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石破天驚夜郎國 第6節 文 / 陶朱問
谷正倫正中下懷,決定逃離貴州時,大撈一把。人稱貴州「天無三日晴,地無三里平,人無三分銀」,該省在歷朝歷代都是地瘠人貧的代表。但窮一省之財富而富一人,還是綽綽有餘的。不然,貧窮的貴州,從古至今,為什麼出名掛號的貪官會層出不窮?
當下,兩人經過密商,決定一不做,二不休,命人打造好百餘隻木箱,將貴州省府掌控的黃金、白銀、大洋等硬通貨劫掠一空,裝箱封訂,然後打通關節,將其中大部藏匿於香港。
劉伯龍獲悉後,如喪考妣,深悔自己愚笨,咋就想不到這一招呢?憑他的實力,他就是明搶,谷正倫也奈之不何。官司即便打到蔣介石那裡,上面也至多是睜只眼,閉只眼。
劉伯龍氣得暴跳,「谷鬍子屁眼兒太黑了,一個人就吃了整籠心肺。我們八十九軍還在貴州擔當防務,要的是軍費,共軍又打進了貴州,叫我們八十九軍咋辦?都到這個時候了,他佔著茅坑不拉屎,還不讓出省府主席一職?」
隨後,不滿自己錙銖未獲,垂涎貴州省府主席職位的劉伯龍決定赤膊上陣,公然向谷正倫「逼宮」。他一面草擬了一封措辭強硬的形同最後通牒的信給谷正倫,一面將部隊佈置在貴陽通往昆明的各關隘上,逼谷正倫就範。
谷正倫此時已將省府由貴陽撤出,搬至市郊的晴隆縣。明裡說是便於指揮,實則是為出逃做準備。接到劉伯龍送來的信,他讀過後,當場氣得渾身發抖,怒罵道:「這個不知廉恥的東西,匹夫一個,想趁火打劫。前日他殺了盧老先生,我未做計較。方方面面的人都罵我戀棧富貴,忘恩負義,背了多大的黑鍋!也罷。無毒不丈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早料到他會有今天這一手。」
谷正倫當即命心腹韓文煥悄悄把八十九軍副軍長張濤找來。八十九軍是一支組建不久的部隊,中高層軍官不是劉伯龍一手提拔帶出來的,大多由其他地方臨時抽調而來。這些人早就不滿劉伯龍的飛揚跋扈和行事手段,尤其副軍長張濤與另外兩名師長,雖礙於大義,但卻並不對劉伯龍俯首貼耳。劉伯龍自以為駕馭部隊有方,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裡。他甚至公開宣稱,要把自己的心腹、八十九軍副參謀長王易森提起來,升任副軍長,擠走張濤。
谷正倫久歷宦海,長期混跡軍界與情治系統,他表面上不動聲色,實際上早就對八十九軍的情況瞭如指掌,並以前輩、長官的身份謙虛作態,卑辭厚幣交好了張濤和部分中高層軍官,為的就是在關鍵時候對劉伯龍來個釜底抽薪。
張濤此時已獲知自己地位不穩,而他又不願做無謂的抵抗,準備和手下的一些師、團長拉出部隊,走起義之路。
他悄悄來到晴隆後,谷正倫將劉伯龍的「逼宮信」交與他,單刀直入地表明他要誅殺劉伯龍,並允諾事後讓張濤擔任劉伯龍留下的軍長一職。張濤當即表示願意聽命於谷正倫。
谷正倫沖張濤感激地點點頭,連便宴也未留置,就讓張濤迅即回到了貴陽。
次日大早,谷正倫的回復就送到了八十九軍軍部。
劉伯龍迫不及待地展開信一看,但見上面寫道:
「劉軍長伯龍兄鈞鑒:
局勢糜爛如此,書生無用,誤國誤公。爾今,貴州何以處之,上峰指示不明。倫已老邁,更兼胃疾,實置一軀殼爾。不然,定當和共軍搏殺陣前,馬革裹屍而還。與其偷身屍位,莫如主動讓賢,以免枉做將軍擋道之障。省府主席、綏靖主任兩職,倫息索再三,應由將軍屈就。如此,軍政大令暢然舒通,八十九軍盡在將軍俯仰之間,足下即可立足苗夷腹地,誓與共軍周旋到底,大展鴻圖。如斯,則國家幸甚,正倫幸甚。將軍造福黔省蒼生,完成黨國復興大業,當作中流砥柱耳!」
情勢緊迫,書不盡言。請將軍屈尊而往晴隆,具辦一切交接手續,望以黨國事業為重,萬請勿辭。
谷正倫頓首
民國三十八年十一月十日
劉伯龍高興得近乎於癲狂,這天下午,他迫不及待地來到晴隆縣政府大禮堂門前,谷正倫、韓文煥身著長袍馬褂,一副士紳打扮。他們立於台前,看見劉伯龍得意洋洋地走來,大老遠便滿臉堆笑,雙手不停地抱拳作揖。
劉伯龍大踏步走上前,腆著肚腹洋洋自得地和顫微微的谷正倫假眉假眼地握手寒暄。韓文煥則手捧一方托盤,用黃絹遮上,閃身至前,恭賀道:「劉軍長,我和谷主席等你多時了。印、信在此,請速辦交接手續。」
劉伯龍巴望著韓文煥手中的托盤,哈哈大笑:「不急!不急!兄弟還要聆聽谷主席教誨,搞好貴州防務。一俟大局初定,谷主席還得回桑梓之地主持大局。」
「劉主席言重了。」谷正倫滿臉堆笑,一雙松樹皮似乾枯的手拱得老高,「正倫華容亡命,有負黨國,更負桑梓父老。劉將軍幹練果決,是黨國良將,定能主持大計。將來局勢逆轉,劉將軍前程無量,必將造福黔省。正倫如回貴州,還請劉將軍包容,容我省親訪友,有得片刻清閒。」
劉伯龍背著手,十分受用。他高昂著頭,緊緊盯著韓文煥手捧的印信。
谷正倫彎下腰,忙擁著劉伯龍走入了禮堂。
跟隨而來的團長稍稍被落在了後面,當他跨上台階,欲跟進入內時,卻被谷正倫的衛士團長陳為時禮貌地擋在了門外。接著,韓文煥已走出了大門,他拍拍那團長的肩,勸道:「老弟,谷主席和劉軍長正辦交接手續,還有重要的要事相商,我們都不方便聽。走,去那邊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