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名著佳作 > 捉鬼實習生7:紛亂之冬

正文 神探斑斕 文 / 可蕊

    這是一個五口之家。

    一家之主是個在法律上還沒有完全民事責任的人——十六歲的少女游少菁。

    游少菁外表看起來文靜少言,個子嬌小、身形單薄,可就是這樣一個還在讀高中的女孩,支撐著這個複雜家庭的一切事務和運轉。也許這種事在外人看來,應該是一個為了家庭而勇負生活重擔、孝順能幹少女的光榮事跡吧?

    可是事實上,游少菁在周圍人們眼中,不過是個文靜、認真,總是單獨生活,沒有監護人的女孩;她為這個家庭付出的各種努力與辛勞,除了家庭成員,似乎並沒有人知情。而這個家庭中的其它成員,對於少女的努力付出,也大都採取不插手幫忙的態度。

    這個家庭的成員包括了人類、鬼差、靈獸,以及動物。

    游少菁家的第一個主要成員,是一個名叫鍾學馗,年齡不詳、身材不詳,體重、種族、學歷等等都不詳的男人——或者可說是男鬼。

    這位來自地府的文職人員,因為採取了私自離境的方式來到陽間,所以不幸在偷渡時被卡在兩界之間。現在他的身體依舊浸泡在陰間的渡池中,而來到人間的,只有他那一張上至頭巾、下至下巴,兩邊僅露一點耳朵的臉而已。

    而這張臉出現的位置,正是游少菁家的一面牆壁上。

    游少菁有時候也會想,幸虧鍾學馗是出現在這裡,如果他出現的位置不是正好有一面牆,而是憑空出現,又或者他出現的位置不是室內,而是在鬧區大街上的話;這位私自出境的鬼差,應該不僅早已被地府發現了行蹤,而且已經鬧得五大洲、四大洋,天上地下人盡皆知了吧?

    每當想到這種可能,游少菁就會有一種忍不住歎氣的感覺,並且對「傻人有傻福」這句話更加深了一層體會。

    畢竟鍾學馗以鬼差身份私逃到人間捉鬼這件事,打從地府建立以來從無先例可循,以至於鍾學馗總是很放心地說,即使他被捉回去也沒關係,因為上層根本找不到一條可以用來處罰他的法律。

    鍾學馗很幸運,他來到人間之後不但有一個很好的著陸點,而且遇見游少菁這樣一個心地善良的房東。游少菁刀子嘴豆腐心,以她的個性,實在沒辦法不管鍾學馗,反正鍾學馗卡在牆裡不能動,也不能給她添多少麻煩;如果不是鍾學馗有那樣一個夢想的話

    鍾學馗有一個夢想——他的夢想就是憑一己之力,把從地府出逃的惡鬼全部捉回去,為天下蒼生除害。這個夢想實現的可能性有多大暫且不說,至少鍾學馗一直在朝這個方向努力。由於現在鍾學馗「住」在游少菁家裡,所以他的努力便無可避免地影響到了游少菁的生活。

    至於他們這個特殊家庭中的另外幾個成員,便是鍾學馗夢想的副產品。

    這個家裡有個家庭成員是一隻肥貓。

    這只名叫貓貓的貓,是這個家庭中最為正常的一員,因為它是不折不扣的一隻貓,不論是它的習性還是智力,都是一隻貓——至少目前是這樣的。

    貓貓因為某次事件被原來的主人寄養在游少菁家裡。它也是因為那個事件而擁有了一個長壽之人的全部生命;擁有相當長的壽命,它將來的發展潛力還蠻令游少菁期待與擔憂的,可是現在看起來,它除了特別能睡之外,與其它貓並沒有什麼不同。

    家裡另一個成員是只看起來像豬的生物,波兒象波波。

    波兒象理論上應該是對惡鬼具有最大震懾力的地府靈獸,但是在游少菁眼中,波波是一隻看起來像豬,習性也像豬,但據說是地府靈獸波兒象的動物。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事實可以證明他是波兒象。

    波兒象應該是一種專門以鬼為食、可怕而強大的靈獸,即使在地府也有很高的地位。可是由於這種靈獸在地府也相當稀少,所以鍾學馗沒本事去找一隻真正強大有本事的波兒象來給游少菁,只能帶來這只因為不肯吃鬼、無法成長,而被遺棄的小波兒象。

    小就小吧,大了自己也養不起。本來游少菁認為就像不吃老鼠的貓也可以嚇唬老鼠一樣,不吃鬼的波兒象也可以用來嚇唬惡鬼,這隻小豬多少還是有用的。不過事實的真相卻是波兒象也會退化,退化成豬,波波就是這樣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波波除了吃、睡、玩、搗亂之外,絕不會做任何別的事情,而且對於捉鬼這件事極度抗拒,任誰都沒辦法把這只對鬼魂極為敏感的豬帶到有鬼的地方去。反正隨著對波波瞭解的加深,游少菁已經放棄用他嚇唬惡鬼的念頭了,因為那樣很可能只會令惡鬼們對她的實力看得更加清楚——根本就是在虛張聲勢。

    這個家庭的最後一個成員,就是在家中扮演智囊、經驗豐富的長者角色,並且負責授業解惑與心理輔導等工作,也是這個家裡唯一擁有合法身份的寵物——寵物狗斑斕。

    這只外表看起來挺醜的半大雜種狗,在前世的前世的前世的前世……曾經是地府的一員大將,叫作劉漢。由於劉漢就是讓鍾學馗念念不忘的惡鬼越獄事件的主要負責人,所以承擔了失職處罰的他,受到轉世為畜生的懲罰。

    不過這位大將也很有毅力,在轉世為家畜之前,他利用自己在地府的人脈打通了關節,讓自己不用喝下孟婆湯,因而在轉世後一直保有原來的記憶。而劉漢這麼做的目的,就是想親手把那些惡鬼捉回地府。不過動物的能力實在有限,在多次輪迴之中,他偶爾也會遇上惡鬼,卻始終沒有能力捉住它們,反而多次因為死在惡鬼手中而面臨又一次的轉世。

    就在劉漢於無休止的輪迴中越來越懷疑夢想的可行性時,幸運終於降臨了。這一世他轉世成了一隻野狗,本來在一次偶發的搏鬥中又將再次死於惡鬼手上,可就在危機之時,他被好心的游少菁當作受傷的野狗撿回家,成了這個特殊家庭的一員。

    斑斕擁有豐富的生活、工作經驗,以及極深奧的知識,他見多識廣、沉著穩重,對於游少菁和鍾學馗,不論是在捉鬼期間或是日常生活中,都有極大的幫助。當然,一家之主不在家時,斑斕便成了家裡的負責「人」。比如說現在,他就在廚房中忙碌著——游少菁平時上學時,中午不能回家為他們做飯,於是把做好的飯熱好給大家吃的工作,就落在了斑斕身上。

    ……

    波波偷偷地溜進了廚房。

    這隻小豬向來認為自己的食物不夠多,所以總會想方設法地去偷一些來吃——雖然游少菁從來也沒讓他挨餓過。

    「汪汪汪!」正在操作微波爐的斑斕叫了幾聲,不許波波進廚房是一條重要家規,斑斕是條忠誠的狗,對主人的命令一向都嚴格執行。

    波波不甘心地「滾」出了廚房,他不怕收養他的鍾學馗,連游少菁都不怕,唯獨害怕斑斕。只要面對斑斕那嚴厲的目光,或者聽見他的咆哮聲,波波所有的勇氣就會消失得一乾二淨,識相地選擇撤退。

    斑斕把飯菜熱好,一盤一盤小心地叼到一個小推車上,然後推到外面。

    「汪汪汪汪……」隨著開飯的宣佈,家庭成員們能動的全聚了上來。

    由於家庭成員構成的複雜性,所以這個家庭在餐桌上一視同仁,不管人、鬼、狗、豬,全都有資格上餐桌吃同樣的飯菜,只不過有坐著或站著的區別罷了。只有鍾學馗因不能從牆裡出來,只能眼睜睜地等別人餵他。如果游少菁在家,不管多忙,總是會先餵了他之後再吃飯,可是游少菁不在家的時候,鍾學馗就沒有那麼好的待遇了。

    貓、狗和小豬在餐桌上吃得不亦樂乎,而斑斕一邊吃飯,一邊還在用嚴厲的目光阻止波波偷偷去搶鍾學馗的食物——他正在逼迫鍾學馗使用他剛剛傳授的法術,精確地操控食物飛進自己嘴裡,所以鍾學馗吃飯的速度特別慢,也給了虎視眈眈的波波可趁之機。

    其實學會這種法術並不難,難在精確控制方面的要求,比如一口飯的份量、一口湯的份量、一口菜的份量,以及帶起湯汁的份量,要對準的是嘴巴還是臉頰……雖然嘴巴跟臉頰一直長在那裡不會移動,可是真的要用這個法術把飯菜放進去,確實很難。

    如果游少菁在家,她也會支持斑斕用吃飯強迫鍾學馗學習法術的決定,並且會對鍾學馗不時把自己弄得一臉湯水的法術水平大加譏諷,但是當她發現鍾學馗很難用這個法術自己吃飽之後,她就會一邊抱怨一邊餵他吃飯,畢竟她不想讓鍾學馗挨餓。

    而斑斕則不同,他不會去譏諷或批評取笑鍾學馗,事實上他根本對鍾學馗的一切舉動視而不見,而且也絕對不會像游少菁那樣心軟,會因為鍾學馗挨了餓而允許他啃著吃。只要鍾學馗沒辦法自己吃飽,他就會讓飯一直放在那裡,任由鍾學馗自己吃,或者直到被波波偷吃完為止。

    斑斕是個嚴厲的老師。

    在陰司的時候,劉漢的追隨者很多,可是他從來沒有正式收過徒弟。一是因為公務繁忙,實在沒時間。二是因為劉漢是個在這方面很挑剔的人,對學生的選擇很嚴格。即使那些只得到他一招半式指點的,也都是佼佼出眾的人物,在以前,像鍾學馗這樣資質平庸的文職鬼差,根本不可能受到他的青睞。

    可是現在,他沒有什麼選擇了。現在在他們這個以游少菁為首的捉鬼小分隊——至少他和鍾學馗是這麼認為的——中,有戰鬥能力的其實只有鍾學馗一個,只有盡快提升鍾學馗的能力,才有可能讓他們的整體能力有所提高,才能讓游少菁的生命安全得到更多的保障。所以斑斕對鍾學馗很嚴厲,大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好不容易在波波的搗亂和鍾學馗的奮鬥中完成了一場午餐,斑斕開始收拾餐桌。肥貓已經趴在沙發上準備飯後小睡——它甚至完全不介意餵它的是人還是狗,以一隻貓來說,它實在是豁達得過份;波波則佔據了窗前陽光下的一個墊子,正在翻動一本漫畫書,他所認識的百十個字,已差不多夠他看懂這種以圖畫為主的書籍;而鍾學馗則進入了修煉狀態,雖然他現在的狀態會使他事倍功半,可是能提高一點也是好的。

    這是這個家裡難得的安靜時光,斑斕把所有碗盤放好,泡在水槽裡。他的爪子實在沒辦法執行洗碗這樣複雜的工作,所以清潔餐具就是游少菁放學回來後的工作。然後斑斕進了書房,打開了游少菁的計算機。

    最近斑斕剛學會使用計算機上網,對於這種點擊一下就可以遍覽天下奇妙的網絡有點上癮,正如那句名言:在網絡上,沒有人知道你是一條狗。所以,斑斕就大大方方地以人類身份上網了。

    斑斕上網最愛看新聞和各種論壇,他對於那種很多相同愛好的人家在一起議論、爭吵、發表各自觀點的行為很感興趣,尤其是在本市的一些論壇上,可以看到很多和這個城市居民有關的大小事情,對於收集情報很有幫助。畢竟在現實之中,有很多事是狗不太方便去打聽的。

    斑斕熟練地瀏覽著幾個常去的論壇。

    他看到了前幾天本市一個化學工廠發生有毒氣體外洩事件的後續報導,一個網友在網上憤怒地說實際入院人數比政府對外公佈的要多十幾個,聲稱政府和報社一定收了那個工廠的好處,才連手封殺真相;還看到了關於某某路公交車上的乘客連手捉小偷的手機偷拍;另外幾條最新新聞都是些張家長李家短的小道消息,斑斕對於某某明星與某某人去旅館開房間的這些事沒興趣,都只看過標題就算了。

    又看了幾條,斑斕終於發現了一條離他的生活很近的消息。

    ××小區鬼貓出沒——那個帖子就是有這樣一個聳人聽聞的標題。

    由於小區的名字被××代替了,所以剛開始斑斕只把它當作一個常見、故弄玄虛的鬼故事來看,畢竟他喜歡看鬼故事,那些鬼鬼怪怪的描寫雖然不真實,卻令他有種親切感——他曾經在這麼評價一位網友的故事時,被人家罵是變態,可是那確實是他真實的想法。

    我從七號樓的後面轉出來,在七號樓與三號樓之間的花圃中又看到了它——那裡有一座小鹿雕像,而那隻貓就在雕像的底座上蹲著,用怪異的目光看著我,我甚至在它的嘴角看到了笑意……

    五號樓是小區中最矮的一棟,比別的大樓矮了大約兩三層,可是也有七層高,而我親眼看著那隻貓沿著樓的外牆爬了上去,躍上樓頂之後,甚至還回頭看了我一眼……

    這篇文章的作者把事情描述得很詳細,把文中的大樓、花園的位置聯想一下,斑斕發現了一個重大問題,那個××小區,很可能指的就是這裡。

    游少菁居住的這個小區的大樓編號排列有些混亂,七號樓是和三號樓挨在一起的。並且由於五號樓建成最晚,投資商在資金方面出了問題,因此蓋得比其它樓矮了幾層,若算了頂樓沒有住戶的閣樓,五號樓正好比其它的樓矮了三層。而在三號樓前面的花圃上,確實也有一座鹿形雕像,由於不大的雕像卻擁有一個挺大的底座,所以斑斕曾多次聽游少菁譏諷這個小區設計者的品味,對那個雕像還有一定的印象。

    這篇文章寫得詳盡到有些囉嗦,所以文內描述的環境也特別明確。

    斑斕把文章從頭到尾認真讀了一遍,基本上肯定了文章中的××小區就是這裡。

    這個故事是住在這裡的一個人,至少是很熟悉這個小區的人編出來的。

    或者……

    斑斕又仔細把這個帖子讀了一次。帖子的主要內容說的是發帖人,也就是文中的「我」的一段詭異經歷:

    「我」自稱住在小區之中,他是租屋的人,與其它三人一起合租了一間兩房一廳的房子。「我」在網吧做店員,因為通常在夜間上班,所以他與其它幾位白天上班的室友見面的機會並不多,相互間並不瞭解。當他注意到事情不對勁時,其實是在兩個室友搬走之後。

    僅僅搬走一個室友時,「我」還感到高興,因為這樣住處可以寬敞一些,「我」至少可以在新室友搬來前獨佔一個房間。緊接著第二個人也搬走了,一個月之內有兩個人搬走,並且都沒留下什麼理由,甚至放棄了他們預繳的房租。

    「我」與剩下的室友討論過這個問題,但那個室友也不太清楚。這個僅剩的室友白天上班,晚上向來玩到很晚才回來,進屋就睡,一覺到天亮,然後出門就走,對於其它兩人也不熟。

    「也許是因為貓叫太吵了。」這位睡得很死的室友對夜裡的動靜只有這麼一點印象。

    貓?

    「我」知道這個小區沒有禁止飼養寵物的特別規定,所以整個小區中充斥著各種寵物,貓這種人們經常飼養的寵物更是不少見,可是現在又不是春天,貓能叫得把人逼到搬家?別開玩笑了。

    就在「我」漸漸忘記了這件事時,沒多久,這剩下的室友竟然也匆匆搬走了,同樣是什麼話也沒留下,放棄了預繳的房租。在某一天「我」下班回來,就接到了房東關於房子要再找三名租屋者的通知,而那位室友就再也沒有出現了。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從這個時候開始,「我」才真正在乎起這件事來。

    那幾個室友都是普通的打工族,不至於有錢到捨得好幾個月的押金吧?還是他們不知道發了什麼財,突然變得大方了?三個室友都遇上發大財的機會,不太可能吧?說起來他們三個搬走,自己都是聽房東說的,並沒有親眼看見他們走,難道是房東把他們都殺掉了,謊稱他們搬走……這更不可能吧?

    「我」在胡思亂想中,心中不知為什麼就想起了那句「貓叫太吵了」。只是,自己怎麼從來沒聽見過貓叫呢?

    又過了幾天,「我」已經習慣了一個人住的感覺;在一天準備出門上班時,卻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他看見了一隻貓。

    這個小區並不禁止養寵物。所以人們也就毫不客氣地養了許多貓、狗、小鳥、兔子之類的寵物,特別是「我」上班的時間總在傍晚,更是天天可以看見那些出來遛狗、放鳥的人和他們的寵物。可是這一天,他看見的卻是一隻奇怪的貓。

    那是一隻全身黑色的貓,邁著無聲的步子從樹叢中忽然出現,站在路邊盯著他,兩隻黃色的眼睛中閃爍著兇猛的光芒,就好像在看自己盯上的獵物一樣。當「我」被它看得不耐煩、一腳踢過去的時候,那隻貓卻轉身竄入了草叢。

    不過「我」知道貓並沒有離開,而是在草叢中跟著自己,步步緊隨,直到「我」走出了小區,還依舊可以感覺到一道目光一直跟在身後,直到轉過了街角,視線接觸不到的地方才消失。

    「我」對這一切十分不解,卻不知道這僅僅是一串事件的開始。

    從這一天開始,「我」天天看到那隻貓,貓總是在「我」上下班的路上等著,跟蹤著「我」,用那可怕的陰森目光看著「我」,時不時還有打算撲上來的架勢。剛開始「我」覺得再怎麼古怪也不過是一隻貓而已,也不是很放在心上,但是在「我」厭煩了之後,便開始向鄰居打聽,知道沒有任何鄰居養這種黑貓之後,「我」便在某一天用一塊石頭將那隻貓活活砸死,扔進了垃圾桶。

    本來「我」以為事情就到此為止,可是第二天,又有一隻貓出現了。

    這次是只黑白花的雜色貓,外表與原本那只黑貓一點都不像,可是它們的動作、眼神、行為卻幾乎一模一樣,也是緊緊地跟著「我」,帶著惡毒的眼神,並且躍躍欲試地想進行攻擊。

    於是「我」便索性又殺死了這隻貓,可是隔天便被鄰居指責殺死了他們的寵物,不得不賠了一筆錢。

    然後,第三隻貓出現了,再後來是第四隻——「我」每殺死一隻怪貓,第二天便又會有一隻出現,它們重複著同樣的行為,好像是在一起訓練過一樣。而且這些貓絕不是什麼怪物,它們原本就是這個小區中人家的寵物,只不過在開始追蹤「我」之後,便不再回家,對原本的主人也表現得凶狠無比,一旦被主人找到,就對著原來的飼主又抓又咬、毫不留情。

    「我」在被這些怪貓騷擾了一個多星期之後,某天終於受到了貓的攻擊。

    那一天,那只怪貓極為狡猾,並沒有緊緊跟著「我」,而是先不現身,在「我」的注意力鬆懈之後,才忽然從角落躍出,從「我」的手臂上撕走一塊肉。「我」打死那只咬人的貓之後,又是打預防針,又是治療傷勢,花了不少錢,卻發現又有了更大的麻煩。那種怪貓的行為從那一天開始變本加厲,竟然一直跟到了「我」工作的地方,在那家網吧門口嚎叫著,一看見「我」出來,就不要命地撲咬。即使殺死了第一隻,第二天還是會再出現另一隻……

    這種日子過了幾天,「我」再也受不了,終於一下子想通之前室友們搬家的原因,於是也選擇了相同的做法,放棄了預付的房租,搬到了一個遠遠的地方。果然,在「我」搬家以後,那種怪貓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我」也就重新回到了平靜的生活中。

    現在「我」把這個故事貼在網上,與大家分享,並徵詢網友是否遇見過相同的怪事,有沒有人能夠解釋。

    斑斕看到這個帖子後面,有許多跟帖者聲稱自己就在「樓主」工作的那個網吧上網,曾親眼見過那只怪貓,證實「樓主」的話全是真的等等。

    一切都像真的一樣,所以網上的人把它當作了一個編得活靈活現的故事——網絡上不就喜歡這樣的故事嗎?

    斑斕把帖子看了幾遍後關了計算機,然後走出書房。

    「我要出去一下。」斑斕用自己的寫字板在雙目緊閉的鍾學馗面前留下了這幾個字。

    這位看起來一臉嚴肅、不聞身外事的鬼差,現在並不是在努力修煉,而是已經進入了甜美的夢鄉——他的努力修煉,從來堅持不了多少時間。

    斑斕不想去打擾他,自己走向門口。

    波波見他開門出去,立刻衝了出來,開始對他狂叫。這條狗太可惡了,趁游少菁不在時自己出去玩,也不叫別人。

    斑斕對他這種老覺得自己吃虧的樣子不屑一顧,汪汪叫了兩聲,便輕易把小波波嚇得逃到沙發下面。

    波波一肚子委屈,卻在斑斕出門後往沙發上的肥貓撲過去,將肥貓趕進臥室,自己佔據了剛才肥貓睡覺的地方——「欺軟怕硬」,波波真是把這幾個字的內涵彰顯得淋漓盡致。

    過了沒多久,斑斕從外面回來了;他出門前在脖子上掛了鑰匙,所以自己開門進來,進來後便趴在一邊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連游少菁回來都沒動一下。

    「斑斕今天心情不太好啊?你得罪他了?」游少菁一邊裝作給鍾學馗喝水,一邊小聲問鍾學馗。

    「沒啊,我在修煉中睡著了,一直睡到你回來,怎麼可能得罪他?」

    「還敢說,一定就是因為你修煉時偷懶才惹他不高興!」

    「不至於吧,我只睡了一會兒……」

    斑斕在窗下趴著,憑著犬類的良好聽覺,游少菁和鍾學馗兩個人竊竊私語的內容全傳入了他耳中。

    這兩個人真是沒救了,正在思考問題的斑斕懶得理他們,把頭別了過去。

    等到游少菁入睡之後,斑斕才又再次開門走出去,這次他一直到天亮才回來。等他小睡了一會兒爬起來時,家裡其它成員都已經起來了。

    「斑斕,你晚上幹什麼去了?」正在做早飯的游少菁從廚房中伸出頭來問。

    不用說,告密的人一定是鍾學馗。

    斑斕很誠懇地看著游少菁,毫不隱瞞地對她說:「汪汪汪汪汪汪……」

    「不想說就算了……」游少菁沒有打聽別人隱私的興趣,「你記住,這份菜不要給貓貓吃,他們說貓吃了身體不好。」

    斑斕點點頭。

    「待會兒也記得幫我錄××節目。」

    斑斕點點頭。

    「陽台的被子曬好就拿進來。」

    斑斕點點頭。

    游少菁滿意地摸摸他的頭,有這樣的寵物真是太棒了。

    ……

    游少菁出門上學之後,家裡就又歸斑斕掌管。

    平時斑斕對家裡的其它成員有絕對的控制權,特別是對波波,這個誰也管不動的小豬,只對斑斕有幾分害怕,因而在斑斕把持家務時會比較老實。不過今天游少菁一進門,斑斕就跟著跑了出去,給了波波無法無天的機會。

    他先溜進廚房,把每樣能吃的東西都吃了幾口,並把自己喜歡的東西全部吃掉。然後來到外面,先戲弄肥貓,又看了會兒電視,最後乾脆爬上窗簾向外面眺望。他很渴望像斑斕一樣可以自由地到外面去走走,可是他沒有那種權利;在這個家裡,即使同樣是寵物,地位也不一樣。比如說斑斕,就可以享受特權,想出門就出門,想吃東西就吃東西。比如說那只肥貓,它可以自由出入這個家的各個角落,包括游少菁的被窩。只有對他波波限制那麼多,那麼不公平!

    波波想要勇敢地反抗這一切,特別是當難得遇上游少菁與斑斕都不在家的時候,他的反抗就會升級。左看右看,肥貓已經躲到游少菁臥室裡——這隻貓最近學聰明了——一眼看到了窗台上的一盆花草,波波頓時找到了第一個目標。

    這盆破花,游少菁和斑斕平時又是澆水又是和它說話的,真是礙眼極了,乾脆今天把這個討厭鬼除掉,一顯我波兒象的捉鬼奇能。於是波波惡狠狠地往窗台衝過去。

    「波波,你要幹什麼!」鍾學馗見事情不妙,大叫了起來。(′文′心′手′打′組′手′打′整′理)

    波波頭都沒有回,「砰」的一聲,準確地落在窗台上,一臉獰笑地看著那盆毫無還手能力的花。

    「波波,你要是再胡鬧,游丫頭回來就會教訓你!」鍾學馗咆哮著,反正他也只能咆哮而已。

    來到人間之後,波波對他的尊重已經每況愈下,只對他揮舞一下小蹄子,就轉身繼續破壞行動。

    「波波,等游丫頭回來,我一定會告訴她的!」

    反正到時候你還是會幫我求情的。

    「波波,快住手,游丫頭很喜歡那盆花……」

    劈哩啪啦!所有花枝已經全部被扯落。

    「波波,你太過分了!」

    「碰!」波波把一個盒子扣在吵鬧不休的鍾學馗臉上。

    「波波,我要把你……」隨著這聲嚎叫,一個黑衣少年出現在屋中,向波波撲了上去。因為波波的行為實在是太過分了,鍾學馗不惜動用靈魂出體的機會。

    波波一見他撲過來,立刻轉向逃跑。鍾學馗身手敏捷,一把揪住了他的尾巴,波波也毫不客氣地往鍾學馗的手就是一口。波兒象雖然像豬,可是他的牙齒卻無比鋒利,尤其是那兩顆獠牙,簡直像兩支小匕首。而且他的牙齒是專門針對靈魂、鬼體用的,一口下去,身為鬼差的鍾學馗也受不了,發出了一聲慘叫,頓時鬆開了手。波波趁機一搖小尾巴,鑽入了沙發底下。

    鍾學馗伸手輕若無物地把沙發拎起來扔在一邊,又向波波撲去。

    波波一見藏身處沒有了,拔腿就跑,鍾學馗手長步大,幾步就跨到他身後,伸手把住了他的脖子。

    這下波波不能咬人了,只好奮力地扭動身體,拚命地掙扎反抗。

    鍾學馗捉住他之後,對著他的小屁股就是幾下,一邊打一邊教訓:「看你再胡鬧,看你再胡鬧!」

    波波大怒,用後腿用力地蹬踢。鍾學馗早有防備,按住他的後腿又打了幾下。波波打也打不過、逃又逃不了,自己又認為自己沒什麼錯,心中委屈,索性放聲大哭了起來。

    斑斕回到家裡,看見的就是這個情形:

    屋子裡一片狼藉,沙發翻在一邊,杯子、果盤都在地上,而窗台上游少菁跟別人打賭能養活的那盆花已經變成禿子。波波在大哭大鬧,而鍾學馗一臉氣憤,心疼地拎著他在那裡發呆。

    不用想,斑斕就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你們最好收拾乾淨,不然我會告訴她!」斑斕叼過寫字板,寫了了幾行大字,扔在鍾學馗和波波面前,然後又去閉目養神了。

    「他很不對勁。」

    「噗噗(我也這麼認為)。」

    鍾學馗和波波立刻達成共識,並且馬上開始動手收拾房子,打掃被他們破壞的一切。這幾天的斑斕看起來心情不太好,這種時候還是不要惹他得好,不然後果會很嚴重。據說,被贊為寬宏大度、仁厚穩重的劉漢大將軍,曾有過把惹毛他的鬼扔進化鬼池的紀錄,還曾經把一個對他出言不遜的鬼差綁在一頭狂奔的波兒象的獠牙上,讓他被拖著走了幾個時辰。現在的斑斕當然不能做出那麼可怕的事,可是他會把鍾學馗和波波扔給游少菁,暴怒的游少菁比化鬼池可怕多了。

    為了討斑斕歡心,鍾學馗還主動到廚房中,幫大家做了一頓難以下嚥的午餐。

    不過這一切,斑斕都沒怎麼理睬,他一直在一邊分析自己這兩天的所聽所見,並且在腦海深處尋找答案。他已經脫離人類社會太久了,在地府時,隨著地位的提高,劉漢已經很久不用親自去處理發生在人類當中的「小事件」了,而轉世為畜生之後……

    現在他得好好想想,下一步怎麼辦,整件事情的真相又是什麼……

    ……

    「斑斕是不是生病了?」

    「不會吧?我幫他打過所有能找到的犬類防疫針。」

    「那他這幾天怎麼一直魂不守舍的?」

    「會不會是戀愛了,看到了美女一見鍾情,卻因為身份差距不能去接近對方之類的?」

    聽了游少菁大膽的假設,鍾學馗發出一聲像雞被擰斷脖子時發出的聲音。

    「你不是說斑斕以前從沒婚娶過?那他現在要是有點什麼想法也很正常啊,就是可惜只能精神戀愛了……不知道人家女方能不能接受……」

    斑斕對於他們兩個越來越離譜的討論,實在無法繼續沉默下去,走過來嚴厲地看著游少菁和鍾學馗。

    正說得興奮的兩個人立刻就都住了嘴。

    真是的,這兩人怎麼就對背後議論別人這麼熱衷……

    不過,當著斑斕的面,游少菁他們一言不發,斑斕一轉身就又開始討論,只是把音量壓得更低了些,鍾學馗還用了個隔音法術。但是,斑斕不用聽也知道,他們這次的假設肯定更加離譜。

    斑斕對他們也無可奈何,只不過時不時地掃過一眼,讓他們兩個知道自己在盯著他們罷了。

    在斑斕的注視下,游少菁終於還是悻悻地回房間睡覺去了。

    當游少菁走後,斑斕又等了一會兒,待游少菁睡熟,便站起來向波波、肥貓他們叫了幾聲:「汪汪汪汪。」當然,在波波和肥貓的耳朵中,這便是「你們跟我走,我們得去辦點事」的意思。

    波波和貓貓都睜大了眼,對於斑斕的古怪要求,他們一時還反應不過來。特別是貓貓,它的主人是狄雲浩,雖然已經習慣服從游少菁,可是游少菁都不能算是它的主人,為什麼現在連游少菁的狗都要對它下命令?

    「汪汪汪汪汪(叫你們跟我出去辦點事:立刻!)……」斑斕很有大將風範,以當大將軍時吩咐部下的口吻和氣勢再次宣佈,這下波波和貓貓在他的眼神下什麼反抗也沒有,乖乖地跟著出了門。

    出門前,斑斕給了鍾學馗一個嚴厲的眼神:「如果你敢告密……」

    留給鍾學馗充分的想像空間之後,他們三個便揚長而去。

    「一定就是談戀愛了!」鍾學馗在斑斕身後又是一陣悄悄的咕噥,不過他可不敢大聲說出來。

    ……

    自從租了這間房子之後,鄭秀的生活便一直過得不安寧。

    每天晚上出現在窗外的貓叫,吵得本來就有些神經衰弱的她更是睡不好。剛開始鄭秀以為那只是一隻可憐的流浪貓,而她向來喜歡貓,所以還特意開窗去看,想給它一點東西吃,認為貓吃飽了應該就會停止嚎叫。

    一連幾天,鄭秀給的食物根本沒被動過,當鄭秀認為她遇上的是鄰居家沒教養的貓時,卻在一天晚上看見了那只吵鬧的貓。

    鄭秀看見的,是一隻黑色、雙眼閃著凶殘幽芒的大貓。那隻貓蹲在鄭秀住處的窗台外,歪著頭看向開窗的鄭秀,神態明明白白地說明,它根本不是來要食物的,而是……

    鄭秀的不祥預感讓她及時關窗,才躲過了那隻貓衝著她的臉撲上來的一抓。

    貓爪抓中了玻璃窗,玻璃被抓得發出了「吱吱」的刺耳聲。可是那隻貓還是不甘心,就那樣撲在窗戶上,把窗戶玻璃抓得不住作響,那「吱吱嘎嘎」的刺耳聲就接連不斷地傳進窗內。

    鄭秀嚇壞了,緊緊關上了窗、拉上窗簾,再也不敢往窗外看,但是窗戶上連續不斷地抓撓聲和貓叫令她一夜無眠。第二天一早,她拉開窗簾時,看到的是玻璃被貓爪抓出的許多刮痕。

    這要是抓在自己身上……鄭秀不懷疑那隻貓原本確實是要抓在自己身上的。

    鄭秀不知道這隻貓是怎麼了,大概是瘋了吧?瘋貓應該是很危險的,據說被傳染的人也是必死無疑呢。這個小區裡有這麼可怕的動物,自己以後可得小心點了。

    鄭秀認定自己是遇見瘋貓之後,卻又聽說那隻貓其實也是有主人的。它原本是前面一戶人家養的一隻名種貓,家裡養得用心,從來沒讓它出過門,可就在搬到這個小區的那天晚上,不知道這隻貓怎麼了,硬是咬了家裡的女主人和小主人,然後跑到鄭秀現在住的這間房子窗外,開始了一夜又一夜的吵鬧。

    貓的主人原本也想把這隻貓帶回家,可是這隻貓根本不認主,只要有人靠近就是一陣抓咬。而且它竟然不吃主人餵它的食物,而是到附近人家中去偷吃、偷喝,咬人搗亂。

    周圍的居民都認為這隻貓已經瘋了,最後,人們害怕這隻貓會傷害小區裡的孩子,不顧貓主人反對,找了幾個強壯的小伙子,合力把它打死了事。

    小區中的瘋貓事件隨著貓的屍體被燒掉而結束,可是鄭秀的噩夢才剛開始。

    第二天晚上,本來以為終於可以睡個好覺的鄭秀,窗外又響起了貓叫聲。

    鄭秀原本不想再去看窗外有什麼,她實在害怕再看見那種情形,可是被叫聲吵鬧得實在睡不著,於是揭起窗簾,悄悄往窗外看了一眼。

    又有一隻貓,正緊緊貼在窗戶上,藍光閃閃的眼睛貼著窗戶。看到鄭秀掀開窗簾一角,馬上怪叫著撲上來,用力在窗戶上抓著,它咆哮著對鄭秀露出了牙齒,嘴角的口水直直流了下去……

    鄭秀不知道這是怎麼了,難道這個小區正在流行貓瘋病嗎?可是為什麼偏偏在自己的窗外?雖然這些貓也會去騷擾別人,可是為什麼每一晚都出現在自己的窗外?

    鄭秀此時對於其它三個室友因工作還沒回來的慶幸已全部消失,她們為什麼還不快點回來呢,自己再也不想一個人面對這一切了……

    鄭秀小心翼翼地走著,今天下班的時候,主任忽然扔給她一份資料要她明天一早交件。雖然心中極不情願加班,但也沒辦法違抗上司的命令;鄭秀連飯都沒吃,死趕活趕,卻還是沒能在日落之前完成工作,等她走在回家路上時,已經是萬戶燈光,天色全黑。

    現在的城市基本上不需要有走夜路的擔憂,只要不去特別偏僻的地方,走到哪裡都有燈光照明,像鄭秀居住的這種住宅區,更是三五步一盞路燈,再加上那些造景燈,整個小區一點也不會給人黑暗的感覺。

    可是鄭秀還是十分害怕,甚至在小區門口猶豫了很久,考慮著是不是應該請一位保全人員護送自己進去——可是這要怎麼開口?難道說自己是因為害怕貓的襲擊?別人怎麼會相信呢?

    所以鄭秀最後還是獨自走進了小區。

    她心裡在害怕的,就是那只怪貓。

    不知道怎麼的,鄭秀有種預感,那隻貓是想攻擊自己。它天天在窗外出現,為的就是等待攻擊自己的機會。只不過自己從來不在晚上出門,而且那隻貓似乎也不能在白天出現罷了。

    鄭秀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一隻貓這樣憎恨,也不知道一隻貓怎麼會這樣憎恨人?可是她知道,現在自己走在夜路上,應該正好給了那只怪貓最好的攻擊機會。

    小區中綠化做得很好,鄭秀以前很喜歡這種居住環境,可是現在,她憎恨那些在這裡種了這麼多植物的人。

    因為到處都是樹木、草叢,她生怕那隻貓就躲在不知道哪棵樹上、哪處草叢下,並且會在自己經過時突然跳出來,惡狠狠地抓向自己的臉……

    鄭秀想要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住處,緊緊地關上門,那樣才能感到安全,可是又害怕走得太快,會因為慌張而看不清周圍的環境,給那只怪貓可趁之機。就在她緊張萬分地行走著時,忽然聽到身邊的草叢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啊……」

    看到真的有東西從草叢中衝出來,鄭秀嚇得尖叫一聲,抱著頭蹲了下去。

    可是她並沒有受到什麼襲擊。

    等鄭秀再抬頭去看時,那東西已從道路上一掠而過,鑽入另一邊的花圃中。也是因為鄭秀的眼力很好,才在這麼短的時間中勉強看清那竟是「一疊」動物。

    之所以下意識地用了「一疊」這個詞,實在是因為那幾隻動物確實是疊在一起跑過去的。鄭秀依稀看見是一隻狗在跑,狗背上駝著一隻貓,貓身上駝著一隻……不,不是一隻公雞,而是——好像,大概,似乎,可能,極像……是一隻豬?

    貓駝著一隻豬?

    她用力揉揉眼睛再仔細看,發現眼前除了樹影搖晃,已經什麼動物也看不見了。

    一定是自己緊張過度,都出現幻覺了,呵呵呵呵……布萊梅樂隊,什麼年代的故事了,不過公雞怎麼會變成豬呢?

    鄭秀胡思亂想著,加快腳步繼續走,一直到她走回自己的住處,也沒受到什麼怪貓襲擊,甚至當天晚上,那只怪貓也沒再出現在她窗外,看來一切不過是出於獨居的不安所引起的妄想罷了。鄭秀很快回復正常生活,把這件事遺忘在記憶的角落中了。

    ……

    那只一直隱藏在花圃中的黑貓,盯著眼前的幾個「對手」發出一聲低吼,由於這些敵人的出現,讓它失去攻擊自己跟蹤這麼久的目標的機會,可是這些對手是這麼怪異,它也不知該怎麼應付才好。

    斑斕盯著眼前這隻大貓,發出幾聲吠叫。

    貓看著斑斕,對狗的恐懼本能依舊保留在心底,雖然心中的仇恨使它很想撲上去撕碎這隻狗,可是它的本能在告訴它,狗是很可怕的。

    貓猶豫了,眼看著那個它想要攻擊的人走遠,消失在大樓之間。

    那個人在眼前消失的憤恨讓貓暴躁起來,於是向前走了幾步,朝斑斕發出嘶吼,爪子死死地抓著地面,把草皮和泥土都刨了出來。

    斑斕盯著它,同樣也發出嘶吼,一步也不後退。

    就在斑斕和這只怪貓對峙時,早就從斑斕背上跳進草叢的貓貓,一步三晃地扭了出來,對那隻貓懶洋洋地叫了一聲。

    怪貓對自己這只同類也不客氣,同樣大吼大叫,殺氣騰騰。

    貓貓又叫了幾聲,對方才終於以相同的方式響應。貓貓又對斑斕叫了幾聲,便搖擺著走開了——這就是斑斕帶它來的原因:當貓語翻譯。也許因為斑斕的靈魂並不是一隻真正的狗,對獸語的掌握並不是很好,雖然瞭解與他一起生活的貓貓和波波的話,但是與其它狗類之外的動物溝通就有一定的障礙,反而是貓貓在與其它動物的溝通上很有天賦,甚至可以隔著窗子與一隻麻雀聊上半天。

    現在斑斕從貓貓那裡聽到的,就是眼前這隻貓的瘋狂念頭。

    它想把一個人類撕碎,把一個住在那棟樓那戶的人活活撕碎,把他的眼睛摳出來、把他的四肢折斷,把他的肚子剖開、內臟拖出來,然後給還有生息的他澆上開水……

    它想這麼做,想把人類弄成這個樣子……

    斑斕歎了口氣,看來他的判斷果然正確。

    那隻貓已經不耐煩了,咆哮著往斑斕撲了上來。

    斑斕不會蠢到和它打鬥,猛地又發出了一連串吠叫,然後趁著對方被狗的叫聲嚇得一愣的空檔拔腿就跑。那隻貓馬上便也哭嚎著追了上來。

    此時它完全被激怒了,人和狗都是它厭惡的東西,所以當它很想撕碎一個人卻無法做到時,就變得很想撕碎這隻狗。即使對方是狗,而它只是一隻貓,它也很想把對方撕碎,把他的眼睛摳出來,把他的……

    貓的神情已經陷入狂亂,一邊追趕一邊嚎叫,一邊瘋狂地抓撓身邊的一切,樹叢、花草、小動物和行人,結果引起一場大騷亂,很多人在嚷著「瘋貓、瘋狗」什麼的,不過斑斕和那隻貓對於人類的大驚小怪都很不屑,逕自進行著自己的追逐。

    在三號樓與七號樓之間的小花圃中,有一座兩隻小鹿造型的雕像。雕像的底座很大,以至於和雕像本身顯得有些不太協調,不過這個小區並不是什麼高級住宅區,對於環境藝術的要求並不高,因此它也就一直保存下來。對於小區居民們來說,有這個空地加上小花園,總比一點綠地也沒有好吧?

    當怪貓追著斑斕來到這裡之後,猛地停住了腳步,因為此時,在那隻小鹿雕像的背上,正蹲坐著一隻小豬——貓和豬之間本來沒什麼恩怨,可是一看到這隻豬,那只怪貓卻露出嚇壞的神情,轉身想跑。

    這時,斑斕猛地從旁邊撲了上來,衝著這隻貓的耳朵大叫幾聲:「汪汪汪汪……」

    狗的叫聲和見到小豬後的驚恐令這隻貓一個哆嗦,然後,一團普通人肉眼看不見的黑色霧氣從貓身上飄了出來,並且用很快的速度散向了花圃之外。

    「汪汪汪……」斑斕衝著依舊無動於衷的小豬大吼。

    小豬用蹄子彈彈自己的耳朵,彷彿沒有聽見。

    「汪汪汪……」斑斕的聲音變嚴厲了,他可不會像游少菁、鍾學馗他們一樣縱容這只波兒象。靈獸生於天地間,都有著自己天生的責任,斑斕實在看不慣這種對責任一再逃避的行為。

    小豬縱然一百萬個不情願,可也不敢當面違背斑斕的命令,於是他弓起身子,對著那團霧氣,一個響亮的噴嚏噴了過去。

    小豬噴出的氣息與那團霧氣一碰,那團霧氣就像碰上了冷空氣一樣,馬上就收縮、凝結,最後竟然凝結成一顆小米粒大小的小珠子,滾落到地上。斑斕立刻過去,把珠子小心地舔進口中。

    然後斑斕來到了那個雕像面前,仔細看著。「汪汪汪汪……」又向小豬叫了幾聲。

    這次小豬臉上的不滿更加重了,憤怒地揮動小蹄子,對斑斕大聲抗議著。他怎麼可以對自己做這種要求?這太過分了吧!欺負人,這根本就是欺負人!我絕對不會向你妥協的!波波不傻,他心裡其實很清楚游少菁對自己的容忍程度能到哪裡,所以也就很清楚地知道,游少菁是絕對不會允許斑斕這樣欺負自己的,到時候游少菁絕對不會因為自己拒絕了斑斕這個無理要求而教訓自己。

    「噗噗噗噗(有本事你去告狀啊,看她會不會護著你)……」波波用極其囂張的態度對斑斕揮舞蹄子。

    斑斕根本不吃這一套,他圍著小豬轉了幾圈,忽然一口咬向小豬的尾巴。

    小豬疼得大叫起來,掙脫了斑斕的利齒向前猛衝,由於斑斕計算得精確,波波正好是向著斑斕計劃中的方向而去。只見小豬像離開弓弦的箭一樣,自己想煞都煞不住地一頭撞在了那座雕像的基座上。

    那雕像基座雖然是用水泥和磚砌成,可是居然也抵擋不住小豬的這麼一撞,只聽「轟」的一巨聲,然後便是一陣嘩哩嘩啦聲。只見從小豬的頭部接觸點開始,整個基座開始龜裂,裂痕越來越大,水泥塊與磚頭不住地掉落,而那一大一小兩隻鹿也歪歪斜斜,最後終於倒了下來,其中一隻跌斷了腿,另一隻則乾脆摔斷了脖子。

    聲音這麼大,驚動了正在乘涼、散步的人們,紛紛過來察看。而在他們到達之前,斑斕便叫了肥貓,自己叼著還在頭昏眼花的波波飛快逃走了。

    不過在雕像倒塌到人們到來之間的這段時間,已經足夠讓斑斕看清在那個基座中露出來的東西——屍體,貓的屍體。斑斕無法說清楚有多少,但他至少看見了三、四個頭顱。那些貓被殺死之後,徹進了這個基座中,所以它們才那麼憎恨人類,以至於生出一個惡鬼吧?

    身後的人們似乎也看見了和斑斕一樣的情景而驚叫聲不斷……

    ……

    當斑斕他們悄悄溜進屋裡時,屋裡的燈亮了。

    游少菁站在門口,一臉嚴肅地看著他們:「這麼晚了,你們出去幹什麼了?」不用問,牆上那張緊閉雙眼裝熟睡的鬼臉就說明了一切,告密的又是鍾學馗。

    這會兒波波一反常態,進門就一頭栽進游少菁懷中,揮動小蹄子,指著自己一身灰土的樣子,又指著斑斕,不住「噗噗噗噗」地控訴著。這隻小豬最會觀察誰是「當權者」,當然知道這個家裡誰才是真正的大家長。斑斕平時那麼囂張跋扈,也只有游少菁可以斥責他幾句。斑斕是只很忠實、很守本分的狗,他對主人很尊重,所以游少菁說他,他總是乖乖地聽著。

    游少菁看看波波狼狽的樣子,皺起眉頭問:「你們到底幹什麼去了?波波又幹什麼壞事了?怎麼弄成這樣?」

    「噗噗噗噗……」波波努力表達著自己的氣憤。什麼叫「波波又幹什麼壞事了」,難道我就這麼不被信任,只要有什麼事,便一定是我幹的?他,是他,他咬我,他!波波比劃著蹄子,把尾巴伸到游少菁的眼皮下,想讓她明白發生了什麼:我的尾巴好可憐何,上面還有幾個齒痕呢!

    「好吧,看在你自己也知道髒的份上,待會兒我會給你好好洗澡的。」游少菁大方表示。

    什麼,這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波波猛地從游少菁懷中掙出來,衝到斑斕面前開始大叫,明明是他,你問問他……

    「斑斕?」游少菁終於發覺這件事與斑斕的關係了,「你說,你們到底幹什麼去了?半夜三更的,有什麼事不能等到明天!」

    斑斕睜著誠實認真的雙眼看著游少菁,很誠懇地說:「汪汪汪汪汪……」

    游少菁歎口氣,這個斑斕每次不想說實話就來這一招。

    不過斑斕是一片坦然,反正我已經對你全說了,我問心無愧,你聽不懂不是我的錯。我真是一條忠於主人、毫不隱瞞的好狗啊。於是他就在對自己的讚賞中大大方方地進了屋,找了個角落趴下休息。

    「好了,這次我就不追究了,但以後晚上再要出去得先向我報備!」游少菁對斑斕下達了命令。

    「汪汪汪。」好吧,到時候我會報備,如果你聽得懂的話。

    游少菁也無奈,抓著小豬出氣:「走,洗澡去吧,還有貓貓,你也來。」

    「噗噗噗噗(這太不公平了,這太不公平了)……」

    斑斕從嘴裡吐出那顆小珠子,放在兩爪之間仔細看著。

    世界變了,變得讓他都有些適應不過來了。

    他的鬼差生涯中曾經見過動物化作的妖怪、厲鬼,可是他從來沒見過動物化作的惡鬼。因為惡鬼本身是由生物的惡念所形成,而動物由於智力的限制,往往不可能像人類一樣積累出那麼多惡念。

    可是現在,他終於開了眼界。

    可是這些惡鬼的製造者,究竟是貓?還是人類?

    小區中的那些雕像,是在樓房建成後才建的。那時,有些樓房已經搬進住戶,而一些房子內部卻還沒有裝修完畢,於是一些工人——內部裝修工人和園景建造工人,就住在那些空屋中,把那些還沒有出售的房子當作臨時宿舍。

    如果斑斕沒有弄錯,幾個被貓攻擊的人租住的房子,就曾經住過幾個工人。

    斑斕猜想,是這些工人中的一個或幾個,他們曾經在這個小區中做過一件很不好,甚至可以說是殘忍的事情:他或他們不知出於什麼目的,虐殺了這個小區中的十幾隻貓,並且為了逃避貓主人的尋找,把貓的屍體全埋進了那個正在修建的雕像基座中。

    工人們建完這個小區最後的工程就離開了,而貓們慘死時的復仇念頭終於化成了一個惡鬼。

    也許是因為那個惡鬼只是動物化成的,能力有限,僅僅可以附在同類——貓的身上。而且這個惡鬼也缺少智力,僅讓殺死那個房子中住戶的念頭支配著行為。

    附身在貓身上卻想要襲擊人類,也許這是個難以實現的願望,所以,這個惡鬼恐怕也難以強大起來,可是斑斕擔心的卻是其它的事。

    為什麼原本單純的動物,也會產生足以生出惡鬼的惡念呢?為什麼這些依附著人類生存的寵物,最後生出的惡念卻是要殺死人類呢?

    也許是因為它們與人類太接近了。

    寵物們和人類在一起生活,看著人類的一舉一動,於是也變得越來越聰明、越來越習慣人類的一些行為模式。

    當動物們的心中也會生出惡鬼之後,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也許,地府那固守成規的形式,也該進行一些變革了吧?

    斑斕對著那粒小得幾乎難以注意到的鬼珠發了半天呆,趁著游少菁還帶著波波他們在浴室裡奮鬥的時候,銜起鬼珠走進廚房。

    過了一會兒,波波濕淋淋地第一個從浴室裡衝了出來,把手拿大毛巾想要捉住他的游少菁遠遠甩在身後,直接衝進了廚房——今天他受了這麼多委屈,當然需要好好彌補一下。

    波波先一把捉過一根香蕉,又跳到一個蘋果上,採用「獅子滾繡球」的方式把蘋果運到沙發邊,然後叼著它們爬上沙發,舒舒服服地躺了下來享用。

    游少菁衝過來捉住他,用大毛巾把這隻小豬仔細擦了一遍,最後沒有沒收他的水果,就回頭去對付肥貓洗澡了。

    波波幾口就把香蕉吞了下去,抹抹嘴,這根香蕉的味道似乎特別好,而且很有飽足感,吃了之後,他那總感到餓的肚子一下子就飽了。

    乾脆,蘋果留到睡醒再吃吧。

    波波這麼想著,便抱著他的蘋果進入了夢鄉……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