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蓬山此去無多路 第5節 文 / 陶朱問
這位副官支支吾吾,說不出所以然。他知道大事不好,連臉都沒有洗就跳上停在汽車間外面的一輛小吉普車,從口袋內摸出從沈醉那裡拿去的「特別通行證」,貼在汽車擋風玻璃上,又把掛於胸前的西南軍政長官公署的證章摘下,換上雲南保安司令部的證章,朱家的司機趕出來,他把手一揮:「我自己駕車去找朱處長,一會兒就回,你們幫我收拾一下行李吧!」
當他匆匆忙忙把車開出來,準備到二十六軍軍部去的時候,正遇上趕來逮捕他的人。他們看見徐遠舉自己坐在駕駛室內,便把汽車一橫,攔住了他的去路,這個雙手沾滿了無數革命先烈們鮮血的大劊子手,到了這時,也只好把車停下,束手就擒。
周養浩當天上午一看情況不對,馬上把軍服脫下,穿上一件藍色的絲棉長袍,混在一大堆等候飛機的人群中,還是被清查了出來。
人間正道是滄桑。幾天前,這些魔頭操縱著數百人的生殺予奪之權,耀武揚威,轉瞬間,已經淪落為階下囚,等待他們的將是歷史的審判。
徐遠舉等一干人被捕後,關押於昆明陸軍監獄。1950年,「鎮反」運動開始,沈、徐、周均為「九九整肅」的主凶,人民憤憤不平,紛紛向政府提出處理要求。為有利於這些戰犯的改造,1950年5月,西南公安部決定將這些人轉往重慶四德村拘留所,後又被轉往北京功德林戰犯管理所。
饒有興味的是,徐遠舉、沈醉、周養浩、成希超四人號稱軍統「四大金剛」,他們同一天在昆明落網,關押在監獄後,彼此又見面了。徐遠舉挖苦沈醉說:「滿以為你賣友求榮,必定榮華富貴,不想你也落到這步田地。」對於周養浩,他更是挖苦諷刺,「徒有少將的牌子,沒有少將的風度」。
周養浩則稱他「刻薄少人性,五大三粗,不學無術」。
三人鬧得不可開交,最後只能分隔開來。
1973年初,徐遠舉因突發腦溢血不治,在北京復興醫院結束了罪惡的一生。
沈醉活到了八十年代末,當上了全國政協委員,其生前撰述的有關軍統的專著,引來洛陽紙貴,他本人更是成了一個「出土的」傳奇人物。
暗殺名單上的國民黨大佬陳儀,因弟子湯恩伯出賣了恩師,被綁架去了台灣,後被公開槍殺。白崇禧桂系本錢輸光,彷徨海南,蔣介石誑騙他說,「我在軍事上離不開健生老弟」,遠在美國的李宗仁聞訊後,失望地說:「健生自投落網,結局堪憂。」
1949年12月9日夜,成都北較場中正樓。蔣介石圍著爐火,望著牆上的耶穌受難像,目光呆癡。毛人鳳手捧著電文,戰戰兢兢地拘立於一旁。良久,一個冰冷的聲音如同冰窟裡冒了出來:「講,但講無妨。」
「總裁,」毛人鳳囁嚅著道:「剛才接到電報,雲南的盧漢、川康的劉文輝、鄧錫侯、潘文華四人已公開通電投共,川南的郭汝瑰也步其後塵,叛變投降了共產黨。」
「娘希匹!」蔣介石一掌拍在爐案上,霍地立起:「盧漢、劉文輝這些人背叛我,現在連我的學生也背叛我。農夫和蛇的故事,那是哪個講的?哦!是岳軍。怪只怪我們太手慈心軟,防患不嚴,尤其是對這些人不該抱有幻想。就說盧漢,明知他有投共叛國的跡象,我還對他心存幻想,不怪你們,怪我當斷不斷。」
毛人鳳待蔣介石打住話,便試探著問道:「現在我們制裁他幾個不穩的異己分子,可以震懾住那些人。」
「晚了。」蔣介石失望地歎了口氣,「古人云,做事不可在人後。我們處處在人後,民盟那些搗蛋分子,個個都被共產黨從香港、上海給弄走了,各地的封疆大吏降的降,跑的跑,就是上了那張制裁名單,又被制裁了幾個?」
毛人鳳頓時臉色慘白,惶恐地答道:「總裁,都怪卑職辦事不力,有負總裁厚望、黨國深恩。」
「不怪你們。」蔣介石依舊大度地一揮手,轉過頭反問道:「那個陳儀被處置得怎麼樣?」
「我們已將他轉移到台灣,由軍統嚴加看守,絕不會出任何差錯。是不是把他立即制裁掉?」
「現在不用。」蔣介石陡地提高聲音,雙眼滿含怒火,「這個陳儀也是我黨國元老,關鍵時候貪生怕死,戀棧榮華富貴,居然策反黨國高級將領公開投共。此人雖早上了那張名單,但我一直沒讓你們執行。為的就是交由軍法審理,公開處置,以正告那些異己分子。」
陳儀何許人,怎令蔣介石如此仇視呢?這還得從湯恩伯與他的師生之誼說起。陳儀和楊傑一樣,是國民黨元老,跟隨蔣介石征戰多年,深得蔣的信任與器重,先後擔任軍界、政界重要職務。他官至陸軍中將時,湯恩伯年少欲覓個人出路,正苦悶無助,得到父親老友陳儀的指引和資助,從而得以赴日本進軍校。湯恩伯回國後投身軍旅,無所依靠。經陳儀的提拔與鼎力推薦,始得蔣介石的逐漸重用與信任。湯恩伯為此感激涕零,人前人後直呼陳為「乾爸」。
解放戰爭後期,時任國民黨浙江省政府主席的陳儀,不願打內戰。他決心利用自己與湯恩伯的私誼,策動他起義。於是,陳儀遂寫密信給擔任京滬衛戍總司令的湯恩伯,說大勢已去,不必糜爛地方,倒不如開一缺口讓共軍渡江。湯恩伯為了效忠蔣介石,不惜出賣了自己的老師。他將陳儀的信當即交給蔣介石。蔣介石閱後憤怒無比,認為國民黨的慘敗都是這些不忠的官員造成的。蔣下令湯恩伯逮捕了陳儀。這時,「太子」蔣經國因為陳儀過去對他的不恭,又火上澆油地奏上了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