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幕 星星是你看我的眼睛 文 / 郭妮
1
也許是因為早上起來得太早了，我居然倒在便利店裡的一張舊沙發上熟熟地睡了過去！當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身上還披著一條毛毯。
「佑慧，你醒啦！」看見我揉著惺忪的睡眼在沙發上坐了起來，正代替我忙著整理東西的朗朗轉頭衝我笑了笑。
「咦？朗朗……對不起，我不小心睡著了……」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趕緊從沙發上跳下來，幫朗朗一起整理。
「呵呵，睡一下也好，看得出，你最近應該挺累的……對了，小夜剛剛去海邊了。」朗朗微笑著看著我，突然用力一拍手，「對了佑慧，現在外面風大，小夜出去的時候沒有穿外套，你把外套給他送去好嗎？」
「外套……」我拿起金月夜的外套，轉頭看了看便利店玻璃門外面搖晃的小樹，輕輕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
拿著金月夜的外套走出了便利店，我徑直朝海邊走了過去。
遠遠地，我便看見了金月夜的背影，他正面朝著大海，孤單地坐在沙灘上，彷彿在眺望著遠方。遠遠望去，金月夜的背影就像一艘迷失在大海上的小船，竟然讓我覺得有點無助而憂傷……
我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拿著金月夜的外套朝他走了過去。
走到他身邊時，我發現他正閉著雙眼，好像在聆聽著什麼，又好像在感受著什麼。
看見他那麼專注的神情，我不好意思打擾他，只好在他旁邊坐了下來，把衣服披在了他的背上。
或許是感受到了衣服的重量，金月夜睜開眼睛朝我看了過來。
「咦？小懶豬睡醒啦？」金月夜揚起眉毛笑瞇瞇地看著我。
我腮幫子一鼓，氣沖沖地瞪了他一眼。
「金月夜，你就這麼喜歡向我挑釁嗎？！」
「呵呵，對啊！因為佑慧生氣的樣子很可愛呢！」金月夜理直氣壯地點了點頭。
「什麼？！世界上有因為別人生氣的樣子可愛，就一天到晚找別人麻煩的人嗎？！」我猛吸一口氣，橫著眉毛咬牙切齒地扔給他一個大白眼。
「哈哈！就是這樣！就是這樣！佑慧生氣的時候，眼睛瞪得像兩個燈泡一樣，圓滾滾的，還會閃閃發亮！可以節約很多電呢！」看見我氣急敗壞的樣子，金月夜不但不道歉，反而開心地拍起了巴掌。
「金月夜！你！」我氣得從沙灘上跳起來，恨不得衝過去掐這個笨蛋的脖子。
2
「佑慧！佑慧！」
突然，我懷疑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幻聽！怎麼會聽見有兩個熟悉的聲音正重疊在一起，還激動地叫著我的名字？！
「蘇姬！曉影！你們怎麼會在這裡？」我一轉頭，看到蘇姬正拉著曉影，急行軍一樣朝我狂奔過來！
「哈哈哈！今天是我們約好的出海活動！約定的時間就是在現在啊！下午一點！」曉影興奮地衝我大叫。
「約好出海？」我愣了愣，懷疑地看著金月夜，「你怎麼沒有告訴我！」
「呵呵呵……佑慧妹妹，我只是順便提早把你帶過來哦！」金月夜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看著我，突然湊到了我的耳邊，放低了聲音，「今天早晨的漲潮漂亮嗎？你喜歡嗎？」
「金月夜和佑慧說什麼呢！曉影也要聽！曉影也要聽！」一旁的曉影踮著腳尖要湊到我和金月夜之間，無奈金月夜身材高大，曉影用盡力氣都夠不到那個高度！
「呵呵呵……曉影，你看你的背後……」金月夜微笑著伸出手指，對著曉影的背後輕輕一點，曉影的眼睛突然猛地睜到了最大，毫不猶豫地轉過了頭！
啊！好壯觀啊！
海風一陣陣地吹來，大海裡竟然駛來了一艘龍舟形狀的船！船上豎起了一面面飄逸的旗幟，遠遠望去，好像列隊的騎兵，煞是好看！
「夜！夜！」船上有一個高大的身影，正揮動著雙手朝我們這裡大叫！
「小炫炫！啊——我的小炫炫開著大船來迎接曉影公主啦！」我還沒有看清楚那個男生是誰，曉影已經興奮得一蹦三尺高！
船慢慢地靠岸，我、金月夜、白蘇姬和丘曉影一個個地走到了岸邊，凌晨炫「騰」的一下子從船上跳了下來，興高采烈地跑到了金月夜旁邊！
「上船吧！」金月夜沉穩地朝凌晨炫點點頭。
「可愛的明德女生，很榮幸邀請你們登陸『炫夜』號！」凌晨炫居然紳士地彎下了腰，對著我們三個女生風度翩翩地提出了邀請！
「啊——小炫炫你太帥啦！」曉影已經迫不及待，飛快地衝上了船！
「怎麼有她那麼心急的！真是的！」蘇姬嘟囔了一聲，也緊跟著上了船。
「佑慧妹妹，讓我帶著你上船吧！」我剛想邁開步子，金月夜突然拉住了我的手，昂著頭，挺著胸，大步流星地走上了甲板！
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一艘小船緩緩地漂蕩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上。
小船的兩邊分別坐著五個人，每個人都聚精會神地盯著海面，個個的表情都是那麼地緊張、嚴肅！
「喲呵！」白蘇姬大叫一聲，用力地拉起了魚竿，可是魚竿上空空如也！白蘇姬有些不悅地將魚竿再次甩入了大海，看起來有些心浮氣躁，「討厭！」
「喲呵！」丘曉影也發出一聲大叫，全身用力，將魚竿拖了起來！
「丘曉影，不要叫！魚都被你嚇跑了！」凌晨炫看了曉影一眼，壓著聲音低吼了一句。
「小炫炫你看啊，曉影的魚餌怎麼都不見了呢？」曉影把光溜溜的魚鉤甩來甩去，差點鉤到凌晨炫的頭髮！
「哈哈哈！丘曉影你個大笨蛋！你的魚餌都被魚咬走了！你的魚呢！哈哈哈！」剛要發火的凌晨炫一看曉影的魚鉤，笑得前俯後仰的，「你看我的！」
凌晨炫的話音剛落，說時遲那時快，凌晨炫飛快地將魚竿一抽——
咻——啪嗒！
一條好大的魚就跳到了船上，還不停地蹦來蹦去！
「哇！我家的小炫炫最厲害了！我們贏嘍！贏嘍！」曉影一看到魚上鉤了，也忘記剛剛被凌晨炫教訓過，拍著手大叫著。
「曉影，不要跳了！一會船被你跳翻了哦！」蘇姬回頭看著一臉興奮的曉影，招招手讓她安靜一點。
我看著熱熱鬧鬧的三個人，又看了看身邊一聲不響的金月夜，蘇姬他們已經有一條大魚進賬了，可是我的桶裡還是空空如也。
海面上風平浪靜，我的魚竿也是風平浪靜的……唉！
「呀！」我突然感覺到身邊金月夜手中的釣竿一沉，他立刻驚呼了一聲，猛地開始收線！
「夜！一定是一條大魚！」凌晨炫激動地衝到了金月夜的背後！
「佑慧，怎麼還愣著啊！快來幫忙！」金月夜頭也不回地大喊了一聲，看來真的是一條大魚！
「呵喲！呵喲！呵喲！」我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拉著魚竿，突然——
啪啦啦——
大家都興奮地圍上來看這條「大魚」，可是一瞬間都呆住了！
天哪！船板上根本沒有魚的影子！只有一隻又黑又硬的大烏龜反轉著身體，正奮力地掙扎著想要翻身！凌晨炫伸出腳踢了它一下，它立刻把四肢和頭尾都縮進了龜殼裡！
「唔唔——佑慧，這是烏龜嗎……」曉影用魚竿戳了戳黑烏龜的殼，嘟著小嘴無辜地看著我。
「哈哈哈！崇陽黑烏龜！哈哈哈！崇陽黑烏龜！」蘇姬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凌晨炫和曉影也跟著笑得彎下了腰去。
「金月夜同學，你還真是名副其實啊！」我氣呼呼地看著金月夜，這只死猴子不但拖我的後腿，竟然還拖著我一起丟臉？！
「呵呵，呵呵，佑慧妹妹，你不喜歡嗎？這可是崇陽黑烏龜哦！」我氣得眼淚都要飛出來了，金月夜竟然還笑得出來？！
「哈哈，佑慧，」蘇姬剛要說話又笑得摀住了肚子，「看來崇陽黑烏龜和你真是有緣呢！哈哈——」
「蘇姬！」我兩手叉著腰瞪著笑得流出眼淚的幾個人，「曉影！凌晨炫！不許再笑了！」
「呵呵，佑慧妹妹，大家這麼開心，你難道不高興嗎？」金月夜竟然傻大方地任他們嘲笑，我真是要氣絕了！
「哈哈……」
「哈哈哈哈……」
3
傍晚時分，海上釣魚比賽結束，我們一行意興闌珊地走上了海灘。按照慣例，接下來就是享受比賽成果的時刻——海邊大燒烤！
辟里啪啦——辟里啪啦——
不一會兒，海灘上就燃起了一簇一簇的火堆，沒多久，海灘上就飄蕩起烤魚的香味！
「哇！魚烤好了！嗅嗅！好香！好香！」凌晨炫飛快地抓起一條魚，想也不想就咬了一大口！
「哈哈哈！小炫炫好像餓狼撲食！呵呵呵！曉影馬上就烤更多的魚給小炫炫吃！」一旁的曉影自言自語著，手裡抓著四五串魚，在火堆上轉來轉去的。
「喂！」不料才吃了一口魚的凌晨炫，臉上突然一陣風雲變幻！
「怎麼了？」曉影吃驚地抬起頭，看著凌晨炫，眼睛裡滿是關切的神情！
「呸！呸呸呸！」凌晨炫眼睛瞪得像看到了尼斯湖水怪，嘴巴吧唧一下，終於大吼出來，「你們烤魚，難道不先把內臟弄出來的嗎？！」
啊！
我頓時呆住了！的確，剛才烤魚的時候大家光顧著找肥大的魚，卻壓根兒沒有想過魚內臟的問題！
可憐的凌晨炫……就這樣變成了無辜的犧牲品！
我正在為凌晨炫惋惜，突然一隻手拉起我的胳膊——
「喂！金月夜，你要帶我去什麼地方？」被金月夜一路拖著走，我心裡一陣陣地忐忑！
「去撿柴火！」金月夜頭也不回地回答我，拉著我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到一個很遠的地方，幾乎聽不見海灘邊的歡笑聲。
嘩啦啦——嘩啦啦——
「到了！」金月夜突然停了下來，眼睛直直地盯著我。
「這裡？」我詫異地發覺原來這裡是另外一片海灘，比較偏僻，「這裡怎麼會有柴火？」我奇怪地環顧四周，發出奇怪的質問。
……
可是金月夜卻沒有回答我！
我的心裡一陣緊張，一扭頭，身邊卻空空的，什麼人都沒有！
嘩啦啦——嘩啦啦——
海浪翻騰的聲音讓我心裡一陣陣地恐懼——不會吧？我才到這裡，就和金月夜走散了？
「金月夜！」此刻我已經顧不得什麼身份和顏面，乾脆放開喉嚨大聲地喊！
「金月夜——」
一個懶懶的回聲好像在諷刺我。
「金月夜——」我忍住心中的恐懼，又放聲大叫。
「金——月——夜——」
回聲卻越來越大，讓我的心一陣陣地抽緊！
嘩啦啦——呼呼呼——
海浪不停地朝海岸上爬，海風不斷地吹拂著我的頭髮和衣服，我只覺得全身一陣陣地發冷！天色好像也在和我作對，突然暗了很多！
我心裡一陣害怕，忍不住蹲了下來，用自己的雙手環抱著自己的身體。
咻——
砰！砰！砰砰！
天空中瞬間綻放開了一朵紫色的煙花火，從一點擴大到一朵美麗的花，由耀眼漸漸暗了下去。但是緊接著，另一朵紅色的煙花火又開了！
綠色……白色……藍色……
明暗交替的煙火照亮了我的眼睛、臉頰、雙手、腳丫……它們不是隨意綻放開的，好像連成了什麼形狀……
啊——是星星！煙火在海邊迅速地匯聚到一起，形成了一顆明亮的星星！
「佑慧，這是我答應送給你的禮物，你喜歡嗎？」金月夜的聲音突然在耳呦炱穡𦶦易𢓭𡛟房吹剿𨍭難劬τ匙叛袒鸕墓餉Ⅲ姹簧烈簧戀模梦拖袷牆德湓諼疑聿叩男切恰?br/>
「喜歡……」我在心裡默默地說，可是故意硬起了心腸，故意還撅起了嘴，「你耍賴，我要的是雪山！」
「雪山？好！你等等！」金月夜眼睛一亮，朝我點了點頭，「一！二！三！變！」
金月夜像變魔術一般從懷中變出了一瓶粉紅色的礦泉水！
「礦泉水？」我不解地看向金月夜，「你不要告訴我，雪山被你的熱情融化了，現在濃縮成這瓶礦泉水哦！這樣幼稚的說辭是不可能打動我蘇佑慧的！」
「呵呵呵……」金月夜卻不動聲色地笑了幾聲，將那個粉紅色的礦泉水瓶扔到了我的手裡！
「你……」我措手不及，只能狼狽地接住了礦泉水！
「如果我能把雪山融化，那麼佑慧妹妹就能讓它重新凍成冰山哦。」金月夜看著我，眼睛笑成了一個彎月亮，「雪山就在你的手裡！」
「在我手上？」我大吃一驚，不可思議地看著金月夜，他的腦子壞了嗎？！我遲疑著低下頭——
天啊！礦泉水的瓶子上，赫然畫著一座雪山！
「怎麼樣？這座可是世界上最有名的雪山哦！」金月夜笑嘻嘻地看著我，滿臉的得意。
「金月夜你這個大騙子！」我氣呼呼地將礦泉水扔回到了金月夜的手裡，大聲叫著撲上去，就要掐金月夜的脖子！
「哈哈哈！佑慧妹妹，我已經履行了承諾了哦！我給你看到了雪山啦！」金月夜對我燦爛地一笑，身體一閃，躲到了旁邊！
「你不要逃！你這個大騙子！」我更是不依不饒，叫著追逐著金月夜的身影！
「你抓不住我……哈哈哈！」金月夜不停地大笑，腳步輕盈地在我面前左右搖擺！
「金月夜！」
「哈哈哈……」
「金月夜……」
「哈哈哈哈……」
嘩啦啦——嘩啦啦——
海浪撲到了海灘上，我們兩個人在沙灘上留下一串串足跡。看著浪花一次又一次地捲起……一次又一次地舒展……
4
「佑慧，快來！我們大家一起放天燈了！」曉影遠遠地站在我們的不遠處，把手攏在嘴邊，大聲衝我們喊著。
我和金月夜快步跑回了大家所在的地方，立刻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
沙灘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擺放好了幾盞大大的天燈，裡面的燭火一閃一閃的，映照在我的眼中。
而每個天燈上，都整整齊齊地寫著：
羽，我們想念你！
蘇姬、曉影、凌晨炫帶著淡淡的微笑站在天燈的旁邊，默默地看著我。
「放天燈是一個古老的傳說……天燈上的願望一定會實現。」一個充滿磁性的聲音在我背後響了起來。我猛然回頭，看到金月夜正面帶微笑地看著我，口中鄭重其事地說。
「天燈上的願望一定會實現……」我喃喃地重複著金月夜說的話，「我的願望真的會實現嗎……」
「會的！」曉影跑過來用力拉住我的手，臉蛋因為篝火的映照紅撲撲的，「夜說了，天燈會把我們的祈禱送到天上，讓在天國的羽也能知道！」
「佑慧！」蘇姬輕輕走過來抱住我，「我們大家都很想念羽……」
「蘇佑慧！」凌晨炫突然惡狠狠地衝我叫道，我轉頭看向他，卻看到他的眼睛裡也浮著淡淡的淚光，「你要是不快樂試試看，羽不會放過我們的！」
海浪一波一波地湧上沙灘，涼涼的海風吹進我的耳朵，吹過我的臉頰。潮聲像是在喃喃輕語，送來了那個溫柔的聲音。
佑慧，你要快樂……佑慧，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對不起……」我轉身看向一直默默守護在我身邊的幾個朋友，聲音變得哽咽了。
我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痛苦裡，竟然忘記了，他們也同樣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也有同樣的痛苦……
「佑慧妹妹，快看！」
我仰起頭，一盞天燈好像是感應到了我的心境一樣緩緩地騰起、靠近到我的上空，默默安慰著什麼。
我漸漸地不再感到害怕——那絲光亮讓我有一種安心的感覺，很踏實，很溫暖！
看著一盞盞天燈緩緩地，緩緩地……帶著我們的思念，一點一點地向上飄升……
最後和天空中點點星光匯聚在了一起……
星星中……好像還有一個人……這個人好溫柔哦！他好像一直都在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看著我微笑……
李哲羽……是你嗎？
傳說中，離開這個世界的人總是會在星星上看著自己關心的人。
是你嗎？
「佑慧，」金月夜突然轉過頭看著我，「答應我，無論什麼時候，無論發生什麼事情，無論是不是在你身邊，你都要快樂！」
「好！」我堅定地看向大家，「你們也要答應我，無論什麼時候，無論發生什麼事情，無論是不是在你們身邊，你們也要快樂！」
「嗯！」
幾雙曾經經歷過傷痛的手，緊緊地牽在了一起。
我站起身，把手圍在嘴邊做成喇叭狀，面向大海大聲喊出：「蘇佑慧要快樂！」
「蘇佑慧要快樂！金月夜要快樂！」金月夜也站在我身邊，對著大海喊著。
「蘇姬要快樂！」
「曉影要很快樂很快樂！」
「大家都要快樂！！」
……
夜空的星星眨著眼睛，好像也聽見了我們的誓言。
李哲羽，你聽到了嗎？你也一定要快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