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微妙關係 文 / 權延赤
越南顧問總團團長說:「越南有著和平土改的經驗;又熟悉情況,你們反而去邀請中國?」凱山·豐威漢沉吟:「一條是中國式的土政,一條是越南式的土改。我們走哪條?」
段蘇權明確宣佈:「我們的建議只向老撾同志談,一個建議至多講兩次。不同越方發生爭執。」
段蘇權陪同凱山·豐威漢,總書記晉見毛澤東主席後,回到桑怒,很快便進入了1966年。
這一年,段蘇權拿出了很大精力設法廢除老撾解放區的「貢濫」制度,實現建立鞏固的農村革命根據地的原望。
3月16日是老歷年,寮中央設宴招待中國工作組的同志,段蘇權早一天便派人把下鄉搞農村調查的幾位同志請回來。並聽取了匯報。
那還是段蘇權初到老撾不久。房門前被土匪埋了地雷的時候,他曾與凱山談話:「周圍農村的黨組織沒建立起來,政權也沒來得及很好改造,戰鬥又哪麼緊張」,凱出·豐威漢唉了一聲,承認道:「上匪一直沒停止對我們的騷擾。」
「單靠部隊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我們就那麼多兵。」段蘇權在談重要問題時,並不提高聲音,而是放緩說話節奏,甚至是一句一頓:「關健是發動群眾,依靠群眾。這項工作搞不好,建立鞏固的根據地是不可能的。」
「這個道理我已經明白。」凱山聽得不少,也讀過許多毛澤東的文章,」中國革命是走農村包圍城市的道路,首先建立農村革命根據地,待條件成熟後再佔領城市,解放全國。
這是中國共產黨和毛主席的一個偉大創舉,為我們提供了寶貴經驗。」
「各個國家有各個國家的具體憎況,必須把馬列主義的普遍真理同本國的具體情況結合起來。」
「對,各國有各國的具體情況。」凱山接話很快,顯然早有想法:」但我國當前的情況和中國過去的情況很相似,都是落後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都是處在敵強我弱的形勢下鬧革命,所以,農村包圍城市也是我國奪取革命勝利的唯一道路。問題在於我們如何依據我國農村階級狀況,研究制定有關方針政策。如何發動群眾,組織群眾,建黨建政,擴大愛國統一戰線?」
段蘇權沒有馬上回答。他心裡有設想,但不能主動說,他首先要尊重老撾同志的意見,而且他相信,基於客觀實際的需要,老撾同志會做出表示。
果然,凱山見段蘇權不語,便試探著請求:「中國同志在創立革命根據地方面有豐富的經驗,能不能派出一些幹部深入農村進行試點?」
「本國的革命還要靠本國人民去解決。」段蘇權始終用引導的方式談話,「我們只是調查研究問題,幫助提提建議。」
「那麼,能不能由雙方組成聯合工作組?」凱山很聰明,完全理解了段蘇權的想法。
「只要老撾同志正式邀請,這件事可以協商。」段蘇權說話總喜歡留有餘地。有多大把握也不把話說絕。
中國駐桑怒工作組黨委討論這件事,並向中共中央請示批准的期間,凱山·豐威漢如段蘇權所料,也向越南顧問團做了通報或者說是請示。
越南顧問總團團長阮仲永聽過凱山的通報,用左手捏住他那帶梭帶角的堅毅的下巴,在房間裡踱了幾個來回。才說:「越南有著和平土改的經驗,又熟悉情況,你們反而去邀請中國……」凱山注視著阮仲永,看著他踱步。看著他臉孔微微變色,看著他講話,片刻,砸響一下嘴,用耐心解釋的語氣說:「越南有很多成功的經驗,我們一直很重視。中國進行革命根據地建設也有很多寶貴經驗,我們也可以學習。如果我們既學越南的經驗,又學中國的經驗。不是可以加快革命步伐,早日奪取全國的勝利嗎?」
阮仲永沉吟片刻。他不是一個看下清大局的人。且不說老撾,就是越南也一天離不開中國的支援。在抗美鬥爭這最根本的一條上,中、越、老、柬都是完全一致的。但是,老撾若是跟著中國走太遠了……「這樣吧,」阮仲永終於拿出主意,「為了加強工作組的力量,我們顧問團也派人參加聯合工作組的工作!」
凱山一怔,沒有馬上說出什麼。待阮仲永的目光和他兩眼相遇時,他勉強笑道:」好,這樣更好。有越南同志參加,力量就更強了,我們表示歡迎!」
回到寮中央,凱山已經想開了,認為越南加入來確實也有好處。據寮方有的同志透露,凱山曾表示;在三方之間搞點平衡,關係就更好處理了。
不過,再見到段蘇權時,凱山儘管裝出坦然,還是不免露出一些尷尬:「段同志,有個情況向你解釋一下。這個,越南同志有個想法,他們也希望能參加這個聯合工作組……」「組織下鄉工作組完全是老撾人民黨內部的事,我們高興的接受邀請。」段蘇權早有思想準備,坦誠痛快地表示:「越南同志參加.我們沒有意見。希望老、中、越三方團結起來,能夠為寮中央革命根據地的建設作出貢獻。」
於是,三方聯合工作組經老、中、越共同協商,正式組成。中方負責人是中共中央駐桑怒工作組副組長,有著幾十年革命經歷和豐富鬥爭經驗的梁文英同志。帶隊下鄉做具體調查研究工作的是楊有生和劉淑湘等同志。這兩位同志分別從雲南省瑞麗縣和瀾滄縣的縣委書記崗位上調來,那裡的民情與老撾很接近。
聯合工作組組成之後,很快進駐了香農鄉香農村。但是一年多時間過去了,常駐香農試點的幹部只有寮中央統戰部副部長堤坎朋和中方的楊有生、劉淑湘。越方的同志只是在聽取匯報與研究工作時出席一下而已。
段蘇權從楊有生和劉淑湘的匯報中得知,香農村的貢濫主叫陶會。他對農民有著一整套殘酷壓迫和剝削手段,連村長都是租種他的地。害怕他收回土地無法生活,所以工作組在工作中碰到了未曾預料到的巨大困難。但他們同堤坎朋密切配合,走家串戶,一個人一個人地做工作,經常幫助群眾勞動,以艱苦奮鬥的模範行動和耐心細緻的思想工作,終於贏得了群眾,感動了群眾。群眾從躲著工作組到主動接近工作組反映情況,從害怕工作組到信任工作組,希望對陶會展開鬥爭,這期間老楊和老劉付出了多少心血?
段蘇權只須看看這兩位同志額頭上新添的兩道刀刻一般的深紋便一切都明白了。
然而,陶會的反抗也越來越激烈。常牽了惡狗。帶著侍從,背上大砍刀在村裡巡視,放風:中國人呆不長,你們要小心點!要是胡說八道,租地的要收回,欠債的要還清。中國人一走,我就要絞死你們!
鬥爭到了關鍵時刻。要想進一步發動群眾,建黨建政,就必須有實際行動,鬥爭陶會,廢除貢濫制度,讓廣大農民得到實際利益……借老歷年寮中央舉行招待宴會之機,段蘇權希望和寮中央負責同志們一道討論香農村的經濟狀況和階級狀況,以便制定出土改政策。他提醒凱山:「老楊和老劉同志做了大量調查研究,看什麼時候能向你們匯報一下。」
「嗯,我準備去香農村,到現場聽取他們的介紹和意見。」凱山·豐威漢說著,起身端杯來到楊有生和劉淑湘兩位同志面前敬酒:「你們下鄉工作一年多,辛苦了!我代表寮中央感謝你們!」
段蘇權望著凱山·豐威漢將杯中酒一飲而荊他心裡明白,沒有越南人參加。任何大政方針都是無法確定下來的。
整整兩個月過去了。
5月16日傍晚,一輛嘎斯69型吉普車開到香農鄉香農村停下來。兩名巴特寮戰士首先下車,警惕地環顧四周,確信沒有異常情況之後,一名繼續警戒四周,另一名打開了後車門。
老撾人民黨總書記凱山·豐威漢走下車。早已等候在這裡的劉淑湘和楊有生同志迎上幾步,雙手合十,熱情問候。
凱山也將雙手在胸前合十,說著「沙伯,沙伯!」而後與大家一一握手。
來到楊有生、劉淑湘居住的一座破高腳房裡,中老越三方應參加會議的人員已經到齊。寮中央辦公廳主任向凱山報告:「人已經到齊了,是不是開始?」、「噢,全到齊了?」還在同與會人員握手問候的凱山總書記回頭看一眼沙立,又望望全場,說:「好吧。那就開始工作!首先,請中國同志介紹香農鄉的調查情況吧。」
劉淑湘做了主要匯報發言。他重點分析了貢濫制度。
「這種制度,就其性質而言,系封建領主經濟。貢濫主佔有全部土地的所有權和分配權,構成了全部生產關係的基矗」劉淑湘以調查到的大量實例及數字來論證貢濫制度的性質,並剖析了其四種剝削方式:地租、無償勞役、苛捐雜稅和對貢濫主及其官屬的各種無償接待。在分析之後,劉淑湘很沉重他說:「農村不佔有土地,再加貢濫主的沉重盤剝,使大多數農民喪失生產積極性,耕作粗放,每畝單產糧食只有200廳左右,約有三分之一的農民缺糧,更不用說拿出糧食來支援前線了……」3萬巴特寮部隊實際是靠中國援助而生存,中國方面一再勸告寮中央「要走自力更生的路。」凱山·豐威漢明白這是正確的路、是好意。但老撾解放區的經濟狀況又確實養不了這3萬兵。他也著急,不是不想找出路。
「你們做了大量深入細緻的調查工作,講得很好。」凱山·豐威漢深人問:「根據你們調查,應該怎樣分析農民的階級狀況呢?」
科學地劃分農村階級,明確敵、我、友,明確依靠、團結、打擊的對象,這是革命根據地建設中的首要問題。但是,這畢竟是在老撾,說話稍一不慎就會造成「把自己的觀點強加於人」的後果。
「從香農的經濟狀況看,階級分化是明顯的。怎樣具體劃分,我們未做最後研究。」楊有生不做正面答覆,卻將口氣一轉:「不過,香農的情況同中國雲南少數民族地區的情況有些相似。而我國雲南少數民族地區的農村,劃分為地主、富農、中農和貧雇農……」「雲南的情況就是雲南的情況,老撾的情況就是老撾的情況。」越南顧問粗聲大氣吼一嗓子:「香農沒有什麼階級分化!」
凱山皺起眉頭,一名普通越南顧問在他面前這樣放肆;還是少有的。他理也不理越南顧問。堅持問下去:「雲南的地主和貧雇農是以什麼標準劃分的?」
「是以經濟標準劃分的。」楊有生也避免與越南顧問爭執,只望住凱山回答問題:「佔有土地,自己不勞動,或只參加附帶勞動,靠剝削農民為生的劃為地主。全無土地和生產工具,或只有少量土地和生產工具,完全或主要是以出賣勞動力為生的劃力貧雇農……」凱山沉默,該問的都問明了,拿主意卻不是容易的事。
他望著的是中國人,聽著的卻是身側後那位越南人的喘氣和咳嗽聲。
「噢,11點多了!」凱山忽然看一眼腕上的表,便說:「今天的會議就結束吧。感謝中國同志在農村調查中所付出的艱辛努力和介紹的經驗。中國和老撾的何況雖不完全相同,但基本經驗是可以借鑒的。老撾有無階級分化問題,留待以後進一步研究吧!」
會議便毫無結果地結束了。這一雷待。又是整整兩個月,一天下多,一天不少。7月16日,凱山再次深入香農鄉香農村視察,聽取楊有生和劉淑湘的意見。
「貢濫制度嚴重束搏生產力的發展,」楊有生懇切地對寮中央總書記進言,「因此,農村改革的首要問題就是廢除貢濫制度。」
凱山·豐威漢總書記比上次聽匯報前進一步,點點頭承認道:「中國和越南廢除了封建的土地制,農民才得到解放。
我們老撾農村的貢濫制度也應徹底廢除。這是毫無疑義的。」
凱山略一停頓,放緩聲音問:「現在的問題是用什麼方法廢除貢濫制度?」
楊有生還是不正面回答,繞山繞水道:「中國雲南省的做法是,發動群眾鬥爭地主,把地主的土地分給貧雇農。」
講到這裡,楊有生決定結合些實際談。
「香農村的貢濫主是陶會,據我們調查,他壓迫農民、剝削農民、罪大惡極。幹部和群眾一致強烈要求將他交群眾大會批鬥,把土地分給無地農民,徹底取消他的特權!」
工作組中的老撾同志堤坎朋停止記錄,插言道:「陶會不僅壓迫、剝削祥眾,還與敵特相勾結,反革命氣焰很囂張。如下交群眾批鬥,群眾發動不起來,下步工作很難開展。」
凱山·豐威漢瞥一眼堤坎朋,沒言聲。在老撾,群眾要求批鬥陶會是政治覺醒的表現,是廢除貢濫制,充分發動群眾的有效辦法。但是,老撾缺少搞群眾運動的經驗,一旦運動起來,能掌握住嗎?」
於是,越南黨一些領導人的聲音又在他耳邊響起來:「十年前我們搞土改,推廣中國這一經驗,犯了過火鬥爭的錯誤,後來又進行了糾偏……改為和平土改。」
終於,凱山沉吟道:「前面有兩條道路供我們選擇:一條是中國式的土改,一條是越南式的土改,我們應該走哪條?」他不怕將內心的矛盾暴露給中國同志,單此一點就足夠說明他對中國同志的信任和感情。
「他思索著踱了一陣步,到底拿不定主怠,便說:「這樣吧,採用什麼方法廢除貢濫制。讓我們進一步調查研究之後再決定吧。」
工作組等待寮中央的最後決策,又是兩個月過去了,仍然杳無音信。
凱山·豐威漢去了河內,數月不歸,寮中央其他領導同志不表態,在香農試點的同志們陷入窘境。
鑒於這種情況,中共中央駐桑怒工作組黨委研究決定:香農試點廢除貢濫制涉及老撾社會制度改革的大政方針,完全屬於寮中央的內政,我們不予干涉;如寮中央繼續徵求我們的意見,堅持以介紹中國經驗供他們參考,絕不能把自己的觀點強加於人。
段蘇權對楊有生等同志明確宣佈說:「我們的建議只向老撾同志談,一個建議至多講兩次,不同越方發生爭執。」
又過半個月,凱山未歸,堤坎朋卻帶來了越南方面的意見:原則上同意廢除貢濫制,但具體方法應是協商、談判。
至此,中越之間的分歧已經明朗,焦點在於對貢濫主是按敵我矛盾處理,還是投人民內部矛盾處理?
1966年11月4日.剛從河內回來的凱山·豐威漢邀請段蘇權到所豪舉行會談。
所豪;位於寮中央駐地以東3O公里的深山老林之中。
是老撾解放區的「夾皮溝」,群眾基礎很好。這裡人煙稀少,除了林海村濤和滿山的猴子啼叫聲,別無干擾。
禮節性的表示之後,會談開始。還是先由中國工作組的同志介紹在香農及下寮搞農村調查的槽況,介紹在雲南邊疆做民族工作的經驗。
漸漸地,會談進入關鍵內容:怎樣廢除貢濫制度?
凱山·豐威漢顯然經過了深思熟慮,先肯定了香農試點工作,明確表示:「感謝中國同志做了大量深入細緻又卓有成效的工作,對我們幫助很大。不廢除貢濫制度,不進行土地改革,不開展對敵鬥爭,群眾就發動不起來,要建立鞏固的農村根據地就很困難。對此,段同志談過他的經驗,對我也是有很大啟發。」
段蘇權和他的父親以及他的許多親友都是在轟轟烈烈的土地革命運動時期投入到革命隊伍中來。他曾經從切身體會談起:「如果沒有打土豪,分團地,組織農會,建黨建政。
就下會有那麼多農民踴躍參加紅軍,也不會建立起那麼多紅色根據地。我和我的父親都是從打土豪、分田地的鬥爭開始,一步步走上了革命的道路……」但是會談中,他不會談個人的經歷。他只是注意聽凱山·豐威漢總書記講下去。
「不過,老撾還有一些具體情況。」凱山已經轉了話鋒,語氣變得婉轉。帶有解釋和某種勸說的味道:「當前群眾生活困難,支前任務很重,而且從普遍上講群眾覺悟還不夠高,因此,還要長期艱苦深入地發動群眾,為實行土地改革,廢除貢濫制度創造條件。」
段蘇權點頭,表示尊重老撾同志的意見。
「試點還是要搞的。香農的工作下一步怎麼搞?」凱山望住中國工作組的同志:「陶會這樣的貢濫主如何處理?比如在中國該怎麼處理?」
「陶會罪大惡極」。工作組的同志回答,「在中國像陶會這樣的惡霸地主首先召開群眾大會批鬥,然後公審處決。」
凱山點點頭,略一沉吟。說:「這樣搞你們看好不好?
首先召開群眾大會批判陶會,但不處決。會後再同陶會協商談判,讓他自己留足土地後,將多餘的土地分給農民,放棄剝削特權。」
會場靜了片刻,可以看出,這一決定既吸收了我方意見,又吸收了越方意見,但主要還是傾向越方意見。
「我看可以。」段蘇權點頭表態。他嚴格遵守中央規定:不得干涉老撾的內部事務,尊重、執行寮中央的決定。
凱山,豐威漢鬆口氣,一身輕快地招呼:「那就進行下一個節目,請中國同志參加我們特意為你們準備的猴宴。」
猴子是由警衛班的巴特寮戰士打來的,一大一小,是一隻母猴和它的吃奶小猴。
巴特寮戰士把母猴的皮剝掉,整只放在鍋裡煮,然後擺上宴席。中國工作組的同志聽說吃猴子便心悸,如今看到那只人形動物擺上桌。便有人喉結滾動著翻胃。
「來來來,大家動手,自己動手埃」凱山·豐威漢招呼著,撕下一塊猴伺遞給段蘇權,又撕一塊沾了鹽巴和辣椒面,示範著咬一口。
中國同志狼狽了。有的甚至側轉身悄悄憋住嘔吐。
凱山忽然明白了什麼,在額頭上輕輕一拍:「哎,忘了。
吃猴肉要喝中國茅台酒。拿茅台酒來。」
為了尊重老撾人民的生活習慣,這些中國人不管能不能喝酒,都端起酒杯往胃裡灌。灌一口,咬一口猴肉。酒的香辣壓住了對猴肉的噁心,一個十幾斤重的年輕母猴,轉眼就只剩下一堆骨頭了。
宴會結束時,凱山送給中國同志每人一份「猴膠」,嘴裡帶著茅台酒的濃烈氣息說:「這是好東西。要把整個猴子放在鍋裡用大火經過幾天幾夜熬製才能成,是治療氣喘病的特效藥,就算是紀念吧!」
告別時,大家看到那個小猴子被人抓住準備往滾鍋裡扔,熬製猴膠。大家再也顧不及說客氣話,忙告別走人,怕看見小猴子的慘樣兒。
「唉,難道香農的試點也會像這隻小猴子一樣夭折嗎?」
走在段蘇權身後的楊有生和劉淑湘悄悄感歎。
關於鬥爭陶會的情況,我們摘錄了胡正清同志的一段日記——1966年12月3O日,於那垓。
……鬥爭大會今天召開了。
由於防空的緣故,會場選在香農村南山的一個大山洞裡。會場內外派出了一個排的警衛。出席大會的群眾300餘人。會場正面是掛著「鬥爭陶會大會」的巨幅橫標,會場周圍貼滿標語:「堅決廢除貢濫制度。」「打倒貢濫主陶會。」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上午九時正,陶會被押入會常他肥頭大耳,仍是一臉凶相。山洞裡響起怒吼,轟轟地,像沸騰的岩漿要從洞口噴湧而出。我卻聽清群眾喊的不是打倒「陶會」,而是要打倒「巴會」。
「這傢伙到底叫陶會還是巴會?」我問翻譯。
翻譯附耳對我解釋:「在老語中『陶』是先生的意思,過去稱陶會是會先生的意思,是尊稱。老語的『巴』是壞蛋的意思,巴會就是會壞蛋!」
「巴會」「陶會」,一字之差,卻反映了群眾思想的覺醒。
標誌著香農的群眾發動起來了!
大會宣佈開始,首先由村幹部系統揭露巴會的罪行。還未講完,有個群眾便按捺不住心頭怒火衝上前台,指著巴會的鼻子問:「巴會,你認識我是誰嗎?」
這是一位被巴會害得妻離子散,在外流浪乞討多年,剛回村不久的窮苦農民。群眾發出憤怒吼聲:「你說,說!他是誰?」
巴會的一臉凶相不見了,剩一副怯懦的可憐相,掀著眼皮瞄一眼,又把頭抵下去,沒敢吱聲。
「那年天災,沒收下糧,是不是你逼我們家交租子?是不是你把我們家耕地收回去了?是不是你把我們家的鍋灶也砸了?」
「巴會腮肉抽動幾下,還是不敢作聲。
「把鍋灶砸了不算,還放狗咬傷了我父親,是不是你?」
群眾高喊:「說!巴會,你說!」
巴會仍然不做聲。
「我父親被你放狗咬傷,流落外鄉。最後病死在外,你知道嗎?」
「打倒巴會!」群眾怒吼,「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從台下又跑出一個中年婦女,站到巴會面前,露出手臂上一塊大傷疤,控訴說「巴會,你看,這是不是你打的?你這壞東西,你要全村婦女輪流給你家做飯,抱娃娃,侍侯你,任你調戲,姦污……」她泣不成聲,最後競暈倒在地。
原來,她是個純潔的傣族姑娘,巴會看她長得漂亮,早就把她糟蹋了。她在巴會家吃豬狗食,干牛馬活,過了十幾年非人生活。許多群眾,特別是婦女們見她暈倒在地,都跟著哭了。
於是,憤怒的吼聲和悲痛的哭泣晌成一片,把鬥爭大會的情緒推向高潮。
控訴一個接一個,氣氛一浪高過一浪,大會還一致要求:嚴懲巴會。
大會結束,巴特寮戰士將巴會押出會場,關進了監獄。
散會的路上,許多群眾議論:「寮中央作出批鬥巴會的決定是英明正確的。但是,只有廢除貢濫制度,我們才能真正地解放。」
香農的群眾很快發動起來,各項工作都有了新的面貌。
越南同志看到了這一事實,便也參考了香農經驗,在其他村子進行了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