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兄弟 文 / 胡偉紅
醫院的牆壁總是那麼雪白乾淨,我喜歡緊緊盯著牆壁看,那樣腦海和心也會一樣感覺到純淨。是泯凡找到我的嗎?我只知道自己睜開眼睛的時候就已經躺在這了。爸爸說我因為著涼一直高燒不退,快四十度的時候護士拿了很多冰袋放在我的四周。折騰了兩天,現在體溫終於正常了。
「你知道了吧?」爸爸坐在病床邊握著我的手,「不要怪爸爸和媽媽,這件事情我們本想讓它成為永遠的秘密的。所以在泯凡面前我們也裝成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為什麼要瞞著我呢?為什麼單單要瞞著我一個人?」我轉過頭含著眼淚問。
爸爸歎了一口氣:「你讓我們怎麼忍心把事實說出來?小時候你和泯文的感情就特別好,如果你知道``````本來我們是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再告訴你,後來你柯伯伯一家出了車禍,剛好他們夫妻倆全都去世了,泯凡又變成了那樣,所以泯文的事情就暫時放下了。」
「泯文到底出了什麼事?他到底怎麼了?他是不是``````」
「你還記得小時候泯文經常和父母去日本的事情嗎?」
我點點頭。
「那個時候因為泯凡的緣故他們每年都會去日本。其實他們夫妻倆也很痛苦,因為醫生說過只有直系親屬的心臟才有希望移植成功。經過檢查只有泯文的心臟符合移植條件。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們怎麼能犧牲一個兒子去救另一個兒子呢?這件事情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因為和你柯伯伯成了好朋友,有一次他喝醉酒邊哭邊說了事情的原委。那時候泯凡和泯文已經十歲了,泯凡在日本的情況很糟糕,隨時有死去的危險。你還記得泯文最後一次去日本的情形嗎?」
「記得。」我努力回想了一下,「去日本之前他來找我,那天我們去了很多地方玩,拍了很多的照片。他說這次可能會去得久一點,讓我想他的時候就看看照片。爸爸,那次去日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快點告訴我啊!爸爸!」
「那次``````」爸爸哽咽了一下,隨後稍稍平復了一下情緒才重新開口,「那次本來你柯伯伯是想讓全家人陪伴泯凡度過人生的最後一段時間,誰知道在醫院的時候泯文因為不瞭解日本醫院的規定,不會講日文也看不懂日文,所以在醫院裡迷路了。誤入了傳染病科的住院部,剛好當時日本正流行一種罕見而又致命的傳染病,所以``````」
「泯文``````泯文被傳上了是不是?」我拚命告訴自己不會的,泯文一定會沒事的,可爸爸還是艱難的點了頭。
「由於小孩子的抵抗力比較弱,醫生盡了最大努力也沒有辦法保住泯文的生命。在病毒侵害到心臟之前,泯文告訴家人說希望把心臟移植給泯凡,他不想哥哥去天堂。他還說``````他還說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你``````千萬不要告訴你。那個傻孩子不希望你難過,不想讓你掉眼淚啊。」
泯文``````泯文!我的世界徹底坍塌了,那種疼痛的感覺是心被一點一點的撕碎,痛得體無完膚、痛得撕心裂肺、痛得想馬上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那個時候的泯文一定很想見我吧?可他不能見我,因為怕我難過、怕我傷心、怕我掉眼淚,所以他自己忍耐了一切,最後孤獨的離開了這個世界。而我呢?竟然沒有絲毫的察覺,完全沒有一點點的難過。我甚至還怪他去得太久,怪他沒有打電話給我。歐陽詠兒,你和魔鬼有什麼區別?
「詠兒,不要難過了,你的身體還很虛弱啊。」爸爸把我扶起來,我撲進他的懷裡泣不成聲。
白皙的皮膚、清澈的眼睛。在他的眼中我能聞到梨花綻放後的淡淡清香。泯文揚起嘴角微笑,露出潔白而整齊的牙齒。接著朝我用力擺著手。
「詠兒不是一直都過得很幸福嗎?詠兒是最堅強的女孩``````我在很近很近的地方看著你,永遠看著你``````」
「詠兒,你長大了。」面前的泯文用羨慕的口氣說道。「而我永遠只是個小孩子。會有人陪著你一起走下去的``````」
我真是個傻瓜!泯文曾經無數次出現在我的夢裡,他來向我告別,他來見我最後一面,而我竟然無動於衷只顧著叫他不要走。他每次出現在我的夢中都是八年前的樣子,我怪他為什麼沒有長大,我怪他為什麼要離開我,怪他很多很多。然而我從來沒有想過,在他那溫柔的笑容背後有著多少的淚眼與孤獨。泯文,對不起,對不起``````是因為我的軟弱而讓你一直不放心嗎?是因為我的思念與牽掛而讓你在天堂裡無法平靜的生活嗎?我長大了,你不用在掛念著我了,詠兒以後會自己照顧自己,你可以放心的去過自己新的生活了``````泯文,再見了``````你真的不用再來看我了``````我們約定好了``````來生還要做朋友,好嗎?
在醫院躺了整整一個星期,出院之後我決定到日本去。爸爸說泯文的骨灰留在那,留在那位一直照顧泯凡的婆婆家。我要去接他回來。八年了,他一定很想回到中國來。泯文一定很想回家。
去日本的前一天尹薇還有曉秋來家裡看我。她們都很擔心。
「詠兒,你一定要去日本嗎?」
我意志堅決的說:「是啊,我要接他回來。」
「泯文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讓你們擔心了。」
「詠兒,你說的什麼傻話!」曉秋摟住我的肩膀安慰道,「我們是好朋友啊。在我有困難的時候你幫助了我,如果不是你,也許我和陳悠遠之間的誤會到現在都沒解開呢。我真想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已經十二月了,你們也該好好複習迎接下個月的考試啊。」
「詠兒,你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不知道。我想在那多呆幾天。」
曉秋試探著問:「泯凡呢?」
「從那天之後我就一直沒有見過他,爸爸媽媽都找不到他。」
「這件事情你真的不能怪泯凡的。」
「我明白。我現在也很想他。我就是希望在橫濱多住幾天,看一看泯凡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多看一看他們兄弟倆每年都要呆的地方。」
「詠兒,你成熟了。」尹薇心疼的抱住我,「當我從曉秋那裡聽說整件事情的時候,連我都覺得難以接受。這種情節連電影裡都不會出現吧?為什麼偏偏要發生在你的身上?為什麼偏偏要讓你來傷心、讓你來痛?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真希望自己能代替你來承受這一切!」
「傻丫頭!換做是你的話我也會心疼的。」
「唉。詠兒,雖然我不知道柯泯文是什麼樣的男孩,但是我覺得他們兄弟倆都是出色的。命運對他們倆來說也太不公平了!」曉秋有感而發,「你知道我是怎麼認識泯凡的嗎?」
「對啊,在山頂上的時候就覺得你和泯凡兩個人很奇怪,好像有什麼秘密一樣。」尹薇一邊回憶一邊說。
「你也一早就知道這件事情了?」
「知道一些。但是具體的不是特別清楚。當時我因為陳悠遠的關係很不開心,經常到酒吧裡去喝酒。和一些社會上的小混混在一起。有一次我因為喝多了,和人吵了起來。那個壞傢伙看我是女孩就想佔我的便宜,還好泯凡當時在,所以救了我。我當時還納悶呢,他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根本不會打架的樣子。」
在日本的時候泯凡經常被人欺負,被打的多了,自然就會打架了吧?曉秋的話又讓我忍不住傷感起來。那時的他是什麼樣子的呢?一個人被宣判了死亡的日期,難道就天天呆在異國他鄉等待著結束生命的那天嗎?那種心情究竟是怎麼樣的一種絕望?特別是泯凡當時還只是個孩子,一個從小就沒有親人在身邊疼愛,從小就被人欺負的孩子。身邊的人說什麼、做什麼都與他毫無關係,他期盼的只是每年那幾天與家人團聚的日子。初此之外就是祈禱著奇跡的發生。
我到了此時此刻才真正瞭解這個重新被賦予了生命的男孩。
「後來我們經常在一起,還遇到了詠兒。不過那時我是故意氣你的,其實我和泯凡只是朋友而已。」
我微微笑了一下:「這個我知道的。」
「讓我不明白的是在你面前的泯凡和平時的泯凡簡直是兩個人。我們倆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很少說話,臉上寫滿了猶豫。有時還會猛灌酒,醉了會流淚。樣子很讓人心疼。但是一見到你,他就會裝出滿不在乎、傲慢、無理的樣子。直到有一次他喝得不醒人世,嘴裡念叨著一些我聽不懂的話。」
「他都說什麼了?」
「他一邊哭一邊說,如果自己沒有來到過這個世界該多好,還說自己害死了弟弟,害死了爸爸媽媽。」
他把泯文的死歸咎到自己身上嗎?是啊,泯文是因為在日本陪伴他的時候才染病的。而且我聽爸爸說,就是在那段期間柯伯伯的公司投資失誤最終導致破產的。後來他的手術成功全家人收拾東西準備移民又偏偏在去機場的路上發生交通意外。這所有的一切都和泯凡有關,他一定內疚自責極了!他該不會覺得自己是不祥之人吧?他這麼難過,我卻從來沒有發覺,以前還總是和他作對。天啊!我都做了些什麼?
「詠兒,泯凡當時真的很可憐。他哭得像個孩子,他說在日本的時候真的很孤獨。他害怕夜晚的到來,每天晚上都會覺得周圍很黑很冷,有時冷得蓋上好幾層被子還會發抖。他說婆婆的耳朵不好,根本找不到人可以交談。他習慣對著庭院裡的一塊大石頭說話,那塊石頭很大很大,可以坐在上面。後來``````後來``````」曉秋說到這裡的時候居然抽噎了起來。
「後來怎麼了?」尹薇一邊拿來面紙幫曉秋擦眼淚一邊問,「後來那塊石頭不知道被誰搬走了,他一個月都沒有開口講話。直到泯文從中國來看他。詠兒,泯凡讓我不要把這些說出去,特別是對你。他說自己早就應該去天堂了,或許像他這樣的人要被打入地獄。是弟弟救了他,是弟弟把他從地獄的門口拉了回來。他醒過來的時候摸著自己的心臟,感覺到自己心跳的時候,滿腦子出現的都是泯文八年前手術前的樣子。他比任何人都難過,因為多幾年或者是幾十年,我們也許會漸漸忘記柯泯文。但是他卻不同,他的心臟每跳動一下,就彷彿提醒著他,一個叫柯泯文的男孩曾經來過這個世界,他的弟弟為了救他死在了異國他鄉。泯凡的痛是我們感覺不到,也無法體會的。」
是啊,是我自己太笨了!
「有什麼不滿意的嗎?如果我沒記錯,這些都是你小時候喜歡的顏色。」
「淡藍色?」他好像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我點點頭:「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就穿著一件淡藍色的襯衣,還打著領結呢。小頭兒梳得和漢奸似的,手裡拿著個水晶杯,裡面的飲料居然也是藍色的。」
「那不是我。」
我愣了:「怎麼不是?」
「那個柯泯文早就死了。」他擺成「大」字倒在床上,突然閉起眼睛不再講話。
``````
他突然抬起頭,臉上的表情是我從來都沒有見過的認真。他盯著我的眼睛看,讓我覺得有些陌生和害怕。
「而且你也不要總是生活在回憶裡了。這樣不會痛苦嗎?」
「為什麼會痛苦?為什麼會痛苦!」我大叫起來。
「難道你現在不痛苦嗎?眼前的我讓你那麼失望,我和你記憶中的人根本對不上號,和這樣的一個我相處怎麼會不痛苦?小時候的那些記憶就忘掉了吧,留著又有什麼用呢?我不是柯泯文!你覺得我會是小時候那個溫柔的柯泯文嗎?現在我只不過是個一無所有寄人籬下的孤兒。」
``````
「對了!」我突然想起一件小時候的事情,「泯文你記得嗎?有一次我們兩家人一起去野營,好像也是這樣有山有森林的地方。我和你偷偷瞞著大人跑進了森林裡,後來迷了路,我還嚇得哭了呢!是你一直安慰我,還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給我穿呢``````」
「是嗎?」
是嗎?這樣記憶深刻的事情他就用這樣的輕描淡寫的兩個字概括了?!我停下腳步拉住泯文:「你怎麼了?忘記了?」
「一點印象都沒有。」
``````
「傻瓜!」泯文背過身,我看到他的手指在臉上輕輕劃過。
「快點吹蠟燭吧!」
「好。」
「等一下!先許個願望。」
``````
在輕柔的月色中我和泯文分吃著生日蛋糕,時鐘發出有規律的「滴答」聲絲毫沒有影響到我們的心情。終於到十二點了——泯文,生日快樂!這是我遲到的祝福,卻是最真摯的。我向你保證,在以後的日子裡不管再經歷多少年,我再也不會忘記你的生日了。我保證!
夜,深了。整個城市彷彿都沉沉的安睡著。今夜,真的很美``````很美``````
``````
「來。」泯文突然伸開雙臂往洞裡面挪了挪,在他前面空出一小塊地方,「坐到我懷裡來。」
「懷裡?」
「我抱著你就不會冷了。」
「抱著我?」
「你傻了嗎?怎麼變得只會重複我的話?」
我可真是有點傻了,他竟然要抱著我?!照理說我現在已經沒有多餘的血液充到頭頂上面扮臉紅了,可不知道怎麼搞的臉上還是火辣辣的。特別是當我坐到泯文懷裡之後,他悄悄把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蓋在了我的身上。我就這樣像個孩子一樣蜷縮在泯文的懷抱裡,身上還蓋著帶有他體溫的衣服。整個人突然被一種大概叫做「幸福」的感覺溫暖著,所有的寒冷都被驅散了。我把頭輕輕靠在他的胸膛前,彷彿可以隱約聽到那有節奏的心跳聲。
``````
「詠兒,快點許個願望把蠟燭吹滅吧。」泯文溫柔的聲音喚回我的思緒。我抬起頭迎接我的是他漆黑明亮的眼睛。
這是``````是泯文的嗎?茶綠色的包裝禮品盒靜靜的躺在我的手裡,小巧而精緻。只有火柴盒那樣大小裡面會是什麼呢?
淡淡的茶綠色漸漸褪去,蓋子彈開的那一刻我幾乎目瞪口呆。
「泯文,這``````」
「失去它,你永遠都不會原諒我,是嗎?」泯文的眼中有說不出的憂傷,可更多的是如釋重負後的欣慰。
望著那張英俊如初的臉龐,我終於忍不住潸然淚下``````
是的,是我自己太笨了。泯凡曾經不止一次的暗示過我,不管是有意或者無意的,我完全沒有理會過。我只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忽略了泯凡的感受。坐在飛機上從窗口向外張望,廣闊無邊的天空中湧起無盡的牽掛,泯凡,你現在在哪?
橫濱伊勢佐木町。泯凡經常來這裡吧?他是不是總和上了年紀的婆婆走散?我的腦海中立刻出現一個有著白皙面容眼神炯炯的男孩,他穿著乾淨的衣服頭髮整齊。是泯文還是泯凡?是泯凡吧!是他!我終於看清楚了自己的感情,那個一度迷惑著的我此時終於知道了自己到底喜歡著誰。泯文是我兒時最要好的朋友,他留給我的回憶是全世界獨一無二值得我用一生時間來珍藏的。我懷念他、牽掛他,因為他是我的朋友。今生今世的朋友!而在我身邊的卻是泯凡,我吻了他,從他睜開眼睛的那一刻起陪伴我的就是柯泯凡!
陌生的庭院內傳來竹桶滴水的聲音。一個滿頭白髮的婆婆盤坐在門內的走廊上。
「婆婆,我是詠兒。」我湊近婆婆的耳朵,高聲說道,「我爸爸昨天給您打過電話了是吧?」
婆婆像是聽到了我的聲音,露出慈祥的笑容。我扶著她站起來,脫了鞋一起走進屋內。婆婆不太喜歡講話,也許是年紀大了的緣故。可她知道我是為了什麼而來,所以直接將我帶到了一間小小的房間內。
「泯凡以前就住在這裡。他用過的東西都擺在原處,被子除了每年拿出來曬一曬之外並沒有太大的改動。」
我彷彿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蜷縮在角落裡,忽閃著一雙無辜的眼睛不停的問著:「婆婆,這個世界上會有奇跡嗎?」沾著淚水的睫毛不停的閃動著,那麼孤獨、那麼寂寞。泯凡就是這樣生活了十年吧?當他獲得重生的時候命運卻和他開了一個很大很大的玩笑。
泯文的骨灰就在這個房間的櫃子上。那麼安靜的擺放著,像是知道總有一天我會來接他一樣。我微笑著走過去,跪在骨灰前。
「泯文,我來了。我們回家,好嗎?」
淚水忍不住如梨花般散落``````
晚上我和婆婆睡在一起,我鑽進婆婆的懷裡聽著她細微而又均勻的鼾聲心裡突然有種塵埃落定後的平靜。
我在泯凡的房間裡找出他和泯文的一本日記,歪歪斜斜的字顯得有些稚嫩。每年泯文來的時候他們倆都會一起寫日記,把每年共度的美好時光都記錄下來。我按照日記上的記述把他們兄弟倆提到的地方全都走了一遍。就好像我們三個人一起手牽著手到處玩耍一樣。我直到現在才明白,原來八歲那年老天不僅僅把泯文賜給了我,他對我是那樣的恩賜,也將泯凡同時賜予了我。是誰說過的?糾纏糾纏就成了結``````
聖誕前夕整座城市都沉浸在喜氣的氣氛中。曉秋等不及下課就偷偷傳紙條過來,結果被老師抓個正著,我只好陪著她一起站樓道。
「詠兒,對不起拉。」
我無奈的安慰她:「算了,誰讓我們是好朋友呢。」
「說到這個應該叫薇薇也出來一起站才對!哈哈``````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嘛!」
看著這個丫頭囂張的樣子我趕緊把手指放到嘴上「噓」了幾聲,現在是罰站耶!有沒有搞錯,還敢這麼大聲的笑。被裡面的老師聽到的話一會放學就別想準時出門了。
「對了,泯凡還沒有消息嗎?」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他跑去哪裡了。」
「詠兒,不要難過。那個臭小子一定會出現的!我已經叫我老哥發動所有弟兄四處打探了,如果被我找到的話``````哼哼哼!」
「曉秋!你這個樣子如果被陳悠遠看到,我想要倒霉的可是你哦!陳大俠可是最討厭你學你哥那樣講話了。」我好心提醒道,「哦,對了!還有動作也不能太粗魯!」
「好嘛!好嘛!大不了以後在他面前我斯文點就是。」曉秋做了一個鬼臉,「話說回來,詠兒,你真的不難過嗎?如果泯凡一直不回來怎麼辦?」
「不會的。」我充滿自信的笑著告訴他,「我知道,他會回來的。」
「真的?」
「是啊。」
「喂!你該不會是知道他在哪裡吧?要不然怎麼會說得這麼有自信?」
「拜託!這種話你都說得出來。」她還真是和她哥哥一模一樣呢!可是我真的有一種預感,泯凡會回來的。我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自信,就是有那麼一種感覺,很真實很真實的感覺。泯凡就在我的身邊,也許他明天就會站在我面前。
「那放學以後拉上薇薇,我們三個人一起去挑選聖誕禮物吧。」
「聖誕禮物?」
「後天就是聖誕節了,你這個小笨蛋!你的感覺沒告訴你,搞不好泯凡會選在聖誕節那天出現嗎?」
我白了曉秋一眼,這個壞丫頭!她變著法的調侃我,是不是巴望著我哪天到天橋底下去擺攤算卦啊?
開玩笑歸開玩笑,聖誕節還是如期而至。那天剛好只有半天課,我們早早的就回家為晚上的狂歡活動做準備。說是狂歡活動,其實就是曉秋還有她的那位活寶哥哥要大家一起過聖誕節。
「詠兒,打扮的好漂亮啊!」一見我尹薇就忍不住誇獎道。
「你也很漂亮啊!對吧,凱奇老大?」
黃凱奇馬上別過頭裝沒聽到,那樣子還瞞害羞的呢。咦?龍龍和佳義他們也來了啊!他們竟然還每人帶了女朋友,哈哈!今天可真是熱鬧。陳悠遠被曉秋拉著一會買聖誕帽一會買螢光棒,連打瞌睡的時間都沒有了。看著他們成雙成對的樣子,我的心裡突然不是滋味起來。
柯泯凡!你這個壞小子還沒有鬧夠嗎?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為你佈置的房間,你還想去哪裡?
「詠兒,快點看啊!」
「什麼?」
「那邊好像在舉辦活動,我們過去看看好不好?」
大家在曉秋的帶領下擠進人群。在臨時搭建的舞台上,主持正手握話筒向台下的人敘述遊戲規則呢。
「首先要選幾對情侶到台上來,然後把男生的眼睛蒙起來,讓女生到後面換上我們提前準備好的衣服。再把男生眼睛上的布解開。看看到底誰能準確無誤的找到自己的女朋友!」
「還要戴上統一的假髮和面具,連鞋都要換成一樣的耶!好像很難找的樣子。」
曉秋突然叫起來:「沒關係,沒關係!我噴了香水,哈哈!悠遠趕緊把鼻子伸過來聞一聞,我也要去參加!選中了有獎品拿的!」
暈!這丫頭的腦袋危險嘍!
「不如我們都去試一試吧。」尹薇也來了興趣。
「那好,你們上去,我在下面看就好了。」
「詠兒,一起來嘛!」
「可是要情侶才能參加啊。」
曉秋跑到台上和主持的女孩說了幾句話,然後又跳下來說道:「不是只有情侶才能參加的,一會我們女生要和他們的工作人員站在一起,人數要多出來好多呢。如果只有我們幾個那男生也太好選了。沒關係,詠兒,一起上去玩玩嘛。說不定呆會被帥哥選中呢!」
我實在拗不過曉秋和尹薇只好一起走上了台。換好衣服,穿上統一的鞋戴上統一的假髮和面具,重新站在台上的時候我也搞不清楚自己身邊到底是誰了。好像有十多個女孩子分兩排站在一起。卻只有三、四個男生上來猜自己的女朋友。我被安排在了前排的位置上。
怎麼突然緊張起來了?難道我真的在期待著泯凡來摘下我的面具嗎?如果真的能像電影裡面的情節就好了,那樣浪漫、那樣令人感動。
正在我想入非非的時候我臉上的面具被摘了下來。是泯凡嗎?是他嗎?我嚇得不敢睜開眼睛。
「雖然是位漂亮的MM,可還是猜錯了。」一個陌生的男孩子站在我面前十分失望的說道。
為什麼我也會覺得失望?明明知道泯凡並不在這的。
「萬歲!萬歲!」是曉秋的聲音。我轉過頭,她正抱著陳悠遠的脖子撒嬌。香水還是挺管用的嘛。只不過辛苦了陳悠遠居然真的用鼻子來猜女朋友``````
下雪了?真的下雪了!雪花似花瓣雨一般飄落,紛紛揚揚的令人目眩。孩子銀鈴般的笑聲、聖誕老人手中的禮物、掛滿綵燈的聖誕樹``````周圍的一切是那樣的熟悉。正在我出神的時候突然有人搶了我手中的包。
「抓小偷!抓小偷啊!」
陳悠遠聞聲顧不上拿獎品迅速跳下了舞台,一同追過去的還有黃凱奇、龍龍和佳義。奇怪的是那人跑了一會,竟然越跑越慢。等到我氣喘吁吁的跟上來時,陳悠遠一把將那人按倒在地上。
「詠兒!你快看啊!他是誰?」
是他嗎?柯泯凡``````柯泯凡!
泯凡從地上爬起來,一邊拍著身上的雪一邊抱怨:「怎麼這麼用力?不是說好了只是裝裝樣子的嗎?」
「你還好意思說?臭小子!」黃凱奇伸出拳頭晃了晃,「叫你上台參加活動的,怎麼沒露面?什麼驚喜都沒有了!全都被你弄砸了!」
「如果我真的上台去把面具摘下來,那才沒新異呢。」泯凡說完緩緩朝我走過來,走到像個傻瓜一樣呆在那的我跟前問道,「你說對嗎?詠兒。」
「詠兒,快點說話!」
「對啊!怎麼了?詠兒!」
「我們不是故意把泯凡藏起來的,你生氣了?」
讓我說什麼呢?
我有好多好多的話要和泯凡說,可是此時此刻卻什麼都說不出口了。我這是怎麼了?
泯凡伸出一隻手,修長的手指彷彿能讓我感覺到它真實存在的溫度。
「你好,我是柯泯凡。是柯泯文的哥哥,能和你做朋友嗎?歐陽詠兒小姐。讓我們八年後重新相識好不好?」
雪花落在我的鼻尖上,一點一點的融化。微笑,像冬日裡難得一見的彩虹。我望著泯凡充滿期待的眼睛拚命點了點頭:「好——」
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在大家的見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