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最絕密的暗殺 第1節 文 / 陶朱問
國父孫中山寓所裡。這位偉大的革命先行者立於牆上的玻璃鏡框內,正溫情脈脈地注視著他的未亡人。
宋慶齡一身素服,肩披白色的坎肩,雙手合十抱於胸前,正閉了眼默默地祈禱。
「夫人,」保姆李姐輕輕走過來,低聲喚道,「剛才有個小先生送了封信來。」
「喲!」宋慶齡轉身接過信,驚疑地問道,「送信人呢?」
「已經走了。」
宋慶齡有些失望,她輕輕將書信掂了掂。薄薄的一張紙裡似乎裹挾著一個硬物,顯得沉沉的。
「什麼信,會是這樣子的。」宋慶齡盯一眼保姆,自言自語道,然後打開信封,抖落出信紙。
不料,「光當」一聲,一件東西掉在了地上。保姆一聲驚叫,宋慶齡定睛一看,原來信中夾有一顆錚亮的子彈。
「故伎重演!」宋慶齡輕蔑地盯一眼地上的子彈,嘴邊掠過一絲譏誚的笑意,「如此下流之舉,對我而言,已非一次了。他們的陰謀是不會得逞的。」
「夫人,」保姆李姐走上前,俯身拾起地上的信和彈殼,有些擔憂地勸道,「聽說共產黨馬上就要打進上海了,那些達官貴人們都收拾著大包小包的金銀細軟,慌裡慌張的跑到什麼台灣和香港去了。街上亂哄哄的,到處一塌糊塗。您還是小心些為好。」
宋慶齡望著這個跟隨自己數十載的情同姐妹的貼身保姆,感激地點了點頭,然後寬慰道:「李姐呀,你不要擔心。他們這種手段是嚇不倒人的。我就在上海,哪裡也不去。我就不信,這些人還敢對我怎麼樣。」
宋慶齡說完,走到窗邊,索性推開窗戶。沿蘇州河一線的不遠處濃煙滾滾,國共雙方的攻守部隊交替互射的隆隆炮擊聲已清晰可聞,只見那些炮彈在空中幻化出一個個美麗的火球,繼而撕裂開來,形同一束束壯觀的禮花,瀰散在了空中。
宋慶齡雙手合揖,端抱在胸前,脈脈地注視著牆上那國父孫中山的大幅相片,欲言又止卻又最終默默。
此時,上海黃浦港碼頭,國民黨「泰康號」軍艦泊在岸邊,一任黃浦江水緩慢而有節奏地輕輕拍打。蔣介石獨坐在艦上那座豪華的客艙裡,凝望著牆上的國父孫中山大幅相片和「總理遺言」,滿是憂憤之色。
侍衛長俞濟時躬身閃入室內,摧眉折腰挪到了蔣介石跟前,他壓低聲音報告道:「總裁,保密局毛人鳳局長已到。」
「喲!」蔣介石一聽,眉梢一揚,蒼白僵硬的臉上立刻變得生動起來,他一反常態地朝門外指了指,「讓他進來。俞主任,我給毛局長有重要的工作要交代,所有人今晚都不見,包括湯司令。」
「是,卑職明白。」俞濟時點點頭,諾諾而退。
毛人鳳卑躬屈膝地走入內室,臉上已掛滿了汗珠。身上那扣得嚴嚴實實的中山裝本就不太合體,因為佝僂著腰,戰戰兢兢,粗短的身影愈加顯得滑稽渺小。
蔣介石挺直腰板,活脫如一根枯竹,他緊皺著眉「剜」過毛人鳳一眼,擺擺手,做個請的姿勢,便兀自靠坐在了身後的真皮沙發上。
毛人鳳這才挪出半邊屁股懸坐一旁,然後掏出一方手絹草草地拭拭臉上的汗水,心中「撲通!撲通!」喘跳不止,他緊張地望著蔣介石。
「毛局長,」蔣介石緊盯著毛人鳳,頹然說道,「共產黨已陷我蘇州,正朝上海市區推進。你說說看,國軍能守住上海嗎?能與否,但說無妨。」
「總裁,」毛人鳳霍地起身,像背書似地立正答道,「依卑職愚見,共產黨雖得了蘇州,但我們上海有國軍幾十萬銳兵,湯司令又是一代名將,經略指揮有方,上海的城防工事固若金湯。尤其是總裁在國難危急關頭,披甲親征,全軍將士倍感鼓舞,只要我們能眾志成城,同心同德,上海就一定能守住。」
蔣介石臉上滑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苦笑,他擺擺手道:「你坐下講。湯恩伯也有你這個決心。我看不然,但觀前朝,自上海開埠建市以來,歷經鴉片戰爭,北洋軍閥孫傳芳等,這些想守上海的人都沒守住上海。」
毛人鳳「唰」地一下,滿臉紅到了耳根,他惶恐地喚過一聲「總裁」,正欲下說,卻被蔣介石擺擺手制止住了。
「我早說過了。先總理開創的國民黨的精神沒有了,我們不是被共產黨打敗的,是被自己人打敗的。」蔣介石痛苦地搖搖頭,然後猛地雙眼寒光畢露,他一字一頓地說:「我們為什麼會被自己打敗?關鍵就是黨內其他派系各自為政,一些心生異志的同志一貫離心離德。」
毛人鳳聞聽於此,頓時明白過來。夜半召見自己,肯定又是什麼大動作了。這段時間,他一直忙於搶運上海的工業設備,組織爆破隊對一些大城市實施大爆破,同時,又讓軍統別動隊一面加緊收集情報,一面嚴密監視各地封疆大吏和那些不穩的異己分子。可是,那張暗殺名單在手,卻因種種複雜的因素,煮成了一鍋夾生飯,執行得並不理想。不知這一回,蔣介石又要在誰的頭上動刀了。
蔣介石已恢復了平靜,又問道:「上海那些資本家走得怎麼樣?」
毛人鳳趕緊接上話,答道:「他們都表示願意去台灣。可是,一旦我們給他們安排妥當時,這些人又推三推四,一味搪塞。」
蔣介石點點頭,意味深長道:「做起來有難度,要連人帶資金、設備一起運到台灣。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輕易動手。」說到這裡,蔣介石陡地拉下臉,神情煩躁了起來,「這些人好辦,可有的就難辦了。四季豆不進油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