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選擇】(全書完)第三十七章 文 / 泛東流
躲開從天而降的石塊,我飛速地跑到那面牆邊,飛起一腳踹在上面,又是大片的磚石倒塌,終於露出了可以進入的大洞。
胡八一和王凱旋是何等人物,胖子和hellen也不是泥雕的,都到這地步還能不明白嗎?一窩蜂地擁了上來,穿過破洞,路也不看,埋頭就往前衝。
一踏上暗門後的隧道,我心裡頓時一喜,因為這條隧道的方向是向上攀升的,所以只要我們腿腳夠快,在前面的殿堂完全被水淹滿之前,跑到水平面以上,那就萬事大吉了。
更妙的是,這條隧道的坡面還挺陡,我對這個發現慶幸不已,這表明,用比較短的距離,我們就能跑到比較高的高度上。
不過,這個慶幸只持續了不到兩分鐘,兩分鐘後,我兩條腿就像灌了鉛一樣,重得跟什麼似的,每邁一步,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氣來。
開始還能聽見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後來連呼吸聲都聽不清楚了,只知道,鼻腔、喉嚨、肺部、心臟……全是火辣辣地疼,好像讓人給灌了好幾碗辣椒水一樣。
這時候我才明白,原來上坡路,是這麼廢體力啊!
雖說累得整個身體都不像自己的了,但還是機械地挪動著,這時候已經不是什麼體力問題了,畢竟我們都不是什麼運動員,沒那份超人的耐力,現在靠的只是意志在堅持。當然,還有求生的渴望在背後支撐著,誰也不知道,我們到底跑出水平面以上了沒有?按我的觀點應該是沒有,剛才我們足足在水下數十米處,也就是說,我們至少要往上攀爬個40,50米生命才算是有了保障。
大致五分鐘的時間過去了,我現在已經連累都不能清楚體驗到了,整個人迷迷糊糊,最大的願望就是找塊平點的地,水淹不到的地方好好地躺一躺。
可就是連這個如此簡單的要求,都不可能實現。五分鐘前,我還在為這隧道的坡度夠陡而開心,現在,我恨不得掐死那個設計者。
要是只有我一個人在的話,我只怕早就放棄了,寧願被水淹死,也不願意被活活的累死。可現在畢竟不是我一個人,如果我在這裡停下,拖不拖累他們先不說,只要看看hellen一個女孩子都還在苦苦堅持,我還有什麼好說的,挪唄!
又迷迷糊糊地撐過了一段,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天崩地裂般的巨大動靜,頓時把我們從半昏迷的狀態驚醒。
機關徹底發動了,穹頂處的層疊覆蓋塊倒塌了,也只有這種份量的巨石坍塌,才能有這麼大動靜。
「水~~~怎麼~~~還沒淹過來?」胖子捂著胸口,用像破了口的風箱般難聽的聲音說。
「說你笨,你~~他媽還不承認!咳咳……」不行了,才說了幾個字,我差點連心肝脾肺腎一股腦全給咳出來。
「大殿塌了,水也不是一下子就全湧進來,會有個過程,慢慢把裂口撕開到最大的過程。然後,也要把整個大殿的水全給灌滿了,才有可能淹過大殿以上的高度。我們跑了半天,怎麼也比那高不少吧!」
到底是正經當過兵的,胡八一這小子,我連喘氣的力氣都快沒有了,丫的愣是能說上這麼大段。
我還沒感慨完呢,便聽到胡八一「嘔」的一聲,趴在地上狂吐了起來。
得,敢情是死撐呢,也好不到哪去。
「現在怎麼辦?」hellen蹲地上順了老半天的氣了,終於憋出這麼一句話來。
「還能怎麼辦,接著往上爬唄,我看這裡還不怎麼穩當!」嘔吐完了的胡八一好像精神頭都回來了,一抹嘴,說了聲「走」就當先接著往前走去,還真有點司令的風采。
胖子和hellen滿臉苦澀地看著我,眼神中滿是期待。
「看什麼看,捨命陪君子了,還能怎麼辦?」
說完我歎著氣,幾乎是用手抬著大腿,走完剩下的路程。
當我們轉過最後一個彎,眼前出現了一個陰森森的大門時,我幾乎是以朝聖般的感激涕零跪倒在門前的。
只要,設計師不是超級變態自毀狂,那麼眼前這個殿堂所處的位置,應該是遠遠高於外面的湖面。如果不是的話,那遇到這樣的瘋子,死就死吧,我認倒霉!
「砰……」的一聲響,然後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看怎麼也不會少於3,4個小時吧,我才幽幽地轉醒,在胖子的攙扶下,勉強能站立起來。
看大家都是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我不禁啞然失笑。
從懷裡掏出包煙來,散了圈然後自己點上,美美地吸了一口。雖然青煙經過咽喉、肺部之類重患處的時候,都帶來了辛辣的疼痛,但不管怎麼樣,這是活著的感覺。
這種劫後餘生的事我不是沒經歷過,相反的,我經歷得多了去了。不過跟這次不同是,以前的都是生死一瞬間,是生是死,就決定在那零點幾秒之內。
不像這次,完完全全的跟死亡賽跑,跑慢一步,就會變成一具泡得發白的屍體,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從湖面上漂出來。
又休息了好一陣子,我們才真正緩過氣來。掏出狼眼手電,一邊照明一邊朝殿內走了進去。
之前是生死之間的賽跑,現在又是什麼在等著我呢?我心裡竟然有種莫名的期待與興奮,好似消息在我血液中很久的激情,忽然間噴湧而出,來得如此猛烈,一時間,我竟不能自已。
這已經是最後一步,省電完全是沒有必要的了。五支狼眼手電一齊打開,各照向一個方向,整個大殿頓時完完整整,清清楚楚地呈現在了我們面前。
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不要看得這麼清楚。
很想按部就班地介紹,這個大殿有多大,東西南北中各佈置什麼?可我做不到,劇烈的感官刺激了我大體力勞動後,虛弱的身體,繼胡八一之後,我第二個嘔吐了出來。
人與人之間相處,互相之間的榜樣效果是非常明顯的!怎麼?你不相信,看看大殿上的情況就知道了,我們五個人,屁股相對,臉朝外,各自嘔吐連連。
真丟臉啊!想我張濤一向以不怕噁心見稱,即使是上次吃到那種吃人肉的魚,我都沒有吐出來,現在居然……嘔……
如果說,我們之前狂奔而出的殿堂是極簡的話,那眼前的這個,就是極繁的典型了。
可是,它的繁,不是那種金珠滿地、玉石滿框、陶瓷成堆的那種繁,而是……,繁榮的繁,意即:人多。
是啊,眼前的大殿上,人實在多,不過,全部是死人。
首先映入我眼簾的是懸掛在半空中的屍身,這些屍體無處不在,幾乎整個殿堂的屋頂上,能掛繩子的地方,下面至少都吊著一具以上的屍體。
也就是說,只要你在大殿上行走,無論你走到那裡,頭頂處,都會有一具**裸的屍身。對,是**裸的,剛才忘了交代了。
這些屍體都被剝得赤條條的,然後高高地懸掛在半空中,匆匆掃了一眼,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他們的身體上,都油光粼粼地佈滿了屍蠟,像似了鹵料店中各式油汪汪的鹵品。嘔……,再吐一下。
正是因為這些屍蠟,使著這些懸掛在半空中的屍體,呈現出一種半幹不濕的模樣,散發著一股膩膩的鹹魚味道。
除卻這些「空中飛人」,最讓我驚異的,就是佈置在殿堂四角的四尊「琥珀美人」。
看到它們,我心中一沉,一種不知道是欣慰還是憎惡的情感湧了上來。雖說這些東西讓我吃過大苦頭,但我還是忍不住仔細觀察起他們來。按我的認知,能被製成琥珀美人的,一定是天生麗質,又被人以秘方,將他\她一生中最美麗一刻定格。
眼前的這四尊琥珀美人,咋一看與我之前的那尊沒有什麼區別,但仔細一看,卻很容易發現,二者根本不是在一個檔次上的。
這四尊應該是納噶教會最頂級的製作了吧!他們分別是兩男兩女,一絲不掛地分別蜷縮在各自的琥珀之中。
按理說,這樣不著寸縷的完美**,應該可以激起人無限的衝動才對,但當我真正面對他們時,才真正明白藝術與肉慾的區別,而這四尊琥珀美人無疑已經達到了技近乎藝的水準。
與我之前的那尊對比,之前的那個少女身著薄紗,又將她最美麗的皓腕與纖足裸露出來,若隱若現間勾起人原始的**。
而眼前的四尊琥珀美人,全裸著身子,雖然蜷縮著,但只要仔細找對角度,他們身體的任何部位都逃不過你的眼睛。但是,最關鍵的地方是,無論是怎麼看,這樣絕美的**,竟不能激起你哪怕一絲一毫的原始**。有的只是對自然美的一種珍惜與推崇,一種思想上想與其融為一體,共化自然的渴望而已。
這種琥珀美人,是神傳巫術的媒介,這裡男女皆有,我們五個算是無一漏網,全數中招了。又有什麼所謂呢?我們現在還在藏區內,神傳巫術就不會發作,等我們出了藏區,那一定是已經毀滅那個「遮盧比護寶珠」,所以沒有什麼可怕的,我們放心地欣賞起納噶教派最高的藝術成就。
這四尊神傳琥珀估計是象徵著四靈,鎮壓著大殿的四個角。同時,大殿的四面牆也並沒有閒著,上面挖出了一個個的神龕,裡面放著一件件或大或小的琥珀,裡面都封印著某種生物最美麗的一刻。
最典型的就是血蝠妖蛾了,這種如此醜惡的生物,在神傳琥珀中,緊緊地蜷縮著身子,兩片皮包骨頭的翅膀把整個身子包裹,恍惚間,翅膀似乎還在輕輕地顫抖著,仿若嬰兒般稚嫩纖弱,惹人憐愛。
這裡遍佈的,就是形形色色的,諸如此類的東西,越看越是心驚,好像無論什麼樣的生物,納噶教派都能尋出他最美的瞬間,並總有辦法把他保存下來。
這是一種病態的行為,卻是對完美的渴求;這是對生命的極不珍視,卻又是對藝術的極端重視……
想起鐵棒喇嘛曾經對我講過的納噶教派的教義,按他的說法,納噶教派其實並不是給密宗打敗的,而是敗給了他自己。
納噶教義要求所有的信眾必須接受神傳琥珀的考驗,以此保證他們永遠不拋棄故土,永遠不為了眼前的利益而傷害這片土地。
納噶教義認為,只有純淨或者稱之為純粹才是一種美,而美大於世界一切的真意。為了維持這份純美,教義要求人們不要執著於親情,不要沉淪於愛情,**更是所有罪責之源。
正是因為他的病態的死板,才最終使他消失在了歷史的塵埃中。
殿堂中所有的東西,都充斥中一種淒厲的美感,只有一樣除外,那就是矗立在殿堂正中的一尊黑色的人體臥像。
臥像面目猙獰,形體臃腫,肢體甚至都存在殘缺……總之與「美」字是扯不上任何關係的。這樣的醜惡的人像當然吸引不了我們興趣,真正讓我們感興趣的是,鑲嵌於臥像手掌心中的一顆晶瑩透亮,散發著五彩光芒的透明珠子。
——遮盧比護寶珠
珠子不過拳頭大小,美麗得近乎妖冶,湊上前細看,便可以看到珠子的中心處似乎還嵌套著什麼,太過細微,無法分辨,不過看它的大致形狀,相似了個蜷縮著的嬰兒。
妖冶的光芒愈演愈烈,直讓人覺得,眼前的珠子如有生命一般。
胖子上前兩步,使勁摳了好久,都不能把珠子摳下來,忽然回頭說道:「不行,拿不出來,怎麼辦?」
「毀了它!」我毫不猶豫地說。
美麗的東西總是值得珍惜,但眼前的這件,卻給了我深切的不安,再聯想到我們身上的巫術,不毀了它又怎麼能行。
「辟啪!」美麗的東西,總不持久,如此美而近妖的寶珠,不過輕輕一磕碰,被碎成了粉末。
在珠子碎裂的一剎那,似乎有一絲極細的捆綁在我心中的絲線,就此隨之斷裂無痕了。
「轟~~~~~~~」整個大殿忽然劇烈地搖動了起來,粉塵碎石不停地掉落,好像轉眼間,這座大殿便欲與那顆珠子一般,同歸於死寂了。
「卡卡卡!!」眼前的黑石人像忽然當中裂成了兩半,其中慢慢升騰起了一個粉雕玉琢的12,3歲小女孩,漆黑的頭髮與服飾,將肌膚襯托得愈加雪白。
這個小女孩的美,更勝四角的琥珀美人,沒有理由,這是第一眼的感覺,也無暇去追究這份感覺了。
天搖地動,整個大殿劇烈地顫抖著,兩側的牆壁猛地轟然倒塌,露出了兩個看起來一模一樣的洞口來。
恍惚中,我似乎看到人像中蘊藏的小女孩的眉宇間,帶上了一絲絲的笑意。
再明白不過了,這是個選擇,左或右,生或死,一念而已……,沒有線索,沒有時間揣摩,有的只是,單純的選擇。
人生,不也由一個個這樣未知的選擇構成嗎?
「hellen,我跟你去香港好不好?」
「好啊!說話算數哦!」
我微微一笑,拉起她的纖手,隨意朝最近的洞口走了進去……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