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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兵敗淯水,害死曹昂和典韋 樂極生悲 文 / 王曉磊

    正午時分,兵將開始忙著埋鍋做飯,曹營四處炊煙裊裊,這樣不打仗的清閒日子實在是難得。據一些愛打聽的人傳說,等司空大人自宛城撤兵,說不定會給袁術一個突然襲擊,那時橫亙大江以北兗州以南的廣大地區就要回到朝廷掌握了。

    曹操自得了王氏、周氏,便不在中軍帳用飯了,戰飯都是在臥帳裡跟兩位夫人一起吃。有時叫庖人特意斟酌幾個小菜,燉上一隻雞、烹上一條魚,夫妻三人對坐而食,雖然軍營裡沒酒喝,但也有幾分特別的情趣。因為張繡已經默許了嬸娘改嫁一事,對於王氏而言,今天實在應該慶賀慶賀,曹操吩咐庖人多準備幾個菜,三人邊吃邊聊。

    「再過幾天,南陽安排已定,咱們就可以撤回許都了。」曹操笑呵呵道,「那時節你們就好好在府中安頓,我還要出去打仗。」

    王氏沒言語,忙著給曹操布菜;周氏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張繡不都降了,怎麼還打仗呢?」

    「天下的狼煙多著呢,現在不過平定一個小小的南陽郡。揚州的袁術、徐州的呂布、河北的袁紹、荊州的劉表、益州的劉璋、漢中的張魯、遼東的公孫度、江東的孫策、關中諸將、涼州諸將……早晚有一天,我把他們全都收服於我帳下。」

    「霍!這仗還打得完嗎?我和姐姐好不容易離開那活死人待的地方,以後見不著您,豈不是又要守活寡?」無知者無畏,周氏說話口無遮攔。

    曹操這會兒高興也不怪罪,只安慰道:「府裡一點兒都不悶,我家裡還有些妻妾,你們一處說說笑笑倒也不錯。」

    周氏白了他一眼:「您到底有幾房夫人呢?」

    「哈哈哈……」曹操捋著鬍鬚搖頭晃腦,「盡收天下美色而妻之,也是我曹某人生平一大志願!」

    帳簾一挑,有個庖人小心翼翼端著盆雞湯走進來。湯盛得太滿了,那庖人趨著身子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端著湯慢吞吞往前蹭。曹操又笑嘻嘻對王氏道:「雞湯你多喝一點,現在是乍春寒的時候,在軍中可要愛惜好身子。日後回到許都……」

    這話還未說完,就聽「嘶啦」一聲,帳簾被人撤去,緊接著一條大漢衝了進來——乃是許褚!他二話不說一把推開庖人,那傢伙站立不穩,一盆湯全潑曹操腦袋上了,燙得這位司空大人直叫;兩位夫人嚇得趕忙躲避。

    「許褚!」曹操抹了抹臉,「你要造反啊!」

    「已經反啦!」許褚一腳踢開案桌,拉住曹操衣袖就往外拖,「主公快逃!張繡反叛,已經殺到營門口了。」

    「啊?!」曹操腦子裡嗡的一下子,四下喊殺聲跟著就響起來了。他被許褚拖著到大帳口,眼見營中一片大亂,那些做飯的兵丁拋下鍋碗瓢盆,慌裡慌張尋找兵刃……

    張繡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點。曹操這幫人自到宛城以來,在酒宴上炫耀武力,又以金銀拉攏他的部下,這已經很讓他生氣了。他畢竟是涼州的血性漢子,也是動不動宰人的脾氣,但看在賈詡多多維持的面子下也就算了,本想拿出度量死心塌地跟著曹操干。哪知得寸進尺,曹操竟在喪期之內納其嬸娘,張繡怒不可遏,當即就要舉兵來見個死活。賈詡也覺得該給曹操點兒教訓了,但他勸張繡不可逞匹夫之勇,暗地裡定下毒計:假意在東岸立寨,又送來王氏的家什衣物騙曹操安心,換得兵馬披甲持銳的機會。兩人計議已定,正午時分以移防為名,親自整備兵馬行出宛城,在經過曹營時發動突然襲擊。

    曹營兵將都是得了曹操命令的,只當張繡是常規調動,哪知人家一猛子殺過來了。轅門未關箭樓無人,張繡的人馬不費吹灰之力就殺入了連營。兵士也不可能隨時拿著兵刃,不打仗的時候自然隨便多了,加之這會兒又是吃飯的時候,眼見敵人衝到面前,連還手的能力都沒有。張繡的人馬在連營橫衝直闖,見人就殺見車就掀,猶如虎入羊群一般,眨眼的工夫就殺到了中軍大寨。

    曹操眼望著面前混亂的情景,霎時間腦子一片空白。兒子曹昂匆匆忙忙跑了過來:「父帥,營門口只有百名虎豹騎,恐怕守不住了,您趕快逃吧!」

    又見典韋兩臂夾著曹丕、曹真奔了過來:「速速開後寨門過河,東岸還有咱的寨子,到那裡就安全了!」說著把倆孩子推到馬上,後面曹安民、段昭、任福也嚇蒙了,都沒顧得上尋自己的坐騎了,牽著馬帶著孩子便逃。

    曹操到這會兒還沒忘了美人,高喊道:「保護二位夫人先行!」

    危急時刻顧不上男女之別,許褚拽著倆夫人,像拖死狗一樣就出來了:「典韋,主公交與你啦!」說罷扛二女上馬,率領幾個兵也去了。

    「主公,快逃吧!」典韋不容曹操多想,趕緊牽來他的白鵠戰馬。

    眼見兒子、夫人全逃了,曹操的心安下一半。若依他的意思,還是要固守大營,待東岸的救兵前來。可是設想趕不上事情的變化,只見營內一片喧嘩,許多手無寸鐵的士兵向營後逃,曹昂拔出佩劍不斷喝止,根本不起作用——這會兒顧不得軍令,逃命重要啊!

    正倉皇間,又見曹純、王必帶著二十餘騎奔來:「前門失守,敵人進來了,主公快逃!」

    這會兒可容不得再猶豫了,眾人各自打馬,保著曹操父子往後寨門逃。張繡的兵馬一鼓作氣勢不可當,緊跟著就殺了上來。舉刀的舉刀,挺槍的挺槍,所過之處皆被趟為平地。更有幾個西涼騎兵遠遠望見曹操等人的背影,縱馬便追了下去。這些人不愧為西州精銳,快馬馳騁間就已經拉弓搭箭,照著前面就射。一陣箭雨過來,三五個虎豹騎頓時落馬,曹操諸人左躲右閃在帳篷糧車間穿行,也管不得滿處亂跑的兵士了,自人群中擠過,堪堪已到寨門。後面的追兵兀自不讓,只管從活人身上踏過,也追了個馬頭銜馬尾。

    「主公先去,待俺抵擋一陣!」典韋一聲斷喝,忽然把馬一橫,掌中雙戟就勢橫掃而出。

    後面的騎兵也到了,跟得最緊的一騎眼瞅著大戟奔面門而來,馬太快已經勒不住了——霎時間打了個萬朵桃花開!典韋一翻手腕,雙戟盪開一劃拉,又有五六人被打下馬來,卻仍有幾騎自身邊一晃而過。

    顧前顧不了後,典韋也管不了那麼周全了,揮動雙戟將追趕的騎兵逐個擊下馬來。倒一個就是倒一片,不一會兒的工夫那幾十個西涼騎就被絆得人仰馬翻,隨著噗通哎喲聲,這幫人全站不起來了。典韋正要結果他們性命,忽聞背後也是一陣慘叫——竟有十餘名虎豹騎沒走,將剛才溜過去的敵人也盡數殺光。

    典韋一陣大喝:「不怕死的隨我把住這寨門,掩護主公撤退!」

    「願隨將軍盡忠!」十幾個虎豹騎沒有一個再跑的,盡數湧過來幫典韋一起殺敵,明知寡不敵眾,就是為了拖延時間。大伙都玩命了,舞動兵刃一通亂砍,竟將這幫西涼騎殺得節節敗退。

    又聞喊殺震天,曹營的軍帳一座座被推倒,大隊步兵也跟著追到了。前排幾十隻長矛一哄而上,他們也不管是敵是友了,對準馬脖子就刺,連典韋的人帶張繡的人全被掀翻在地。典韋不敢怠慢,一個鯉魚打挺就蹦了起來,掌中雙戟一掃——稀里嘩啦!十幾隻長矛應聲折斷;他緊跟著搶上兩步,把雙戟往人群堆一刺,抖開臂膀就是一通亂攪。這對傢伙八十斤,戟尖鋒利,枝刃磨得垂毛即斷。這玩意在人堆裡一攪和,扎死的扎死開膛的開膛,典韋把大戟在人堆裡耍了個半月狀,往回一收,腸子肚子帶出來一大串!

    那十幾個相隨的敢死之士也爬起來了,大家往前一湧,他們手裡傢伙有短有長,甭管拿著什麼了,也不看迎面多少對手,只管往人堆裡濫刺濫打,殺一個夠本,殺兩個就有賺。敵人不過死了一排,第二排踩著屍首就過來了,又是幾十隻長矛齊刷刷刺來。典韋再次橫大戟招架,又砍折十幾隻兵刃,跟著縱身掄起大戟便砸,又有幾人被砸得腦漿迸出,就勢一頓橫劃拉,七八個敵人開腸破肚!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第三排又到了,典韋依法再戰。這次敵人精明多了,一見掌中長矛折斷,趕緊拋下斷枝便逃。三突兩突之下,敵人便不敢輕易過來,但是他們人多勢眾,圍了一個大扇面,冷森森的矛尖直衝著典韋,只要他稍微走神,馬上就會一擁而上。典韋橫著大戟慢慢後退,直退到寨門便不再動了——只要把住這道門,拖延時間就夠了。他感覺左臂生疼,想必被刺中了,用餘光掃了掃身邊,就剩下四個手持長槍的虎豹士了,拿短傢伙的全死了。五個人橫住傢伙,死死把住寨門,硬是不讓張繡的人馬向前一步。

    聚攏的敵人越來越多,一眼望不到邊,有幾十個弓箭手也擠到了前面,眼看就要搭弓放箭了。典韋見勢頭不好,也不管刺來多少長矛、射來多少箭,大喝一聲衝入敵群又是一陣狂殺,砍斷的人頭臂膀四處橫飛,敵人生生又被他打出了一道缺口,紛紛戰抖退卻。但他身上也被敵人刺傷了幾處,鎧甲戳得稀爛,鐵葉子嵌到肉裡,肩胛骨中了一箭,氣都喘不勻,渾身上下都在流血。回頭再看那四人,都已被射成刺蝟了!

    敵人又不敢向前了,連弓箭也不敢輕易再放了,眼睜睜看著這個血糊糊的怪物堵著寨門。汩汩的鮮血不停流淌,典韋感覺眼前漸漸模糊,雙手的大戟已經漸漸提不動了……

    「典韋今日死矣!」他大吼一聲,猛然使勁,全力把一雙大戟拋向敵群,八十斤的東西霎時砸倒一大片。他趁亂衝向敵陣,張雙臂夾住兩個敵人,那倆人高聲慘叫被夾得口吐鮮血,蹬了蹬腿就不動了。典韋一翻腕子,又將兩個人拋了出去。人又比大戟沉了,正有兩個倒霉的躲閃不及,死人頭撞活人頭,磕了個紅光迸現。敵人一見挺矛又刺,典韋已毫無抵禦之物,兩支長矛頓時插入小腹,他伸手抓住矛桿,奮力向上一挑,肚腸子都帶出來了;兩個兵都嚇傻了,攥著矛桿忘了鬆手,生生被典韋舉了起來。典韋號叫著往外一甩,兩個兵帶著矛又飛入了人群。緊接著又有兩個不怕死的挺矛上來,這次竟插入了典韋的胸膛!典韋一矬身子雙手用力,奮力將矛桿折斷,前跨一步雙手掐住倆人的脖子。

    眼看兩個大活人被典韋掐得滿面青紫、五官挪位、口吐白沫,眾兵丁嚇得紛紛倒退,閉上眼睛不敢再看。但是那淒厲的慘叫聲直衝霄漢,聽得人後脊樑發麻。好多人嚇得泣涕橫流,手裡的矛拿不穩,尿都出來了。轉眼間兩個人被活活掐死,典韋鬆手放開死屍喘了口大氣,又倒退到寨門口。

    再沒有任何人敢上前了,典韋身前丈餘之地竟沒有一個活人。他身被數十創,肩頭戴箭,小腹下拖著腸子耷拉到地,胸口插著兩支斷矛;左手想去扶轅門,卻摸了個空,瞪著一雙血紅的大眼睛仰面倒下,再也不動了——惜乎一代猛將典韋斃命宛城!

    明明看到典韋死了,眾兵丁卻面面相覷誰也不敢過去。就這樣呆立了好半天,又聞馬掛鑾鈴之聲——部將張先趕到。張先已經連沖了四座偏寨,殺到此間卻見兵士一動不動,火往上撞破口大罵:「他媽的!愣著幹什麼?快衝過去追曹操啊!」隨他這一聲提醒,眾兵丁才斗膽衝過寨門,卻兜圈子繞著典韋的屍體而過,生怕這個怪物還會再蹦起來……

    多虧典韋的捨命掩護,曹操得以擺脫追兵,曹純、王必、曹昂等保著他狼狽逃出連營,狂奔至淯水河畔,浮橋早被敵人立寨的兵斷去,自己人在水裡撲騰著往東岸逃,許褚拉著一馬雙跨的二位夫人也在其中。曹操心下安穩不少,但還沒容他緩口氣,自北邊又傳來一陣喊殺聲!

    原來賈詡已經算計妥當,料曹操必會自營後而出,戰事一起就讓張繡率五百弓箭手自北面繞過連營趕奔淯水岸邊。張繡殺到之際曹操也出來了,接觸的日子長了,兩人離著老遠就都認清了。

    張繡狂喜:「速速放箭!瞧準騎白馬的射!」

    曹操見陣勢不好,趕緊帶人突入河中。飛蝗般的箭雨已經到了,虎豹騎充作人牆將曹操等人護到了身後。噗通噗通一陣響,五六個人栽入河中。曹操雖然沒有受傷,但白鵠馬卻被射中了三箭,其中一箭正中馬眼,白鵠一抖愣腦袋將他翻了下去。

    眼看第二撥箭又要到了,曹操靈機一動,一猛子扎到河裡藏身於白鵠肚子下面。他耳畔只聞一陣噗噗聲,感到白鵠馬壓了下來,顯然已射死了,趕緊拖泥帶水又鑽出來。這會兒連馬都沒有了,第三撥箭又要到了,曹操感覺自己死定了。

    突然,一隻血淋淋的手抓住他——是兒子曹昂!

    「快快上馬!」曹昂二話不說就推他上了一匹黃驃馬,在馬屁股上狠抽一鞭,讓它飛奔出去。

    曹操也顧不得什麼了,抱住馬脖子就往前闖,感覺箭枝自身旁飛過,緊接著左臂一陣鑽心的疼,已被射中,所幸這撥箭又過去了。這時對岸也喧嘩開了,只見有自家人馬前來接應,夏侯淵、郭嘉、朱靈皆在其中,當先一員大將正是樂進,王必、曹純也已經上了岸,眾人都高呼著:「主公,快!快!」

    要得救了……曹操不禁起身打馬,一看之下大吃一驚——騎的是昂兒的絕影馬!我兒把自己的馬讓給我啦!

    他猛勒韁繩,回頭一看——曹昂已被亂箭攢身,漸漸沒入水中。

    「主公,你他媽快過來啊!」樂進急得都罵上了。

    眼瞅著張繡的人馬已經追到岸邊又要放箭了,曹操連哭都來不及,只得奮力催馬,躍上東岸扎到援軍之中……

    張繡在河西邊瞧得真真切切,想要過去追已經不及了,恨得仰天大呼:「氣煞我也!老天何故佑此奸賊啊!」對岸的曹營已經聚攏,他不能再趕,吩咐部下繼續射殺尚未過河的曹兵,自己端坐馬上氣哼哼掃視混亂的西岸。忽見南面偏遠處有騎戰馬,上面一馬雙跨坐定兩個孩童,另有三員將官領著十幾個兵丁前後護衛著,正往河邊逃。

    曹安民、段昭、任福保護曹丕、曹真奔逃。但是匆忙之間都沒有尋到自己的坐騎,兩個孩子才十歲出頭,控制不住這匹高頭大馬。這幫人磨磨蹭蹭實在跑不快,虧了曹安民腦子快,自連營南門突出,兜個大圈遠遠繞開了戰場。

    這幾個人原以為沒人會注意到,眼看都到河邊了,忽聞背後馬蹄聲響,回頭一看——張繡來了!他白馬銀槍、頭纏孝帶格外顯眼,卻是單人獨騎,大隊親隨落得很遠。

    曹安民靈機一動:「就他一個人,咱們殺了這廝!」

    「好,殺了他就反敗為勝了!」段昭響應一聲,趕緊招呼身邊十幾個兵丁停下腳步,各自舉起長刀就要跟張繡玩命。

    眨眼間張繡奔到近前,連句話都沒說,將掌中大槍一顫便刺了過來;段昭一看之下,驚得目瞪口呆——眼前恍惚似有六個槍頭!諸人後悔都來不及了,各拿傢伙一哄而上。耳輪中噗噗聲連響,都沒弄明白怎麼回事,五個兵已經斃命當場,段昭腿上也被掃了一槍;可人家張繡連肉皮都沒傷到。剩下的兵這才知道厲害,嚇得四散奔逃。張繡也顧不上殺段昭,催馬奔孩子們去了。

    曹安民見只剩自己和任福保護孩子了,趕緊停下腳步抽劍在手,猛然轉身要刺,可張繡的槍已經到了。這一槍正中其咽喉,槍尖一撤,曹安民兩眼一翻倒在血泊之中。

    「安民哥哥……嗚嗚……」曹丕、曹真都嚇哭了,任福不敢敵對,拉著馬死命往前跑。張繡已然攆上,抬起大槍便要刺,只要這一槍下去,兩個孩子立時就要夭折在此。

    「住手!」忽有一騎趕過來,馬上之人伸出手,竟緊緊攥住張繡大槍——竟然是賈詡。

    張繡一愣,隨即叫道:「賈叔父放手!」

    「不能殺!」

    「一定要殺!」

    「不能殺……不能殺……」賈詡哪有他力氣大,乾脆雙手來奪,三扯兩扯竟被他拖下馬來。

    張繡一見賈詡跌落可嚇壞了,也趕緊跳下馬來。耽誤了這會兒工夫,任福已經拉著孩子奔至河中,段昭也拄著刀一瘸一拐跟上,主僕四人狼狽而去。

    「咳……」張繡長歎一聲,攙起賈詡,「何故放走小畜生呀!」

    賈詡倒沒摔傷,拍拍身上的土,慢吞吞道:「曹操若是沒逃,你殺他幾個兒子都沒關係。他既然逃了,你又亂箭射死曹昂,這就不能再害其他骨肉了。」

    「這又是什麼道理啊!」張繡氣哼哼道,「我叔父屍骨未寒孝期未滿,曹賊便強納我嬸娘,這事傳揚出去,身為大丈夫還有何臉面立於世間?自當滅他滿門方雪此辱!」

    「將軍啊,你寄居宛城之地,現在南陽郡又丟了一半,萬不可與曹操結下不解之仇。」

    「已經殺了他一個兒子了,這還不夠死仇嗎?」

    「曹昂勉強還能算個部將,要是屠戮孩童那就不一樣了……若不是曹操此番做事太差,我絕不會出此下策的!」賈詡捋捋鬍須,意味深長道,「將軍絕非命世之才,在此荒亂時節,萬不可把事做絕,把自己的路全都堵死啊!」

    張繡攥緊的拳頭緩緩鬆開:「也罷!殺他這麼多人馬,也算出我一口惡氣……接下來該怎麼辦?」

    「咱的人也殺亂了,趕緊歸攏一下吧。你回去處置宛城余兵,令張先追襲曹操,我得動身南下去見見劉表。這一仗咱打贏了,兩家聯合從此有望。曹操兵馬雖強,咱若有劉表幫忙,也足以與他周旋幾載。」

    「好!劉景升還算為人謙和,與他結友,勝過曹操這老無賴!」說著話張繡已經上了馬。

    「將軍差矣!」賈詡在張繡的攙扶下慢吞吞爬上馬背,又望了一眼對岸退潮般的曹軍,緩緩道,「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但也沒有永遠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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