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相愛，是兩個人一起跳探戈 文 / 吳若權

    自從星期一在路上碰見車號末尾520的白色TIERRA小姐後，我每天塞車時的心情就更好了，耳朵聽著電台節目播放政客吵架的精彩表演，眼睛還不時注意路上的車子，看會不會再碰見車號末尾520的白色TIERRA小姐。

    為了實現這個小小的夢想，我每天嘗試努力地在同一時間出門，以便於能夠在某個等待紅燈的車陣中，與她重逢。

    從路徑判斷，她應該也住城市的北區，每天開車往東區上班。我突發奇想，如果能追到她，兩人變成男女朋友，也許我們可以開一輛車就好，既省油，也對改善市區的交通堵塞現象有具體的貢獻。

    從星期二到星期五，日子在每天出門的盼望中與失之交臂的頹喪中，很快地過去。我再也沒有發現她行車的蹤影。

    不必上班的星期六早晨，我竟然很例外地準時在七點鐘清醒。平常假日的我非得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補充星期一到星期五不足的睡眠。但這一天，我發現自己被車號末尾520的白色TIERRA小姐制約了，明明不必早起趕著上班，卻還是在亢奮的心情下甦醒。

    我呆呆坐在床緣，想著該如何打發這個憑空多出來的上午。靈機一動，想著不妨去半年前報名繳了會員費、卻從來沒去過的健身俱樂部，活動筋骨。

    從車庫開出我的福斯Golf時，又看見右邊後車門的三道刮痕，我動了修車的念頭，但仔細想想，事先沒有預約，加上是周休二日的星期六，修車廠大概不會有人理我吧！於是，我篤定地將方向盤向右打，往健身俱樂部的方向出發。

    人生，可能就是這樣吧！一念之間，向左轉、或向右走，際遇完全不同。

    你猜，我在開往健身俱樂部的路上，碰見了誰？沒錯！就是——車號末尾520的白色TIERRA小姐。

    同樣是上高架快速道路前，路面減少為兩個車道的路段，簡直是星期一那天的翻版。不同的是，星期六上午不塞車。

    她開車滿猛的，喜歡超車，隨時變換車道。

    全天下開車技術最好、和最差的，都是女人。這個道理就如同全天下烹飪技術最好、和最差的，都是男人一樣。只不過，她是前者，開車技術最好；而我是後者，烹飪技術最差。

    不過，這時候還不必考慮那麼多，先把烹飪技術擺在腦後，我必須先克服開車技術。

    我追上去，設法和她保持同樣的時速平行並走。她顯然發現這個樂趣，時快時慢，考驗我的技術和誠意。

    ThankGod！這條高架快速道路有夠長，我們以「比翼雙飛」般的姿態，奔馳了將近二十分鐘，下高架快速道路時，又正巧碰到一個紅燈。

    我大膽地按下右側前門的電動窗，試探她的反應。她大方地回望一眼，嘴角帶有些笑意。

    God！保佑紅燈再稍微多停久一點吧！我不想錯過這個好機會！

    老天果然很幫忙，不過卻幫了倒忙。

    她降下左側的車窗，正當我想開口搭訕時，一時慌張沒將剎車板給踩緊，我的福斯Golf竟向前滑行了半公尺——她的眼光準確地停留在我右側車門幾道深深淺淺的刮痕上。

    我明顯地看到她眉心一皺，毫不掩飾地露出嫌惡的表情。這次，老天幫了她的忙，說時遲、那時快，綠燈亮了，她以極快的速度向前衝去，好像是在宣告剛剛成功擺脫了一名無聊男子。

    「※◎＃％＆＊…」我不禁破口大罵。

    這勢利的女人，竟用她的行動來羞辱我，這比我被前面三個女朋友炒魷魚還更難堪。雖然，她們都會當場令我尷尬，卻也不到這種顏面掃地的地步。

    車號末尾520的白色TIERRA，就此幻滅。想去健身俱樂部活動筋骨的念頭，也就此打消。

    也許，我還是碰碰運氣，修車去吧！再下一個路口UTurn，換個相反的方向，但願能改變我的人生。

    事實證明：人在運氣背的時候，不妨換個方向，重新來過。我到達修車廠時，服務人員非常親切地接待我。因為很多顧客都以為他們週末沒有營業，所以生意並不太忙。他們答應幫我趕工，並且保證只要五天就可以把我的福斯Golf外觀搞得像新車一樣。

    過了五天沒有車開的日子，我才發現該好好珍惜自己有車的日子，就算它是傷痕纍纍，但也任重道遠。

    下班前，到車廠取車時，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的福斯Golf，果然像部新車一樣。除了車牌號碼和後照鏡掛著的那隻小熊，是我熟悉的以外，其它部分都新得令我陌生。

    一個人，或一段愛情，也可以像一輛車，被修復到這麼完美的地步嗎？

    當時的我，並不確定；但後來，我肯定了這個答案。

    開著修好的福斯Golf離開車廠，愛情的創傷彷彿也逐漸痊癒。傍晚的市郊，街燈一盞一盞亮了起來。耳機裡響起行動電話的聲音——

    「喂，是Leo嗎？」很熟悉的女聲問。

    「我是！」

    「你聽不出來我的聲音嗎？」對方遲疑了一下：「好久沒聯絡了，我是Jen。」

    「MyGod！」我忍不住吐出口頭禪，激動地問：「你在哪裡？」

    「我……我在看得見星星的地方，上次你帶我來的地方，還記得嗎？」她故意模仿另一家汽車廠牌電視廣告影片中的語氣，暗示我正確的位置。

    「Jen，我很想念你！我願意為你把棒球棍丟掉；你願不願意重新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陪你看星星？」

    趁她還來不及拒絕之前，我把車調了頭，直接往陽明山的小油坑狂奔而去。

    相愛，是兩個人一起跳「探戈」。彼此都願意調整舞步，相互配合，才能舞出曼妙的旋律，跳得長長久久。

    談戀愛，兩人難免碰到價值觀或生活習慣的衝突，不要妄想要求對方改變，是第一步。學會尊重差異、彼此包容，是第二步。

    我們很難要求對方為愛情做任何改變。在相遇之前，他已經獨立生活了十幾年以上；你也一樣。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改變，很難成功。

    除非，當事人自己願意改變。

    如果，對方真的願意為愛情改變，實在是令人感動。光是表現改變的意願，就已經千金難贖了。如果，對方真能付出行動，改變成功。這樣的愛情、這樣的人生，夫復何求？

    講到改變，雖然很難，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做到。最重要的是，必須先有「改變」的念頭，然後採取正確的行動。

    當然，決心要改變的人，在改變的過程中，會碰到很多、很多的困難，但一定要堅持下去。

    要盡量多給自己一些鼓勵；不必要求別人一定要給你掌聲。改變，對自己而言，是難上加難。但是，對愛你的人而言，卻是理所當然。並不是因為他無情，而是因為他對你有很高的期望。

    要記住的是，你的一切改變是為了自己好，不是為了對方犧牲。委屈求全的愛，不會長久。輕言犧牲的愛，一樣不會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