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0ACT·493 文 / 紫色泡桐
在卡卡洛夫有意識的情緒渲染下,德姆斯特朗專科學校第一次學生會主席選舉活動轟轟烈烈的開展了,無論選舉代表還是選民無不興高采烈、熱情洋溢,每個人的積極性呈不斷上升趨勢。
經過第一個星期的報名和篩選,一共六名學生留在了校長的選舉名單中,六人中六年級的有五人,剩下的那個是七年級。有資格參加選舉的五年級沒有一人報名,經過冷靜的思考,大家認為應該盡量把精力放在對未來出路的抉擇上,而不是在這裡和比自己年級高的學生爭論誰的嗓門更大。
選舉代表的正式演講必須在學校的指定場所透天禮堂內,校內嚴謹搭建違章建築。或許各選舉代表為了突出自身的嚴於律己、以身作則,所有人不約而同放棄使用魔法,義無反顧的折磨自己的聲帶,站在高台上臉紅脖子粗的聲嘶力竭,好像誰嚷的最大聲誰就是勝利者。
海姆達爾在卡羅的陪同下聽了一場據說很帶勁的演講,半場都沒能坐住。
除了擁擠在前方的支持者們打了雞血似的目光炯炯、滿臉虔誠,沉醉在演講者為他們暢想規劃的宏偉藍圖之中無法自拔。在座的其他學生在嗡嗡的耳鳴中目光上揚,面無表情的假設某一盞吊燈突然戲劇性的斜甩出去,並在半空中掙脫鐵鏈,微頓的尖頭以一個完美的弧度直直插.進某人的腦袋……
腦補者們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海姆達爾看向卡羅,見多識廣的瓊斯先生淡定的揮手讓他先走,海姆達爾敗退,有幾個學生跟在他身後一塊兒逃了出來。
大家在禮堂門口面面相覷,而後心照不宣的笑了幾聲,相互點頭後分道揚鑣。
埃達·博納瑟拉在海姆達爾路過一尊蒙眼持劍仕女雕像時從冬青樹籬笆後突然鑽出,多邊形石板上的積雪經過踩踏壓實,表面濕滑難行,出場本來很有畫面感的博納瑟拉沒來得及擺出一個自以為很帥的造型,腳下打滑,以一個十分破壞畫面感的前傾動作五體投地的撲出去。
海姆達爾詫異的頓住腳步,嘴巴微張。
埃達一骨碌爬起來,一個箭步衝上來拉住他的手,一點都不為剛才的醜態感到難堪,海姆達爾觸到他的掌心後發現濕漉漉的,似乎不是剛才那一跤造成的。
別看博納瑟拉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兒,到底是個有血有肉的平凡學生。
「你要參選學生會主席?」博納瑟拉一眨不眨的盯著海姆達爾。
「六人名單裡好像沒有我吧。」海姆達爾嘗試不用常理去判斷博納瑟拉先生,所以聽到他這樣說顯得很平靜。
「那有什麼,只要你發話,校長肯定會同意的。」博納瑟拉一點兒猶豫都沒有。
嗯,博納瑟拉先生看問題有時候還是相對深刻的。
「我對學生會主席的頭銜沒什麼興趣。」海姆達爾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把手拉回來。「這麼說你是不是可以放心了?」
博納瑟拉笑逐顏開,第二次拉住海姆達爾的手,深情款款的說:「斯圖魯松,你來幫助我參選吧。」
海姆達爾與他對視幾秒,而後短促一笑,這傢伙倒是會因勢利導。
博納瑟拉似乎對自己的「靈光一閃」極其滿意,沾沾自喜的勾起嘴角:「一旦我當選了,我就任命你為學生會副主席。」
還沒坐上龍椅,就開始琢磨怎麼分封了,海姆達爾啼笑皆非的搖搖頭。
博納瑟拉的手握的更緊了,眼睛瞪大到了極限,眼白的部分越來越多,可能他認為這樣顯得很有誠意,「我肯定會兌現承諾的!」
海姆達爾心想他應該對鏡子好好練習一下更為妥當的表達方式,眼睛瞪成這樣很有可能適得其反。
「你要明白,」海姆達爾說。「光這樣是沒用的。拉著別人跟你一塊兒披荊斬棘必須有足夠大的共同利益在前方光芒萬丈,這個利益一定要在期望或者幻想上滿足你希望拉攏的人,即使只是做做樣子,即使你心裡很不以為然,但是在做出承諾時就算是扯謊也得讓對方相信確有其事,並且堅信不疑。」
博納瑟拉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海姆達爾趁機拉手,可惜博納瑟拉雖然迷糊著,但沒忘記牢牢扯著他。
「我說的再簡單點。」海姆達爾告訴他。「我對你給的好處沒興趣,等等,你聽我說完。」博納瑟拉訕訕抿了抿嘴。「學生會的那套對我沒用,如果我對學生會感興趣我就直接去參選主席了,而不是等著你給我加封什麼頭銜。」
博納瑟拉鬆開了手,看上去十分沮喪,他聽懂了海姆達爾的意思。
「所以,」海姆達爾用重歸自由的手掌拍拍他的肩膀,順道把濕漉漉的掌心在他身上不著痕跡的蹭了蹭,「再好好考慮考慮吧,如果您的條件能夠打動我,我想我會樂意助您一臂之力的。」
海姆達爾可以對梅林發誓,最後那句絕對是安慰人的場面話,可惜博納瑟拉不這麼認為,他的鬥志重新燃燒起來了。
博納瑟拉一臉激動的說:「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鬥志昂揚的轉身闊步離去。
海姆達爾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沉默片刻,而後看向矗立在冬青樹籬笆牆前,旁聽了他們整個談話過程的仕女雕像,「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仕女雕像矜持的半垂著臉一言不發,垂順的衣裙在呼嘯的風中紋絲不動。
巫師棋研究室的拉卡利尼室長經過一番艱苦卓絕的思想鬥爭,最終敲開了實驗研究室的大門。
巫師棋研究室的欠款已悉數歸還,拉卡利尼室長還是動用了零花錢,為此,他錯失了一款盼望很久、據說效果顯著的美白產品。
拉卡利尼室長這兩天總覺得鏡子裡的人蠟黃憔悴,手邊的粉完全彌補不了這可怕的蠟黃,每次一想到因為零花錢的他用而錯過了那款特效產品,室長就一臉的苦大仇深,連帶著看好兄弟凱恩也不順眼了。
拉卡利尼室長開始有意無意的在海姆達爾眼前晃,想盡辦法製造偶遇,等真的碰見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會面總是以「您好」「再見」結束,時間就在他的焦慮中一天一天過去。
而那盤陶瓷巫師棋的修理始終不見進展,原先凱恩還會天天向他匯報進程,之後變成隔三岔五,最近連面都見不著了,直到某天他發現凱恩匆匆離去的背影才恍悟人家在躲他。
也就是說那盤棋子他搞不定?帶著這份忐忑,他把凱恩堵在了路口。對於他的猜測凱恩矢口否認,彼時,小拉卡利尼的助手寄來了一封信件催促他,這封信不再有任何客套,遣詞造句很有魄力,拉卡利尼室長舉著信坐立難安。
在這樣的情緒波動下,他在校園中碰到了海姆達爾——這次卻是真真切切的偶遇。海姆達爾見他神色不對,想到這位室長最近時時刻刻對自己釋放善意,秉持著禮尚往來的思想,海姆達爾上前關切的表示問候。
拉卡利尼室長像抓著救命稻草似的語無倫次的說了信的事兒,海姆達爾並不多問,只是說:「我認為您還是應該把棋盤和棋子的真實情況交待清楚,就算能夠修補的天衣無縫,也不該存僥倖心理,修過的東西畢竟不是原物。與其未來被棋盤的主人發現,讓他有理由借題發揮,還不如現在交代清楚,當中可能還是會出現一些不愉快,但到底免了後患。」
海姆達爾就是這麼一說,並不指望拉卡利尼室長聽進去,然而走投無路的室長卻是把他的話當成了至理名言,頓覺醍醐灌頂,當即抱著這封信找上了凱恩,並把海姆達爾的話原封不動的說給凱恩聽。
凱恩心裡是怎麼想的拉卡利尼室長已經不想費心思去善解人意了,他們之間的矛盾早已存在,那條縫也不是巫師棋棋盤上的那一條可以比擬的。
凱恩的臉色變了變,一臉不快的說:「這事兒已經全權交給我處理了,讓別人指手畫腳算什麼意思?」
拉卡利尼室長本就心不安,有些神神叨叨的,一聽凱恩那話就炸毛了。
「如果你能搞定我會這樣嗎?」到底顧著倆人的情分,趕緊補上一句。「我覺得斯圖魯松室長的話沒錯,還是應該把真實情況說明一下,你給我開一份棋盤的損傷報告,我去給小拉卡利尼寫信。修理的事兒還是要麻煩你了,看在我們的交情上,請你抓緊時間想想辦法。」
凱恩一開始確實窩火,聽到最後一句臉色漸漸好轉,悶不吭聲的轉身去寫了損傷報告。拉卡利尼室長等了一個多小時才拿著這份全篇只有幾行字的報告,心裡認定了凱恩故意和自己作對,憋了一肚子氣,二人不歡而散。
拉卡利尼室長低估了小拉卡利尼對於棋盤的重視程度;低估了損傷報告的作用;低估了小拉卡利尼的耐心。造成這一切低估的前提之一是他高估了凱恩的本事。
所以,他收到了來自小拉卡利尼的吼叫信似乎並不讓人太過意外。
在海姆達爾的造勢下,吼叫信成了德校的主角,成功擠下了佔據最受德校生歡迎排行榜第一位置的「威克多·克魯姆賽場上的精彩瞬間」系列海報,成了新的第一。
別的研究室面對這樣的「博弈」只能無奈感慨時運不濟,誰讓他們正好趕上這一對的黃金時代,若早幾十年……不,若晚上幾十年,誰黃金還不一定呢。
拉卡利尼室長收到吼叫信這事兒在有心人的宣傳下成了全校皆知的秘密,小室長徹底淡出了眾人的視線。
雖然拉卡利尼室長事後強硬表示一定要把那個洩露他**的混蛋扯出來,但鬧了一陣後就不了了之了。說實在的,在城堡裡幾乎沒有絕對的秘密可言,到處都有無聊的肖像畫虎視眈眈的等著看活人的笑話。
小拉卡利尼的吼叫信自然不會像海姆達爾那樣「擺事實講道理」,內容相當簡單,措辭乾脆利落。中心思想只有一句:你是什麼東西!
如果放在報刊雜誌上,這句話的語氣絕對能成為那一期的頭版頭條,字體放的碩大搶眼,直接往你的視野中擠壓,讓人無法忽視。那位不知名的「告密者」之後又繪聲繪色的向別的畫像描述拉卡利尼室長被那封可怕的吼叫信咆哮時臉上是何等的精彩紛呈。
告密者得意洋洋的舉高頭顱,吊別人的胃口,別的畫像沒有讓告密者失望,紛紛催促他揭秘。告密者滿意一笑,模仿吼叫信的口吻,
就是這樣,前任陛下的一句話,陶瓷棋盤兜了一圈,轉到了實驗研究室,成了海姆達爾的負擔。看著拉卡利尼室長一臉討好的把棋盤並棋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他的書桌上,怕他看不著似的往前輕輕推了推,待確定棋盤棋子進入了他的視野,才鬆開手往後退了一步,滿臉堆笑的注視著他,海姆達爾不禁歎了口氣。
「這是小拉卡利尼先生的通信地址。」拉卡利尼室長遞上一張紙,飛快縮手,繼續伏低做小狀。
海姆達爾的目光穿過室長的右肩,看見半開的大門外某個人又在張頭張腦。
「這個不急。據我目測,棋盤損毀程度比較嚴重,我開一份損傷報告。」海姆達爾指了指棋盤。「我先嘗試和小拉卡利尼先生聯繫一下,具體情況等我們聯絡以後再說。」說著,拿出一張抬頭標注「德姆斯特朗專科學校實驗研究室專用檢驗報告單」等字樣的單子,上面密密麻麻的陳列著一條條細緻全面的魔法物品情況描述。
拉卡利尼室長懊惱的想去撞牆,這才是實驗研究室出具的報告。與此同時,如吃了一顆定心丸,一下感覺安穩了許多,看海姆達爾的眼神兒也發生了質的變化。
「您看著辦吧,」情不自禁的開始使用敬語。「我沒有異議。」低眉順眼的告辭離去。
海姆達爾抬眼一瞄,又看到那個不斷張望的腦袋了。
「進來吧。」說完,低頭打量桌上的棋盤,那個張望者興高采烈的走進來,跟以往的每一次一樣伸出手騷擾豆莢貓,也跟以往的每一次一樣被豆莢貓一爪子揮開,留下又長又紅的爪痕。
博納瑟拉抱著手,跟以往的每一次一樣泫然欲泣。
自打他想要拉攏海姆達爾跟他共赴光芒萬丈的明天後,他就「駐紮」在了海姆達爾身邊,跟個背後靈一樣,毫不誇張的說連上廁所都想往一個馬桶裡尿,即便是上大號他也會守在門外周到的詢問廁紙是否夠用,如果不回答,他會順著門往上爬,像恐怖片裡的鬼似的從上方探出一個面目模糊的腦袋——因為背光,海姆達爾被他纏的很崩潰,之後不再拒絕他的接近,清醒的認識到拒絕了也沒用。
博納瑟拉盯著海姆達爾看了一會兒,突然道,「等我當選以後,我就派個人專門幫你寫報告。」
海姆達爾的臉木了木,這是博納瑟拉「折磨」他的又一個手段,「等我當選以後xxxx」千方百計的許諾。海姆達爾很高興他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卻不想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就某方面而言,博納瑟拉是一朵奇葩。
海姆達爾指了指那張地址,「我還以為你會說幫忙在小拉卡利尼那裡說好話。」
「我做不到。」博納瑟拉遺憾的搖頭。「我和他說不上話。」
「我曾經見過你們一起吃飯。」海姆達爾不相信。
「我們意大利巫師的傳統,即便不認識,身處異地時也該抽出時間聚一聚,這和相互之間的友好程度無關。」博納瑟拉說。「他說的話我聽不懂,我說話時他總是一臉的不耐煩,我不喜歡他。」很直截了當的判斷。
海姆達爾仔細想了想,除了那次聚餐,的確沒見過他們其他時間有接觸。意識到從博納瑟拉這裡得不到什麼信息,海姆達爾聳了聳肩。
「等我當選以後,我就派個人專門幫你給小拉卡利尼寫信。」
海姆達爾摀住腦門,「饒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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