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傅作義 第2節 文 / 陶朱問
毛人鳳這時已聲言與總裁共進退,早就躲在了蔣介石身邊。見此情景,他搖唇鼓舌道:「傅宜生本就靠不住,早先背馮投閻,後來,又投機歸順中央,現在又投降共產黨。這類人連起碼的忠勇信義都說不上,根本不值得總裁為他這樣的人動怒。」說到這裡,他下意識地瞟一眼情緒漸漸和緩下來的蔣介石,忍不住畫蛇添足般地啜上一句,「只可惜那幾十萬國軍健兒,被他蒙蔽。」
蔣介石歎了口氣:「我對他傅作義算是做到了仁至義盡。」
幾天後,與蔣介石同去溪口的毛人鳳摸透了蔣介石的心思,他對手下人說:「總裁對傅作義做到了仁至義盡,總不能聽任這些變節分子胡作非為,我們情治人員要替黨國除奸,替總裁分憂。」
於是,他擬出的那份暗殺名單,傅作義自然榜上有名,而且「名列前茅」。對此,一些民國史專家曾指出,「最後的暗殺名單緣起傅作義。」此類觀點雖有失偏頗,但傅作義的和平起義顯然對那張名單的產生起了某種程度的催化作用。
果然,毛人鳳領命後,他一面佈置暗殺宋慶齡、李宗仁,一面派出殺手遠赴北平,決心替主子分憂。行前,他單獨交待那幾個殺手說:「總裁對沒有殺掉這幾個人很不高興。」
幾名殺手領命後,遂向北平進發。
1949年2月初的一天,清晨的陽光灑滿繁華的鬧市,雖然仍是北方嚴寒的冬季,但人們還是抑制不住心緒的激動,紛紛湧上街頭,沐浴在改天換地的新氣象中。古老的北平已然煥發出了新的青春。
上午9點,一輛考究的人力三輪車穿過德勝門從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駛出,悄然拉往京都人稱「內九城」的中南海、天安門一帶。隨後,在一家中等規模的客棧停了下來。拉車的黃包車伕將脖中的面巾朝身上使勁地拍打起來,一雙眼睛骨碌碌地四處亂鑽,不停地掃視著過往行人。車上一位架著金絲眼鏡、西裝革履的青年人很有作派地下得車來,然後伸手將車上身著丹士林旗袍的妖艷女子攙扶了下來。
三人對望一眼,彼此點點頭,便由車伕提上皮箱,帶著二人朝客棧中走去,尋了兩間上等客房住了下來。
這三人不是別人,正是毛人鳳派往北平刺殺傅作義的軍統殺手段雲鵬、韓金學和女特務計彩楠。為了行動方便,韓金學和計彩楠裝扮成了一對夫妻,對外則以兄妹相稱。至於段雲鵬,一直潛伏津門,依靠北平眼線,掌握傅作義及其身邊人員的情況,隨時聽命於毛人鳳的直接命令。
這次,接到密令後,段雲鵬不敢懈怠,親自從香港到天津的海輪上接下了韓金學與計彩楠,然後喬裝打扮一番,以做生意為名,潛來了北平。
他們在那間客棧住下後,卻頻頻招搖出入酒肆、茶樓,尤其是各類賭場。此時,北平還未實行封閉妓院和賭場。這些藏污納垢之地,生意出奇地好,三教九流雲集其間,吆五喝六,一擲千金,好不熱鬧。
這天,在廠橋胡同一座有名的賭場內,喧鬧誘人的寶局又開始了。
莊家幾輪搖寶後,有人歡喜有人愁。
「押大、押小都是白搭。莊家小一點,大小通吃。」隨著主持押寶的大師一聲斷喝,一位身著舊軍襖的肥碩漢子一下耷拉在了桌上。
「先生,還押嗎?」搖寶師朝那垂頭喪氣的軍人漢子問道。那人本能地一點頭,摸摸口袋,卻已是空空如也。他不禁失望地搖搖頭,滿臉湧出了羞愧之色。
「張三哥,」猛地有人拍在了他肩上,「今天手氣不好,改日來拈票兒。兄弟作東,去東來順吃涮羊肉,沖沖晦氣。」
軍人漢子回首一看,原來是王府井鞋店的掌櫃、他的山西同鄉柳勇權老闆。此人實則是軍統在北平的地下交通站,也利用山西同鄉的身份,與那軍人漢子稱兄道弟,結成了好友,常言道:「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這位名叫張解娃的軍人漢子是傅作義的衛士。受過去封建宗法觀念的影響,傅作義的衛士多來自他的山西家鄉,為的是保險和忠勇。
張解娃自幼父母雙亡,原為一名井下礦工,後因不堪資本家的剝削壓迫,轉而投軍。抗戰時,他在綏遠對蒙古部隊作戰時,因表現勇敢,經推薦,被選入了傅作義的衛士隊。當然,他並不屬於貼身衛士之列,僅僅是在外圍負責警戒,站崗放哨。幾年下來,風吹日曬,他逐漸升任排長。由於長年漂泊,自幼無甚約束,張解娃染上了酗酒、賭博的惡習。
柳勇權瞅準他的特性,主動接近他,並時常請他進賭場、逛窯子,出手特別大方。一來二去,兩人居然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
賭博賭博,越賭越薄。張解娃嗜賭如命,卻每每在賭場上鎩羽而歸,柳老闆像是他肚裡的蛔蟲一樣,每到這時,總能適時地出現在他身邊。今天也不例外,柳老闆不但大方地塞了他10塊大洋,還熱情邀請他去東來順吃涮羊肉。
張解娃一聽,求之不得,軍營裡的丘八伙食,雁過拔毛,剩下的就是清湯寡水,頓頓的窖藏大白菜早將肚中的油水刮走了三層。當下,他樂顛顛地應承下來,隨即返回中南海駐地,向上面請了假,又對日勤交待一番,便一掃晦氣地來到了東來順。
柳老闆早已立在門口,恭敬地牽引著他來到了樓上的雅間。未及推門,一股異香撲鼻的羊肉香直衝面門而來,張解娃忍不住貪婪地鼻吸了幾口,垂涎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