇性的翕動。「你手上拿的是什麼?」
「酒。」海姆達爾美滋滋的啜了一口。
「哪兒弄的?」
「路易斯給的。」
「路易斯?」老爺詫異,這路易斯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那位就是。」海姆達爾轉身揮揮手,那邊的村民路易斯樂呵呵的朝他們招招手。
二人不禁歎氣,當他們在這兒互不讓路的爭論時,人家都開始白吃白喝了。
「我覺得你好像在什麼地方都能過的很好。」威克多失笑的搖搖頭。
「那是,」海姆達爾伸出左手,比了個健美先生的招牌動作。「我如蒲絨絨般彪悍,前提是必須把我放到人類生活的環境內。」
魁地奇聯盟的代表突然說:「你們認識?」
海姆達爾看向威克多,威克多看向代表:「你就當什麼都沒發現。」
代表沉默片刻,「聽說烈酒村的淡水酒很出名。」
「我明白了。」海姆達爾點點頭。
兩分鐘以後,魁地奇聯盟的代表滿足的長歎一口氣,舉高小酒杯讚道,「果然非同凡響啊。」
村民夫婦紅撲撲的臉上漾起驕傲的笑容。
「我兒子等會兒就回來吃飯了,有什麼問題你可以問他,」路易斯熱情的招待他們。「中午都在我家吃吧,吃完了讓我兒子帶你們去學校,他們下午有一堂飛行課。」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三人互相看了眼,點點頭。
據說烈酒村的村民招待遠道而來的客人時都會去樹林裡弄一些特產,路易斯也遵照這個不成文的傳統,決定在午餐下鍋前去林子裡兜一圈。
海姆達爾自告奮勇報名跟團。老爺當然不會放他獨行,平時看不到就算了,就擱在自己眼皮底下,怎麼都不能讓他再有鬧「失蹤」的可能,某室長總讓老爺提心吊膽。
路易斯沒急著出門,而是轉到豬圈裡,拿了一隻口袋,往裡面裝了一些曬乾的巨尾獸糞便,這些糞便是澆灌作物的天然肥料。海姆達爾問路易斯要用這個做什麼,路易斯只是神秘一笑,並不作答。
魁地奇聯盟的代表顯然是個酒鬼,酒杯一上手就捨不得放下了,三人出門的時候他已經毫不客氣的喝了小半瓶。
路易斯帶二人抄近路,鑽進了遮天蔽日的樹林中。路易斯在林地間如履平地,威克多這個從小在山裡長大的孩子更是如魚得水,海姆達爾這個四體不勤的宅男沒走幾步就被落下一大段。
「要不要背你?」老爺折回去別有用心的問。
海姆達爾斷然拒絕,繼續吭哧吭哧的朝前進發,威克多知道一旦他牛脾氣上來,火龍都拿他沒轍,就陪在邊上慢慢走。
前面的路易斯已經找到目標,開始動手了。
海姆達爾一看立馬來了精神,腳下如有神助,哧溜一下就躥過去了,這二十米加速度,老爺都自歎弗如。
「輕點。」路易斯對海姆達爾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海姆達爾和隨後趕上的威克多學路易斯那樣半蹲,慢慢放低的目光隨照射在樹幹上的一道陽光緩緩下移,他們看見了依附在粗壯樹幹下的大約二十厘米長的「小人」。
「護樹羅鍋?!」海姆達爾驚喜的和威克多交換個眼色。
威克多亦翹起了嘴角。
褐色皮膚讓它們很難被巫師發現,再加上皮膚上的疙裡疙瘩,幾乎與樹木粗糙不平的表面一般無二,樹皮般扁平的臉是它們偽裝的最大倚仗,只有那一雙亮晶晶的褐色眼珠會在偶然間暴露它們的行蹤。
當然,上述一切只針對沒有經驗的普通巫師,如路易斯這般經驗豐富的村民發現它們自是手到擒來。
「您要捉它?」海姆達爾猶豫的問,護樹羅鍋是樹木的守護神,有它們在,對本地的樹木生長而言百利而無一害。
「我要讓它暫時從那棵樹旁移開。」路易斯打開裝了巨尾獸糞便的口袋,把口袋裡的糞便用力甩到不遠處的泥地上。
原本靜止不動的小人輕輕抖動了一下,亮晶晶的眼珠靈活的轉動起來,很快,它確定了某種讓它魂不守舍的來源,它捨棄了樹木,朝糞便的方向跑去。
原來那些糞便是用來引開護樹羅鍋的,海姆達爾恍然大悟,隨即奇道,「護樹羅鍋不是只愛吃土鱉嗎?」至少他看的書本裡是這麼說的。
「還有仙人蛋。」威克多用手撥了撥落在腳邊的乾燥糞便。「這裡面似乎摻雜了土鱉碎粒……」
「這都能看出來?」路易斯咋舌,他可是完全打碎了攪拌進去的。
「我們家是種地的,各種肥料我多少都接觸過。」威克多說。
「我要趕緊了,別看那小東西個頭不大,胃口卻一點都不小。」路易斯在樹幹上摸索。
海姆達爾踮腳朝護樹羅鍋那邊張望了幾眼,又舉起相機對了對鏡頭,發現看不清楚,只得作罷。
「您是說您要用這東西釀酒?」
海姆達爾納悶的轉身,覺得威克多的語調有些異樣,他的男朋友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從容不迫的,怎麼聲調突然拔高了?旁人或許聽不出來,海姆達爾一下就察覺到了,他靠了過去。
「怎麼了?」
「路易斯說他們這裡都用這種植物釀酒。」威克多面無表情的把手裡的一小撮橙色的迷你花菜放到海姆達爾手裡,海姆達爾覺得老爺的表情很古怪。
「放了它酒的味道會變得很不錯,你們都嘗過了不是嗎?」路易斯笑了笑。
老爺的表情更怪了。
海姆達爾看了一會兒,把它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剛想掰下一點嘗嘗味道,被老爺阻止了。
「你沒看出來嗎?我相信等你認出它時就不會想吃它了。」
「這東西很難吃,不過吃完了以後心情會變得很愉快。」路易斯覺得威克多小題大做了,隨即想到什麼,又道,「不過村子裡的其他人吃了以後脾氣會變得很糟糕,或者大吵大鬧,更厲害點的總想往自己身上丟索命咒,總之,大家的反應不一樣。」
難以相信他居然能用如此稀鬆平常的口吻說出這番話來。
「……瀆心草?!」海姆達爾猛地反應過來,驚愕的說。「這是瀆心草嗎?」
「好像是叫這個名字。」路易斯撓撓後腦勺。「我們村長說曾經有個年邁的巫師無意間路過我們村子,發現了我們用它釀酒,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一口氣提不上來,死了。村長認為這東西在外面可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不許我們告訴外村人。」
海姆達爾和威克多均一臉的黑線,「那你為什麼告訴我們?」
路易斯哈哈一笑,「因為我忘記了,我們村有好長時間沒有接待外來客了。」
「你們可別告訴村長是我說漏了嘴。」路易斯不放心的囑咐,也許對他來說村長比較可怕。
海姆達爾和威克多繼續跟著路易斯在樹林中穿梭,尋找其他特產,不過經了剛才這一場「驚嚇」,海姆達爾有點提不起勁了。
他小心翼翼的捧著那一小撮瀆心草,淚流滿面。
「瀆心草是製作長生不老藥的原材料之一吧?」海姆達爾對威克多嘀咕,生怕自己記錯了。
「一百多年前已經絕跡。」威克多補充。「據資料記載,最後一位使用瀆心草的巫師是英國的尼可.勒梅,他通過煉金術煉製出了魔法石。」(ps:瀆心草部分是我自個兒瞎掰的,看看就算。)
「這裡的巫師用它釀酒,而且我剛才還喝了。」海姆達爾麻木的說。「那位代表說不定現在已經喝下去一整瓶了。」
「還有不少。」威克多指指周圍的參天大樹們。
山下的巫師握著大把金加隆卻只能通過看圖冊意淫,山上的巫師把這無價之寶當普通的藥草釀酒。
海姆達爾感歎,「好富足的貧困村,我都想移民了……」
老爺不覺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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