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林老師的特別班 文 / 可蕊
序章
在走廊上整理一下儀表,鼓足勇氣的林青萍踏著堅定的步伐走進了一團混亂的高一九班的教室。教室象菜市場一樣的充滿著活力,林青萍在講台上靜靜站了大約十分鐘,教室裡喧鬧的聲音還是一點也沒有低下去的意思。這位新任的班主任暗暗歎息:看來這個新班級的第一堂課就明確的表現出了這些學生們不喜歡自己這個班主任啊。
林青萍在這段時間內倒是看清楚了混亂的源頭:朱黑黃與何欣然正各守教室一角,瘋狂的抓著附近課桌上能抓到任何的東西相互投擲,嘴裡還大聲咒罵著對方。班長王童童在他們中間的地方憤怒地「咆哮」:「你們鬧夠了沒有!想耽誤大家上課嗎!」因為位與戰爭的中心位置,她身上不時會被流彈擊中,這使她的火氣越來越大,看起來就快要自己動手用暴力維持班級的秩序了。一邊陳扛山正牢牢抱住朱黑黃,另一邊韓桃兒韓杏兒姐妹則拉著何欣然不放——如果不是有他們三個在勸架,那兩個人早扭打到一起去了。
班裡其他的學生卻沒有他們三個這麼熱心「公益」,聊天的聊天,看熱鬧的看熱鬧,也有的笑盈盈的看著林青萍,顯然建班之初班主任的第一次處罰學生,將成為他們今後在這個班裡具體表現的重要依據。
林青萍的頭開始隱隱作疼。
雖然已經開學一個多月了,高一九班這個班卻是今天剛剛成立。
說起來林青萍老師並不是師範院校畢業,所以「半途出家」的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優秀的老師,平時只是努力用自己的勤奮和熱情來填補不足,勉強算是一個合格的老師罷了。可是前幾天校長卻把她找去,說了一馬車的恭維話,把她形容成一個多麼多麼偉大、負責、富有愛心、能力超群的老師之後說出了他的目的——今年學校的新生裡有一批過分「特別」的學生,各各班級的老師都有快要受不了的感覺,校方商議了很久,最後決定把這些學生單獨抽出來組成一個班。這樣的一個班級,要做它的班主任的難度可想而知,學校方面不知怎麼想的,居然看中了林青萍這個今年剛剛從初中部調來的老師。
林青萍百般推辭,可是校長一口咬定了她一定勝任,兩人爭論到最後林青萍看出再推辭下去校長就要動氣了,本著在人矮牆下的原則點了頭。她怎麼也想不明白,學校方面怎麼就會認定這些問題學生比較信服自己呢?自己又不是班主任,開學一個月也不過給他們上過四、五節課而已,連那些學生的名字都記不熟呢。準確的說,她根本不知道怎麼去教導其他老師的口中那樣頑劣的學生,幾乎是抱著可能教不了幾天就要被辭退了的心情接下了這個爛攤子。
班裡的吵鬧還在繼續著,林青萍覺得不能任由他們這樣下去,拿起黑板擦用力拍拍講桌,大聲喊:「上課了,大家都坐好。」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向來溫和的聲音在這個鬧哄哄的地方無比藐小,都不知道學生們聽不聽得見。誰知道她的話音剛落,教室裡忽然一片安靜。打架的、勸架、看熱鬧的學生都在看著她,然後王童童率先大喝一聲:「林老師都來了還不回座位,都不想活了嗎!」何欣然、朱黑黃以及韓家姐妹立刻用閃電般的速度跑回了自己的座位端端正正的坐好。只剩那個老實的陳扛山還在幫別人撿被扔得到處是的東西。
「起立……」王童童大聲喊,「老師好!」其他的學生倒有一大半也跟著她站起來,恭恭敬敬的向林青萍問好。
林青萍微微鬆了口氣。這些學生看起來也不是別人說得那麼糟。
這裡是所收費高昂的貴族學校,來這裡的學生家庭當然非富即貴。也不是說富貴人家就沒有品學兼優的孩子,但是一般這樣家庭出來的孩子總是難免慣的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可是如果只是因為這些小毛病就說他們是壞學生未免對他們不公平。林青萍總是善良的把學生們往最好處設想著。
林青萍看著班上的四十一個學生,準備先點點名熟悉一下。這些學生只有王童童在初中時的學生就是她的學生,其他都是陌生的面孔。她清清嗓子對學生們說:「同學們,我叫林青萍,以後就和大家一樣,也是咱們高一九班的一份子了。我知道自己不算是個好老師,但是我會努力的做好一個老師應盡的義務,所以以後大家對我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我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地方,請大家儘管提出來讓我改正。今天是咱們第一天一起上課,就讓大家先相互認識一下。請大家一個個作作自我介紹,同時也說說自己的人生目標好不好?」
學生們開始輪流發言,林青萍把注意的重點放到其他老師口中最難辦的幾個學生身上。
九班一被分出來就任命的班長王童童是個優秀的學生,初中升高中的考試中她是全校第一名。這個女孩成績優秀、尊敬師長、性格也爽快大方,她的問題出在她出眾的相貌上。任憑誰第一次看見這個少女都會驚艷呆上一呆,那種在美麗中包含的柔媚氣質使她對異性有著極大的吸引力。自從她上初中後,男生的情書就是她每天都會受到的東西,放學後天天有男生等在她回家的路上,甚至還有過一個年輕的男老師信誓旦旦的非她不娶,要等她長大。
按理說這樣的事情不斷的發生,最無辜也是受到最多騷擾的人是王童童自己,可是偏偏有些人不這麼認為。那些男生的家長咬定是王童童「勾引」他們的兒子,有些老師也把她看作紅顏禍水,甚至其他的女生出於種種原因也不和她來往,聯合起來冷落、排擠她。這樣度過了三年初中生涯的王童童的性格上產生了很大的變化,從一個開朗活潑的女孩子變得脾氣急躁火爆,並且出現了暴力傾向:只要是給她寫情書的男孩,都免不了要被她揪出來一頓暴打。
林青萍暗暗歎息,她是十分喜歡這個學生的,希望升到高中後她的生活不再那麼混亂,可以使她安心學習。
王童童簡單的作完自我介紹後說:「我的理想是將來成為物理學家或者做個女強人,然後一輩子不嫁人!完了。」
林青萍聽了最後一句輕輕歎口氣。
何欣然本身是個身材嬌小的女孩,平時又特別喜歡穿白紗的公主裙,再加上那張娃娃臉,真是個清秀可人的洋娃娃般的漂亮姑娘。她讀書不太用心,說話老氣橫秋的喜歡教訓人,和同學之間的關係也不好。而她最大的愛好竟然是帶小孩。平時整天在學校裡四處打探有沒有那個老師把孩子帶來了學校,如果被她發現了目標,馬上就會拐著小孩子逃課而去。等到發現孩子不見的老師急得快要報警時,她才會帶著得到了一大堆禮物的孩子瀟瀟灑灑的回來。也不知道她有什麼手段,反正孩子們都非常喜歡她,被她拐帶過的孩子回家後都會鬧著要到學校來找「何奶奶」玩。
雖然說不上她做過什麼壞事,可這樣一個天天曠課私自出校(這所學校是寄宿制,除了週末禁止學生外出),還有拐帶兒童的愛好的學生,說她不是問題學生都難啊!林青萍在心裡對這個古怪的女孩子充滿了好奇。
何欣然最後的表述是:「我喜歡小孩,痛恨一切討厭孩子、對小孩子不好的生物!對於這樣的傢伙我絕對不會讓他好過!(挑釁的看一眼朱黑黃)我準備將來考教育學院,上完學以後當個保姆,這樣就可以到各種家庭去看他們的小孩了。」
林青萍無言。
齊軍一米九零的大塊頭一站起來,教室裡憑空多了種壓力,本來還在低聲議論前面幾個同學的發言的聲音一下子全部消失,整個教室靜悄悄的,不少也算是頑劣的孩子看著他時的眼中滿是畏懼。齊軍雖然個子高大,其實相貌並不兇惡,高高的額頭,清晰的五官,本應是女孩子心目中的英俊少年才對。可惜實際上他卻是個身負人命的兇手。
齊軍出身高幹家庭,仗勢欺人對他來說是自小的生活習慣,打架鬥毆是他最喜歡的健身運動,反正有長輩們在身後撐腰,不管他闖什麼禍都沒關係。可是終於有一次就連他的父母也意識到這個孩子不管教不行了——齊軍殺了人。
被他酒後活活打死的是一個流氓,幸虧死者的身份是這樣才這讓他的父母有了借口,花錢出力的給兒子定了個正當防衛。可是這件事終於還是讓他們明白,兒子這樣下去終有一天要闖大禍的,於是花了錢把齊軍送到了這所寄宿學校,希望拘拘他的性子。
齊軍的「事跡」是被他的長輩們竭力隱瞞的,可是世上沒有不通風的牆,學校裡有個殺人犯的消息還是傳開了。不但同學們怕他,就連老師也是盡量躲著他走。而且齊軍的性子顯然並沒有因為那次事件有所收斂,經常為了一點小事動手打人,自從來到這所學校後打傷的人已經接近兩位數了。
「警告你們別管大爺的閒事,離我遠點,我懶得理你們。」齊軍把腳搭在桌子上惡狠狠地宣佈,兩眼盯著林青萍,看得她心裡發毛。這樣的學生要怎麼教育?他不上來教訓自己就算好了!林青萍心裡充滿無力感。
「別對林老師大呼小叫得!」看到齊軍連老師都恐嚇,有充滿正義感的學生站起來打抱不平了。只見坐在齊軍身邊的女孩一躍而起,她嬌小的身材要跳到凳子上才能和齊軍對著臉,以手指著齊軍的鼻子罵:「你活夠了自己去上吊抹脖子啊!招惹林老師連累咱們一大班人都活不成算什麼事!」——她站出來為自己說話林青萍很感激,可是說的那字句的含義林青萍怎麼就聽不懂呢?
「你才他媽的不想活了……」齊軍剛要指著這個女孩說什麼,另一個身負正義感的學生業騰的站起來:「齊軍,沖女人嚷嚷算什麼本事,有種你根本少爺單挑啊!」
「薛子雲,你以為我怕你啊!」
「來啊,我就打到你怕我!」
兩個高大的男生撲向對方,剛剛有點秩序的教師再一次混亂起來。
陳扛山手疾眼快地死死抓著薛子雲叫:「子雲冷靜點,你就算打贏了他也沒什麼了不起啊!」
就在教室中的混亂要進一步的升級時,有個怯怯的聲音插了進來:「大家,大家別鬧了……」他的聲音太小,教室裡幾乎沒什麼人聽見,於是這個少年不得不站了出來。商同心張開手攔在齊軍與薛子雲之間,怯聲怯氣地說:「齊軍算了吧,今天是林老師的課,你就別鬧了。薛兄,我代齊軍給你陪個不是行不行?」他說話時膽怯地低著頭不敢看那兩個氣勢洶洶的的同學。
好多同學,包括林青萍在內都以為商同心要被他們兩個「暴徒」收拾一番了,誰知聽了他的話,兩個人又相互怒視片刻,竟各自忿忿地坐下了。
商同心身高比齊軍稍矮,身形卻比齊軍還要壯碩,只看外表的話估計有一多半的人會畏懼他。可惜的是這個少年生了一雙明亮、水汪汪的大眼睛,並且從他的眼神中充分的透露出來他是個膽小羞怯的人。這會他只是發現大家在他的勸說下都回到座位,只剩下他一個還站著之後就慌了神,匆匆忙忙地向自己的座位奔去。結果一不小心撞在桌子上,連人帶桌凳滾倒在地。商同心利落地跳起來,他毫髮無傷,那套桌椅卻被他的重量壓的散了架。教室裡一片哄笑聲,商同心站在那裡狼狽四顧,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林青萍忙笑著安慰他:「沒關係,你先把後面那套空桌椅搬來用著。有沒有受傷?用不用去醫務室看看?」
商同心連忙搖著頭,手忙腳亂地把備用桌椅搬過來準備蜷到桌子下面去。林青萍伸手阻止他坐下說:「商同心,你就先向大家介紹一下自己吧。」
「我?我,我……」商同心囁嚅半天才說:「我叫商同心,我,我膽子小……我……」他半天也沒講完一句順順當當的話,教室裡嘲笑聲又響起來,這令他更無法講下去,雙眼盯著地面不言語。
林青萍從別的老師那裡聽過這個膽小的孩子的事情。商同心是個比一般膽小的人還要膽小怯懦的一倍的學生,雖然人高馬大,卻在開學沒出一個月就成為了班級中被人欺負的對象。他和齊軍平時住同一宿舍(學生的住宿是兩人一室的安排),奇怪的是齊軍這種性子,竟從來沒欺壓過商同心。不過表面上看起來,他們兩個人也不算什麼朋友,在班級中很少交談。在老師們眼中這兩個學生應該算不同世界的人。可是令人不解的是商同心在得知齊軍被接到特別班之後,卻跑到老師那裡提了個奇怪的要求:他要和齊軍一起轉班。他的班主任對這個聽話老實的學生還是很有好感的,聽了他的要求忍不住問:「齊軍是因為打同學、打老師、胡作非為才被分到那個班去的,你是個老實學生去跟他們摻和什麼?」
「因為,因為打老師就,就可以去嗎?」商同心結結巴巴地問,那位老師還沒來的及回答,就覺得眼前一黑,商同心那巨大的拳頭迎面一拳正中他的鼻樑,頓時把他打的眼冒金星倒在地上。商同心帶著哭腔臉說:「老師,對,對,對不起,這樣我就可以去特別班了吧?」
於是商同心便也分來了特別班。
他是為了和齊軍同班才主動「努力」到這班來的,可齊軍和他之間還是沒什麼交往,剛才他摔倒,齊軍連一個關心的眼神都沒有。現在聽商同心結結巴巴,半天也沒把自己介紹清楚,齊軍衝他大吼一聲:「不會說話就別說,招人笑話!」商同心立刻被他嚇得坐了回去,但是教室裡那些嘲笑聲頓時也熄滅下去。
林青萍以商同心送去一個安撫的笑容,看來這個齊軍也不是傳說中那麼可怕,他能與商同心這樣的孩子交朋友,就說明他不是那種一味只知道欺負人的人。
接著本應該是另一個女生站發言,薛子雲卻搶先站了起來,向教室四週一抱拳:「在下薛子雲,陪著兄弟和意中人到這裡念幾年書。看在林老師面上,在下也收收性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是若是誰惹到我們的話……哼哼……」目光盯著齊軍。齊軍當然也毫不示弱的盯回來。陳扛山坐在薛子雲身邊,伸手拉著他的衣服說:「子雲,別這麼說話,人家會以為你很喜歡打架的。」
「他本來就很喜歡打架啊!」前座的雙胞胎少女韓桃兒、韓杏兒回過頭異口同聲地說。
這四個人可是學校裡出了名的「四人幫」,基本上他們走到哪裡結果都是雞飛狗跳。他們彼此之間的關係更是一團混亂:韓氏姐妹據說是陳扛山的未婚妻——而且兩個都是!而薛子雲公開聲稱在迷戀兩姐妹中的妹妹杏兒,可是薛子雲跟陳扛山又是很要好得兄弟。四個人之中也只有陳扛山老實巴交的沒有危險性,韓氏姐妹喜歡捉弄人玩,薛子雲則是性子火爆,動手比動口快。常常會有被韓氏姐妹捉弄後又被薛子雲爆打得被害者出現。
他們剛開始進入學校時,有幾位老師對他們年紀輕輕就訂婚的事情議論了幾句,結果被尖牙利齒的韓氏姐妹一頓諷刺,這位老師惱羞成怒準備處置她們時,薛子雲大步上前就是一掌在他臉上留下五個手指印……這樣的事情一再發生,終於驚動了校長出面前來了他們的家長。
薛子雲的父親一進門就在校長桌子上扔下十幾萬:「這是預付的醫藥費——雲兒,男子漢大丈夫決不能受人欺負,看著誰不順眼就給我狠狠的打,一切有爹呢!」校長看著這位父親身上的紋身、眼中的凶光,咽嚥唾沫什麼都沒說。
韓家來的是兩姐妹的爺爺,進門就問校長有沒有女兒,得到否定的回答後歎著氣說:「小伙子啊(指校長),你又沒女兒,我找到個好孫女婿你眼熱什麼啊?壞人家姻緣可是要下地獄的!」然後苦口婆心地勸說校長做人要積德,要厚道,不要損人利己,不然會下十八層地獄……
校長好不容易盼來了比較正常的陳扛山的農民父親,誰知他剛一說到陳扛山小小年紀就訂婚是不對的,是封建思想的殘餘,是違反國家婚姻法的,那位父親就撲通跪了下來,哭著哀求校長不要比陳扛山解除婚約。因為他們那個貧困的家庭現在全靠著門有錢的親戚接濟:大兒子的小生意和訂媳婦的彩禮錢,小兒子和女兒的學費生活費,老兩口看病吃藥……林林總總已經花了韓家好幾萬,如果退婚的話,家裡砸鍋賣鐵也換不起人家啊!校長啊,好人有好報,反正山娃子和韓家的小姐們感情那麼好,您何苦拆散他們還要害了我們全家啊……校長啊,您可不能這麼做啊……
於是陳扛山和韓家姐妹的婚約就這樣成了學校裡公開的事情。他們這個奇怪的小集團也就更見引人注目,在大家都注意他們的情況下,這個「四人幫」惹下的麻煩也就越來越多,最後順利的入選特別班的名單。
薛子雲最後拍著胸脯保證:「林老師你不用擔心這個班裡的混蛋們,有我在你放心,誰敢跟你作對,我第一個教訓他!」
林青萍對於這個孩子的話報以微笑。她就知道,這些看起來頑劣的孩子並不一定是壞孩子,只不過是大人們沒有找到教育他們的正確方法而已。不管怎麼說,這個薛子雲還是想與老師好好相處的不是嗎。
這個新班級裡有好幾個小集團,齊軍、商同心是例,薛子雲他們四個是一例,另外還有葉楊柳和花鈴蘭這兩個女孩。因為花鈴蘭的額頭正中心有一顆紅痣,而葉楊柳天生細長的丹鳳眼,所以同學們戲稱她們是「紅樓二丫頭」,因為自認為是美女,這兩個女孩也就默認了這個外號。只是她們的性格與逆來順受的香菱完全靠不上邊,倒是與火辣辣的晴雯有些相像。
據說她們兩個是遠房親威,平時親密地同吃同住形影不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們是親姐妹。其實她們兩個的家境相差很大,葉楊柳是富家女,花鈴蘭卻出身貧寒。據說花鈴蘭來到學校之後,她的父親還找上門來要求校方退回那筆巨額的學費,他要領女兒回去。只是花鈴蘭的學費是因為她曾救助過一位富豪的孩子脫離綁匪之手,那位富豪為她交納的,學校方面當然拒絕了這位父親的要求。
因為花鈴蘭的出身,在這所貴族學生們當中她的舉止衣著當然顯得又土又俗,很是被一些同學看不起。不但這樣,有些教師居然也以出身看學生,對花鈴蘭橫豎看不順眼。花鈴蘭與老師同學相處的不好,她的好朋友葉楊柳也與她同進共退,兩個人把所有人都視為不可信任的對象,動不動就懷疑別人對自己有什麼企圖。有一次一位男性教師去她們的宿舍找她們談事情,被葉楊柳隔著門將他盤問了半個小時,好不容易證明了自己的身份的老師剛踏進一隻腳,躲在門後的花鈴蘭便手舉電腦鍵盤砸了下來!兩個女孩大叫著「色狼」「下流」「性騷擾」把老師打出了宿舍。事後面對著把她們叫去問話的校長和那位鼻青臉腫的老師,兩個女孩振振有辭:「老師就不會是色狼嗎?老師非禮學生的事件可多了去了。他有什麼事不能白天說,半夜三更跑我們屋裡來,誰知道他們打什麼主意,像我們這樣的美女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在打壞主意呢,不事事小心怎麼成!」結果那位老師自認倒霉,事情不了了之。
這兩個女孩一手泡製了許多類似的事件,自然得到了老師同學們不太好的評價。但是令她們來特別班的,是另外一件事情。那天她們班上的一位同學丟了一隻貴重的手錶,全班一起幫他尋找也沒找到,於是老師便把花鈴蘭帶到了辦公室問話。這位老師看來花鈴蘭即坐在那位丟東西的同學附近,她在班上又是唯一買不起那樣奢侈商品的人,所以自然首先便懷疑她。翻過了她的書包之後,又把她關在辦公室裡,要搜她的口袋。花鈴蘭雖然決不承認,而且危脅老師們要報警,可是她自己怎麼抵抗的了三個老師。正在她就要被搜身這時,葉楊柳撞開門衝了進來。
葉楊柳手中拿了一大疊錢,進門就重重地拍在了她們的班主任臉上,然後指著她「垃圾、豬、王八蛋……」等等滿口髒話一氣亂罵,當場把那位老師氣得血壓升高入了院。之後在校長面前,葉楊柳是這麼解釋的:「她認為花兒(花鈴蘭)偷了東西就可以當眾說她是小偷,還把人家帶到到辦公室搜身,那麼我認為她是垃圾、豬、下流的王八,說出來也沒什麼不對吧?難道說咱們學校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嗎?」
校長揉著太陽穴回答:「譚老師隨便懷疑花鈴蘭並搜她的身是不對,可是只要證明了她是無辜的,學校會給她一定的補嘗的,你不應該為此罵老師啊。」
「我沒有罵他,只是說出我的看法而已,只要她證明了自己不是垃圾什麼的,我也會給她一定補償的──不對,補償她已經收下了,那她還有什麼好說的啊,拿我的錢的時候也沒見她說著說哪,反正那種垃圾就是眼睛裡只看的錢。」她說的補償當然是指她拿來打老師臉的那疊錢。
不管校長怎麼調解,葉楊柳和花鈴蘭見到班主任都會叫她「垃圾」,除掉了「豬」和「王八」的稱號還是因為花鈴蘭認為那樣會侮辱了動物。於是在九班成立之際,她們兩個也雙雙被請到了這個特別班。
現在她們正在作自我介紹,最後還忘不了加上一句威脅:「我們可是認為人是平等的,老師領工資我們交學費,算起來我們還是消費者呢,所以人和人之間應當相互尊重……」後面的話她們聳聳肩沒繼續說,看來經過譚老師那件事後,所有老師在她們眼裡都變成了見錢眼開,以出身看人的人了。
林青萍點點頭:「我覺得你們的話說得很有道理,不懂得尊重別人的人是不值得別人尊重的。我真心的希望能與你們平等相處,如果能成為大家的朋友就更好了。」
葉楊柳與花鈴蘭坐下後在那裡竊竊私語:「這個老師看起來還不錯。」「也許只是假象呢,多觀察觀察再下結論吧。」「反正不可能不那個譚垃圾更糟吧?」「哪道也是……」
這兩個孩子真讓人哭笑不得。林青萍歎息著,孩子們對成年人的不信任,難道全是孩子們有錯嗎?
又有幾個學生草草的自我介紹以後,朱黑黃站了起來。
學生們在私下裡稱朱黑黃是學校的第一帥哥,這個少年確實生的英俊非常,平時又喜歡裝扮自己,一舉一動真是翩翩美少年。他撩著自己染成金黃色的長髮,慢條斯理地坐著自我介紹,吸引了班上不少女生的目光。林青萍聽說過,這個學生很喜歡拈花惹草,入學時間不長,卻總是在走馬燈似的換女朋友。更奇怪的是他明明也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卻有偷盜和搶劫別人的癖好,經常會拿別人的東西,甚至看中了就直接搶過去,弄得好幾次和同學們大打出手。他也不認為自己有錯,不管校方說了多少次還是一犯再犯,於是也被遣送來了特別班。
看著這個學生,林青萍認為他是那種家長們只給他豐富的物質生活,卻忽略了對孩子的教育的典型。在這所貴族學校裡,這樣的孩子特別多,林青萍甚至以為,比起他們,前面那些頑劣一些的學生要更容易教育和溝通。
「……我將來的打算就是有朝一日和童童妹子結婚,繼承岳父的公司……」誰都沒想到朱黑黃最後居然用這樣的話結尾,大家都驚訝地看向王童童:怎麼這兩個平時看起來全然不相干的人之間還有什麼關係?而且聽朱黑黃德話中之意,他與王童童的關係竟然不是那麼簡單,已經到了將來要繼承人家家業的地步了。沒想到王童童這位校花還是被人摘走了,不少男生在低下扼腕歎息。
「朱黑黃!」王童童忍了又忍,終於還是跳起來打斷了朱黑黃地滔滔不絕,指著他的鼻子大叫:「你最好不要得寸進尺真地把我惹火了!」
朱黑黃得意地說著自己對未來的打算,渾然忘記了王童童就在現場,在她的呵斥下不由住了嘴,訕訕地說:「童童妹子,反正岳父讓我到這裡來跟你做同學的緣故咱們都很清楚,那還不就是他承認了咱們得婚約,讓咱們一起培養感情的嘛。」
「你給我記住,我爸爸幫你出錢上學,給你錢供你揮霍,是為了報答你祖父對他的救命之恩,和其他的事情一點關係都沒有!我跟你更是沒有任何關係,你不用再在那裡作你的春秋大夢了!」王童童握著拳一步步逼近朱黑黃,看來就要忍不住動手了。
此時的教室裡早就開了鍋,吹口哨的,給王童童加油助威的,躍躍欲試要上前助拳的,總之什麼唯恐天下不亂的事都有。就在林青萍一時不知道怎麼辦時,教室裡的一根燈棍突然發出啪的一聲清脆的聲響,接著就炸裂開來,碎玻璃和電火花四處飛濺,教室裡頓時一片寂靜,除了幾個坐在附近的女生發出幾聲驚叫外,原本鬧得凶的朱黑黃、王童童等人突然都安靜下來,默默的坐回到了座位上。林青萍雖然不明白沒有打開的電燈怎麼會突然爆裂了,但是教室裡能夠恢復平靜還是令她鬆了口氣。
接下來的同學們在介紹中都沒再出什麼狀況,林青萍總算在下課之前把這個特別班裡的學生和她腦海中的資料相互印證了一番:秦慶陽,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績進入本校,原因是自幼就心高氣傲的他看不得別人比他強,據說這次之所以考全市第一是因為出錢買通社會上的某些人打傷了一名比他成績優秀的同學,致使對方不能參加考試才得到的。來到這所學校後又曾經試圖在成績比他好的王童童杯子裡下瀉藥,被王童童發現後暴打,結果來了這個班;房躍,高幹之女,上學時帶著保姆來的。跟誰都無法相處,最後只好來這個班;錢永明,剛開學沒多久就弄出了令女生懷孕的事情;王洋……趙愛學……
即使林青萍是個堅信沒有不好的孩子,只有不當的教育方式的老師,對著這一班學生還是不禁苦笑。「謝謝大家的自我介紹,這樣一來我們就算是認識了,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咱們就要一起度過,希望能和大家像朋友一樣的相處。」林青萍簡單地說了幾句,就宣佈了下課,倒不是她不想多與學生們溝通,而是下課鈴響過後所有的學生看著她時都露出了不耐煩地神情,使她不得不長話短說。
「下課」兩字一出口,哄的一聲教室裡的學生便少了一半,剩下的人聊天的聊天,慢悠悠的收拾東西的收拾東西,都把林青萍看成透明人,渾然當她不存在。林青萍想想以後要教導這個班,心裡的無力感又增加了不少,沉思著走了出去。
又過了大半個鐘頭,火兒伸著懶腰從燈棍上爬起來,看著黑漆漆的窗外它摸摸頭:「好像睡過頭了……天都黑了狐狸的媽媽怎麼還沒來上課啊?」火兒在空蕩蕩的教室裡飛了幾圈,確定了半個人影都沒有後氣呼呼地叫:「可惡的狐狸,今天學校放假也不告訴我,害得我耽誤了吃飯!」他從早上就開始睡,已經睡了十幾個小時,肚子早就餓得不停發出「咕咕」聲,一想到吃飯的事情再也呆不下去,衝出窗口向家的方向快速飛去。
「那個傢伙終於飛走了,警報解除,警報解除!」看到火兒的身影消失,好幾間學生宿舍裡都傳出這樣的歡呼聲。
「逛街買衣服去羅!」韓家姐妹跳起來馬上行動,「薛大炮仗、山娃子,你們去不去?」
「又去買衣服?」兩個少年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說,「不去了,我們作業還沒寫完呢!」
「真的變成好學生了?那麼就多寫兩份吧,我們的也放這裡了,記得字跡別寫的一樣啊。」兩個女孩詭計得逞,洋洋得意的走了。
「那只死鳥終於走了,我要出去了。童童,你自己睡就行了別等我,我要變成那個孩子死了的媽媽陪他一整夜的,不然他就不睡覺。」何欣然向王童童打個招呼走了。
「我換了環境可睡不著……」王童童打著哈欠嘟噥,「不知道媽媽今天做什麼宵夜……時候不早了,也該回家睡覺去了。」說完也從這間應該是全寄宿制的學校中消失了。
「終於可以出去打遊戲了……」
「終於……」
在火兒離開後,這所學校開始夜間的沸騰……
一、轉校生
程錦私立高中的江海生校長坐在自己裝潢豪華的辦公室裡,一邊看著眼前的轉校生,一邊用手指用力地按壓著自己的額頭。如今的他是多麼懷念以前在公立學校當教師的時候,在狹窄簡陋的辦公室裡辦公,面對那些不良劣生,二話不說便可以一腳踢過去的日子啊。而現在,站在他辦公桌前的這名轉校生簡直是個不良學生的標本,自己卻還得帶著笑面對他——為了他那一年十萬元學費。
「你就是吳潛峰?」
「是。」站在校長對面的吳潛峰立刻抱拳行禮,「道門吳氏第十九代傳人吳潛峰見過校長。」這個名叫吳潛峰的少年穿著一件杏黃色的道袍,背上背著桃木劍,腳下穿著麻鞋,留著一頭長髮,用一根紅絨線束在腦後,五官雖不算是十分英俊,但是往那裡一站也是英氣勃勃,卓而不群,宛如……宛如香港殭屍電影裡跑出來的捉鬼道士。
江校長自他進門來第二十次把他上下打量一遍,也發出了第二十聲歎息:「為什麼都是這樣的學生?難道這就是擔任貴族學校校長的宿命嗎?」
見校長不說話,吳潛峰逕自開始興致勃勃打量起這間校長辦公室來:「嗯,校長您這間辦公室的佈置一定是受過高人指點吧?你看這魚缸的位置,這寶劍懸掛的方向,這盆栽的角度……嗯,好,好啊,真是高人所辦啊,只不過如果在這裡掛一面鏡子就更好了,從剛才我就看到您一直在按頭,一定是為頭疼所撓吧?只要按我說的在這裡按上一面小小的鏡子,保證您的頭疼不藥而癒,從此身強體健,呵……。」
江海生又開始按額頭,你不知道讓我頭疼的就是你們這些不良學生嗎。他揮揮手:「你自己去高一、九班報道,去找班主任林青萍老師!」
「謝謝校長。」吳潛峰又行了個抱拳禮,出門前又說:「校長,如果學校裡有什麼妖魔鬼怪作亂,您儘管來找我,我一向以降妖除魔為己任的,保證給您辦的妥妥當當,而且分文不取。」江海生向他揮揮手,伸手從抽屜裡摸出止痛片吞了下去。
「今天咱們班上又來了一位新同學,大家歡迎他加入我們這個集體。」林青萍剛一說完,下面便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有幾個同學鼓的特別帶勁,把手掌都拍紅了。林青萍微笑著示意大家停止,和這些學生相處了一個月,她發覺他們根本不是像其他教師說的那麼不堪,甚至可以說他們其中的大部分都是聰明善良的好孩子,如果說他們之所以被稱為不良學生的話,林青萍認為他們只是因為不信任大人們,因而不願與大人們好好溝通罷了。看著學生們的表現,她相信這位轉校生在這個班級中會受到歡迎,於是看向教室門外,想把他叫進來。
「有妖氣!」隨著一聲大喝,高一、九班的轉校生以一腳踢開教室門,手中揮舞著桃木劍衝進來的方式完成了他在全班同學面前的第一次登場。
「妖怪!妖怪!妖怪!」躍進教室的吳潛峰舞動著手中的劍,數次改變將要發動攻擊的方向,最後卻因為過度驚訝而愣在了那裡,像一尊石像一樣張大嘴一動不動。
「原來是你!」一個學生看見他後吃驚地叫了出來,「吳潛峰。」
吳潛峰也指著對方:「你是陳山娃。」
陳扛山對於在這裡看見這個整日沉迷於降妖除魔幻想的假道士也是十分吃驚,他真害怕吳潛峰一口揭穿薜子雲他們的真實身份,又害怕這個班裡的妖怪們不能忍受這個「小瘋子」,馬上就會發生一場激戰。他急中生智地衝過去抓住吳潛峰的手臂:「你跟我來,我有話對你說。」不管吳潛峰的掙扎,他在全班師生的注目下打斷了吳潛峰作為新生的「自我介紹,」把他拖了出去。即使是林老師對這個班級裡的學生的種種怪異舉動已經習以為常,依舊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你們班裡有妖怪!很多妖怪!」吳潛峰揮著手向陳扛山強調,「這麼多妖怪聚在一起,一定是串通一氣,準備控制這所學校,然後中把師生們分來吃掉。」吳潛峰臉色越來越白,汗水流下了面頰,這麼多的妖怪要怎麼對付的了?要到哪裡去搬救兵?他們已經發現自己了,會不會讓自己安然離開?這個陳山娃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每次看見他總是和妖怪混在一起?
他正在那裡胡思亂想,陳扛山斷然地打斷了他的種種假設:「他們就是在這裡上學,沒別的打算——至少子雲、桃兒、杏兒和王童童是為了來上學的,其他人嗎?就算不打算好好唸書,也不至於干太過份的事吧?畢竟林老師在這兒當班主任呢。」
「林老師?」外表看起來只是一位普通的婦女的林老師居然可以壓制這麼一大群妖怪嗎?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原來她竟然有這麼高深的道行,自己既然有幸成為了她的一名學生,一定要把握機會,她好向她學習才行。
「林老師只是個普通人,不過她的兒子是個妖怪。」陳扛山再次打斷了他的幻想,「而且聽說他還是個很厲害的妖怪,立新市的妖怪都挺怕他的,咱們班裡那些也是,他說過了,誰敢惹他媽媽生氣,誰敢在班裡搗亂,就通通烤成五成熟吃掉。」陳扛山對於妖怪們的事也不是很清楚,可是當那個小男孩帶著那只火鳥到班裡來大模大樣的宣佈那幾條禁令時,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薜子雲竟然都臉色蒼白的一動不敢動,韓家姐妹更是雙雙縮到了自己身後。就可見妖怪的可怕也不僅僅是寫在臉上的了。
「我勸你還是別在咱們班裡鬧事的好,萬一林老師生了氣,她的兒子不知道會不會真的做那麼可怕的事。雖然他們是妖怪,可是相處久了就明白了,他們大部分還不錯,比那些人類還好相處些呢。」
「每次看見你你都在為妖怪們說話……」吳潛峰對於陳扛山得身份十分的懷疑,「你到底是什麼人啊?」
陳扛山無言以對,自己這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樸實得不能再樸實的鄉下孩子,就是因為有了兩個妖怪未婚妻,交了一個妖怪朋友,現在也變成可疑分子了嗎?
吳潛峰響了一會又問:「也就是說,那些妖怪不敢在這個班裡鬧事對吧?」
「應該不敢吧?」陳扛山不敢把話說死,畢竟這個班裡向來是大亂沒有,小亂不斷的。
「只要他們不做傷天害理的事,我自然懶得管他們,不過,我留在這個班裡行嗎?」其實吳潛峰是有些膽怯了,想到要整天面對這麼多妖怪,自己不去招惹他們,誰知道他們會不會看自己不順眼?誰知道他們會不會聯合起來收拾自己這個道士。
「哼,誰有那個閒心啊。」薛子雲對於陳扛山轉述的吳潛峰的擔心嗤之以鼻,「他愛來就來,愛走就走,我才懶得管他呢。」
「是誰剛才還在說要找個機會教訓教訓那個道士的?」韓杏兒馬上揭發他說。
「誰說的啊……」薛子雲東張西望,好像根本不知道這件事的樣子。
商同心小心地說:「他,他是個道士啊,萬以來捉我們怎麼辦?」
「就他那個樣子,你一爪子就可以把他拍扁!真是的,個子這麼大,膽子這麼小!」何欣然打了商同心的頭一下。
商同心連忙分辨:「我不會那麼幹的,使用暴力不好。」
為了吳潛峰的事情,陳扛山把班上所有的妖怪都請到了他與薛子雲的寢室,這間屋子現在擠得滿滿噹噹的,不過大部分妖怪們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對於班上來沒來這樣一個轉校生並不放在心上。王童童的話大概代表了他們基本的看法:「他愛來就來,關我什麼事?只要他不惹我,我才懶得管他呢。不過警告他別在班上惹事啊,不然弄得大家都跟著他倒霉。」
看來妖怪們倒是沒有吳潛峰的那麼多想法。跟妖怪們相處得越久,陳扛山越有這樣的發現,覺得大多數妖怪比人類的想法要單純,只要事不關己,他們幾乎不會去考慮干涉。不像人類,有時候明明表面上和自己無關的事情,偏偏要前思後想,非得考慮個透徹,在這件事上挖掘出些將來會不會對自己不利的因素。
妖怪們紛紛離去,都對陳扛山得多此一舉不以為然。陳扛山鬆了口氣,明天去把這樣的結果告訴吳潛峰,他就可以安心的上學了。雖然還有幾個妖怪沒有來,但是陳扛山覺得他們畢竟是少數,而且也不一定敢在林老師的班上鬧事。
「你可真能多管閒事啊。」大家一走薛子雲就開始埋怨陳扛山,「我看那個小道士反倒是個不安分的傢伙,你現在幫他說話,等他闖出禍來小心大家當你是他的同黨!」
「可是總算是跟他一起經歷過生死之戰,我沒法眼看著他在咱們辦理受欺負啊。」陳扛山也對吳潛峰的性格有些擔心,畢竟他曾經為了所謂的拜高人為師學習道術,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一個那麼可怕的瘋子放出來過。(詳情請見正文《婚約保衛戰》)誰知道他什麼時候會不會有心血來潮的胡鬧。在這個學校裡的生活真是一天也別想安靜的度過,陳扛山不由有點懷念起自己初中時就讀的那所硬件條件、師資力量都遠遠不如這所貴族學校的小村中學來,心中隱約有有種預感——那樣除了學習什麼都不用考慮的學校生涯對於自己來說,已經是一去不復返了。
薛子雲又叮囑一句:「記住啊,別跟那個傢伙走得太近,小心被他連累了——我總覺那傢伙是個掃把星。」
陳扛山點著頭去準備寫作業了——薛子雲、韓桃兒、韓杏兒的作業每天都是等他寫完以後再拿他的照抄,所以他一個人的作業質量直接關係到大家的作業完成情況,是一件很艱巨的任務。而薛子雲則準備出門去遊玩。擺脫了父母的看管來到繁華都市,他想幹的事太多了,沒時間浪費在睡覺上。他走到門口看到陳扛山也站了起來,驚訝地問:「怎麼?你也要去?」
「我還是去跟吳潛峰說一聲吧,不然他也許會害怕的誰不著。」反正宿舍相隔不遠,陳扛山決定先去瞭解了這樁心事。
「你還真能多管閒事啊!」薛子雲大聲叫,「他睡不著覺正好,嚇唬嚇唬他說不定將來能安生點!你不許去啊,不然遇到事我可不管你!」說著扮個鬼臉出門去了。
陳扛山在薛子雲的警告與內心的善良間掙扎良久,還是跑出門去向吳潛峰通報了這次妖怪會議的結果。
吳潛峰對於陳扛山關於妖怪們不會把他怎麼樣的話本來還將信將疑,可是接下來在班裡,他們居然真的對自己不聞不問,領吳潛峰放心了不少。轉眼時間過了幾周,吳潛峰在這個奇怪的班級中生活漸漸習慣下來。
在這段日子裡,他驚訝地發現這裡的妖怪們出奇的安份,至少比他想像中的安穩得多,即沒有看見他們隨便吃人,也沒見他們殺人越貨,迷人採補(王童童的情形似乎應該算是例外)。吳潛峰自幼就在腦海中便不停地在描繪一副副妖怪們的惡劣形狀,此時在這樣的環境中,天天見到的都是這樣的妖怪,頗有些難以接受的滋味。
另外班裡還有一大半的同學是普通人類,不過在吳潛峰眼中看來他們比那些妖怪還要古怪,而在這些人類學生眼中的吳潛峰同樣是個怪的一塌糊塗的人。大家都小心翼翼地保持著距離,所以幾周下來,在這個新學校新班級,吳潛峰居然一個朋友都沒有交到。好在他自幼為了修行花費了大部分業餘時間,原本也沒有什麼朋友,獨來獨往慣了,倒也沒有什麼不適應。
下課鈴一響起,按照慣例不等老師宣佈下課,學生們已經紛紛站起來向教室的外邊走去。
這個班裡的妖怪學生除了林青萍老師之外是一個老師也不放在眼裡的,而那些人類學生則是連林青萍老師都不放在眼裡,反正學校方面對於特別班的要求是只要他們不鬧事不闖禍就行,所以對他們其他行為統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在弄清楚了這個班級的特色後,吳潛峰曾經對於自己剛來這個學校,什麼也沒有做的情況下就被分配到這個班大為不解:如果是在自己做了點什麼後再這麼辦也不冤枉啊。
看到下課鈴響後的情形,吳潛峰一邊搖頭歎息:「這算什麼班級啊,根本沒人好好學習。」一邊收拾東西也加入到下課的潮流中去。
教室面前的門口處,朱黑黃與王童童不知發生了什麼爭執,正堵在門口你一句我一句地嚷著,阻擋了別人的路,許多同學不願意招惹他們兩個,紛紛轉身去走後面的門了。吳潛峰走到門口時,正好看到王童童一拳打在門上,扔下一句:「你最好離我遠點!」揚長而去。
朱黑黃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忽然伸手向離他吳潛峰推了一把:「滾開!看什麼看!」
吳潛峰猝不及防,被推得連連後退,撞倒了一張桌子才停下來。這些日子表面上過的平靜無波,其實吳潛峰的神經時刻都提著,隨時準備應付妖怪們的襲擊。朱黑黃突然這一出手,吳潛峰想都沒想,跳起來從口袋抽出幾張符咒,手一揚便向朱黑黃拋去。
符咒一接近朱黑黃立刻化為火焰向他包圍上去,沒有料到吳潛峰會出手使用法術的朱黑黃一個難看的驢打滾滾到了走廊上,才躲過了被燒的危機。他本來是因為王童童當眾給他下不來台找個人發洩而已,壓根沒注意走來的同學是吳潛峰。這一下出氣不成反而弄得更是狼狽,自己認為大丟了臉面,氣極敗壞地爬起來。等他發現下課時分就連許多別的班的學生都集中在走廊上正對自己指指點點時,怒火一下子湧上了頭頂。他是個極愛面子的人,吳潛峰居然當眾讓自己出這麼大的醜,他無論如何也忍不下這口氣。頓時把這個班裡的規矩也忘了,向吳潛峰撲了上去。吳潛峰最近沒帶木劍來上課,握著拳頭準備抵擋。
「喂,夠了夠了,少在這裡惹事生非吧!」兩個人影同時插進來分別攔住了他們。拉著吳潛峰的是陳扛山,他向吳潛峰用力搖著頭,要他不要再衝上前。擋在朱黑黃面前的卻是薛子雲,「朱黑黃,你也收收性子吧,這班裡就你不安份,不惹點事出來你就不死心是吧。」他說的是勸阻的話,口氣中卻儘是挑釁。
朱黑黃雖然在氣頭上,可是他也知道薛子雲的法力其實跟自己半斤八兩,而且他還會一些人類的武術,如果真打起來後果很難說。而且除了薛子雲還有韓家姐妹在旁邊虎視眈眈,陳扛山雖然是個人類,但是因為身上有和尚大師為他做的護身符(詳情請見《霜鍾余響》及《婚約保衛戰》),也不是好對付的。他可不想正面與這個「四人幫」衝突:「你可真是有閒心,專門喜歡跟這種『人』來往。」他反過來譏諷了薛子雲一句,拍拍衣服走了。
「就看不慣他這副囂張樣,要不是在這個班裡早教訓他了。」薛子雲咕噥著回過頭來掃了吳潛峰一眼:「小道士,小心那個傢伙點好,他沒我們這麼安份,別不小心被吃得骨頭都不剩。」
陳扛山也拍了拍吳潛峰的肩表示關心:「不要惹他啊,他可沒說過不把你怎麼樣。」
「小道士幹得好!」
「下次繼續努力!我也看那個傢伙不順眼!」
韓氏姐妹唯恐天下不亂地鼓勵著吳潛峰,留下一串笑聲走了。
看著他們一行四人走遠,吳潛峰苦笑,在這個班裡好像跟自己最熟悉的就是陳扛山與薛子雲了,陳扛山是個老好人也就罷了。薛子雲曾經因為經歷過一場生死危機,按理說應該憎恨自己才對,為什麼自己總會感到若有若無的善意呢?難道是在弱化自己的防範之心?不管怎麼說,跟那個朱黑黃算式結了仇了,以後要小心他一點的好。不如找個機會跟陳扛山單獨談談,看看能不能套出點這個妖怪的情況來吧。
二、靈異事件?
中午下課後,吳潛峰在校園中百無聊賴的亂晃,自己也不知該幹點什麼好。下午的兩節課都是他最討厭的一個老師教授的,所以他打算不去上了(他原本以為只有自己有這種惡習,到了這個學校才發現,這根本就是這裡學生們的正行為)。
來到這個學校後不用經過很長時間的深入瞭解就可以發現,這裡的學生們的紀律就連已經轉學次數高達十七次,號稱見多識廣的吳潛峰都要驚歎糟糕的地步。尤其是那個「特別班」,裡面除了生活狀態不正常的妖魔鬼怪就是心理狀態不正常的人類,那麼自己僅僅是轉學來的第一天的打扮不太符合校規就被發配到這個班級,是不是太冤枉了一點?
一般來說轉校生總是要花一些時間才能融進新的環境,何況吳潛峰沉溺於道術久了,自然而然就跟同齡人沒有什麼共同語言,不管在哪個學校他正正試試去上課的次數都數得出來,所以走到哪裡都交不到朋友,在這個學校自然也是一樣。他覺得周圍的同學們怪,同學們何嘗不是把他當作怪物。吳潛峰平時連個說話的對象都沒有,而且還因為四周充滿了妖怪不敢練習法術,日子過得說不出的無聊與鬱悶。
吳潛峰在校園裡隨意的溜躂,不願意回到宿舍去對著那個和他同宿舍的富家子弟,在他看來那些有錢人家的孩子的種種怪癖純粹屬於吃飽了撐得,卻忘記了在在一般人的心目中,他自己也是個有著難以理解得怪癖的有錢人家的孩子。
連校園中栽種的都是些名貴的花木,看看到也賞心悅目,不過真是有錢沒地方花了,種些蘿蔔地瓜不是更好,逃課的時候還可以偷來吃吃。吳潛峰一邊這麼想著一邊晃過食堂門口,食堂裡來來往往的人群告訴他,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間了。
這所學校的食堂可以說是這個學校中最不像正常學校的部分了,不但食物味道好,而且廚師服務員們的態度有禮貌,菜裡面也從來找不到死無葬身之地的蒼蠅蚊子,饅頭更是無法當作暗器使用——即使把它們扔到別人頭上也之後柔軟的彈開而不能打破別人的頭。最離譜的是居然還可以像在外面飯店一樣,自己按菜單點菜,把廚師們打點好了(或者威脅好了),弄幾瓶酒進來喝都不成問題。
「哼,修道之人怎麼可以貪圖口腹之慾。」吳潛峰不屑地自言自語。他要的食物非常簡單:一瓶清水和兩個夾肉麵包。名義上是為了清心節欲,其實吳潛峰這樣吃飯的理由很簡單,他沒有錢。家裡人雖然不惜花巨額的學費把他送到這裡來上學,但是為了防備他再次離家出走,去追尋什麼修道之路,所以留給他的生活費僅夠他的日常開支,前幾天為了防備班裡的妖怪們,吳潛峰不得不去置辦了許多道術用品回來,他的財政也就因此出現了赤字,這一個月內只能吃麵包度日了。
「早知道就不在這裡吃了。」吳潛峰有一口沒一口的干啃著麵包,看著別人在那裡山珍海味,就會覺得自己手裡東西更加難吃。吳潛峰不是個挑食的人,只要是好吃的東西他都喜歡。現在正是食堂裡人最多的時候,每張桌子邊上都坐著準備享用美味的有錢人,所以每一張桌子上都擺著吳潛峰喜歡的菜餚。「我討厭有錢人!」他在心裡這暗暗詛咒,「如果你們被妖魔鬼怪纏住了找我救命,我一定會收你們天價的費用。」這時幾個同班同學走進來,吳潛峰伏低身體,現在他可不想讓他們看到自己。
「吳潛峰……」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唉……」吳潛峰不知道這個整天跟妖怪廝混的少年是不是視力比妖怪還好。
「你也在這裡吃飯?」陳扛山走了過來。他身後薛子雲正甩開膀子把排隊中的同學擠得東倒西歪,不一會就和韓家姐妹到達了隊伍最前面,回過頭來高聲喊:「山娃,你要吃什麼?」陳扛山露出尷尬的神情,他就是不想跟那三個人一起打飯才跑來跟吳潛峰說話的,沒想到還是逃脫不了成為大家關注的目標。「什麼都行,隨便……嗯,咱們一起坐吧?」陳扛山回答過薛子雲的話後馬上在吳潛峰的身邊坐下來問。
吳潛峰基本上明白了他的來意,看來這個傢伙整天和妖怪混在一起,日子也不好過啊。雖然薛子雲他們點的飯菜看起來豐盛可口,可是他還是不想跟這些人坐在一起,因為那樣勢必會被看成是他們一夥的:「我,我在等人呢。」吳潛峰馬上這麼說。
陳扛山失望的走開,他本來想要跟吳潛峰一桌坐下的。吳潛峰有些歉意地看著他,不過反正不管陳扛山怎麼表現出他和那三個妖怪不一樣,別人都會認定他們是一夥的,大名鼎鼎的「四人幫」中陳扛山可是不可缺少的一員啊。
「你好,我可以坐下嗎?」陳扛山剛走,另一個聲音就在吳潛峰耳邊響起。
吳潛峰抬頭看了看,自言自語的嘟噥了句什麼,卻沒有開口反對。原因很簡單,因為托著餐盤站在他旁邊的,是三個女孩子。
女孩子們把他的無言當作了默許,逕直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突然被三個少女包圍的吳潛峰心跳加速,慌忙把手中的麵包三兩下塞進嘴裡,準備離開這個座位。
「你就是吳潛峰吧?」那個剛才向他打招呼的圓臉少女柔聲細氣地問,「我聽說你表面上是個學生,實際上是個很厲害的道士是吧?」
吳潛峰雖然心裡很清楚自己的道術距離「很厲害」還有不小的距離,但是面對著女孩們三雙充滿了好奇與崇拜的眼睛,他還是忍不住一拍胸脯:「我可是從小就練習道術,十幾年來從來沒有停止過。很厲害說不上,可是也算是已有小成了吧。」
「哇,他真的是修道之人耶!」
「好厲害啊!」
「那你一定會很多東西吧?」
女孩子們的歡呼聲、驚歎聲令吳潛峰更是飄飄然起來,搖頭晃腦地說:「也不算是懂很多東西,我要學的還多著呢……道法高深啊……」
「那你會不會御劍飛行?」三個女孩中最漂亮的那個把頭伸向吳潛峰,兩眼放光地問。
吳潛峰抓抓頭:「那個只是小說裡面寫的故事,真正的修道之人是不學那些的。」其實是學不會。要修到御劍飛行的地步不僅僅需要天資、勤奮,還需要名師的傳授和指點。吳潛峰不過是跟著當過幾年道士的祖父學過一些道術,又憑著自己的努力與執著東一鎯頭西一錘的偷師才有了今天這樣能稱得上是已經入門的水平,說到御劍飛行他卻連門邊都沒有摸到呢。
「那麼釋放閃電和火球呢?」
「那個……是西方奇幻小說中的魔法吧?我是個道士啊。」
「那麼看水晶球算命呢?」
「……那是女巫的專長。」
「往稻草人上釘釘子詛咒對方早死呢?」
「……」現在的女孩子心裡到底都在想什麼啊。
三個女孩問了半天失望地搖頭,把頭湊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討論著:「他根本什麼都不會呢!到底能不能幫上咱們的忙啊?」
吳潛峰聽到了她們的話,深感自尊心受到了傷害,馬上搶著說:「有什麼需要我的儘管說,我絕對能給你們辦好……只要不是什麼要詛咒別人早死就行……」
三個女孩小聲商量了一下,終於下定了決心,還是由那個圓臉的女孩開口說:「其實我們找你是想請你幫個忙,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吳潛峰問:「到底什麼事啊?是遇見妖怪了嗎?」想到這個學校裡妖怪密集程度,他多留了一個心眼,萬一女孩子們要他去幫忙解決與妖怪間的糾紛,他是一定會託言推辭的。至少到目前為止他還不想與妖怪們發生正面的衝突,勢單力薄的他根本不可能是十幾個妖怪的對手(平時看妖怪們之間並不和睦,誰知道他們面對道士的時候會不會同仇敵愾呢)。
「妖怪?怎麼可能呢。如果遇到妖怪多好啊,犬夜叉好可愛啊。」
「誰說的,殺生丸才帥呢!」
「七寶……」
吳潛峰發現自己根本聽不懂對方說的話。他耐著性子聽女孩們討論了很久關於什麼樣的妖怪可愛,什麼樣的妖怪適合做男朋友的話題,就在他覺得自己就要崩潰的時候,女孩們終於想起了他的存在,回到了原來的話題上:「怎麼會是妖怪呢,是我們……我們遇見鬼了。」女孩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
「鬼?」吳潛峰立刻開始兩眼放光,「是什麼樣的鬼?一共幾隻?有沒有傷到人?」
女孩們似乎不願意在這滿是人的地方說這件事:「先吃飯,吃完了再說。咦,萱萱你怎麼又要了這麼一大堆啊?你不是說要減肥嗎?」
「可是那個廚師一直在推薦,說今天這幾種菜都特別好吃。」
「你就是這樣,別人已推薦就忍不住買東西。」
「你還說人家呢,自己不也是點了一大堆,你吃得了嗎?」
「可是這些菜每一種看起來都很好吃嘛。」
「咱們怎麼吃得了啊?吳潛峰,你幫我們吃一點吧?」
不等吳潛峰反應過來,手裡已經被女孩們塞上了筷子,面前已經被女孩們擺上了可口的菜餚,不等他的理智和自尊心作出反抗,他飢餓的肚子已經支使著他的手伸了出去。第一口肉下肚,已經吃了一個星期麵包加白開水的腸胃更加受不住誘惑,也顧不上有女孩子在看著了,左右開弓不停的把食物往自己嘴裡塞去。還不容易肚子傳來飽脹的感覺,他才停下了手。桌子上的飯菜已經被他一個人吃了大半,三個女孩看起來倒是沒有介意,但是覺得吳潛峰的樣子十分好笑,正對他指指點點的說笑著。
圓臉的女孩看吳潛峰發現了她們在笑話他,臉微微一紅,玩弄著筷子說:「吃完了飯我們出去說事情吧?」
吳潛峰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不能推辭這件事情了,吃人家的嘴短,這件事不管難不難危險不危險,自己是非得給人家辦不可了。
三個女孩把吳潛峰帶到了校園裡一個僻靜的角落,開始對他述說她們遇見的怪事:三個女孩是同班同學,住在同一寢室(吳潛峰到了這時才知道,這所學校的宿舍居然也分三六九等。從單人單間帶浴室到四人一間不等。吳潛峰住的是兩人一間的寢室,他本來以為學校的寢室都是一樣的條件呢,早知道這樣,應該磨著家長給自己弄個單間,有好多事情辦起來方便些,還不用看著那個陰陽怪氣得室友生氣)。女孩們的寢室正好是她們那層樓的最角落一間,門口斜對著走廊盡頭的那扇窗戶。
剛剛入住的時候女孩子們還對自己寢室的位置十分滿意,位置安靜又方便通風,而且還可以從走廊的窗戶裡向外看看風景。可是住了沒有多久敏感的女孩子們就開始漸漸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在女孩子們的窗外就是學校的後牆,與這所貴族學校為鄰的則是一片簡陋陳舊的平房式建築,那是一家曾經在立新市數一數二的國有企業的職工住宅區,到了現在那家企業已經破產重組,這片住宅區也到了要拆除重建的時候,其實程錦高中就是在已經拆除的部分地區上建起來的。現在那一大片地方都是一片的狼藉,從窗戶中望去,一眼到頭全部都是空無人住的房屋,被原來的住戶拆走了的門窗部位黑洞洞的張著,好像一雙雙不懷好意的眼睛。破碎的玻璃碎片,隨風紛飛的紙屑與塑料袋,充斥在各個角落的各色垃圾廢物,被主人和舊居一起遺棄了的小動物在其間遊蕩,重重在別人沒有防備的時刻發出淒厲的叫聲。
這樣的窗外風景非但稱不上賞心悅目,簡直是令這幾個嬌生慣養的女孩兒難以忍受。她們只好天天管著窗戶,拉緊窗簾,為了要求換宿舍去找老師理論。學校裡已經沒有了空置的同等級宿舍,老師們無法滿足她們的要求,也就一天天住了下來,三個人都在心裡發誓下學期一定要求家長為他們換更好的宿舍。
日子久了,三個女孩漸漸發覺這間宿舍居然還不僅僅是環境不好這一樣毛病,而且裡面還有「不乾淨」的東西。
吳潛峰聽到這裡打斷了她的話:「你們看見了還是聽見了?第一次有幾個人看見?是白天發生的還是晚上?至今為止一共發生了幾次?其中有沒有你們三個人同時看見或者聽見的境況發生?」他這麼問是有原因的。根據吳潛峰過往的經驗,這樣的所謂靈異事件,特別是由女孩子們說出來的時候,其虛假程度是相當大的,基本上連十次中一次的真實率都達不到。一般都是由當事人自己膽小心虛造成的幻聽幻覺和胡思亂想摻合起來製成的。如果三個人都分別聽見看見了,吳潛峰首先會懷疑是她們自己嚇唬自己的幻覺,如果有兩個以上的同時經歷過,吳潛峰才會真的往自己的「專業」角度去考慮。
「我就親眼看見過,好嚇人啊!」
「昨天晚上我還看見了……」
「它沒有腳,飄乎乎的……」
「白色的,白色的,嚇死人了!」
「……」
女孩子們七嘴八舌地一陣亂嚷,吳潛峰根本沒法弄明白她們想要表達什麼。他擺著手大聲說:「慢慢說,慢慢說,一個一個的來。」
那個叫萱萱的圓臉女孩好像是這個宿舍的發言人,還是她向吳潛峰說:「你是不是懷疑我們在說謊啊?還是以為我們集體幻覺?告訴你,我自己就至少看見了十次,滴滴看見的次數更多。其中有好幾次還是我們三個人一起看到的,這怎麼可能有假的!」
吳潛峰已經相信了七成,又問:「能不能說說經過?你們看見的東西有攻擊性嗎?」
「第一次是我看到的,」萱萱開始回憶,「那時剛開學沒多久,有一天晚上我跟滴滴在看電視,小艾在上網。我們的窗簾是拉上的,所以當窗戶外面傳來啪啪的聲音的時候,我還以為外面下雨了,就站起來想把窗子關上。誰知道我剛剛掀起窗簾,就看到外面有個白色的人影正在輕輕碰我們的窗戶,我當時什麼也顧不上想,馬上尖叫起來……(她的室友插嘴說:她當時動靜可大了,估計半作樓都可以聽見)她們兩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馬上跑過來看。我已經完全嚇傻了,只會在那裡不停地閉著眼大叫:鬼啊!鬼啊!她們兩個窗外看的時候,卻什麼也沒看見。她們以為我是看花了眼,在旁邊反覆的勸我,說了很多世界上根本沒有鬼之類的理論,到了最後我自己都相信是自己看花眼了,所以也就沒有把那件事在放在心上。可是沒過了多久那種事又發生了一次,著一次看到的是她們兩個人……滴滴你來說,你們親身經歷的說得清楚些。」
滴滴是個文靜的女孩,慢慢悠悠地剛要開口,旁邊突然傳來一個趾高氣揚的聲音:「呦,三位美女這是在幹什麼呢?怎麼會跟這個小道士鬼鬼祟祟的說話啊?難道眼光降低到這種程度了?」
吳潛峰回過頭,看見朱黑黃正搖搖擺擺地從校園小徑上走過來。他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看著三個女孩,顯然早就與她們認識。吳潛峰不由在心裡暗想,難道這件事情居然與這個蜘蛛精有關……
三、圈套
面對朱黑黃的突然出現,不但吳潛峰十分的戒備,就連那三個女孩也很是不歡迎,萱萱盯著他問:「你是誰啊?為什麼偷聽我們說話!」
「就是啊,你這個認真沒有禮貌!」
「躲在別人後面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三個女孩因為在跟吳潛峰說她們的秘密,所以對朱黑黃在後面偷聽的行為格外的反感,你一言我一語的數落起他來。
吳潛峰卻不由為她們擔心起來,自己是不怕這個蜘蛛精的,可是三個女孩卻不知道他的真面目,一旦得罪了他,要怎麼面對他的報復。那不就成了自己連累了這三個女孩嘛。想到這裡他連忙阻止女孩們:「算了,咱們去別的地方說。」
女孩們依舊不甘願地指責著朱黑黃,可是朱黑黃卻出乎吳潛峰意料的沒有再多做糾纏,哈哈笑著說了句:「你們居然會相信這個假道士?他還會捉鬼?他不被鬼捉去就算好的了!」說完竟然揚長而去。
吳潛峰心裡鬆了口氣,但是因為朱黑黃的假道士的評價心裡極度不痛快,所以也沒聽完女孩們的話便拍著胸脯:「你麼放心,不管是什麼樣的鬼怪,只要落到我的手裡,保證送他上西天投胎。」至於上西天和投胎並不是一回事這個口誤,吳潛峰自己並沒有在意,反正眼前這三個女孩絕對是不會明白其中的差別的。
女孩子們對於吳潛峰雖然還有所懷疑,但是本著病急亂投醫的原則,還是決定請他去幫忙捉鬼。於是吳潛峰回到自己的宿舍準備了一些道具,順理成章的逃掉了下午的課,身著他最心愛的那套道裝,渾然不顧一路上同學老師的指指點點,如約來到了女生宿舍樓下。
三個女生帶著他鬼鬼祟祟的上了嚴禁男生接近的女生宿舍,令不少目睹了這一幕的男生都大為羨慕。
「看到了嗎,就是那一間,窗戶玻璃全部碎了的那間。」萱萱從窗口為吳潛峰指點著。
吳潛峰看了一眼,不由皺起了眉頭:他本來只是以為是這幾個女孩的幻覺,是她們在自己嚇自己,他之所以鄭重其事的來不過是為了給她們心理上的安慰,讓她們放心罷了。可是看到那間廢屋之後,他的心裡一緊——這樣一間充滿妖異氣息的屋子就在學校附近,自己這個向來以斬鬼除妖為己任的修道之人居然從來沒有發現。幸好在它還沒有真正害人之前這三個女孩就找上了自己,不然後果可就嚴重了。
吳潛峰取出幾張符咒把女孩們宿舍臨近廢屋的那一面的窗戶和牆壁上都貼上,然後對她們說:「果然有些不對勁,不過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這就去看看,你們在這裡管好門窗,不管那邊發生了什麼事都不用管它。」
三個女孩點著頭,看她們的表情,倒是興奮多過害怕。現在的孩子啊……吳潛峰這樣感歎著走向校園後牆,卻沒有想到自己和這幾個女孩是同齡人。
學校的後院牆應為外面是一片廢墟的緣故,所以修建的特別的高大,上面還插著不少玻璃片兒,在陽光下反射著光芒。吳潛峰避開高牆上安裝的攝像頭的拍攝範圍,利落地從牆上翻了過去,一邊還在咕噥:「真是的,牆頭上又是玻璃片子又是攝像頭,簡直像監獄一樣嘛,拿我們這些學生的人權當什麼……」他似乎沒有意識到,學校設有大門,並不希望學生從「監獄」似的高牆上翻牆通過的。
牆外邊是那成片的廢墟。吳潛峰剛從修建的富麗堂皇的貴族學校翻牆出來,看著眼前的破敗景象真是有些不適應。低矮建築中早就沒有了住戶,房屋的門窗大都形同虛設,不是已經殘破就是沒有了玻璃,張著一個個黑漆漆的大洞。地上到處都是垃圾,隨著風吹過在腳底下滾動。四週一片安靜,看不到任何有生命的物體。
「真像個鬧鬼的地方。」吳潛峰喃喃自語著。憑著對那間廢屋大體方位的記憶找到了它——這些屋子從外表看來都是差不多的。
屋子透露出來的強烈邪氣讓吳潛峰肯定自己沒有認錯門,他在門口駐足觀察了片刻,心裡有些後悔自己匆忙之中沒有向三個女孩問清楚這個鬼魂的行為方式,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自己還是太年輕啊……吳潛峰一面這樣感歎著,一面揚手投出幾道咒符把屋子門口的邪氣逼散,大步走了進去。
吳潛峰剛進屋子,就發覺有些不對勁,立刻來不及多想地彈身向後躍去,想要先退出廢屋再說。可是不等他的腳步踏道門檻外,廢屋本來半塌的門突然重重的關閉,接著兩扇窗戶也快速的閉合起來,是幾道咒符發動時特有的光芒從屋子的各個角落亮起,竟然是把吳潛峰困在了屋子裡。
吳潛峰在屋子中轉了幾圈,發現十幾道符咒把屋子的每一個出口都封的嚴嚴實實,仔細觀察這些符咒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每一道上都有無數的細絲纏繞,正是這些細絲構成了符咒的力量,把吳潛峰困在了這間廢屋之中。
這是妖力,根本與鬼魂無關,自己上當了!吳潛峰在心裡這麼想。
他用手輕觸那些符咒上的細絲,雖然手指馬上就被符咒上的力量彈開,但是細絲那種粘手的感覺依舊停留在手指上。這根本就是蜘蛛絲,朱黑黃,原來是你在搗鬼,我不會放過你的。吳潛峰氣得團團打轉:一定是那個蜘蛛精在後面偷聽了自己與三個女孩之間的對話,在這裡沒下了陷阱困住自己。
吳潛峰倒是不怕朱黑黃的陷阱,自己的法力與他半斤八兩,雖然朱黑黃有天生的妖術可以使用,可是自己也有幾件道家的寶貝防身,論起來自己雖然落入了圈套處於下風,可是朱黑黃的陷阱也就只能困住自己一些時間而已,他如果敢進來襲擊自己,大家還是五五分的勝算。只是自己想要破解這個陷阱,至少而需要三天時間,三天啊,那幾個女生的事自己是無論如何也完不成了,她們一定會把自己當成吹牛的人。
想到要在女孩子們面前丟人他就一陣沮喪,尤其是在自己大吃大喝了她們一頓之後才接下她們的委託,她們一定會以為自己是個騙吃騙喝的假道士。頭可斷,血可流,修道者的臉面不可丟!想到這裡,吳潛峰咬著牙下了決心,一定要盡快地解開這個陷阱,給女孩們一個滿意的調查結果。
中午大吃了那一通打底,吳潛峰到是沒有飢餓的感覺,在屋裡一圈圈地轉著,計算著從哪張符咒下手更快捷。
天色漸漸暗下來,這所廢屋四下透風,連天上的星星都可以從屋頂的窗看得清清楚楚。
吳潛峰剛剛打破了兩張符咒,不得不坐下來喘口氣。朱黑黃的法力比他想像中的高一些,所以花了更多的力氣,這樣下去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出的去。
吳潛峰從道袍下取出水壺喝了一口。幸虧隨身攜帶著清水,口乾舌燥的時候還可以潤潤喉嚨,雖然裡已經浸了對付鬼魂的咒符的紙灰,喝起來味道實在不怎麼樣,可是幸好吳潛峰不是個鬼魂,所以渴極了喝幾口也沒什麼關係。
唉,都怪自己太大意了……吳潛峰一邊休息一邊抱怨著自己的草率,應該先對周圍進行一下察看再進來的,自己卻冒冒失失就闖了進來。
當他覺得體力,法力恢復的差不多重新站起來準備「戰鬥」的時候,屋外忽然傳來一聲冷笑。
吳潛峰等待這一刻已經等了好久,所以一點也不吃驚,氣呼呼地叫:「姓朱的,有種進來單挑!在背後聽別人說話沒下圈套,不是男子漢大丈夫應有的行經!」
朱黑黃英俊的面孔出現在窗外,隔著佈滿了「蛛網紋」的玻璃似笑非笑的看著吳潛峰,半天才說:「你真以為這裡有鬼呀?」
吳潛峰一愣:「你什麼意思?」
朱黑黃「嗤嗤」地笑著說:「那個女孩是我的女朋友。」
「什麼?」
「萱萱是我新任的女朋友,是我讓她把你騙到這裡來的。」
「什麼?」吳潛峰難以置信地重複發問。
「那個女的最近追求我追求的很主動,所以我就靈機一動,利用她把你騙到這裡來困住。」
「你竟然……她知道你是妖怪!」吳潛峰對於這個女孩的眼肖大為吃驚,她怎麼會喜歡朱黑黃這種「人」,而且還幫著他陷害同類。
「我只是告訴她我看不慣你這個假道士,讓她幫我沒個局,騙你在學校外面過夜,然後讓教務處抓住你,給你記個大過而已,她就信了。」他又開始嗤嗤發笑,「那樣的傻女人誰會告訴她真相啊。說了她也不見得會新。人類真是有意思,明明又怕黑又怕不明的事件,卻偏偏認為世界上沒有妖魔鬼怪……」
吳潛峰對他的態度大為惱火:「你等著,我出去之後……」
「呵呵呵,忘了告訴你,這個地方一天後就要開始拆除了。有我設下的符咒,那些來拆房子的人類根本看不到你,到時候各種大型機械一開動,磚頭瓦塊斷壁殘牆齊飛,你不死恐怕也得在床上躺上個一年半載的,呵呵呵,找我報仇,你就別打算了。」
「你!」吳潛峰被他的歹毒計劃氣得牙都咬得「格格」作響,「朱黑黃,有種你就光明正大跟我打一場,背後下黑手算什麼男子漢!有膽子你進來,我跟你一決雌雄!」
朱黑黃帶著欣賞的目光看著他的暴跳如雷,他對於敢當眾讓他出醜的吳潛峰可謂恨之入骨,礙於林老師的存在,他不能在學校中對付吳潛峰,於是便想出這麼個法子把吳潛峰騙出了學校。在學校以外自己要怎麼收拾這個人類他們可就管不著了吧。「你就在那裡等著拆遷吧,哈哈哈哈,到了那一天我會再來看你的。」朱黑黃得意的大笑著,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吳潛峰無奈地看著他離去,氣憤地用手敲著牆,自己真是太愚了,竟然在明知道這個蜘蛛精在打算著暗算自己的時候,竟然在明知道他仗著自己變了張小白臉(吳潛峰不承認朱黑黃的相貌是天生這麼英俊的)到處拈花惹草,女朋友遍校園的情況下,還敢相信一個女孩的話,甚至都沒打聽一下她與朱黑黃有沒有什麼勾勾搭搭。現在的女孩子也是,只憑著對方一張臉就喜歡對方,甚至不惜幫他害人,她自己的良心過去嗎!
吳潛峰也明白自怨自哀沒有用處,自己如果不能在一天一夜之內把這些符咒破除脫困,直得被和廢屋一起拆掉……那種後果他都不敢去想。
此時的女生宿舍中,三個女孩正在議論不休:「那個小道士真夠蠢的,好像世界上真的有鬼似的,居然就去了。」
「不過萱萱,你男朋友也太缺德了吧,這樣害人家記大過。」
「不就是個大過嗎,他是特別班的學生,那個班個個都夠上開除的了,還怕一個大過!」
「你這樣說可就不對了,人家萱萱的男朋友也是特別班的呢。」
「他是個例外還不行嗎。不過萱萱,你還沒有老實交待是怎麼找上這麼帥的男朋友的呢,現在是不是應該坦白了?」
「是啊,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喔……」
林青萍看著教室皺皺眉,本來不論什麼時候高一·九班的教室總是有幾個座位空著,只不過空座位的位置隨著不同的課目有所變化而已。但是今天教室時裡的空位子都特別多,至少空了一半,有的學生還裝模裝樣地在位子上放了個書包,擺了本課本,試圖表示自己是臨時有事走開,有的乾脆就什麼掩飾也沒有,光光的桌面看起來那麼刺眼。
林青萍無奈地歎口氣,對這些學生真是沒有辦法,她也不想去強求他們好好上課,好好聽講,好好學習了,只希望他們不要惹事生非也就心滿意足了。其實這些孩子當中有的是極為聰明的孩子,他們平時也不怎麼認真學習,考試的時候卻總是會有不錯的成績(聰明孩子的人數上林老師有一定的誤判,因為她的判斷其中還包括了考試之前習慣性去老師辦公室偷盜考試卷的幾個學生),如果這些孩子肯認真學的話,他們一定會成為尖子生的。
也許孩子們的生活不應該完全以學習為中心,可是這些孩子的生活中心未會離學習也太遠了一點吧?林青萍無奈地想著,拿起了教課書。
「喂,今天小道士沒來上課呀?」薛子雲東張西望一下,悄悄向陳扛山問。
陳扛山用書擋著臉說:「昨天他就沒來。」
「真奇怪,我還以為他是個好學生呢。」薛子雲這個除了林青萍老師的課之外,其它課目幾乎有著三分之二的逃課量的他(視該課程距離林青萍老師任教課目的遠近為序,逃課率從近到遠增加)居然對別人逃課的事指手劃腳起來。
「誰都有想逃課的時候吧?」環境改變人這句老話的一點也沒錯,連陳扛山這樣老實巴交的學生在高一·九班呆久了,居然也認為逃課對於每一個學生來說是天經地義的事一樣。
「不過還有更奇怪的,那『豬』居然來上課了。」薛子雲有點惡意的說,「大概林老師的課逃的太多,受到必方的警告了吧。」
朱黑黃在學校中的人緣還不錯,尤其是在女孩子們當中,簡直就是最佳男朋友的第一候選人。但是他的妖緣卻十分的不好,班裡的妖怪們沒有不討厭他的,尤其是何欣然,和他幾乎是死對頭。而薛子雲在同班之初與他接連發生幾次衝突之後,與他的關係也是處於冰點,彼此相互看不順眼的鬥嘴幾乎天天發生。朱黑黃在班上一直敢於爭取人類學生才有的特權:在林青萍老師的課上逃課,所以今天看他來上課了,薛子雲自然壞的地方為他著想。
陳扛山想到之前見過的那只名叫必方的火鳥──它來警告妖怪學生們不許在它朋友的媽媽的課上搗亂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把陳扛山也包括在了受警告的人員之中──想到外表看起來那麼可愛的鳥兒居然翅膀一揮便把用來做示範的幾頭豬燒成了灰燼的可怕情景,陳扛山便一陣身上發冷,不由地說:「但願不是,那個火兒太可怕了!」
薛子雲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說:「就該好樣教訓他。」
吳潛峰高高躍起,向著屋頂虛空一抓,同時大喝一聲「破」,手中已經多了一張紙符。他落地後用力把手中的符咒往地上一扔,頭上的汗水吧嗒吧嗒地往地上滴著,轉瞬間便把它滴得濕透了。吳潛峰大口的喘著氣,發現自己真是很有潛力可以挖掘,本來預計要三天才能完成的事,自己在情急之下居然僅用了二天一夜便完成了大半,現在還剩兩張關鍵符咒,只要再把這兩張破除,整個陣法便會失效,自己也就可以脫困而出了。或雖如此說,可是他已經沒有一分力氣,現在坐在那裡甚至連挪動一下身體都很困難。
天已經放亮,廢屋外傳來了由遠而近的車聲人聲,吳潛峰知道,熱火朝天的拆遷工作就要開始了,這片老舊的居民區馬上就會在機械的轟鳴與工人的雙手之中化作瓦礫沙土,可是自己難道真得要被困在這裡面,等著和廢墟一起被拆掉的命運嗎?
吳潛峰強迫自己收斂慌亂的精神,試圖在工程進行到自己所在的地方之前可以恢復部分的法力,再次試著破除符咒,看看能不能抓住一絲機會逃出生天。可是運氣似乎是在跟他作對,吳潛峰聽得明明白白,工程的施工居然是從他所在的廢屋附近開始的。
耳邊聽著機械的發動機聲,磚瓦的掉落碎裂著,牆壁的倒塌聲,工人的喧嘩聲……一點點接近,他的心再也靜不下去,腦子裡被各種可怕的想像弄得一團混亂,終於跳起來用身體向門撞去,企圖用蠻力打開一條通路,雖然內心深處明知道這座屋子的牆壁門窗在符咒的作用下,從內部來講是固若金湯,用一個人的肉體是無論如何也撞不開的,可是他怎麼可能坐以待斃,無論如何也要試上一試。
機械已經開到這間廢屋門前,工人們開始動手拆卸門窗,卻對屋子裡的吳潛峰視而不見,可見朱黑黃在廢屋的外面也動了手腳,使他們看不見屋裡的被困者。這個蜘蛛精的心思緊密而且毒辣,為了一點點同學之間衝突就花費這麼多精力、法力來設置圈套,吳潛峰也不得不對他產生佩服之情。
工人們熟練的手法下,門窗等可回收利用的物資轉眼便拆除乾淨,接著大型的機械便開了上來,鏟車伸出巨大的「爪子」,向著牆壁便是一下,牆壁上頓時出現了一個大洞。命名牆上已經開了洞,吳潛峰卻無法從那裡逃出去,因為只要廢屋的大體形狀還存在,那剩下的幾張符咒的作用就還在持續,他走向那個大洞,也會被一道無形的牆壁撞回來。
吳潛峰象只沒頭蒼蠅一樣在廢屋中亂竄,四處躲避那些墜落的磚塊,四處尋找路,不過看起來朱黑黃把一切都計算的十分仔細,即使屋子已經被拆了一半,那些符咒的效果依舊還存在,不把吳潛峰困到最後一刻誓不甘休。
吳潛峰眼看著自己可以躲藏的範圍越來越小,那些磚頭瓦礫下雨一樣的砸下來,在一塊屋頂向著他當頭砸了下來時,他只得一閉眼睛,準備以身殉道了。
「蜘蛛精,你等著瞧,本道爺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
四、友情
吳潛峰已經放棄了希望,知道這下自己非死即傷,心裡一片冰涼的閉著眼等了數秒,卻沒感到重物砸在頭上的感覺。
吳潛峰悄悄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看去,卻發現有個人站在自己身邊,用手撐住了那根屋頂的橫樑。「這麼大力氣,是不是人啊。」吳潛峰的眼馬上就被不斷掉落的灰塵迷住了,根本沒看清楚對方是誰,他以為是外面施工的人終於發現他這個被困者,下來對他進行救援了。沒想到對方聽了他的話馬上「哼」了一聲:「我當然不是人。」
這個聲音居然這麼熟悉?吳潛峰連忙胡亂摸著眼,努力睜開看著身邊的救命恩人——薛子雲!居然是這個蛇妖在旁邊托住橫樑救了他。不遠處韓家姐妹正一人一個地在對付那兩張符咒,兩個人一起下手效率果然要高的多,不出半分鐘便雙雙歡呼:「好了!成功!」那兩道符咒化作華光消失在她們手中。這時整個屋頂已經開了天窗,塌下來的磚瓦木塊全仗著薛子雲用法術擋在大家庭頭頂上。一見困境解聊,他一把抓住吳潛峰向韓氏姐妹喊:「走!」抬手把那些廢墟一拋,四個人一起從屋頂飛了出去。
吳潛峰看著撲面而來的燦爛陽光,長吁一口氣:「得救了。」
身邊薛子雲正在打電話:「扛山,我,已經把那個笨蛋救出來了……對,我們現在就回去……」
說誰是笨蛋!吳潛峰本來心中的感激因為他對自己的評價開始變味,舉步想走,卻發現自己腿腳發軟,幾乎一下子跪在地上。
薛子雲利落地把他抗在了肩膀上,向那對忽然對於拆遷用的機械設備產生了濃厚興趣的姐妹說:「走了,撤退!」
吳潛峰:「放我下來,放我下來,你要幹什麼!」
「真的是朱黑黃干的,把你騙到廢屋裡困住,然後等待被和建築物一起拆除!他太過份了吧,會出人命的。」陳扛山大驚小怪地嚷嚷著。
吳潛峰咬上一大口麵包,又拿過可樂咕咚咕咚喝上幾口,含糊不清地說:「他一個妖怪管出不出人命呢,反正想要我的命是真的。」
「我看他是不敢在林老師眼皮底下搗鬼,才不得不把你從學校裡騙出去。」見吳潛峰實在餓壞了,韓氏姐妹大方的貢獻出了大批零食,薛子雲正從她們宿舍抱回來,「嘩啦」向吳潛峰面前一放說,「你不知道他想對付你啊?那個蜘蛛那麼卑鄙,你竟然不知道防範著點!」
「可恨!回頭我非好好教訓他不可!」吳潛峰越想越不甘心,像咬仇人一般重重咬著一塊點心。
「還是別。」陳扛山忙勸阻他,「在學校裡鬧起來的話,萬一那只火鳥找上門來……它,它真可怕呀!」
「就你小膽!」薛子雲在陳扛山頭上敲了一下,「放心,我也早就看那只人妖蜘蛛(朱黑黃有一半人類血統,一半妖怪血統)不順眼了,找個機會我跟你一起收拾他!」後邊這句是對吳潛峰說的。
吳潛峰疑惑地看著他,直著脖子奮力把嘴裡的東西嚥下去後,直截了當地問:「你為什麼三番兩地幫我啊?」他開始以為薛子雲對表現出的著意是為了迷惑自己,所以反而處處對他提著戒心,可是今天對方等於救了自己的命,他就不能再繼續「小人之心」了,索性直接地問個清楚,自己以後也好和他相處.
「啪」薛子雲重重在他脖後打了一巴掌:「咱們三個好歹也同生共死過啊,交個妖怪朋友就那麼難嗎?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彆扭,看看人家扛山。」
「同生共死……朋友……」吳潛峰想起當天他們三個人面對那個「瘋子」時的種種驚險、九死一生,心頭也是一熱。
那個時候這三個男孩雖然各有各的身份,各有各的目的,各有各的無能,可是誰也沒在那種危機的時刻把別人拋自己逃命,每個人都撐到了最後一分鐘。那場混戰中,三個人誰也沒懷疑過剛剛認識的對方會在關鍵時刻對自己不利,會不會陷害自己,而他們也擔當起了對方的這份信任。
吳潛峰回憶著心中激動,拿過飲料喝上一大口掩飾自己聲音的顫抖,裝作不在乎地說:「我才是怕你們不喜歡修道者交朋友呢。」
「怎麼會呀,子雲一直誇你膽子大,很厲害呢。」陳扛山插嘴說。
「我當然很厲害,當天要不是有我在現場大顯神威,你們兩個可就慘了。」吳潛峰被人一誇獎就馬上蹺起了尾巴。
「你還好意思這麼說?是誰把那個瘋子放出來的!」薛子雲大怒的敲著桌子,「差點被你害死!」
「我的初衷是好的。」
「好才怪,當時不是扛山抓住你,你早逃走了……」
「什麼,我吳潛峰是那種扔下朋友逃走的人嗎!」
「……」
第二天的午餐時間,程錦高中的學生們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現像──大名鼎鼎的「四人幫」變成了「五人幫」,那個因穿著道袍報到而全校聞名的小道士光榮地加入進了這個團伙,正和其他的成員一起大搖大擺地進入餐廳。
薛子雲跟往常一樣,把排在隊伍前面的人當作空氣,晃動肩膀間便殺到了窗口,然後回頭用整個餐廳都可以聽見的大嗓門叫:「喂,你們想吃什麼?」
陳扛山還是縮著脖子,徒勞地想裝作不認識薛子雲的樣子──只是這樣的劇碼一天上演三次,開學快半年了,還會有人不知道他們是一夥的嗎?韓家那對一模一樣的孿生姐妹站在薛子雲身邊,絲毫不認為自己的行為有什麼不對,不過如果只她們兩個來,前面排隊的男生保證會有一半以上為她們讓開路,所以大家的怨恨對象並不在她們身上,而只針對她們的男性同伴,美女就是可以什麼時候都佔到便宜,這一點陳扛山一定十分不服氣吧。
新加入的吳潛峰對於這個團隊的打飯方式還有些不適應,在大庭廣眾之下臉面上也有些摸不開,可是對美食又充滿了憧憬——尤其是在薛子雲承諾請客的情況下,所以就悄悄溜過去,對薛子雲說出幾個菜名,然後以為沒人看見自己似的溜回陳扛山身邊坐下,再想想,又溜過去,點上幾個菜,再溜回來。
他在第三次往返的時候走得匆忙,一頭撞在了某個人的背後。那個人手中正端著飯菜,一下子被打翻在地,自己和身邊左右的人都弄了一身。「靠,你不長眼啊!往那兒撞!」對方頭都沒回,舉起手來的托盤就向身後的吳潛峰拍了下來。吳潛峰一伏身,靈巧地避開了這一下,並且馬上揚起了拳頭:「幹嘛,想打架!」
「老子就是打你這個不長眼的!」對方吼著又是一拳。
吳潛峰再次閃過。如果說他本來還對方有那麼一星半點的欠疚之情,在對方這麼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打過來之後也消失的乾乾淨淨,馬上反口叫罵:「你才不長眼呢,好好的走著幹嗎突然停下,這裡是你家的啊,影響別人走路知不知道!好狗還不擋道呢!」
那個男生怒視著吳潛峰,吳潛峰也毫不示弱地瞪回去,兩個人之間頓時瀰漫出了濃濃的火藥味兒。
衝突雙方的視線碰到一起,才發現對方居然是自己的同班同學。
這個讓吳潛峰一米八零的身高還要仰視的男生,正是他的同班同學齊軍。在他們大眼瞪小眼的時候,有一個比齊軍更高大的身影走到了齊軍的身邊。這正是那個全校唯一敢跟齊軍走得近、也是唯一跟他說的上話的商同心。兩個一米九以上的大個並排往眼前一站,一般人都會心裡一驚,無奈吳潛峰是那種從來不看別人眼高眉低的人,一揚眉毛問:「幹什麼?想一起上啊,本道爺奉陪,兩個一起上啊?還是這個殺人犯跟我單挑。」
他嘴裡說的輕鬆,其實心裡挺害怕對方兩個一起上的──到不是不敢以少打多,而是因為這個商同心不是人類,而是個妖怪。齊軍這樣一個凶狠好鬥甚至殺過人的人類和商同心這樣一個身強力壯卻膽小溫和的妖怪卻總是走在一塊,吳潛峰對此很不理解。打架吳潛峰是不怕,一個好勇鬥狠的不良少年與自幼受過嚴格武術訓練的他動手,總是他的勝算大一些,可是對方再加上一個妖怪一起上的話……吳潛峰開始在心裡快速的盤算,要先用哪種符咒把商同心先鎮住,然後一舉攻克齊軍,然手……
一隻手搭在了他肩上:「潛峰,幹什麼呢?」
吳潛峰回頭看見薛子雲歪鼻子斜眼一臉要找薦的表情,心頭忽然一鬆:自己也不是一個人,自己也有朋友這兒,所以不用攪盡腦汁盤算以少勝多的辦法。這種感覺他自幼從來沒有感受過,心頭發熱,眼圈泛紅,忽然覺得能跟朋友並肩打架一定是件很快樂的事情。
餐廳中的學生們與夾雜在其中的幾個老師忽然全部安靜了下來,一片鴉雀無聲中就連後面廚師們炒菜鍋滾油的聲音都可以聽的清楚。接著最先反應過來的人出現了,他悄悄地端著自己的盤子向門外溜去,一個人帶了頭大家紛紛效仿,不一會熱鬧的餐廳中人散去了一多半,只剩下一些自認為不怕事的人零零散散地坐在各處,依舊享用著他們的午餐。
那兩隊「人馬」正在對峙著,一邊是人高馬大,惡名從校外傳入校內的齊軍加商同心,一邊卻是在學校中惡名遠揚的「四人」不,現在是「五人幫」的成員。
薛子雲雖然也不算矮,可是站在對面兩個個大個面前,還是顯得小了一號。不過他與吳潛峰並肩往那兒一站,散發出的無賴氣息卻一點也不輸給對方。
「揍他們!」
「有什麼好怕的!打他們!」
「打呀打呀!」
「誰怕誰啊!」
韓家姐妹在旁邊唯恐天下不亂地幫著腔。
學校中的師生們都知道,外號「薛大炮仗」的薛子雲雖然脾氣急躁,但其實並不是個不講理的人,如果沒有這雙姐妹在旁邊,他與別人發生衝突的時候會動手的可能性只有四成。可是有這姐倆在的話,動武的幾率立刻上升到的99.99%,可以說,這對美麗可愛的少女,就是這個大炮仗爆炸的催化劑。
「別,別,」關鍵時刻陳扛山站出來了,「是咱們撞到人家的,應該跟人家道歉才對,」
「不,不,是我們不該突然站住。」商同心也連忙摸著頭不好意思地回答。
「哪裡,是我們……」
陳扛山與商同心同時向對方寒暄起來,努力想把這場紛爭化於無形。
「你怎麼這麼膽小!」
「你出來摻合什麼,打架的事不用你管,我們兩個就辦了。」
雙方的場上選手並不領情,頓時把矛頭轉向了兩個和平主義者。
陳扛山與商同心都訕訕地看著大家,他們兩個可謂是高一-;九班中最老實的兩個人(妖),所以私下這兩人之間的交情還算不錯,可是無奈雙方的好兄弟都是出了名的暴徒,所以他們愛好和平的心願也於惡勢力一直不能得以實現。
雙方的參戰人員眼中火星亂碰,腳下已經把礙事的東西統統踢開,活動著手指關節,隨時準備動手了。這個時候陳扛山忽然大叫:「林老師,您怎麼來了?」頓時把場上的參戰人員變成了石像。
林青萍家境貧寒(薛子云:她貧寒才怪,她兒子林睿一次就敲詐我幾千塊去吃烤雞),所以很少到這個收費高昂的餐廳來,而是躲在辦公室中吃方便食品(王童童在跟大家說這件事的時候眼睛都是紅紅的,這個班級也只有她是真正打心眼裡敬愛,而不是敬畏林老師了)。所以大家誰也沒有想過在這裡鬥毆的貝林老師看見的話,會又怎麼樣的後果。
陳扛山的話音剛落,商同心已經手腳利落的抓住齊軍,拖著他就走,不等齊軍反抗,他們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餐廳外面了。
「林老師在哪?」薛子雲氣乎乎地向陳扛山問。
「……那個,那個……」陳扛山囁嚅著說,「不要打架啊……」
「你這個傢伙居然也會騙人!」
「就是,今天的飯要你請客!」
兩個女孩子也把矛頭指向了他。
「齊軍,先吃了飯……」商同心拿著兩個裝滿的餐盤一直追到宿舍,才算是趕上了齊軍。他把飯盤放在齊軍面前,小心地勸解。「我不是不幫你,他,那個薛子雲是挺有名的功夫高手,連劉地都誇獎他是立新市年青一輩裡的狡狡者(劉地得原話是:子雲啊,你這小子居然能打算同時追求韓家的姐妹倆,野心不小啊,都快趕上我了……)。再加上韓家姐倆,咱們會吃虧……」
「那幾個也是……妖怪……」齊軍用筷子著飯菜問。對商同心的妖怪身份他實在難以接受,不過親眼見過他的原形──那只龐大的、長了兔子長耳朵的黑熊,他也無話可說了。
「是啊,薛子雲和韓家姐妹倆他們三個都是,我不是早說過,咱們班裡……不,不止咱們班,有好多跟我一樣的妖怪子弟,你還是小心點,別招惹他們,有些妖怪吃人不吐骨頭的。」
齊軍掃了他一眼,一把奪過筷子悶頭吃飯。
在認識高同心之前,他從沒想過世界上有這麼多「奇妙」的事情,妖怪?還和自己在一個班級上學?這簡直難以置信。不知道每天與薛子雲他們三個妖怪泡在一起的陳扛山是不是知道他們的身份,還是與自己一樣,最初的驚訝過了,還是如同平常一樣的來往。反正妖不妖怪也不關自己的事,真要把我惹急了,管你妖怪不妖怪照打。妖怪也不見得個個厲害,比如眼前這位,明明有一身的本事,照樣膽小如鼠,讓人欺負。
「喂,下午我逃課了,晚上也不一定回來,記得把你的筆記讓我抄……」
「你又要逃課?這樣不好吧?而且咱們的校規不讓隨便出校門……」
「你自己還不是天天出去!」
「我,我那是沒辦法。這裡的學費那麼貴,我爸爸媽媽是不會給我出的,所以我要自己打工掙學費啊!」
「知道學費貴就別來上貴族學校!你不知道這裡來的不是奸商子女,就是貪官子弟嗎!」齊軍吃飽一抹嘴,重重扔開筷子。
「不止這樣啊,還有,還有……」
「還有你們這樣的死妖怪!」齊軍就想不明白,做妖怪多好啊,自由自在的,居然還有妖怪自己願意來上學找罪受的,真是非我族類,想法必殊啊……
「反正我是一定要在這裡上學的。」商同心難得堅定地說,「是我害你背上了殺人的罪名,我要跟你在一起。咱們是朋友,要是對方回來抱負,也是有難同當!」
「笨蛋,誰要跟你這個膽小鬼有難同當啊!」齊軍說著走了出去。
「我知道自己是膽小鬼,可是我不會對下朋友的!」商同心在他身後大聲宣佈。
齊軍不知道聽見了沒有,仰頭長長呼出一口氣,不顧宿舍的管理條文就貼在不遠處的牆上,點起了一根煙。
五校外事件
齊軍端著一杯酒在舞廳裡走來走去,到處都是擁擠不堪,四處都是嘈雜的音樂聲、人聲、炫亂的燈光更是令這個地方更加的混亂。其中的紅男綠女個個看起來都是迷醉其中,晃動的身體在昏暗的光線中宛如一個個剪影。而當中的一些少男少女,縱然打扮的怪異或成熟,縱然臉上加了厚厚的妝彩,可是依舊可以看出都是些與齊軍差不了幾歲十幾歲的孩子。
齊軍看到幾個濃抹的少女挽著年近中年男人親暱地從自己附近走過,冷冷地哼了一聲,用自己的青春去換金錢嗎?真是划不來的買賣啊……不過自己這種大手大腳揮霍著父母的金錢的同齡人,根本沒有資格對他們的行為發表評論——小紋當年就是這麼評價他話的。只不過當時他完全不明白她話中的意思,直到現在,才對此多多少少有了些瞭解。
齊軍搖搖頭,在吧檯附近坐了下來。
吧檯裡的工作人員對他這個明顯不滿十八歲的少年的年歲視而不見,反而向他推薦另一種烈性的酒水,問他要不要試試。齊軍隨口要了一杯,靠在櫃檯上邊慢慢喝著,雙眼卻在昏暗的酒吧中不斷地搜尋。
立新市這麼大,酒吧、夜總會、歌舞廳這麼多,想在其中尋找某一個不知道名姓的人,無疑如同是大海撈針。可是齊軍已經這樣堅持了兩年,即使期間因為「殺人」事件被父母關過禁閉,並且被送入了全封閉的貴族學校,可是他依舊不肯放棄。
我要是不給你報仇,誓不為人!
在小紋嚥氣的時候,自己確實是這麼說了。
不管當時是不是有學著電視裡的英雄耍酷的成分,反正自己是個男人,在一個含恨將死的女人面前許下了承諾,就一定要做到。
齊軍狠狠地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扔下錢決定離開這家酒吧的時候,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酒吧的門口。
看著這個人齊軍皺皺眉頭。
這個女孩是他的同班同學,雖然兩人之間沒有說過話,可是畢竟是同班同學,抬頭不見低見,樣子他還是認識的。這個女孩名字叫房躍,是某個高官的女兒,在家裡時不知道是怎樣嬌生慣養,這次來上學,居然還帶來了一個與她年齡相仿的保姆。平時不僅洗衣、打飯全由保姆完成,就連上課那個保姆也跟在身邊,幫她記筆記。齊軍對於這種嬌貴驕傲的女孩沒什麼樣好感,所以也不打算與對方打招呼,從人群中擠過,向門口走去。
當齊軍和那個女孩以及她的同伴擦肩而過的時候,房躍忽然一把拉住了他:「齊軍,你是齊軍吧?怎麼你也來這裡啊,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喝一杯。」
「這是誰呀?」
「你認識他?」
「別理他,我們去喝我們的。」
房躍的幾個同伴馬上對齊軍皺起了眉頭。這幾個男人不僅年齡比齊軍房躍他們大不少,而且衣著打扮也不像善類。齊軍撇著嘴一笑,再看看房躍臉上的表情,他幾乎可以猜出是怎麼回事。
「好啊,乾脆我請客!叫上你的朋友一起坐坐?」齊軍在短短一瞬間一連轉了許多個念頭,但是最後吐出口的,還是這麼一句話。而且他同時還伸手握住了房躍的手臂,向那幾個男人揚了揚下巴。
那幾個男人相互看看,顯然對這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十分地討厭。「她可是先跟我們說好了一起玩的!」一個男人這麼說著,伸手去拽房躍。
齊軍從房躍手臂上輕輕的顫動來猜,也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這幾個男人的身上一定還帶著迷幻藥之類的東西,待會就會讓房躍吃下去(不論她自己願不願意),然後這個未成年少女就可以任他們為所欲為了,當然,如果他們一開始就是知道房躍底細的,說不定還會拍照攝像留念,到時候可以向她的高官爸爸敲詐一大筆錢。
當那個男人企圖把房躍的手從齊軍的手中拉過去,並且示威性在齊軍肩頭推搡一把的時候,齊軍毫不客氣地揚拳便給了對方自己的回答。他那壯碩的身型給了他的拳頭足夠的力量,而相對於他來說體積只有一半左右的那個男人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麼反應,就被這一拳打在下巴上,整個人懸空「飛」出了酒吧大門。
「請你喝酒還這麼多毛病,給臉不要臉!」齊軍向地上啐了口唾沫說。
這幾個男子大概習慣了這個年齡的少男少女對成年人的畏懼,往往一恐嚇便可以讓他們隨心所欲。沒有想到有一天會遇見齊軍這樣的一個暴力少年,幾句話沒說完,他已經先動了手。這時這幾個男人才意識到,對方的個頭有多麼高,體形有多麼壯,眼神有多麼凶狠,臉色有多麼不善。可是到嘴的鴨子自再看著飛掉,心中總不是滋味。
「你給我站住!」齊軍拉著房躍走到了外面的街道上,這幾個人才反應過來,呈包圍之勢地追了上來。
「你們有病是不是?要找本少爺幫你們拿捏拿捏?」齊軍自己就是個打架的行家,怎麼可能會害怕這種場面,倒是房躍嚇得雙手緊緊抱住齊軍的胳膊,齊軍用力才掰開她的手,把這個礙手礙腳的女孩推到了一邊。
酒吧的保安在門口張望一下,見他們反正已經出了酒吧的範圍,便視而不見地聊起天來。
「小子,再給你個機會,現在馬上走人,我們就當事情沒發生。」那些男人看起來到是對齊軍的身材有點發怵。
齊軍揚揚眉說:「你們纏著我不放,他媽的找揍是吧!老子現在心情不好!」說著,不等對方有什麼舉動,便當胸一腳踹向走在最前面的那個男人。
房躍大聲尖叫著逃向了路邊。只要是高一-;九班的學生,誰都知道齊軍是個暴力份子、殺人犯,除了少數幾個跟他一樣暴力(指薜子雲、王童童)或者本來面就行為古怪不可理喻(指何欣然、商同心等)的同學外,在班裡根本沒人敢與他接觸。今天要不是沒有辦法,她也不會向這個可怕的同學求助。可是沒想到一個人的暴力傾向事事處處都會表現出來,房躍只是只是期待他可以幫自己擺脫那幾個男人而已,沒想到明明在對方人多,又都是成年人的情況下,齊軍還敢先動手。
「啊……」看到那三個男人在輪流被齊軍打倒了一遍之後,居然不約而同地撥出了雪亮的刀子,向著齊軍撲了上去,房躍再度驚叫,「不要……救命啊……」
男人們第一刀下去,血就從齊軍的手上冒出來。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救命啊,來人啊……」房躍大聲向他們喊,又大聲向路人求救。
可是她的叫聲不但沒有引來別人的幫助,反而招來了那幾個男人的注意,一個男人晃著刀子向她衝了過來。
「啊……救命啊……」房躍大叫著轉向逃走。
齊軍一把拽住了這個男人的後領,一個掃堂腿把對方放倒,同時後面的刀已經砍了下來,他順勢從倒地的男人身上翻滾過去,並且提起對方推向身後的兩個人,同時奪下了對方手中的刀當作武器。也許這種街頭的混混雖然凶狠,可是是真的比劃起來,還是打不過扎扎實實地從小習武的齊軍。尤其當齊軍的手中有了武器之後,對方的三個人便慌了手腳,不多時便打起了退堂鼓,先後口中吆喝著「你等著」「有種別讓我再看見你」這一類毫無用處的話,向著街道對面逃走了。
齊軍也沒有追的打算,把搶來的刀子向地上一丟,吐了口口水咒罵一句,自己用牙齒和另一隻手,那條手帕把還在淌血的手臂紮了起來。
房躍驚慌地在旁邊紮著手:「你受傷了!怎麼辦?怎麼辦?你的背上還在流血。怎麼辦?我送你去醫院吧!啊,這裡還有一道傷口……怎麼辦?……」她真的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如果早知道自己一時使性子從學校中跑出來喝酒,又因為找不到人陪伴(在全封閉的學校中短短幾個月時間,已經令她以前的「朋友」全都與她疏離了,這種以吃喝玩樂為紐帶連接起來的朋友之間的關係,本來就是這麼脆弱),而自己來到了一家陌生的酒吧中之後會遇見那樣不懷好意的男人的話,她一定不會那麼任性。幸虧遇見了齊軍,幸虧這個名聲不好的男生並不像想像中的那麼壞,不僅沒有落井下石,反而向她伸出了手援手。本來只是在溺斃之前胡亂去抓一根稻草的,沒想到這根稻草真的救了命。
可是齊軍身上也中了好幾刀,每一刀都劃破了衣服,傷及皮肉,正向外淌著血。都是為了自己他才受傷的,房躍的心裡充滿了愧疚,掏出了自己的手帕,想上去為齊軍包紮、擦拭傷口。誰知齊軍一巴掌便打開了她的手:「滾開,別碰我!」
「你,你在流血。」房躍怯生生地說。
「不用你管!」齊軍根本不願意和她多說話,抬腿便走。
「你要去哪裡?不行啊,你受傷了,得去醫院才行!」房躍連忙追上去,萬一齊軍因為傷口流血過多死掉,因為傷口感染截肢,因為脊椎受傷癱瘓之類的話,她這一生一世都要背負著心裡的債務。
齊軍猛地回頭,瞪著雙眼盯著她:「你聽不懂人話啊!叫你滾開沒聽見!故意跟我作對是吧!」
房躍被他嚇得一閉眼:「我,我……你救了我,我只是想謝謝你……還有你的傷。」
「不用你管,你聽著,我根本不想幫你這種人,我只是看那幾個人不順眼而已,與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別纏著我,不然連你一起揍!」著著衝她揮了揮拳頭。
房躍遠遠跟著齊軍,眼看著他翻牆進了校園。
她可沒有這樣的一副好身手,對著高牆發了一陣子呆,只好又轉回學校的側門,從鐵門上爬了進去。看門的門衛發現了她,於是房躍在對方手中塞進了一張百元大鈔之後,那個門衛便像什麼也沒看見的樣子回到了值班室中——這個學校中的學生非富即貴,個個手中都有父母給的大把的零花錢,所以這個門衛也就為自己開發了一個在這種環境中生財的小門路。不管這個「敲詐」未成年人的法子說出去多麼難聽,這位門衛自己還是挺心安理德的。反正這些孩子也是在用父母的錢揮霍,而他們的父母的錢來的也不一定乾乾淨淨,既然這樣,自己用自己的辦法為他們花一些,也無可厚非吧。
他看了一眼房躍的背影,這個女孩出手大方,而且經常需要自己為她「行方便」,到是個不錯的「客戶」,要是這裡的學生都像她一樣就好。
不過這個時候的房躍都在想著完全辜負了門衛期待的事情;我以後再也不晚上去地種地方!我以後再也不去那種地方了……
房躍看著男生宿舍樓中的燈光。
高一學生的寢室應該集中在二樓,可是那幾乎每一扇都亮著燈光的窗戶後面,她無法猜測齊軍住在哪一間。他應該死不了吧?那樣的傷應該不會落下傷殘吧?看著那些窗口發了半天的呆,房躍才忽然覺得,自己怎麼可以這樣留意一個男生,還是齊軍那樣的男生住在哪一間寢室呢?他那樣的人還是敬而遠之的好,反正他也不希罕別人感謝他。
齊軍的寢室中,正在用法術給齊軍治傷的商同心看看窗外說:「齊軍,有個女孩在咱們樓下發呆,不是你救的那個吧?」
「管她去死!你給我專心點!要是跟上次一樣把我的傷往厲害裡弄,我就跟你絕交!」齊軍大吼一聲,商同心頓時老實了,低頭不敢再出聲。
房躍拖著步子走向女生的寢室樓,齊軍這個救命恩人的事情已經開始被她遺忘,她自己原本的種種煩惱不僅僅沒有因為這次出去放縱而減輕,反而更加的煩亂,在心頭重重的壓著。為什麼老是讓自己遇見這樣的事?為什麼那些人到了最後都會背叛自己?為什麼……心中這麼胡思亂想著,她同樣用一張百無大鈔叫開了女生的樓門,回到了自己住的寢室。
「你怎麼了?怎麼弄成這樣!你的包呢?你……」看到房躍這樣走進來,她的保姆楊春驚訝地叫起來。
包?房躍看看自己的手,她出去進帶的那個小包早已不知什麼時候扔在什麼地方了。反正裡面也沒幾個錢,就是手機又要買新的了,有點可惜。她這麼想著,重重往床上一躺。
「小躍,你到底去哪兒了?去幹什麼了?怎麼會這樣披頭散髮地回來?」楊春為她倒了一杯水,低聲下氣地問著。
「不用你管,反正還沒死!」房躍沒好氣地回答。
「你要不要先去洗個澡?我可以去幫你放水。」楊春陪著小心得跟她說話。
「說了不用!」房躍的聲音又拔高了一個音階,「不用你管我,反正你就要走了,到時候咱們之間就不是僱主和保姆的關係,也就等於沒有關係了,你還管我幹什麼!」
「怎麼這麼說呢,我們不管到了什麼時候都是朋友啊。」楊春溫柔地向她說。
房躍一下子梗起了脖子,直直地盯著她吐出了兩個字:「胡說!」
「小躍……」
「等你走了,要是還記得我這個朋友,我可以把腦袋輸給你!別跟我說話,我不想理你!叛徒!」房躍往裡面一翻身,用背朝著楊春。
楊春無奈地在她的床邊坐了良久,屋內一片沉默。終於,楊春又開了口:「小躍,你是個好人,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從農村出來當保姆,從來沒想過會遇見你這樣的好人。我知道你為了讓我可以圓上學的夢,故意地裝作一副刁蠻小姐的樣子,才逼著你父母出錢讓我陪你一起來上學。知道你是故意在你父母面前出題目折騰我,逼著他們多給我工資。可是你也知道這所學校一點也不適合我,這裡的環境和同學們讓我很難受……而且我也已經還上了為父親治病借下的債務,所以我還是想……回故鄉去,一邊照顧弟弟,一邊幹農活,一邊上學……」
房躍好像睡著了,什麼反應也沒有,楊春又坐了一會稱,正想站起來走回自己的床位,房躍忽然大聲叫:「反正不管怎麼說,你已經掙夠了錢了,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我就沒用了不是!所以你就要一走了之了,不用管我了!」
「我……」
「不要再找借口了!要麼你就留下來和我在一起,要麼你就別再跟我說話!」房躍扯起被子蒙住了臉。
楊春又在她的床前呆了一會,無言地走回了自己的床邊。
寢室中陷入了黑暗與沉默,但是兩個女孩都沒有入睡,躺在各自的床上,呆呆得看著牆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