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 4:聖女守宮砂 文 / 楊千紫
「如果你喜歡,以後我們每天都可以這樣。」他清冽的黑眸閃過一絲篤定與希冀,看得我的眼眶,生生的疼。
也許傾我一生,都不會再有人,在夕陽緋紅的迷離光暈中,帶我在翠綠的竹林之上,御風飛行。
一
那場風波之後,寂玄嵐仍是一臉淡然,似乎並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中毒昏死過去的幾位教眾在服食了炎霜給的碧蓮丹之後,也都漸漸甦醒過來。聽說碧蓮丹的藥引需要收集四十九年的風霜雨雪,是白蓮教中極其珍貴的藥物,而教主竟肯用它們去救教眾身份最普通的教眾,隨行而來的眾人無不滿心景仰地愈加臣服。
我除了受了一點驚嚇之外並無大礙,滿腦子想著那種毒氣是不是乙醚,以及遐想著這古代種種毒藥的成分……武俠小說上寫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毒藥,不知道能不能在這裡碰到呢……倘若真的中了見血封喉的毒,恐怕我那點微末的化學知識還沒等用呢人就已經掛掉了……總之早知道我會莫名其妙的回到古代腥風血雨的江湖,我一定好好完成高中那些雜七雜八的課程並且去讀醫科大學……不管怎麼說,保住小命總是最重要的。
冷星,炎霜兩位護法跟教主商量了一下,決定讓隨我們而來的教眾在本地的分舵落腳,然後帶著幾個武功好的堂主輕裝上路。我幾次想開口問他們可否猜到了放蒼鷹下毒的是什麼人,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又吞了回去,反正我也幫不上什麼忙,問多了也徒然惹人厭煩。以後當著冷星跟炎霜的面,還是少跟寂玄嵐接觸的好,不過,不當她們的面的時候……嘿嘿,那可就難說了。不管怎麼說,寂玄嵐可是目前我在這個世界上惟一可以依靠信賴的人。
可是,白蓮教有這麼多仇家,排著隊來騷擾我也不是個辦法吧?敵人在暗我們在明,不知道還會遇上什麼麻煩,不過若是就幾個人低調上路的話,估計危險係數還能小一點……想著想著,便覺疲憊,冷星安排我住在附近小鎮的鳳天客棧的天字號房,想必也相當於現代的總統套房了,繡被錦床,房間寬敞雅致,窗子正對後院蔥鬱的樹林,很是安靜。天色漸漸入夜,微涼的風捲入清新空氣,我吩咐雪兒關好窗子,剛想放她回房睡覺,忽然覺得額頭有點燒,想必是體內的傷還沒痊癒,身子本來就虛弱,再加上今天的驚嚇,一股火串上來,有點發燒。可是又不想讓雪兒知道我身體不適,不然她肯定會告訴冷星或者炎霜,怪麻煩的。
「雪兒,幫我拿些酒精來。」我躺在床上,頭有點暈。
「酒精?」雪兒微愣。
「……你就拿些比較烈的酒來就好了。」酒精易蒸發,把它塗在身上可以散熱,估計再好好睡一覺就會好了。
「月兮姑娘,你要喝酒?」雪兒睜大了眼睛。
「我不喝,我用來看著玩行不行?快點去拿吧,別問了。」我不禁有些不耐煩,聲音也很虛弱。
「……是。」雪兒不好再說什麼,只要應了。
「把酒送過來之後你就回房吧,晚上不用再過來了。」我現在只想退了熱之後好好睡一覺,誰也別來打擾我。
雪兒走了之後,我胡亂用手絹蘸酒抹了抹額頭,腦袋不那麼熱了,實在困得發慌,沒脫外衣就直接睡下了。
午夜靜謐,我酣夢正甜,恍惚中聽見「砰」的一聲,緊接著耳邊一陣清脆的金屬碰撞的聲音……我還以為自己在做夢,怔忡地睜開眼睛,卻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
這才是真正的刀光劍影吧,黑暗中,依靠窗外暗淡的月光,我隱約看見兩個人影緊緊纏鬥在一起,白光閃爍,劍氣逼人,猶如兩條銀光閃閃的白蛇互相撕咬,衣服顏色稍淡的那個人漸漸不敵,對方一劍刺中他的肩膀,鮮紅的血噴薄而出,在空氣中發出輕微爆破的聲響。
「啊!救命啊!」看傻了的我見到有人流血,這才恍過神來,發出我早該叫出聲來的一聲尖叫!大半夜的來了兩個身份不明的男人在我房間裡打架,也不知道是不是衝我來的……也許我真應該摒棄現代的生活習慣,委屈一下自己跟冷星或者炎霜住在一間房裡。
我口中的尖叫聲還沒完全消散,昏暗的光線中,只見刺傷對手的黑衣人倏忽地回過頭來,鷹一樣的眸子鋒利地照向我,瞬間掠過一絲狠辣的目光,一揚手,一劍直直地朝我刺過來,只見寒光閃爍,我完全來不及躲閃……
受了傷的男子一躍至我床邊,擋開他的劍,聲音虛弱卻凜然,「你是衝我來的,與這位姑娘無關!」
走近了我才看清楚,黑衣人臉上蒙著黑布,只能看見一那雙精光閃爍的眸子,他不屑地看了我一眼,用低沉的聲音說,「如果她不叫出聲的話,或許還可以活下來。不過別急,我先殺你!」說著一個箭步揮劍而上,招招直取對方命門。受傷的男子拚力招架,兩個人影又緊緊纏鬥在一起,清脆的金屬碰撞聲襯得四周死一般的安靜,我一時也不敢再叫出聲,心中卻衝上來一股焦慮,看樣子受傷的那個也堅持不了多久了,他若是輸了,估計我的小命也報銷了!
除了恐懼之外,心中也冒起一股怒火,那黑衣人擾我清夢也就算了,還因為我叫了一聲就要取我性命,今天不給他點顏色看看,他就不知道不是所有不會武功的人都那麼好欺負的!
趁著他們鬥到屋角,我躡手躡腳的下床點亮了桌上的蠟燭,房間裡立刻明亮起來,我這才看清楚,肩膀受傷的男子穿著一件海藍色綢緞長袍,腦後梳著一條辮子,腰間綴著同色玉珮和金絲腰帶,典型的清朝貴公子的打扮,五官端正,面如朗星,天庭飽滿,原本這樣的面相非富即貴,可是看他被人追殺還連一個保鏢都沒有,估計充其量也就是個落魄貴族。雖然被逼到牆角,可是身上仍然散發著一種迫人的尊貴氣質,莫名的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看到房間倏地亮了起來,圍在牆角打架的兩個人都是一愣,黑衣人回頭看我,細長的眼睛一瞇,眸子裡掠過一絲殺機。也許因為火光可以壯膽吧,點亮蠟燭之後我竟沒有方纔那麼怕他了,對上他惡狠狠的目光,我揚起唇角露出一個大大的假笑,一邊飛快地揚起手邊的酒罈子,整壇的酒騰空而起,直直地向他澆過去……他似是沒有料到我這個舉動,閃身躲避得有些晚,一罈子酒倒有一大半落在了他衣服上。
「啪」的一聲,我將空酒罈狠狠摔在地上,希望寂玄嵐他們這些高手聽見了能快些趕來救我。不過在他們來救我之前,我先要親手給這個打擾我睡覺又要殺我的人一個教訓。
黑衣人被我弄濕了衣服,又驚又怒,一閃身就向我攻過來,藍袍男子急忙捲住他的劍,說,「誰派你來的?他們給你多少錢,我給你雙倍!」
原來這黑衣人是個殺手來的。小樣,當殺手也要有職業道德,不應該隨便殃及無辜!趁著黑衣人被藍袍男子纏住的空檔,我猛的掀起桌布,燭台和茶具一起朝他揚過去,伴隨著茶杯碎裂的聲音,蠟燭的火星落到黑衣人身上,只聽嘶的一聲,橙黃的火焰瞬間爬滿了黑衣人的肩膀,點燃他大片沾了酒的衣衫……
映著明亮的火光,黑衣人眼底閃過一絲驚慌,隨即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冷笑著說,「這筆帳,我以後再跟你算!」轉身朝窗口撲去,我被他臨走時那可怕的眼神嚇了一跳,其實這人也算是個硬漢,火燒在身上還能臨危不亂,一絲呻吟聲都沒有出口……我奔到窗邊,只見他跳落到樓下的池塘裡,火焰熄滅了,他也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多謝。」藍袍男子輕聲地說,肩膀上的傷口血流如注。面色蒼白而尊貴。俊臉在月光照耀下有種說不出的華貴氣質。
「剛才你也救了我,扯平了。」我朝他笑了一下,淡淡地說。這個人還蠻正義的,方才要不是他,我恐怕已經被那個沒職業道德的殺手做掉了。
走廊裡傳來一陣腳步聲,想必是我剛才砸茶杯吵醒了眾人,藍袍男子看了一眼房門,快步上前遞給我一把折扇,說,「在下的朋友都叫我仁公子,姑娘若是不嫌棄,仁某今日就交了姑娘這個朋友。日後姑娘有難處,可以拿著這把折扇到官府找我。」說完,藍袍一閃,從窗口跳了出去。
我微怔地握著這把折扇,碧綠的扇墜在昏暗中閃著盈盈的光,眼看他藍色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心想,敢情這古代人都喜歡爬窗戶……我以後一定要換個結實點的窗子,這裡要是有玻璃就好了,擦得亮亮的,讓這些沒事跳窗戶的一上來腦袋就撞個包……想到這裡,我不禁笑了一下,一回頭,卻看見破門而入的寂玄嵐正站在我身後,見到我詭異的笑容,倏地一愣。
我不禁有些尷尬,急忙收住笑容。抬頭看向白衣勝雪的寂玄嵐,心中隱隱又有些委屈,他怎麼現在才來啊,若不是我運氣好,早一劍被那個殺千刀的黑衣人給做掉了。
「月兮姑娘,出什麼事兒了?」雪兒關切地問,她跟和炎霜一起站在寂玄嵐身後,應該是剛剛趕來的。
「沒事。碰巧趕上江湖仇殺吧,那兩個人在我房間裡打了一架就走了,不過被我燒傷的那個什麼時候回來找我報仇我就不知道了。」我聳聳肩膀,聲音有些酸酸的,也顧不上炎霜在場,怏怏地白了寂玄嵐一眼,心想你不是武功蓋世麼,兩個大活人在我房間裡掐了半天架你聽不到嗎?枉我還以為你會保護我,原來世界上靠得住的只有我自己!
我逕自走上床,用被子蒙住頭,背對著他們,眼眶忽然有些酸酸的。我是在生氣嗎?氣他來晚了,氣他不夠在乎我嗎?我說過,他是在這個時空中第一個對我那麼溫柔的人,望著他眉間那抹孤獨的憂傷,我總是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我信任他,依賴他,所以漸漸離不開他了嗎?
可是,他又有什麼理由要來在乎我呢?
白蓮教這是非之地恐怕我也不會久留,說到底,我跟他只是一場萍水相逢而已,我也沒有資格要求他什麼吧……想到這裡,心裡就生出一種苦澀的釋然來。
蘇亦凝啊蘇亦凝,你是凌淺蒼的未婚妻,還真當自己是白蓮教的聖女凌月兮了麼?想辦法回到現代去才是你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吧。
二
雪兒說,還有一天的路程就可以到杭州了。離開鳳天小鎮的鳳天客棧,我們浩浩蕩蕩的一行人變成了便裝上路的五人組。寂玄嵐,冷星,炎霜,雪兒,還有我,在十幾個堂主的暗中保護下,帶著簡單的行李上路了。因為來時坐的馬車被寂玄嵐一劍劈成了兩半,其他運送物資的馬車也都在分舵那裡,所以我得到了一個很充分的申請學騎馬的理由。
「那個……可不可以給我找一匹小點兒的馬呢?」我站在一匹黑色的高頭大馬前,頗有些心虛地說。這匹馬還真是高大呢,這要是摔下來一定會很疼吧……
「月兮小姐,沒有比這再小的馬了……」雪兒看我這副菜鳥的樣子似乎有點想笑,可是又不敢笑,忍得很辛苦的樣子。
「你呢,不需要走得太快,但也不要太慢……我很輕的,一定不會累到你!」我無奈,不好意思再挑剔,只好接受了這匹黑馬,上前輕拂它的額頭,本想借此跟它增進一下感情,誰知它忽然用那雙睫毛長長的大眼瞪了我一眼,嚇得我立馬後退一步,再也不敢出聲。
硬著頭皮爬上馬,心中不斷地鼓勵自己,在古代學騎馬就跟在現代考駕照一樣重要!一定要用心學好,也算是個逃生技能。
「冷星,你能不能教我些騎馬的技巧?」五個人的隊伍被我一個人的龜速擱置下來,炎霜在一邊等得不耐煩,雪兒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寂玄嵐騎在一匹雪白雪白的馬上,淡淡地望著我。因為我昨晚跟他發了脾氣,也不太好意思跟他講話,所以我只能跟冷星討教了。不過說起來也奇怪,昨天寂玄嵐,炎霜和雪兒都衝到我房間來了,只有她沒來,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像這樣,腳前半部踩住蹬子,用腿用力夾住馬,身體前傾,跟隨馬的跑動節奏起伏……」冷星很耐心地說,一邊小幅度的擺出姿勢,我很認真地聽著,卻還是不敢實踐。
「喂,走吧。」我拉了拉馬的韁繩,怯生生地跟這匹很帥氣的黑馬說。它卻絲毫沒有要搭理我的意思,低著頭只顧著吃草。我的後腦立刻浮起一滴大汗珠,現在怎麼辦?馬可是古代惟一的交通工具啊……要不我再畫個自行車的圖紙出來,讓鑄家莊趕製一下……
「你們先行,黃昏時在西子湖畔翠仙客棧匯合。」寂玄嵐淡淡地開口,秋瞳剪水的雙眸掃向炎霜,彷彿知道這三個人中若有人會反對,那麼那個人一定是她。
「是,教主。」炎霜愣住一下,隨即垂首回答,神色中的不滿還是清晰可見。
「教主,我們先走了。」冷星的聲音淡漠而溫婉,朝我點了點頭,帶著雪兒調轉馬頭,絕塵而去。
我怔怔地望向寂玄嵐,臉倏地一紅……他居然公然跟我獨處,不管別人怎麼想了嗎?孤男寡女,就算我這個現代人都覺得有點曖昧,冷星跟炎霜她們又會怎麼看呢……
我不敢看他,低著頭看馬吃草,隱約能感覺到他如湖水一般沉靜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空氣中瀰漫著一陣曖昧的沉默。
「走吧。」我低著頭說,硬著頭皮狠抽了一下韁繩,學著冷星她們的樣子夾了夾馬肚子,這匹黑馬居然很給面子的不再吃草,顛顛地小跑起來。
我心中大喜,原來騎馬的感覺這麼好,一邊頗有些得意地望向寂玄嵐,只見他和他的白馬正悠悠的行在我身邊,淡淡地看著我。
「喂,你……幹嗎要跟我一起走?」我努著嘴巴問,記得昨晚我還衝他亂發脾氣,他該不會是想趁機懲罰我吧……可是我的話音還沒落,身下的黑馬看到路邊的嫩草,倏地又停下來,很沒責任感的跑去悶頭吃草。
我無奈地瞪了它一眼,又不敢拿它怎麼樣,一臉無辜地望向寂玄嵐,只見他正含著笑,好看的唇角略為揚起,似有若無的笑容中竟恍惚夾著一絲寵溺。
「教你騎馬。」他一邊說,一邊像雲彩一樣騰空而起,如雪的白衣忽的掠過我的眼睛,還沒等我恍過神來,他已經無比接近地坐到我身後,冷峻的梅香味道淡了許多,可是依然沁人心肺。
二人共乘一騎,除了淺蒼,我還從來沒有跟一個男人這麼接近過,不禁心跳加速,臉也更紅了……他動作優雅地握起韁繩,雙臂很自然地環住我,他的氣息鋪天蓋地的捲過來,那匹黑馬忽然疾馳起來,我因為慣性而身體後傾,整個人更深地陷入他的懷抱裡……
寂玄嵐似乎並不在意,把韁繩放在我掌心裡,然後雙手握住我的手,身體微微前傾,尖尖的下巴幾乎抵在我的肩膀上,聲音淡漠地說著什麼,似乎是在指點我該如何騎馬,我可以清晰感覺到他在我耳邊呼出的熱氣,整個人都好像僵掉了,一個字都沒聽清楚,滿世界都是自己心跳的聲音……
「我以為你行為怪異,不會在乎這些呢。」寂玄嵐看到我侷促的樣子,輕輕鬆開我,幽幽的說,淡漠的聲音喜怒莫辨。
他這樣一說,我反倒更不好意思,怏怏地回頭看他,很不爽地說,「誰行為怪異了?我……」
「有陌生男人闖進房間裡,你都能若無其事地笑,難道不怪異嗎?」寂玄嵐烏黑的眸子幽幽地掃向我……又來了,那種攝人的目光,就像探照燈一樣,好像能直直射到人心裡去。聲音還是淡淡的,可是為什麼我覺得他的話裡有種責備的成分?
「我不笑,難道哭嗎?哭有什麼用?你當老闆的,不知道應該保護員工嗎?還教主呢,根本不把我這個聖女的死活放在眼裡嘛!我不信我叫救命的時候你聽不到……那麼晚才來,還好意思說呢……」他不提這個還好,一想到昨晚他那麼晚才來,我心頭又浮上來一種委屈的感覺,怏怏地說了一大堆,說完之後反倒不敢去看他的臉。
一陣尷尬的沉默。我握著韁繩,身下的黑馬乖巧的小跑著,寂玄嵐的白色駿馬跟在旁邊,鬃毛隨風輕擺,煞是好看。
「……昨晚我不在客棧。一回來就趕去你房裡了。」沉默片刻,寂玄嵐輕聲地說。我的心又是一震……他這是在跟我解釋嗎?
我下意識地想問他去了哪裡……可是轉念一想,教主不是好當的,肯定有很多見不得光的事要去做,比如昨天遇到的蒼鷹事件,他起碼要部署一下追查仇家是誰吧……仔細想想昨晚的情景,大概他是跟冷星一起出去的,出去前也許有吩咐炎霜保護我,可是炎霜一向看我不順眼,估計聽到聲音了也故意不來,所以才導致我不得不親手對付那個黑衣人……
「炎霜她……是喜歡你的吧?」我脫口而出地問。如果說,我第一次出現在白蓮教的時候,炎霜對我的敵意是出於對我身份的懷疑,那麼後來她仍然很不友好的對待我,應該就是因為寂玄嵐的關係了。其實冷星看寂玄嵐時的眼神也很不一樣,只是她城府要比炎霜深些,沒那麼孩子氣,是以待我並無不妥。寂玄嵐雖然孤高冷傲,可是並不駑鈍,這兩個女子對他心意如何,他想必早已心中有數。
寂玄嵐沒有回答。我回過頭去看他,頗有些後悔,揚了揚唇角說,「……那不是我的管轄領域,當我沒說好了。」我為什麼要問這些有的沒的呢?跟他之間的關係似乎越來越曖昧了,我必須離他遠一點。因為我是個注定要離開的人啊……靠近他,於他,於我,都沒有絲毫的好處。
寂玄嵐定定地看著我,就在我要回轉過頭的時候,他忽然輕輕捏出我的下巴,一張俊臉逐漸逼近,我的睫毛幾乎要碰到他的鼻尖……我的心一震,身上就彷彿被施了法術,動彈不得……
「……不去參加歸宗大會了,好不好?」他的唇終究沒有覆下來,停在在距我近在咫尺的地方,輕聲地問,聲音飄忽如凋落的梅花。
「……為什麼?不參加歸宗大會你怎麼跟明宗教眾交待呢?所以我們一定要去的啊……」我睜大了眼睛說,他的話讓我微微詫異,歸宗大會是一定要去參加的,這也是我能為他做的惟一的也是最後一件事了……心中早已打定主意,歸宗大會之後我就要想辦法離開江南前往紫禁城,就算只有一線希望,我也要回到淺蒼身邊去……雖然這個白衣勝雪飄逸若仙的男子讓我溫暖讓我留戀,可是我跟他,根本就是兩個人世界的人啊……
「再說,不去歸宗大會,我們又能去哪裡呢?」我喃喃地又添了一句,一時間想不通他為什麼忽然給我說這些。寂玄嵐神色複雜地看著我,一句話也沒有說。
「我帶你走。」說這話的時候,他晶亮如水的黑眸彷彿顫了一下,聲音中第一次包含著如此濃烈的動容,玄冰一樣的俊美冷峻的容顏彷彿融化的春水,一絲溫柔,一絲希冀,還有一絲拋開一切的勇氣與決絕。「……一起離開江湖,不好麼?」
他……是認真的嗎?我看著他的黑玉一樣的瞳仁,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我……真的可以跟他離開這裡,天涯海角,不離不棄麼?
不行,我不是屬於這裡的人,我注定要走,卻不是跟他一起……
我搖搖頭,僵硬地笑笑,說,「教主別開玩笑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既然避無可避,又為什麼要走呢?」
我抬眼看他,四目相對的瞬間,我清晰地在他眼中看到一抹濃重的哀傷,轉瞬即逝。捏著我下巴的手漸漸鬆開,眉宇間瀰漫一抹淡淡的失望。詭異的沉默。
隨即輕揚唇角,俊美的臉上瞬間掠過一抹自嘲又蒼白的笑容。
他很快神色如常,不落痕跡地鬆開我,幽幽地望著前方,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避開我的手握緊了韁繩,馬跑得越來越快,竟似御風飛行一般。
我軟弱地靠在寂玄嵐懷裡,只見他如雪的衣迎風飛舞,鼻息間繚繞著他身上特有的梅香,想著他方纔所說的話,腦中亂成一團,隱隱感覺他身上散發出一種濃重的哀傷……
我帶你走。
為什麼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我的心會那麼劇烈的震顫呢?就像一塊石頭落在我的胸口,沉重的心悸……
重得就像一個承諾。
寂玄嵐這樣的人,必不會輕易開口說出這樣的話。可是我卻猶疑著,不肯付出真心。
倘若繼續留在寂玄嵐身邊……
我一定會愛上他的吧……
所以,我必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