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東方快車謀殺案 文 / 霧滿攔江
第1節誰是蔣介石?
終於進入了最後的收官階段。
歷史上以南京陷落作為一個節點,標誌著孫文二次革命的徹底失敗。
但實際上,二次革命只是宋教仁被刺案的偵破過程,從理論上來說,誰羸,誰就取得了對此案的偵破權力。之所以殺人盈野血流成河,就是為了要弄清楚,是哪個王八蛋主謀暗殺了宋教仁。
此時再回顧宋教仁遇刺案,執行的兇手是武士英,此人已經在獄中不明不白地暴斃。但其人死前,留給了世人更多的謎團。
在宋教仁被刺案中,還有一個更大更大——藏書網可以說是巨大的謎團:蔣志清同學在其中起到了什麼作用?
蔣志清?蔣中正?蔣介石?這裡邊也有他的事嗎?
有!
陳其美的好友,時任上海地方檢察廳廳長的黃鎮盤,說過這麼一句話:
當時如無蔣中正之協助破案,兇手武士英等實難於短期內在租界中順利捕獲。
黃鎮盤的意思是說,武士英、應夔丞之所以順利落網,實際上是蔣志清同學幫忙的結果。可蔣志清同學是怎麼幫這個忙的,在前面他是怎麼幫的,在後面又是怎麼忙的,這些事,竟無藏書網絲毫資料可以查索。
我們所知道的只是,蔣志清同學革命哲學的第一課,就是槍殺了革命大領袖陶成章,然後飛跑到海外,躲藏了起來。然後他又乘人不備溜了回來,參加了二次革命的上海戰役,結果慘遭洋巡捕卜羅斯繳械。
此後披露的蔣介石日記,提到了他曾為孫文做過一件事,讓孫文對他非常之感激——但這件事是什麼,蔣委員長打死也沒說。
史學家們只能猜測,猜測是蔣介石刺殺了革命大領袖陶成章,為孫文獲取最高權力掃平了道路。但平九九藏書網心而論,單憑這件事,孫文對蔣介石感激是必然的,但讓蔣介石承接他的革命衣缽,這明顯還不夠。
蔣介石肯定是為孫文做了件超級巨大的事情,而刺殺革命大領袖陶成章,只是這巨大的事情中的一部分。
天啊,這讓我們好奇死了,蔣委員長在這個特定的時代,到底幹了些啥事呢?
還有一樁不可解釋的怪事:事情發生在鑒湖女俠秋瑾的朋友、終南會黨領袖王金髮的身上。前面我們說過,王金髮在辛亥革命成功之後,功成身退,扛著40萬元庫銀,抱著絕代美女花寶寶,奔赴上海租界,過起了逍遙自在的富家翁生活。到了二次革命時代,老王靜極思動,再度出山,廣招舊部,佔領了寧波。宣佈寧波獨立後,就奔上海攻打製造局去了。不久革命失敗,王金髮也逃到了日本。
不久,王金髮委託自己那白髮蒼蒼的老母親出面,向袁世凱當局自首,承認自己犯下了嚴重的政治錯誤,請求赦免。
袁世凱答應了,但卻提出了一個怪異的條件:
王金髮如果想獲得赦免,就必須先把蔣介石給抓來。
可王金髮哪有這本事,那蔣介石乃民國年間中國第一號英雄人物,豈是王金髮這種江湖會黨所能撼動的?結果,王金髮完不成這個任務,就乾脆賭氣回來了,心說袁世凱你有本事就弄死我,你弄你弄你弄弄弄……回來後王金髮被下獄,被弄死。
很明顯的一件事情是,當時的蔣志清同學,已經被袁世凱視為了強大的對手。袁世凱一定是猜到蔣介石幹了些什麼,卻苦無證據,所以欲得之而甘心,想逮到蔣志清同學,溫火慢烤,嚴刑拷打,讓蔣志清招供。
可是蔣志清同學,他到底幹了些什麼呢?
第2節轟動娛樂圈
要想知道蔣志清當時都幹了些什麼,首先就要先弄清楚,當時都發生了些什麼。
當時最大的問題,就是宋教仁被刺案越破越離奇,越破越撲朔迷離,終成一團迷霧,讓人摸不著頭緒。
而這所有的謎團,都牽繫在一個人身上:應夔丞!
應夔丞的嘴巴,是洞開迷霧之門,是通向事實真相的唯一之路。這條路,原本是繫在殺手武士英身上,可他神秘地死於陳其美的兵營之中,所以歷史的目光,就只能落在應夔丞的身上。
黨人敘述說,二次革命失敗,陳其美逃離上海之前,曾有人詢問他是不是幹掉正在監獄中仰面朝天吸食鴉片的應夔丞。這個過程既然能夠被記錄下來,顯然是問話的人挑的時候不對,陳其美身邊的人太多,所有人都聽到了大革命家陳其美斷然拒絕的回答,於是應夔丞就沒有被殺掉。
不料,當黃興、陳其美出走上海之後,正仰面朝天吸食鴉片的應夔丞,突然將手中的大煙槍一扔,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蹲牢人。一聲呼嘯,牢中囚犯齊齊回應,各自扯下刑具,砸開牢門,當場打死兩名不幸的獄卒,勢如出山猛虎。
江湖兄弟嘯聚而來,簇擁著應夔丞奔青島,去找洪述祖理論。
到了青島,卻找不到洪述祖。而且應夔丞不可能老是蹲在九九藏書網青島不出來啊,他必須出來,把宋教仁被刺案交代個清楚。這件事到底與他有無關係?有關的話,究竟是國民黨內部的鬥爭呢,還是像國民黨人所指控的那樣,是奉了袁世凱的命令?
此時的應夔丞,處境極盡之微妙。它微妙就微妙在:東京的孫文和北京的袁世凱,必有一方找他出來,以便於通過他的口,指證另一方。
那麼,是誰最期望得到應夔丞呢?
最想得九九藏書網到應夔丞的人,你絕對猜不到。
1913年的中國娛樂圈,爆發了轟動一時的雙美爭仔戰。所謂雙美,就是演藝界兩名最走紅的女明星,一名乃餘慶堂的胡翡雲,另一名乃棲鳳園的王凌波。這兩名色藝雙絕經常受到國家領導親切接見的女藝人,選擇了北京城中最繁華的娛樂中心醉瓊林,不惜大打出手,撕破臉皮,爭逐一個超級離譜的戰利品。
這戰利品是啥玩意兒啊?
啥玩九九藏書意兒先甭管,事實上,參與這場爭奪戰的,不唯是胡翡雲及王凌波。當時中國娛樂界有點兒名氣的女明星,基本上全都參與進來了,報紙上說,參加了這場激烈爭奪戰的,還包括富貴堂名角李步卿、武升班最走紅的秦寓。多名女明星參與進來,都想將這個戰利品抱回家。
這戰利品,到底是什麼啊?
是一個大活人,一個男人。
到底是誰?
他就是刺宋案的關鍵人物:應夔丞!
第3節女明星爭逐大衰仔
應夔丞出現在北京,並成為了娛樂界女星爭逐的寶物,這充分證明了一件事:
袁世凱與刺宋案無關。
何以這樣說呢?
很簡單,倘如袁世凱是應夔丞刺殺宋教仁的幕後主謀,那麼在這個節骨眼上,袁世凱躲還躲不及。可他不惜出動人力,到青島租界,猶如老鼠洞裡掏老鼠一樣,硬是將應夔丞拉到北京來,目的就是要撬開應夔丞的嘴,坐實刺殺宋教仁乃國民黨內部爭訐所致的結論。
對此,國民黨九九藏書也有他們的解釋,黨人堅定不移地認為,袁世凱請應夔丞赴京,是為了酬謝應夔丞替他除掉宋教仁。
黨人的說法,有點兒過於弱智了。如果幕後主凶真的是袁世凱,那麼袁世凱最希望的是應夔丞閉嘴,豈有一個把他請到北京城,讓他滿大街亂講之理?
如果幕後主凶是袁世凱,那麼為了滅口,袁世凱會將應夔丞刺殺於青島。此人一死,宋教仁案也就成為大懸案,袁世凱這才是真正的安全了。而袁世凱之所以把應夔丞請到北京,不怕他亂說,就是因為袁世凱知道應夔丞說出來的話,必然是對自己有利。
最明白這個道理的,唯有應夔丞本人,所以他嘯聚北京城娛樂圈,與最走紅的女明星往來,並引發了規模性的女明星爭奪戰。
這場雙美爭仔大戰,實際上是宋教仁被刺案的餘波。此番爭奪應夔丞最激烈的女明星——餘慶堂的胡翡雲,此女原本是江湖女子,最早時在上海,據她自述,她掛牌接客的第一天,接到的客人就是應夔丞。從此兩人心心相印,應夔丞承諾,等把手邊的事情處理完了,就替胡翡雲贖身,娶她回家做若干房老婆。
所以在上海時,胡翡雲就經常往應夔丞家裡走動。上海檢察廳爆料說,應夔丞被逮捕的第二日,胡翡雲和刺客武士英搭伴,去應夔丞家裡,結果兩人一道被捕探逮走。事後武士英神秘地死於獄中,而胡翡雲卻不停地叫屈叫冤,遂得以釋放。
此後應夔丞打破監獄,衝向青島,這期間胡翡雲的行蹤不詳。但等應夔丞趕到北京的時候,胡翡雲已經成為了餘慶堂的頭牌。所以對她而言,很希望與應夔丞再續前緣。
但此時應夔丞已大紅大紫,袁世凱要想從他嘴裡掏出貨來,不出真金白銀是甭想的。所以此時北京城中,諸多女明星圍繞著這個應夔丞展開了柔情似水的攻情戰。胡翡雲卻是早已將應夔丞視為了自己盤子中的菜,豈容別的女人染指藏書網,醋意發作之下,遂爆發了醉瓊林雙美大戰。
有關胡翡雲、王凌波、李步卿並秦寓四名絕色名伶,於醉瓊林中是如何爭奪應夔丞的,詳細過程,媒體由於知道的晚,沒有捕捉到足夠的細節,導致了民國史上的一個重大缺憾。
雖然過程有缺憾,但我們知道最終的結果。
結果就是——應夔丞的老婆薛氏殺入北京城,大耳刮子將諸多女明星打出門外,重申了她對於丈夫的所有權和使用權,從此獨霸萬人迷應夔丞。
第4節所有的女生都愛我
在北京時,應夔丞對人哭訴說:以前,我有好多好多的錢,還有好多好多的女人,全都是色藝雙絕的女明星啊。她們都愛我,發瘋了一樣地愛我。但不幸的是,這一切被我老婆發現了,於是苦難的生活,又重新降臨了。
薛氏扭住丈夫的耳朵,將應夔丞押回騾馬市大街長髮棧33號及12號客房,並嚴令丈夫不得再與娛樂圈的女明星們往來,九九藏書網先辦妥當正事再說。
正事是什麼呢?
國民黨人提供的文本敘述說:袁世凱就是殺害宋教仁的幕後主使人,錯不了。你看,如果主使人不是袁世凱的話,怎麼會容忍應夔丞在北京大搖大擺?而且,應夔丞向袁世凱索要報酬50萬元,並一個二等勳,可袁世凱只派人送來了2萬元……
姑且認為袁世凱派人送錢的事情存在——這恰九九藏書恰證明了袁世凱是期望應夔丞開口說出實情,這個解釋,遠比黨人的殺人報酬說更合乎情理,也更令人信服。
不管袁世凱派人給應夔丞送錢的理由是什麼,但這點兒錢卻激怒了應夔丞,他大吼大叫,大吵大鬧,把送錢的人罵了個狗血噴頭——但這2萬元錢他是否收下了,這個事就不太清楚了。
正是這筆錢,為萬人迷應夔丞帶來了九九藏書網殺身之禍。
次日,突然有五條彪形大漢來到了長髮客棧,滿臉殺氣,來意不善,但應夔丞恰好不在家——說過了,這廝是萬人迷,只要老婆稍打一個盹,他就會悄悄地溜出去,和女藝人們談情說愛。
五條大漢撲了空,悻悻離開。
黨人們解釋說:這是因為應夔丞嫌袁世凱給的封口費太少,所以袁世凱就派了殺手來。
——但此事還有另一個解釋:如果袁世凱付的不是封口費,而是開口費的話,那麼,應夔丞的開口,勢必引發另一方人的憤怒,必須殺掉他,讓他永遠閉上嘴。這個解釋,似乎更合乎情理。
對於應夔丞來說,哪一種解釋都扯淡,當務之急,是逃命要緊。
1914年1月19日下午4點30分,應夔丞踏上了由北京開往天津的列車。同行者,是兩名京畿執法處的高級偵探,一九九藏書網名李桂芳,一名王芝圃。此二人者,職責就是貼身保護應夔丞。
北京政府派了兩名高級偵探,貼身保護應夔丞,這是袁世凱希望從應夔丞口中獲得資料的最充足證據。只有生命安全遭受到了威脅的線人,才需要這種貼身的保護,這一點兒,是革命黨人拒絕理會的。
然而,就是在兩名高級偵探的貼身保護之下,還是爆發了最為蹊蹺的東方快車謀殺案。
第5節東方快車謀殺案
1914年1月19日黃昏,京津列車正在高速行駛之中,車上的乘客昏昏欲睡之際,突然,一聲刺耳的警笛聲響起,緊接著,是一個男子驚恐交加的聲音:殺人啦,有人被殺啦,不得了啦……
驚恐的叫喊聲,來自於頭等車廂——也就是現在的臥鋪車廂,緊挨著的就是餐車。此時正有幾名西洋人士在餐車裡吃飯,聽到喊叫聲愕然抬頭,就見一中國男子從臥鋪車廂裡衝出來,吹了幾聲刺耳的警笛,然後衝著洋人們大喊大叫:不得了,殺人啦,有人被殺啦!
洋人生性最愛多管閒事,聞聲衝到臥鋪車廂前,探頭往車廂裡一看,就見一名男子,橫臥榻上,身穿灰白色長褂,腳上穿一雙西式皮鞋,此時男子身上九九藏書的長褂,仍有殷紅的鮮血泌出。就在男子的屍身旁,扔著一柄刀,形似外國獵刀,刀口長六寸,鋒利無比。車廂內到處都是噴濺的鮮血,物品被丟得亂七八糟。
現場痕跡表明,死者臨死之前,曾與兇手進行過激烈地搏鬥。可奇怪的是,相鄰餐車中的人,卻沒聽到任何動靜。
再看現場,一隻白瓷茶壺,九九藏書網被拋擲在地板上,已經摔成碎片。另有一隻皮包,皮面上有一處明顯刀痕,似乎是被用力劃破的。
當列車上的稽查員——類似於現在的乘警,匆忙趕到時,正見一個洋人按住受害人的血管,然後以嚴肅的表情看著稽查員那驚恐的臉,說道:鬧,黑誒撕逮得。
稽查員差一點兒沒坐地上,急忙打起精神:是哪個先發現死人的,哪一個?
兩名男子站了出來:是我們兩個,剛才就是我們吹的警笛。
稽查員問他們:你們是怎麼發現死者被害的?
兩名男子道:是這麼個情況,我們倆,跟那個應夔丞,就是被殺的那個人,我們三個人是一起的,剛才我們兩個去廁所,回來之後……他就這樣了。
原來,車上被害男子,就是名震娛樂圈的萬人迷應夔丞。而與他同行的兩名男子,則是北京政府派來貼身保護他的高級偵探:李桂芳並王芝圃。
有分教:東方快車謀殺案,江湖梟客完了蛋。迷霧重重案中案,北京城中有神探。應夔丞的離奇暴斃,引出了北京城中一名大偵探,然而出師未捷,兇案再發,民國時代亂局,至此再次突破人類想像之極限。
第6節中國警察之媽
話說晚清年間,有一超級倒霉之巨蛋,這孩子生下來就命苦,父母俱喪,終日東討西乞,要飯為生。忽見左宗棠驅師入西疆,正在招兵買馬,這小要飯的飛奔而來,吃上了軍糧,終於替自己的人生找到了只飯碗。
到了西疆天山,小要飯的隨三軍轉戰南北,正轉戰之際,接到命令,讓他埋伏於雪地之中,伺機偷襲敵人後方。小要飯的立即奉命,就一聲不響地趴在雪地裡,埋伏了起來。眨眼工夫他在雪地裡趴了三天三夜,卻未見敵蹤,也未見自家兄弟來找他——下達埋伏命令的人,說完這事就忘了,生生把這可憐的孩子,在九九藏書網冰天雪地裡凍了三個日夜。
等小要飯的爬回兵營,軍醫發現,這廝胳膊腿並手腳完好,都沒有被凍傷,唯其雙腿之間用來傳宗接代的物件,卻因為擱置在冰雪中時間太久,業已被凍得靈敏度大幅降低,這孩子從此就成為了一個廢人。
雖然雄性功能的靈敏度被降低,但這孩子的志向卻絲毫不減。他想,我們趙家,怎麼也不會到了我這一輩就終止了吧?無論如何我也要幹出點名兒堂來,讓那些完好的蠢男人看看,我趙秉鈞和你們,到底誰才是真正的男人,誰才是純爺們兒!
趙秉鈞,因為從軍傷殘,使得他能夠從一九九藏書網個更冷靜的角度,細心地觀察這個世界。這一觀察,就讓他走上了名偵探之路。
到得庚子年間,義和拳匪鬧囂,殺教民,焚教堂,慈禧太后也捲入了全民的癲狂中,悍然發神經對世界上十一個強國宣戰,結果引來了八國聯軍,於是慈禧老太太逃往大西北。等到拳亂之後,慈禧老太太返回北京,發現天津已不允許中國駐軍,遂抵死不依,就找心眼最多的袁世凱,來解決這個問題。
於是袁世凱與趙秉鈞際會風雲,兩人聯手創建了中國的第一支警察隊伍,入駐天津,讓列強頓時目瞪口呆。
時人有雲曰:若說袁世凱是中國警察之父,則趙秉鈞就是中國警察之媽。趙秉鈞出任了天津警察總監之後,天津秩序頓時一新。英國泰晤士報記者莫裡遜,不相信中國人能夠治理好中國,遂戴了有色眼鏡,到天津來挑毛病找麻煩。
莫裡遜在天津街頭看到的是:一個鄉下來的老農,進城拉糞,糞車陷入泥坑,警察立即奔過來,幫助老人把糞車推出泥坑。老農表示感謝,警察曰:不用謝,警察是人民的保姆,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突然有一輛馬車從拐角處疾馳而出,撞倒了一個行人。駕車的是個德國佬,這德國佬非但不下車道歉,反而用外國話嘰裡咕嚕地藏書網斥罵中國人,這時候警察跑過來,當場將肇事的德國佬揪下車,押到警察局錄口供備案。
當時莫裡遜看到這一幕,不由得驚呼道:真是太了不起了,這在以前的大清國,簡直是無法想像的事。趙秉鈞,你讓中國人站起來啦!
趙秉鈞所訓練出來的警察隊伍,視自己為民眾的保姆,對百姓有求必應,使得他幾度成為世界關注的中心。
但趙秉鈞最擅長的,卻是偵探方面,他最是善於偵破無頭無腦無形無跡的怪案奇案。
1905年9月,清廷派了五大臣出洋,去考察列國的憲政,準備立憲。不料在火車上,一名刺客悄然靠近五大臣,轟的一聲驚天巨響,轟動了整個世界,五大臣驚魂未定,而刺客已經被炸得骨碎肉殘,無法辨認出其面目。
這樁最神秘的無頭公案,無人能夠偵破,只能指望神探趙秉鈞了。
趙秉鈞趕到案發現場,在刺客的碎屍中尋來找去,最終發現了一張指甲大小的紙片。
對這張小紙片一研究,趙秉鈞得出結論:此紙乃安徽出產,北京用的人不多,只有在……立即出動,包圍桐城會館!
案發十幾個小時後,趙秉鈞就從桐城會館捕獲了光復會暗殺團的志士汪炘,終於獲知捨命炸五大臣之人,正是中國第一志士吳樾。悲壯千秋,捨身赴義,吳樾之名才未曾被湮沒。
第7節國民黨人愛瞎掰
現在,有關應夔丞之死的東方快車謀殺案,又落到了趙秉鈞手上。
可以確信,在整個地球之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比趙秉鈞更想破解這樁神秘奇案了。
這是因為,自打一開始,國民黨人就一口咬定他趙秉鈞是幕後主使人,就因為他解釋了幾句,說他不是,結果黨人大怒,乾脆搞了場二次革命。不惜糜爛中國,讓大中國陷入戰亂之中,就是為了讓他趙秉九九藏書網鈞背上刺殺宋教仁的黑鍋。
而且,這邊趙秉鈞還沒有開始著手破案,國民黨人就以他們慣用的瞎掰方式,先行跑來破案。
黨人一口咬定:殺死應夔丞的,就是京畿執法處高級偵探王茲圃——實際上說的是王芝圃,王芝圃是個標準的人名,王茲圃壓根就不是人的名字。再缺心眼的爹媽,也不會給孩子起這怪名字。而且黨人還一口咬定,王芝圃殺應九九藏書夔丞,是奉了袁世凱的命令。
也不知道這個王芝圃到底是哪兒得罪黨人了,他和搭檔李桂芳同時奉命保護應夔丞,兩人的嫌疑同樣重,可黨人偏偏不提李桂芳,硬是咬住王芝圃不放,這讓老王上哪兒說理去?
黨人除了愛瞎掰,還有一個氣人的怪毛病——他們瞎掰完了,哪怕事後已經有人修正,他們也拒絕修改,堅持把瞎掰進行到底。以至於現在的史學家拿來當時的史料,若不細查,多半會被黨人的瞎掰忽悠了——至今還有許多書,上面白紙黑字寫著,袁世凱命京畿執法處偵探王茲圃,在火車上刺死了應夔丞。而你如果再查找這個王茲圃,就會發現根本不存在這麼一個人。存在著的,只有高級偵探王芝圃。
黨人在東京瞎掰,再利用自己控制的報紙在國內瞎忽悠。趙秉鈞卻不能跟黨人一般見識,他一看這個九九藏書案子,就得出了跟黨人同樣的結論:
王芝圃和李桂芳這兩名偵探,有問題!
有什麼問題呢?
王芝圃與李桂芳,是奉了政府的命令,貼身保護應夔丞,這種保護是有嚴格紀律的,即使是最沒腦子的人,也知道這兩名偵探,任何時候也不能同時離開保護對象的,哪怕是去廁所,至少也要留一個人在應夔丞身邊。
那麼,是什麼原因,讓他們兩人同時離開了應夔丞?
如此說起來,黨人的瞎掰也不是一點兒都不貼譜,這不連趙秉鈞都在懷疑這兩名偵探嗎?
不一樣!黨人是在毫無證據、不作任何調查的情形下,不負責任地咬定是不存在的王茲圃干的,並以這個結論作為下一步行動的依據,而不管這個結論有沒有問題。
而趙秉鈞,他必須要找出事實的真相。如果涉案人真是這兩名偵探,他們為什麼要殺應夔丞?如果不是他們,那又是誰?
第8節案中再出案中案
只要找到了疑難點,案子就不難破開。
王芝圃、李桂芳兩名高級偵探,他們既然違背紀律,雙雙離開保護對像應夔丞,那麼一定會有他們自己的原因。
這原因就是……領導的吩咐!
哪個領導?
吩咐兩名高級偵探離開應夔丞的,正是京畿執法處處長陸建章手下第一號大將郝占一。郝占一身邊還跟著另一名高級偵探王雙喜。
事情的究竟,就發生在那輛京津特快列車上。當時負責保護應夔丞的李桂芳、王芝圃始終一左一右坐在應夔丞身邊,手揣進兜裡,一刻也不敢鬆開手中的短槍。但正值車行於楊柳青之間,忽然車廂的門被打開,就見外邊有個人向他們招手。兩人定睛一看,竟是他們的頂頭上司,京畿執法處處長陸建章手下第一員大將郝占一。
頂頭上司突然來到,兩人不敢怠慢,急忙跳起來問好。郝占一漫不經心地問:你們倆也在這兒?過來幫我搬下行李。
王芝圃、李桂芳兩人有點兒為難:報告領導,我們身上有任務……
郝占一:有個屁任務,我們這麼多人在這裡,還完不成你們的任務?
王芝圃和李桂芳害怕領導生氣,不敢再多說,急匆匆去了後面的車廂,卻沒見到什麼行李,忽然之間醒悟,兩人你看我我看你,趕緊奔前面的車廂跑,一進去,兩人就立即閉上了眼睛。
包廂裡邊,剛才還活蹦亂跳的應夔丞,此時已經成了一具屍體,心口處中了兩刀,死到了不能再死的地步。
當時王芝圃和李桂芳兩人心中的驚恐,已經無以言表,立即掏出警笛來狂吹。稍頃火車上的稽查員趕到,詳細審問了兩人事發究竟,可這時候,就算是殺了他們兩個,他們也不敢說出頂頭上司郝占一的事情。
車到天津,就見軍警林立,趙秉鈞培養出來的高素質警察,早已將車站團團包圍,王芝圃和李桂芳,這兩人成為了最重要的嫌疑犯,在第一時間被收押。
開始時兩人是打死也不敢說出實情的,因為審問他們的警察級別太低,說出來徒然惹禍上身。可等到趙秉鈞親抓此案的時候,兩人迫不及待地把實情全部倒出:是頂頭上司郝占一,他身邊還跟著偵探王雙喜。
趙秉鈞大怒,遣人去找郝占一和王雙喜,卻哪裡還找得到?那兩人早已無影無蹤了。
趙秉鈞發佈通緝令,命各地警察緝拿此二人歸案。甭管是誰指使這兩人動手殺掉的應夔丞,都必須要弄個水落石出。
趙秉鈞說:此案事關重大,無論牽涉到誰,不管他級別有多高,官職有多大,肚皮有多肥,都必須要查個水落石出。
講完這句話,趙秉鈞端起茶來,呷了一口,然後眼睛一翻白,叫了一聲:我的心口好疼,好疼啊……言訖,死之,時年56歲。
第9節恐怖的傳說
袁世凱正在簽署文件,忽聞報趙秉鈞暴死。當時袁世凱擲筆於地,放聲大哭。
趙秉鈞,他是一個多麼精明幹練的人物,一個不可多得的優秀人才。早年逼迫清室退位之時,若不是他伶牙俐齒,冒死在隆裕太后面前陳說利害,共和國豈會來得如此容易?
趙秉鈞其人,不唯是中國第一神探,更精通政務,熟譜法律,甚至財務經濟,無所不知,無所不曉,長期以來始終被袁世凱視為左膀右臂,如今他連聲招呼也不打,毫無預兆地,說死就死了,這讓袁世凱如何不大放悲聲?
一邊痛哭,一邊順手拿起張報紙,袁世凱差點兒沒當場氣死過去。
那張報紙,乃1914年2月4九九藏書日的天津《大公報》,上面說:
宋教仁之刺死,究系何人為原動,至今仍懸疑獄。而應夔丞為間接主使人,則已親自招成,了無疑義。
自寧滬亂起,應遂逃出囹圄。初猶伏匿青島,乃亂事既平,公然發電賣功。旋復大擺大擺,款段入都。蛛絲馬跡,宋案之底裡,固不難揣測而知。說者方謂應將免上刑,而受上賞矣。
這篇文章的署名極是詭異,叫做無妄。文章的意思是說:是袁世凱干的,都是袁世凱干的,所有一切統統都是袁世凱干的,甭管我要證據,我也是聽別人說的……總之是臆測之言,隨心所欲,袁世凱不服你去死!
袁世凱再次大放悲聲,他到底被一群什麼模樣的怪人纏上了,他們怎麼就一點兒道理都不講呢?
黨人自有黨人的道理!
黨人的道理就是:袁世凱就是個大壞蛋,對付這種大壞蛋,就必須不擇手段,比壞蛋還壞蛋。
不怪黨人亢奮,趙秉鈞突然暴死,這事讓所有人錯愕。人們斷定,此事必然是革命黨所為,黨人殺應夔丞,是為了堵住應夔丞的嘴;黨人殺趙秉鈞,則是為了將宋教仁被刺案徹底封死——當時的報紙,對此事做出了如是評判。
1914年3月6日的《盛京時報》刊文稱:
直督趙秉鈞之卒於任所,大有迅雷不及掩耳之概。惟有一種傳說謂其誤食毒物等語,茲就表面上之調查其患藏書網病情形,又極分歧不一,是亦可疑也。茲於日昨聞內務部有一秘密通告致京外各公署,內稱有亂黨能於鮮果食物內注射毒藥,人食之不動聲色,在甘四點鐘內致於死命,亟應慎防等語。今觀內務部密告之通行與趙督之逝世兩事未逾三日,其被人謀毒之說似屬有因矣。且聞趙督煙癮甚重,臟腑燥熱。於吸煙後必須食少許柑橘、葡萄等類,以解口中乾渴。或者內務部因見某報載有亂黨在津製造毒藥射於果品菜蔬之上以謀殺當道要人,故疑趙督死於此,特行通告以戒歟。
《盛京時報》只是一家報紙,說話盡可以不負責任,想怎麼說就怎麼說,硬是渲染出革命黨人藏書網水果裡注射毒藥的恐怖傳說,可袁世凱不能這樣瞎掰。他是大總統,必須要就趙秉鈞之死,給國民一個交代。
以前,但逢這種事,照例是由神探趙秉鈞出面,破案之後由袁世凱宣佈結果。可這回死的是神探趙秉鈞,又該找誰來弄清楚這件事呢?
趕鴨子上架,袁世凱硬著頭皮,出任民國第一大偵探。他把總統府的屈醫官叫了來:老屈,這事必須得你出馬,去看看趙秉鈞到底是因為什麼死的。如果真的是被謀殺,我們決不能放過兇手;如果不是,那也應該對國民解釋清楚。
屈醫官道:大總統,這件事情太大了,我不敢……
袁世凱問:有什麼不敢的?
屈醫官:如果九九藏書網趙秉鈞是正常死亡,我當然會實話實說,可如果……
袁世凱:我明白了,你害怕實話實說,會被亂黨追殺滅口是不是?那我給你出個主意,由你牽頭,找幾個外國醫生來——我太瞭解那些革命黨了,在國人面前窮凶極惡,在洋人面前卑躬屈膝——就算是借他們一萬個膽子,也不敢碰洋人一根毫毛,只要你們的醫學鑒定有外國人參與,亂黨決計不敢造次。
屈醫官大喜:多謝大總統出了這麼個好主意,那我叫上洋醫官貝熙業好啦。
屈醫官組織了一個有洋醫參加的醫學調查組,以第三方的名義,對趙秉鈞的屍體進行了檢查,不久便向袁世凱遞交了一份超級厚重的醫學報告。
第10節革命黨說了算
袁世凱打開來,頓時一陣頭暈,只見報告中醫學術語滿天亂飛,隨風狂舞,什麼週身動脈硬變,心臟內膜炎,什麼心經左房,肝經漲大,什麼太陽動脈,撓骨動脈……
這份報告,非得專業人士解讀不可。非醫學界人士讀這玩意兒,讀不到兩行多半就會瘋掉——但瘋掉了也要讀,不讀此報告,就無法瞭解此後的歷史進程。
前直隸都督趙秉鈞於三年二月二十三日起九九藏書,病至二十七日早,病故。當經永秋偕同洋醫官貝熙業前往診視。
一切查病者所得系週身動脈硬變(心經尤甚),心臟內膜炎及心臟神經痛等症。此等病症由以下所列各病狀證明之:
一、因其太陽動脈、撓骨動脈及動骨動脈白膜硬變;
二、脈弱無倫次;
三、無心尖搏動之聲;
四、有縮期僧帽瓣雜音;
五、心經舒縮聲音無力;
六、心經左房稍為漲藏書網大;
七、時覺有心臟神經痛之病;
八、肝經漲大。
病者最難堪處惟胸部作痛,發覺無常,或日或夜,或胃空或胃飽,或寢睡時,致令病者不安眠。以上各病症兩星期以前業經發現,當痛時不嘔吐,惟覺頭暈胸部頭部緊縮,難以呼吸。恆不安寢,熟睡極難,稍睡復醒。病症發現後,氣體之衰弱為向來所未有。察其肺經無恙,惟胃經稍為漲大,舌苔極厚,細診九九藏書心經,覺其縮期僧帽瓣雜音沉弱不變,在心尖搏動部位其聲尤為清晰,且達至腋部。按以上各症狀推其致命之原,系心經衰弱,由於心臟神經痛症或血栓所致也。
這份報告,看得袁世凱淚流滿面,好不痛苦。他心裡說:老屈啊老屈,我讓你叫上洋醫官,就是想要個簡單明確的答案,可你給我搞來這麼個東西……還嫌不夠亂是不是?
硬著頭皮往下看吧,總得弄清九九藏書網楚是怎麼回事,是不是?
袁世凱硬著頭皮,仔細一看前面的幾行字:嗯,這裡寫的是……一切查病者所得,系週身動脈硬變,心臟內膜炎及心臟神經痛等症……袁世凱恍然大悟:噢,原來趙秉鈞是動脈硬化,再加上心臟病,好像是心臟血管中的淤積物形成了血栓,再加上破這個案子用心過度,撲的一聲,血栓崩裂了,於是趙秉鈞就死掉了。
原來真不是亂黨干的,只是藏書網碰巧了而已。
這應該是袁世凱的結論了。
但袁世凱說了不算,革命黨人說了才算。
為什麼呢?袁世凱是大總統啊,難道說了還不算嗎?
大總統也不管用,袁世凱的年齡放在這兒呢,再過幾年他也要含笑九泉了,可革命黨清一色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單只是一個比拚年齡,袁世凱就必輸無疑。所以歷史的結論,實質不過是年輕人的結論——至於這個結論正確與否,倒在其次。
第11節唯一的嫌疑人
話說袁世凱看這份報告,看的是開頭部分。而革命黨人的,看卻是結尾部分——如果國民黨人真的看了這份報告的話,但最大的可能是他們壓根不看。
結尾是怎麼寫的?
按以上各症狀推其致命之原,系心經衰弱,由於心臟神經痛症或血栓所致也。
革命黨仔細一看,啥玩意?心臟神經痛症?血栓……血栓是啥玩意?好端端的大活人,怎麼會有血栓呢?就算是趙秉鈞胡來亂搞,非要弄個血栓,這血栓又是藏書網打哪兒來的?又是怎麼爆裂的?
總有個原因吧?
於是黨人頓時陷入亢奮之中,立即提筆瞎掰,曰:袁世凱為了滅口,毒殺了趙秉鈞——目前幾乎所有的歷史類文字,都是紋絲不動地照搬了這段瞎掰。但瞎掰的覆蓋面積無論有多麼寬廣,瞎掰就是瞎掰,終究不可能構成歷史本身。
然則,我們又何以敢斷言這是瞎掰呢?
說黨人瞎掰,並非我們有證據證明袁世凱未曾毒殺趙秉鈞,而是說黨人沒有證藏書網據,能夠證明他們所寫的歷史。
歷史的寫法是這個樣子的,如果你要寫袁世凱毒殺了趙秉鈞,那麼你必須要寫明是誰下的手,在什麼情況下下的手,證人又是誰。沒有這個資料,你最多只能寫,趙秉鈞死因可疑,而不可以把自己的臆測寫進去。
事實上,民國神探趙秉鈞之死,與任何人無關,國民黨人不曾暗殺,袁世凱更不可能幹這沒名目的事兒。證據就是屈醫官所率領的這支第三方調查組,這個調查組是有洋醫官參加的,如果醫學檢查發現趙秉鈞有問題,洋醫官鐵定是要大叫大嚷起來的。
當然你也可以瞎猜,說是袁世凱花錢買通了洋醫官——先不要說這種無根據猜測原本就是小人之心,是自己心裡骯髒齷齪,就以為天下人都和自己一樣。這種可能就算是存在,即使瞞得過一時,也瞞不過一世。洋人都有一個記筆錄的不良習慣,如果洋醫官參與了對事實隱瞞的話,就算是當時沒說,過幾年肯定是要把自己知道的私密賣個好價錢的——所以在西方自由世界,政治完全是透明公開的,就因為市場經濟,大家逮到秘聞就立馬叫賣換錢,所以沒有任何事情,能夠深埋許久。
如果我們一定要抬槓,非說趙秉鈞死得有問題,那這問題也鐵定是出在國民黨身上,而非袁世凱身上。
理由很簡單,又或是洋醫官,又或是屈醫官,如果他們真的發現了什麼,那麼,能夠強迫他們閉上嘴巴的,只有革命黨,袁世凱真沒這個能力——因為過不了多久,袁世凱就要含笑九泉,以新一代暴力迷信者為主體的年輕人,將揮舞著國民黨的戰旗登上歷史舞台。醫官這裡若是有對袁世凱不利的消息,豈有一個不嚷得盡人皆知的道理?
如果壞事被掩蓋,那這壞事鐵定是贏家干的,輸家輸到了連底褲都不剩一條,喪失了最後的話語權。
綜上分析所述,趙秉鈞死因,只可能是兩種情況:
第一、正常死亡;
第二、非正常死亡,國民黨是唯一的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