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名著佳作 > 握在手裡的星星

正文 第十八章 文 / Didd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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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迪揮舞著雙拳,憤怒地朝明曉溪大喊:「你不配陪在牧野身邊!你滾啊!滾得越遠越好!不要再出現在他的面前了!你到底知道不知道牧野他有多麼痛苦啊?你這個白癡女人!為什麼你總是要讓他傷心?!你知道牧野剛回日本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嗎?你到底想害他害到什麼時候你才甘心?!」

    「蘭迪!」修斯有力的手臂緊緊地抱住他激動的身軀。「你冷靜點!冷靜!」

    「你要我怎麼樣才能冷靜下來!?」蘭迪氣得大吼,臉色緋紅。

    「照你說的話,牧野有可能會死啊!他會死啊!!!!!!要是……」他的聲音突然哽咽起來,淚水悄悄地從他藍得彷彿雨過天晴的天空一般的眼眸裡流出:「他死了,我絕對會和他一起死。」

    修斯的手輕輕在蘭迪的脖子上拍了一下。

    他閉上雙眼,身軀軟軟地滑落。

    修斯收起針管,打橫抱起蘭迪:「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你們現在可以進去看牧野流冰了。」

    明曉溪茫然地凝望著加護病房的門。

    突然間,她喪失了握住門把進去的勇氣。

    一隻修長的大手攔在她前面。

    她緩緩抬起頭。

    一臉刀疤的高大少年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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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堂。

    「你不要進去。」

    黯沉的眼神充滿敵意:

    「如果最終你還是要離開他,那麼,請你不要進去。」

    晴朗的天空,藍得望不見一朵白雲。

    醫院的庭院裡。

    明曉溪看著遠處的大樹,靜靜發怔。

    陽光照在她的身上,淡淡的,好像是一層裊裊如輕煙的羽紗。

    剛才鬼堂說的話,宛如一把利箭,深深地刺入她的心裡。

    她沒有踏進那個門。

    她在猶豫。

    好奇怪!為什麼直到這一刻,她還是沒有辦法明白自己的心呢?

    牧野流冰和她,相隔只有一扇門,幾步路的距離,卻怪異的遙遠得好像隔離著天涯與海角,生與死。

    「曉溪。」一個高高的,面色冷漠的淡金長髮男子站在她身後。

    明曉溪回頭望著他:「修斯,你找我嗎?」

    手指間優雅地夾著一根香煙,修斯的目光很銳利:「你應該去陪他,而不是只因為別人的一句話就退縮。」

    她垂在身旁的手微微倦縮了一下。

    他悠然地噴出濃霧:「現在的他,比任何時候都需要你。」

    眼眸彷彿覆上烏雲。

    明曉溪很茫然,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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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斯蒼白的指尖輕輕彈了彈,香煙的灰燼緩緩隨風而飄去,彷彿四月裡在盛開中而凋謝的櫻花:「除非,你根本不想見他。」

    她搖頭,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他真的只有百分之四十的機會醒過來嗎?」

    「人的頭腦是很神秘的地方,會發生什麼事情我也不能掌握。我已經盡力了,剩下的,就要靠你去努力。」

    明曉溪苦笑:「我?」因為她而弄的亂七八糟的事情還不夠多嗎?

    「我相信你,曉溪……」修斯看著眼前這個脆弱而又堅強的少女:「你已經創造出許多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奇跡,到他身邊去吧,我相信,奇跡會出現的。」

    「謝謝……」修斯的信任讓她的心頭一熱。

    「還有,你……不要怪蘭迪。」

    明曉溪苦澀一笑:「怎麼會呢……」他只是關心牧野流冰而已。

    「蘭迪,已經被我寵貫了。」

    她細細琢磨著這一句話,忽然一驚,嘴巴微微張開:「難道蘭迪是你的……」

    修斯淡淡地露出一個可以算是微笑的笑容:「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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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長的走廊,空蕩蕩的不見一個人影,寂靜得好像永遠都走不到盡頭似的。

    這裡到底是哪裡?

    明曉溪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雖然她剛才一直發呆而沒有看路,但是仁川醫院有大能到令她迷路的地步嗎?

    走廊白色清潔的牆上每隔幾步就掛著一幅畫。有油畫,有水彩畫,也有素描。每一幅作品都是如此的優美,可惜她完全沒有欣賞的心情。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比百合還要幽雅的聲音在她身旁響起。

    是她,那個夢一般美麗的冰極瞳。

    明曉溪聳聳肩,目光落在她清冷的臉上:「我也不知道。」

    冰極瞳的眼睛黑得好像是最能迷惑人的夜色:「澈一直在找你。」

    她的目光寒冷若冰:「你不應該到處走。」

    「瞳……」明曉溪忽然叫住她。

    「……?」

    「我是不是很可惡?……」

    「是。」

    明曉溪淺淺微笑:「你真誠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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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極瞳凝視著她,眼神很認真:「明曉溪!」

    她「呵呵」地笑出聲:「我還以為你會叫我明小姐呢。」

    冰極瞳皺緊清秀的眉毛:「你忘記了你曾經答應過我什麼嗎?」

    明曉溪輕輕地搖搖頭:「我沒有忘記……」

    「那你做到了沒有?」

    明曉溪還是搖頭。

    冰極瞳的面容逐漸一寸一寸地凝結成冰:「那時候我一定是瘋了才會相信你說的話。」

    明曉溪淡笑:「瞳,你怎麼會瘋了呢?」

    「你說過你永遠都不會傷害他!」冰極瞳執拗地看著明曉溪。

    「沒錯,我是說過。」明曉溪低下頭:「那是因為……我一直以為,只要我去努力,世界上沒有什麼我做不到的事情。我不想傷害澈,所以……我就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可是事實上,我一直在傷害他。一直……」一陣輕顫不經意地掠過明曉溪脆弱的指尖:「我知道我做錯了,只是沒有想到錯得那麼離譜。」

    她撓撓頭:「我是個笨蛋……我是一個一萬年才會出現一次的笨蛋……我什麼都處理不好……笑死人了……還嚷著自己是無往而不勝的……」

    「我不想聽這些。」冰極瞳打斷她的話。

    「我只想聽你親口說一句,你,不會離開他。」的

    凝望著她,冰極瞳低聲說道:「澈很愛你,很愛很愛。他愛你的程度比大海還要深,深到你我都想不出來。如果……你不愛他,那並不是你的錯。」冰極瞳看著她的目光突然變的嚴厲:「但是,如果你要離開他,那麼為什麼當初還要去招惹他?為什麼給了他希望又硬生生地破壞掉?

    明曉溪靜靜地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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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極瞳的眼睛幽黑得像夠不著底的深潭:「你不愛他,就請你把他遠遠的推開,不要再接近他!你怎麼不想想,澈要用什麼樣的心情來面對你?他從一開始就深深地愛著你,因為牧野流冰的關係他不敢說出來,只能靜靜地陪在你的身邊!你明白愛一個人卻不能告訴他的那種壓抑苦澀的心情嗎?」

    話到最後,她的嘴角染上濃濃的哀痛。

    明曉溪倚在牆上,沒有說話。

    她的眼神很遙遠,心思已經飛到了那個一直溫柔似水的少年身上。

    冰極瞳歎息:「我希望你不要傷害他。他的體貼和包容,不是你能傷害他的理由。你自己好好想清楚愛的是誰,不要再拖下去了。時間拖得越久,越是一個傷害。」

    明曉溪輕輕低喃:「喜歡……愛……到底是什麼?」

    「你可以喜歡很多人,卻只能愛一個人。」冰極瞳的聲音,深沉彷彿是一個詛咒。

    「誰能在你的心裡引起最大的震撼,你自己應該很清楚。在你的心靈深處,早已有了一個答案。好好的跟它交談,你就會發現它。」

    她指著前方那一扇緊閉著的門。

    「門後面有兩條岔路。左邊是澈在的地方,右邊是少爺在的地方,你乾脆利落地做個了結吧。」

    她向她深深地一鞠躬,黑瀑布一般的長髮跟著墜落:「我希望,你能記住你給過的承諾。」

    冰極瞳轉回身,逕直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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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曉溪望著她的背影靜靜發怔。

    雖然她是風間澈同夫異母的妹妹,但是……她一直愛著他啊……她……到底是用什麼樣的心情來跟她說這些話的?

    冰極瞳……那個夜一樣美麗的少女啊……

    ……「你可以喜歡很多人,卻只能愛一個人。」……

    是這樣嗎?

    明曉溪靠著牆壁慢慢地滑坐在地上。她抱住膝蓋將臉埋在腿中,靜靜地,輕輕地呼吸著。

    她……好討厭現在這樣的明曉溪……那麼懦弱,那麼不乾脆……

    她知道自己一直在逃避現實……以前說回台灣清理心中的感情其實也只是她想躲藏起來的借口。

    ……「我會讓你永遠愛我。」……

    牧野流冰的話,就像是一個封印,永遠地封住了她的心。

    抬起頭,明曉溪茫然地凝視著白白的天花板。

    如雪一樣的純白,就像一個優雅少年那永遠溫暖的微笑。

    驀地,心口好像掉了什麼東西。

    「登!」

    東西跌落在光滑的地板上。

    明曉溪低下頭。

    一條密密麻麻的鑲滿碎鑽的項鏈,靜靜地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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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字架形綴子上的每一顆碎鑽,都流淌著晶瑩如水晶的剔透光芒,彷彿在訴說一個愛的宣言。

    ……「不許拿下來,你要一直帶著。」……的

    ……「我們交換了信物,就定下了終身。這不是你送我項鏈的意義嗎?」……

    ……「是的。我們定下了終身。」……

    已經……沒有辦法再戴著它了嗎?

    連上天,都決定幫她做出一個選擇嗎?

    明曉溪撿起它,放在手心裡。

    項鏈冰冷的溫度,一直蔓延進她的心底。

    她的手嘎然緊握成拳,感覺到每一顆碎鑽,在恍然之間,都已經鑲在了她的手心。

    項鏈已經掉了,只要她還給他,那麼他們之間,就不會再有什麼問題。

    她要放棄嗎?

    她要放手嗎?

    明曉溪小小聲問著自己。

    也許……她能明白喜歡和愛的區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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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歡……就是見到他你會很高興,會不由自主地想接近他,接觸他。愛,就是心疼他、憐惜他。你會很想很想見他,卻又怕見到他。你會想把這個世界上所有你認為最好的東西都送給他。

    張開手心,她望著那一顆顆晶瑩明透得恍若淚水的碎鑽。

    她沒有辦法放棄……

    突然憶起冰極瞳在那天夜晚所說的話。

    ……「只要你能放得下,一切都還來得及。」……

    對不起,瞳,她……實在是放不下了。

    左邊。

    她……選擇了走向左邊。

    手緊握住門把,她站在門外躊躇半晌,還是沒有辦法提起勇氣走進去。

    她知道他在等她,無論她多久才回來,他會一直等下去。

    明曉溪打開門。

    屋裡,風間澈靜靜地坐在白色的沙發上。他額前的幾縷髮絲柔柔地垂在眉宇間,逗弄著他溫柔的雙眼。他好像一直在等著她,等了好久,久到令他忘記了時間。清遠如雪山的面容上,有著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淡淡的寂寞。

    那一抹孤獨,直直地撞進明曉溪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她咬緊下唇,吞回差一點脫口而出的哽咽。

    風間澈看著她,淺淺地笑:「曉溪,你回來了。」

    她僵硬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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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好像沒有發覺她的異狀:「你才醒過來沒多久,剛剛又出去了好一段時間。一定很累了吧?要不要睡一覺?還是你餓了,想吃點什麼東西?我……」

    「澈……」明曉溪突然截住他:「我有話跟你說。」

    風間澈的微笑靜如黑夜:「曉溪,你不要說,還是先休息吧。」

    明曉溪凝望著他,眼神專注得好像才第一次見到他。她的眼睛出奇的清亮,好像有一把熊熊的火焰在她體內燃燒:「不,我要說。如果我現在不說,那麼一切的一切,就都太遲了」

    她的眸子亮得好像鏡子,倒影出他的心痛。

    風間澈閉上雙眼,該來的,總是要來啊……

    「那你說吧。」

    明曉溪吸一口氣,好像這樣就能取得一些勇氣:「首先,我想說,澈……對不起。」

    他輕笑:「為什麼要和我說對不起?」

    不要和他說對不起,那樣客套的話,會讓他覺得很冷,會讓他覺得自己和她原本就一點關係都沒有,會讓他以為那一段快樂的日子,只是他的錯覺。

    「因為,我一直很自私。」

    明曉溪頹然雙掩雙眸:「我眷戀著你的溫柔不願離去,一直自私地從你的身上吸取陽光,卻忘記你本身也是需要溫暖的人。」

    風間澈靜靜地望著她,像一座亙古寧靜的雪山。

    「我一直不明白你在我心上是什麼樣的地位。我一直在想,一直在想……可是我真的好笨,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我還是不明白在我心裡,你到底佔據著什麼樣的地位。」

    一股心悸排山倒海地向他湧來,他突然感到有些窒息,沒有勇氣繼續聽她說下去。

    他的目光落在她耳朵上那兩顆光彩盈然的小星星上,它們閃閃地發出澄澈的晶芒,好像什麼煩惱的事情都不知道。

    閉起雙眼,明曉溪的唇角揚起一個苦澀的彎度:「現在……我明白了……」

    「對於我來說,你是獨一無二的。沒有人可以代替你在我心裡的位置,你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

    明曉溪鄭重堅定地看著風間澈:「我喜歡你——澈。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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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不能不要再說了?他覺得自己的心已經被人緊緊地糾住,連每一口吸進的空氣,都是痛苦的。

    點點霧氣渲染上明曉溪的眼睛,看起來特別的亮,特別的黑:「但是,我不愛你……我對你的喜歡,並不能演變成愛情。」

    輕風吹。

    茶機上的百合靜靜綻放。

    窗外,一隻蝴蝶悠然地撲著雙翅。

    那絕情的聲音彷彿是從她身體裡發出的,簡單的一字一字,卻鋒利恍若匕首,狠狠地刺進風間澈的心裡。

    血……帶著心痛,悠悠地從傷口中流出。

    風間澈忽然覺得自己整個人已經跌墜進無底的深淵。

    清俊的線條,因為她無情的話語,而變得淒楚。

    溫和的氣息,因為她的絕決,而變得慌亂起來。

    她的眼睛黯淡下來,語氣有一絲不忍:「我不愛你。」

    明曉溪的話像一條麻繩,狠狠地勒住他的脖子,讓他不能呼吸。

    風間澈微微瞇起雙眼,不是很確定她到底在說什麼。他的心好像被人挖走了一大塊,冷風正從這個地方吹過。他全身一絲力氣都沒有了,他努力想向她綻放出一絲微笑,可是不管怎麼努力,他——還是笑不出來。總覺得眼前一切的事物都變的模糊,她的話像根針一樣刺進他的心裡,疼得好像快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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