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力量與權勢(上) 文 / 可蕊
伊達回首看去,雖然距離並不遠,但是即使伊達知道準確的方位,明爾藏身的地方也已經難以察覺了。
谷莠子就走在伊達前面,步履輕巧的越過那些樹根、籐蔓和雜草。知道這個女人擁有精靈血統之後,這樣的行動就沒有什麼可令人驚奇的了,明爾他們那些精靈在密林中的行動,都是這樣子揮灑自如的。令伊達驚訝的地方在於谷莠子的精靈血統,因為從外表來看,谷莠子沒有任何一點像精靈的地方。
精靈始終很重視血統純淨性的種族,他們很少與異族通婚,而且由於他們本身血統的強大,即使與異族通婚,也很少能夠留下後代,小說中經常出現的半精靈之類的角色,在現實中其實是很罕見的,精靈本身反而還要容易看到一些。而且半精靈由於精靈族強大的血統的影響,外表都會很像精靈,絕對不會出現谷莠子這樣完全像人類一樣的狀態。
這個女人身上的秘密越來越多了,就連她隱藏明爾用的那種方法,也是伊達聞所未聞的,只能大概的分析出,那是一種扭曲了空間的魔法。伊達相信她不會傷害明爾,精靈們相互之間極為友愛,他們對同類的那種深厚的情感,是別的種族難以理解的。谷莠子弄暈明爾之後那種悲傷的神情,也不是偽裝出來的。
可是究竟是什麼原因,能夠讓一個精靈去傷害自己的同類呢?
谷莠子隱瞞的事情究竟是什麼?這才是目前伊達要關心的問題。
伊達知道,谷莠子出現在自己的身邊其實是一個早就設計好的局,而自己面對這樣的局面,就連拒絕的可能都沒有,因為對方的每一步,都算計好了,她很清楚伊達的弱點和慾望,使得伊達沒有辦法作出別的選擇。
伊達深吸口氣,加快腳步跟上谷莠子。
是的,這次旅程是他自己選擇的,他不會後悔,至少現在,他還是堅定地想要走下去。
「你想要的東西都可以得到……」谷莠子頭也不回地輕輕地說。
「是嗎?」伊達冷淡的回應。
「甚至比你能夠想像的還要多……」
「那麼,要付出的也就更多是不是?」伊達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譏笑。
「是的!可是這是你自願的。」
伊達笑出了聲來:「也許是吧……至少我還有機會選擇放棄。」
「你會嗎?」
「目前不會。」
他很自信,認為他自己不會失敗。這種自信不正視自己想要的嗎?為什麼谷莠子覺得自己的心裡,總是為此感到莫名的悲傷呢。
沿著谷莠子帶領的方向走到下午,前方的山勢逐漸陡峭起來,谷莠子站在山坡上四處張望,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沒有什麼變化,與她離開的時候如此相似。可是完全不同了,世界已經不同了,人類的社會也大不相同了,甚至就連當年的一切,也湮滅入了時間。那驚才絕艷的人物,那些舉世震驚的事跡,那足以撼動世界的能力,甚至在歷史中都沒有留下痕跡,就這樣消失了,似乎從來也沒有存在過一樣。
只有谷莠子一個人記得那一切,可是即使她在怎麼樣刻骨銘心也沒有用,這個世界上已經找不到那個人一絲的痕跡了。谷莠子不得不怨恨這個世界,為什麼那麼多盜名欺世的人都可以冠冕堂皇的出現在歷史之中,真正的強者卻會被遺忘。
不過不會太久了,相信那個人一定能夠回來,重新書寫整個歷史的。
「到了嗎?」伊達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谷莠子花了一些時間才強壓住自己心頭湧動的情緒回答:「是的,到了……」
這裡就是自己漫長的旅程的終點,是自己終於可以停下來休息的地方了。不管成功與失敗,自己永遠都見不到那個人了,這是從一開始就預訂好了的結局,所以谷莠子也沒有對自己有多少的感傷,也許是漫長的時光已經把她所有生存下去的慾望消磨乾淨了,即使是精靈,也受不了孤獨的度過這麼多光陰啊。
只是她不願意再回頭去看身後的那個少年的臉龐了,自己把他帶到了這個境地,等會兒他一定會無比的怨恨自己吧?或者,到時候他已經沒有機會再去怨恨了。
「你回過頭來看著我!」伊達的聲音尖銳而清冷。
谷莠子渾身一顫,伊達平時說話從來不使用這樣的口吻,這種口氣反而像極了……那個人。她甚至來不及仔細思考,就轉過了身體。
伊達看著她,目光清明嘴角含笑:「我想告訴你一件事,到這裡來完全是我自願的,你不用對我有任何的歉疚……看著你這副樣子,倒讓人心裡不痛快。」
「你……」
「華倫迪爾,我很想知道他留下了什麼……空間魔法?不,他最擅長的,應該是靈魂魔法不是嗎?」伊達微微瞇起眼睛,似乎自言自語般地說。
「你,你竟然知道!」谷莠子驚訝地喊了出來。在她的感覺中,伊達對於華倫迪爾這個名字根本毫無反應,雖然感歎與這樣的人物竟然因為歷史而被遺忘,可是心中也竊喜,因為顯然,伊達對於華倫迪爾知道得越少,她的計劃就越容易開展一些。可是現在,一直表現的對華倫迪爾一無所知的伊達,忽然就說出了這樣的話,令谷莠子猝不及防。
伊達看著谷莠子驚惶的神色很好笑的說:「也許我比你想像中的知道的事情還要多一點。」
「你……你是怎麼知道他的?」
「看書,書籍可以告訴人很多東西。」伊達揚揚眉頭。
「書……還有記載著他的書籍存在嗎……是嗎……」
看到谷莠子陷入了失神狀態,伊達提醒說:「是不是應該開始了?我很想看看,華倫迪爾大師,留下了什麼樣的魔法精華給後人瞻仰。」語調之中不無諷刺,畢竟根據殘缺的記載,華倫迪爾的人品實在不值得伊達恭維。
谷莠子發現自己的情緒竟然一再的失控,心裡感到莫名的不安。她的心境不說能夠沉靜如水,這麼多年來,也是已經鮮有波瀾了,現在她等待了這麼漫長時光的終結時刻來到了眼前,她的心裡卻忽然接二連三的出現自己難以控制的情緒,這難道會意味著……不,不會的,一切都要結束了,自己的使命就要完成,而那個人一生最偉大的成就也就要實現了……
谷莠子向伊達行禮:「法蘭大師,這便請。」這完全就是對待魔法師的禮節了。
伊達用法師禮回禮,然後跟著谷莠子走向了山坡上的一塊巨石。
巨石半邊已經風化開裂,橫斜而過的裂隙中堆積了不少的泥土,也就生長了許多的雜草,籐蔓圍著巨石繞了無數匝,把它纏繞的都看不出本來的面目。
當谷莠子靠近這塊岩石的時候,岩石開始抖動了起來,而谷莠子的身體則開始散發出越來越強烈的光芒,向著岩石中融合而去。
光芒逐漸吞噬了周圍的景象,把站在前面的伊達包裹了進去……
「伊達·法蘭,來,到這裡來,我能給你你最想要的東西……」
「你知道什麼是我最想要得東西嗎?」
「知識……不,隱藏在知識這個偽裝之下的,力量,以及權勢……」
「力量……和權勢……你認為這是我想要的?」
「你藐視權勢,是因為你一出生就擁有它。權勢已經是你生命的一部分,你有生以來的時光中,你的所思所想,所有的行為,不都是在為了鞏固你的權勢而服務嗎?不都是在為了讓蘭姆帝國更強大,讓法蘭公國擁有更多的勢力而努力嗎?」
「……那是我的責任。」
「你的責任就是權勢,既然你把責任視為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那麼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不就是權勢嗎。」
「我…我並不稀罕那些,如果有可能,我隨時可以拋棄它。」
「是的,有可能……現在我就給你這個可能。只要你有了足夠的力量,只要你的力量強大到不再被世界所束縛,那麼一切都會如你的心願,一切的責任和權勢,都將在你的腳下,任你決定去留……」
「我……」
「來吧,我給你想要的一切,我可以讓你在一瞬間就得到可以聘美魔導師的知識和魔力,我可以讓你自由的生存,讓你強大到你的意志就是一切……」
「代價是什麼?」
「代價就是你接受這一切……只要你接受,就可以得到……來吧,這樣的力量,就在你唾手可得的地方……」
「代價是什麼?」
「沒有代價,沒有任何代價……只要你接受,這是唯一的條件……你接受嗎……」
「……」
「你接受嗎……」
「……」
「你接受嗎……」
「是的,我就是為此而來……」
……
光芒消失,巨石、谷莠子和伊達都不見了蹤影,只剩下零亂在地的那些籐蔓,顯示著這裡似乎發生過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抽走了它們賴以支撐生存的物體……
「長公主殿下,子爵大人,這邊請……側妃和皇子殿下在等著您。」
伊達·法蘭努力的加快腳步,才能跟上母親的步伐。此時,母親正牽著他的手,跟隨著一位侍女在皇宮富麗、延綿的長廊上行走。伊達能夠感受的到母親現在心中的不平靜,因為她握住伊達小手的手掌是那麼用力,以至於伊達都感到了母親的指甲刺痛自己手心的滋味。
「長公主殿下,法蘭子爵大人到……」
在侍從的通報聲中,母親的腳步沒有任何遲緩,直接走進了房間。
房間中聚集著的貴婦、侍女們在看到長公主進來之後,就紛紛告辭而去,轉眼之間,房間中就只剩下了側妃和伊達母子。
「你不覺得應該給我一個解釋嗎?」長公主徑直坐下來,口氣不悅的問。終於脫離母親的牽制的伊達站在母親身邊,偷偷的用另一隻手揉著被握疼了的那隻手心,當他發現側妃身邊做的那個男孩正在看著他這種不符合禮儀的舉動的時候,又慌忙把守垂了下去。可是過了一小會,他又忍不住把手心在衣服上摩擦起來。總是覺得母親的指甲留下的觸覺一直停留在那裡,而這種幹出又是那樣的不舒服。
「艾迪,你帶伊達到外面去玩吧,我跟長公主殿下有話說。」
金髮碧眼的男孩走到伊達的面前,向他伸出手。伊達看看他,看看母親,在母親點頭之後乖巧的跟著對方走了出去。
「伊達是第一次到這裡來吧?」艾迪很是親切的向自己的表弟詢問。
「是的皇長子殿下。」伊達禮貌周全的回答。
「這裡沒有那些囉嗦的侍從們在,你不用這麼拘謹的。」艾迪含笑拍拍伊達的肩頭,「你是我的表弟,叫我的名字就行了。來,我帶你去看看我的藏書室。」看來艾迪對於自己這個素未蒙面的表弟還是很瞭解的,知道伊達嗜好讀書,所以一開口就投其所好。
伊達眼睛一亮,馬上就用力點頭,高高興興的跟著艾迪而去,之前心裡的那絲彆扭也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現在的蘭姆國皇帝在皇后早逝之後,一共還有三位妃子,兩位皇子和一位公主。這樣的妃子數目在歷代皇位擁有者之中,可以說是少得可憐的一個數字。
其中的第一側妃因為身體原因,已經臥病長達十年,而她所生育的公主,也在前年遠嫁異國。這對母女對於皇室而言,存在感已經十分的薄弱了。現在實際上長久陪伴在皇帝身邊的,只有意娜側妃和詩雅側妃兩位。
兩位側妃都出身貴族世家,已經陪伴了皇帝多年,而且都育有皇子。蘭姆帝國的後位空虛已經多年,按道理來說她們兩人都是有資格升為皇后的。既然兩位側妃的才貌、能力、與皇帝的感情甚至身後的家族勢力都不相上下,那麼她們最重要的籌碼,就是她們各自的兒子。皇太子的母親登上後位幾乎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所以所有的人心中都默認了,將來那位皇子可以成為皇太子,他的母親就是皇后的可能。
於是後位之爭,皇太子之爭就成了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隨著兩位皇子的年齡漸長,在整個朝局中,兩個陣壘分明的陣營已經漸漸形成了。
不過兩位皇子之中,皇長子艾迪自幼就以聰明、穩重、儀表出眾而廣受好評,次子蒙德雖然被稱讚為勇敢果斷,可是與自己的哥哥相比卻大顯遜色,所以在兩位皇子將來由誰來繼承皇位的問題上,傾向於前者的人要多一些。相對應的,意娜側妃也就比詩雅側妃更加接近皇后的寶座一些。
不過不管背後裡怎樣暗潮湧動,整個蘭姆帝國的皇室在表面上依舊是一派的和睦氣息。與前幾代皇室中發生過的後宮嬪妃的皇子皇女們為了後位、皇太子位相互廝殺的情況相比,這一代的皇帝要幸運的多,或者說他從一開始選擇妃子的時候就慎重得多,後宮嬪妃的數目稀少雖然造成了皇子數量的稀少,可以卻使得這個特殊的家庭更加穩定,至少目前看來,安迪與蒙德兩兄弟之間的感情十分好,而兩位側妃也各自守著各自的本分,從來沒有過任何出格的行為。
皇帝不知出於什麼考慮,遲遲沒有側立皇后和皇太子的意思,兩位側妃似乎對此也不在意,從來沒有作出過爭取的姿態,而是各自在皇帝身邊,經營著必不可缺的屬於自己的一個位置。
意娜側妃有著出色的社交能力與本身的才識、氣質,在各種大的場合,只有她才是最適合陪伴在皇帝身邊的女性,她的談吐和風姿可是成為任何場面的亮點,在很多外交場合,她就是蘭姆帝國的女主人的化身。
詩雅側妃則與意娜側妃剛好相反,她是一位安靜的女子,幾乎從來不參與宮廷中的各種宴會和活動,也不愛與人交往,即使最長出入宮廷的貴夫人們也很少能得到她的召見。她就那樣長年深居簡出的生活在自己的宮殿內,卻仍然讓整個帝國無法忽略她的存在。因為這位看起來如同溫室中的花朵一樣的嬌柔女子,卻有著十分出色的處理軍政事務的能力。出身名將之門的這位女子,不僅僅熟悉軍事運作,善於出謀劃策,而且在皇帝身邊的這些年中對於民生政治也已經精通熟悉。皇帝十分看重她這一點,許多政事都會與她進行商量才作出處置,可以說詩雅側妃不僅僅是皇帝的伴侶,還是皇帝不能或缺的一位重要幕僚。
蘭姆帝國的皇后,自古以來就不僅僅作出一個皇宮的女主人存在,而是扮演著皇帝的智囊兼助手的角色,從這個方面來看,反而又是詩雅側妃更加適合成為皇后。
這些就是皇帝遲遲不立皇后的原因,也是蘭姆帝國上下現在最關心的大事。
不管表面上多麼的平和,其實有心人都知道,以兩位側妃為中心的兩派之間,其實已經競爭的非常激烈,這種競爭往往意味著你死我活,失敗的一方即使僥倖留下性命,也是要落個永世不得翻身的。還沒有選擇自己陣營的貴族們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分析著,觀望著其他人的一舉一動,其中備受關注的,恐怕就是法蘭大公的立場了。
作為帝國最重要的臣子,法蘭大公的權勢就連皇帝也要敬讓三分,在這種情形之下,法蘭大公的意見就顯得格外的重要,幾乎可以說他選擇支持哪一方的話,那一方獲勝的可能性就會大幅度的提高。可是歷任的法蘭大公都有一個原則,那就是從來不在皇子們競爭皇位的時候發表意見,也不會表示支持哪一方。法蘭公國總是用一種超然的態度對待這些權勢之爭,因為歷任的法蘭大公們很明白,無論帝國的皇帝是誰,法蘭公國在國家中的地位都不會改變,法蘭公國在皇帝心目中那種矛盾的份量,都不會發生改變。或者說,法蘭公國並不需要一位自己扶植起來的皇帝,因為到目前為止的法蘭大公,還都沒有產生過某國篡位的念頭。
伊達·法蘭是法蘭大公唯一的繼承人,同時又是長公主的兒子,他身體中流淌著法蘭家族和皇室的雙重血脈,按照慣例,他也是擁有皇位繼承權的人之一。要是兩個皇子都出現什麼意外不能順利長大成人,而皇帝又沒有別的子嗣出生的話,伊達·法蘭就是皇位有力的競爭者之一,有法蘭公國作為後盾,能夠和他競爭的的對手實在不多。而且法蘭大公和皇帝由一個人擔任的話,法蘭公國就可以順理成章的被合併進帝國的版圖,這對於度過本身來說,未必是一件壞事。
正是因為這樣的種種原因,伊達·法蘭的身份變得十分的特殊,特殊到了法蘭公國一直把他隱藏的很好,以至於這位有著皇族血統的子爵大人,直到今天才第一次來到皇城之中。
伊達·法蘭自己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特殊性,他跟著艾迪皇子高高興興的走去,滿腦子都是藏書室這幾個字的存在。他不知道,也不會明白,有多少人在注意著他和艾迪皇子牽手同行的樣子,更不會明白,他們現在的情形,在某些人的心目中意味著什麼。
「伊達。」
「是的母親。」伊達戀戀不捨的放下手中的書站起來迎接自己的母親。
「意娜側妃在等我們,我們該走了。」
「好的母親。」伊達乖乖的跟在大公妃身邊走去。
在皇宮中居住最大的不好處,就是母親對於伊達的禮儀要求得更加嚴格了,伊達在法蘭公國的時候因為父親的放縱而養成的一些不太符合貴族舉止的行為,都被母親用極嚴厲的態度糾正了過來。
皇宮雖然是這個國家的中心,是掌握著這個國家命脈的人居住的地方,這裡的一切條件和服務都是這個世界上最優越的,但是對於伊達來說,住在這裡的生活並不愜意。母親對他的嚴格要求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伊達敏銳地感覺到了這裡的主人們對自己總是保持著一種很特殊的態度。那種特異的氣氛瀰漫在每個人的身上,就連已經成為他主要的玩伴的艾迪皇子也不例外。
伊達·法蘭自幼生活的環境使得他很明白,自己周圍的人的那些微妙態度意味著什麼,不過他對此很是不解,他們不都是皇帝、皇子和皇妃嗎?為什麼還要對伊達有所需求?
即使再敏銳,伊達畢竟還是個孩子,他還不能明白法蘭公國的繼承人所代表的意義,更不能明白,自己的母親給與自己的血脈代表的意義,只是一廂情願的期盼著母親能夠早點結束和父親的冷戰,帶自己回家去。雖然這裡有很多藏書,可是伊達並不喜歡這裡。
「母親,我們什麼時候回去?」伊達畢竟還是個小孩子,心裡想到了,忍不住就問了出來。
「回去?」大公妃掃了他一眼。
「我有些想家了,還有父親安排的訓練,我也已經耽誤了很多。」
「你的父親……他怎麼會認為你就應該做一個騎士的?」大公妃皺著眉頭,似乎對騎士這個詞彙很有些厭惡,「我的兒子,應該比艾迪優秀,我希望你能夠成為一個魔法師或者學者。」
可是魔法師是需要天賦的,不是誰都可以成為魔法師啊。伊達在心裡這麼咕噥著,可是卻沒有說出來,但是他還是聰明的沒有反駁自己的母親。
「伊達,你不喜歡這裡嗎?」大公妃的口氣溫和下來,「這裡可是媽媽從小生活、長大的地方呢。」
「我喜歡這裡的。」伊達言不由衷的說。他知道母親對於皇宮有著很特殊的感情,在法蘭公國的奧蘭城堡生活時,總是會拿城堡中的一切和皇宮作比較,然後得出皇宮哪裡都比奧蘭城堡強的結論,父親法蘭大公經常為這樣的小事和她起糾紛。伊達不希望自己因為這樣的事情和母親產生什麼不愉快。
「伊達,你一定會更喜歡這裡的。我會讓你……你希望永遠住在這裡嗎?站在這裡看著這座美麗的建築,這個美麗的國家……」大公妃的聲音壓得很低,不僅僅前面帶路的侍女們沒有聽見,就連走在她身邊的伊達,也沒有聽見她最後吐出來的幾個字:「用主人的目光去看,你會更喜歡它的……」
伊達不覺得皇宮有多麼美麗,至少它根本比不上奧蘭城堡。而且聽母親話中的意思,她似乎還打算繼續住下去,這讓伊達很是失望。
目光越過長廊的窗戶,伊達看到蒙德皇子正從外面的庭院中經過,兩個人的目光相遇,彼此微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相對於對伊達很友善的艾迪皇子,蒙德皇子和伊達一直沒有什麼交流,除了正式場合所謂的禮貌,他們兩個甚至沒有說過話。不過伊達對這個僅僅大他幾個月的表哥還是很有好感的,因為蒙德皇子看起來開朗大方,在任何的場合都能毫無心機的說笑。最重要的,就是伊達在他的身上,並沒有感受到那種奇怪的態度,蒙德對於伊達,只是呆著好奇的禮貌的疏遠著,在這個皇宮中,這樣清晰的情緒是唯一的,要不是母親的交代,伊達真想和這位皇子試著來往一下。
「伊達?」
「是的母親。」伊達急忙加快腳步追上了大公妃。
大公妃與意娜皇妃的關係很好,幾乎每天都會見面,兩個人之間似乎有說不完的話題,服裝、首飾、化妝、貴族圈子裡的各種流言,伊達在旁邊聽得昏昏欲睡,還要強忍住想打哈欠的慾望,實在是一種痛苦。好在艾迪很快就要下課了,等他回來,母親和皇妃就會很高興的讓他帶著伊達去玩耍,伊達也就可以擺脫這種折磨了。
就在伊達默默計算著艾迪皇子回來的時間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吵鬧聲。在皇宮這樣一切都有著嚴格的秩序與禮節的地方,這樣的聲音出現的實在突兀。伊達聽著那個聲音在亂喊著什麼「皇妃,不好了……」「皇子……」之類的話,不由得站了起來,雙眼緊盯著門口。
意娜皇妃在聽到皇子,不好了之類的字眼之後也顯得有些驚慌,站起來向著門口走了幾步。
「皇妃殿下不好了,蒙德皇子……墜馬了……」一個侍衛幾乎是跌跌撞撞的衝了進來,對意娜皇妃說。
「蒙德皇子?他怎麼會墜馬的?現在怎麼樣?有沒有受傷?」大公妃搶先發問。
「皇子他……他是因為皇長子殿下才……恐怕,恐怕……」那個侍衛語無倫次地說著,混亂的語句讓人一時聽不懂他到底在說什麼。
「艾迪怎麼了?這和艾迪有什麼關係?」要是說意娜皇妃在聽到蒙德皇子出事的時候表現出來的一絲擔憂其實是出於偽裝的話,現在她真正的焦急起來。艾迪是她的唯一的兒子,是她全部的希望,無論如何艾迪都不能出事啊。
現在,全部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侍衛身上,而不明所以的伊達卻在這個時候看到自己的母親,法蘭公國的大公妃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個似乎是笑容的表情。不過那個表情消失得太快了,以至於伊達馬上就被那個侍衛終於有了些條理的敘述吸引,忘記了自己看到的一切。
那個侍衛經過幾分鐘的平息,終於恢復了一些理智,說話也清楚了很多,大家終於弄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原來今天早些時候,蒙德皇子讓侍衛帶來了他的小馬,在花園中騎馬玩耍。他的年齡雖然小,可是由於自幼就對騎術很感興趣,所以對那匹千條萬選出來並且騎慣了的小馬的操控能力還是很好的,而且騎馬的地點就在皇宮的庭院中,周圍又有大批的侍衛跟隨,所以詩雅側妃和皇帝一向很放心蒙德皇子這樣的遊戲。
開始的時候,一切都很正常,蒙德皇子騎著他的小馬在庭院中轉了幾圈之後,就開始慢跑起來,侍衛們分在兩側緊緊跟隨著,準備按照慣例,讓皇子再騎上一會就結束這次戶外活動。就在這個時候,皇長子走過這裡。
艾迪皇子的生活沒有弟弟那麼輕鬆,他不僅僅已經正式開始在老師們的指導下學習各種的知識,而且自從檢測出他的體質適合成為魔法師,就在進行魔法師的訓練。這些學習和訓練對於任何一個他這種年紀的男孩來說都是很辛苦和艱澀的,可是艾迪皇子表現出的求知慾和耐心完全超越了同齡人,他的付出同樣也得到了相應的回報,一來他的學識遠遠超過了同齡人,使得聰明好學成了皇長子的代名詞。二來,他在皇帝的心目中的份量毫無疑問也加重了。對於艾迪皇子來說,這兩種回報已經很足夠了。
艾迪皇子對於學習的主動和熱情常常使得他的老師們忘卻了他的年齡,給他增加學習量,而艾迪皇子自己也總是表現的很樂於接受這些。今天,當艾迪皇子延長了很多課時結束之後,沿著長廊走來的時候,正好遇上蒙德皇子在庭院中騎馬。
這個相遇令雙方的侍衛都有些緊張。
兩位皇子分別由兩位皇妃所生,這本身就意味著兩個男孩之間的關係不可能親密的如同的普通人家的兄弟。二兩位皇妃的地位相等,更加加重了這種距離。生在皇室,誰都知道這兩個孩子將來的關係會是什麼,所以從來也不會有人去教導他們愛自己的兄弟,而是不斷地在向他們灌輸著防範的意識。
兩位皇子隔著長廊相望,然後在各自侍衛們的警覺之下平靜的向對方行禮,艾迪關心的詢問了弟弟最近的生活情況,而蒙德也尊敬的回答了哥哥的問題。每一句對答都有既定的格式,這些都是他們從小就經過了千百次的訓練的禮儀,做得絲毫不錯,不會讓任何人挑出一點的不是來。
本來,這樣的對話之後,他們就會按照慣例各走各的路,並且以後更加注意避免與對方不必要得相見。可是就在艾迪皇子台步的時候,一團火球忽然從他的衣袖中飛了出來,直撲蒙德皇子的坐騎。
作為一個初學者,艾迪皇子的能力也僅僅能夠釋放這樣的小火球。這個魔法根本沒有什麼殺傷力,即使是打在人身上,也最多給人留下一個小小的灼傷。可是打在馬匹身上,就產生了截然不同的效果。
戰馬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它們即使在戰場上負傷也不會輕易的受驚和不服從駕馭,可是蒙德皇子騎的是一匹小馬駒,當時選擇它的唯一要求就是溫馴,根本就沒有經過什麼專門的訓練,在所有人的心目中,這匹馬只是皇子的一種玩具而已。平時蒙德皇子騎馬,都是在戒備森嚴的皇宮內院,在無數侍衛的保護之下,雖然各種安全措施周密,可是誰也沒有考慮過關於馬匹的能力問題——小孩子玩的小馬,誰會在乎它的能力呢。
現在,一個火球打在了這匹小馬的身上。
小馬作為皇子的坐騎,平時在皇家的馬廄中享受著優等的待遇,從來也沒有吃過這樣的苦頭,再加上火焰本身給它帶來的恐懼,使得它頓時大聲嘶叫著前蹄離地人立,亂蹦亂跳起來起來。蒙德皇子毫無防範,一下就被甩到了地上。然後,那匹正驚惶不已的馬匹的蹄子,在蹦跳之間又狠狠地踩上了他的身體。
經過這樣的摔跌和踐踏,蒙德皇子那小小的身體頓時就不再動彈。侍衛們回過神來,急忙把他送往御醫那裡,不過等御醫和魔法治療師感到皇子身邊的時候,這位小皇子已經停止了呼吸。
這件事情可以說是真的足以令天下大亂的事件,而在這次事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的艾迪皇子,也就成為了眾矢之的。雖然沒有人明說,可是他用魔法攻擊馬匹,殺害了自己的弟弟的行為,已經在皇宮中的各個角落傳開。蒙德皇子的侍衛們當然不會就此罷休,而艾迪皇子的侍衛們也要盡力的保護自己所效忠的目標的安全,於是一場皇室侍衛們之間的爭鬥,就在蒙德皇子被害的現場展開來,直到皇帝陛下親自趕到了現場。
艾迪皇子雖然比同齡人要成熟一些,可是面對這樣的事情,也只能驚慌失措,他反覆的解釋著自己並沒有害蒙德,但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的那個魔法火球,卻又讓他無法辯解的清楚。
兩個兒子之間會有一場爭鬥,這是皇帝早就預料到的,生於皇室的男孩子們,都無法避免這樣的命運,當年他自己也一樣,也是在自己兄弟們的爭鬥廝殺中衝出重圍,才有今天的地位的。可是他沒有想到一切來得這麼早,沒有想到一切的開始就是這樣的慘烈,就是用一條生命作為代價。他只有兩個兒子,失去任何一個對於一個父親來說都是無法形容的打擊,而現在,他卻有可能同時失去兩個了……
皇帝雖然感情上無法接受,但是作為一名君王,他還是果斷的下令將艾迪皇子軟禁了起來,並且將當時在場的所有人員,都進行了秘密關押,準備親自審問。
這個消息令意娜皇妃險些昏過去,她顧不上自己的客人,匆匆的衝了出去,估計是覲見皇帝為兒子求情去了。
伊達不安的看著混亂的宮室,悄悄拉拉母親問:「蒙德……真的死了嗎?艾迪他不會有事吧?」在他的心目中,這兩位皇子都是他有血緣關係的兄弟,他還是關心他們的。
「伊達,你不需要關心他們的事……」大公妃蹲下身來,帶著燦爛的笑容耐心的回答,「從現在開始,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考慮……」
「什麼?」
「做這個皇宮,做這個國家的主人……坐上我的兒子比他們更適合做的位置……」
伊達咬著嘴唇沒有回答,他從母親的笑容中感到了某種寒冷的東西,令他渾身發抖,以至於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