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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3) 文 / 浮石

    (三)

    街燈亮了,城市入夜,街道流光溢彩,建築物上霓虹燈閃爍。

    徐藝在街邊小吃店隨便對付了一頓,不知道接下來該往哪兒去,該幹什麼。他突然想到了性病專科那位專家對他說的那些話:因為愛滋病有潛伏期,您想提前知道是否被感染,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找到您昨天晚上的性伴侶。他決定去酒吧碰碰運氣。

    酒吧裡人頭攢動,徐藝舉著一杯洋酒,在酒吧裡竄來竄去,找人,由於燈光昏暗,他不得不幅度怪異地盯著一些女孩子看,這令那些女孩子的男伴面露不屑與不滿。

    辛然抱著那隻狗從外面進入酒吧。

    徐藝沒有看到辛然,辛然卻看到了徐藝,她眼睛一亮,朝徐藝這邊擠過來。

    徐藝還在繼續找人。他看到了一個一襲白衣的女孩子的背影,連忙走過去,拍了她一下肩膀,那女孩一驚回頭,舉在手裡的杯子一晃,紅酒灑在白裙子上。

    她不是徐藝要找的無名白衣女郎。

    徐藝連忙說聲對不起。那女孩子的男伴,一個長得比徐藝高大健壯很多的男孩子插在徐藝和那女孩子中間,問怎麼一回事呀?徐藝說對不起,我認錯人了,實在對不起。那男孩不依不饒地說,你把人家小妹妹的裙子弄濕了,說聲對不起就行了?徐藝脖子一梗,問他,那你說怎麼辦?那男孩問旁邊的女孩,寶寶,你說怎麼辦?女孩說,飛哥,我這裙子是今天才買的,兩千多塊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洗得掉。

    被叫著飛哥的男孩子說:「聽到了吧,人家小妹妹的裙子是今天剛買的,兩千多塊呢,你一聲對不起,值兩千多呀?」

    徐藝說:「哥們兒,那你說怎麼辦?」

    「事情是你犯下的,你說怎麼辦吧。」

    「事情是我犯下的,可要讓小姐滿意,還是讓她自己說吧。」

    「小姐?你亂叫什麼?我女朋友不是小姐。」

    「噢,寶寶。」

    「寶寶是你叫的嗎?」

    女孩子剛才一直在低頭整理衣服,這時又哇地叫了起來:「呀,這麼大一片,怎麼辦怎麼辦啦?」

    徐藝說:「你別著急。我認錯人了,是我不對,我拍你肩膀也是我不對,你的手一晃,你自個兒把酒灑裙子上了,更是我不對。你說,該怎麼賠你,我認。」

    飛哥說:「兄弟這話說得就難聽了,什麼叫你自個兒把酒灑裙子上了?聽你這口氣,你好像還挺冤的?」

    「不冤。」

    「不冤?那好,你就賠兩千八吧。」

    「兩千八?為什麼是兩千八?」

    「你話還挺多,是不服還是沒那麼多錢呀?」

    「你既然這麼問,那我告訴你,我覺得你的要求好像有點兒過份。」

    「過份?你自己看看,這衣服還能穿嗎?我們進酒吧,可是找樂子來的,哥們兒,第一眼瞅你我就不順眼,你給大傢伙添堵了你知道嗎?沒讓你賠精神損失費,算對你很客氣了。」

    「鬧了半天,你是想訛人呀?」

    「訛人?你算什麼人呀?」

    「喂,說事就說事,別罵人。」

    「罵人?」飛哥環顧了一下他身邊三四個同伴,笑嘻嘻地說:「我罵人了嗎?」

    他的那些同伴很快樂地起哄:「沒有沒有……沒聽見沒聽見。」

    飛哥說:「聽見沒有?沒人罵你,快點掏錢,掏完錢快點閃。」

    徐藝說:「錢我有,可我不能這麼掏錢,憑你這個態度,我們可真得把道理講清楚了。」

    飛哥揚著臉還沒開口,他的一個同伴說:「你要不拍人家肩膀哪來那麼多事?我要是你,乖乖掏錢得了。是男人,就痛快點嘛。」

    徐藝說:「我當然是男人,可惜我不是你。」

    飛哥另一個同伴也開口了:「那你是誰呀?你以為你是誰呀?」

    飛哥惡狠狠地說:「哥幾個別跟他廢話,我看你是不清醒。」他突然端起一杯洋酒朝徐藝劈頭潑來,「我讓你清醒清醒!」

    徐藝說:「好,太好了,這可是你先動手。」說著掄起拳頭就要朝對方砸去,這時辛然正好擠了過來,沒站穩,懷裡的小狗往地下一跳。辛然喊叫一聲「一哥」,蹲下身子去找狗。

    徐藝本能地停住動作,臉上重重地挨了一拳,頓時鼻血直流。

    徐藝抹了一把鼻子,道:「小子,你下手也太狠了,既然你先動手,老子馬上讓你知道大爺我是誰。」徐藝快速出擊,他在大學裡練了三年跆拳道,馬上以專業的動作以一對三,酒吧裡頓時一片混亂。

    很快,幾個當事人都被警察帶到了派出所辦公室。候審的時候,飛哥等人不停地撥電話。一個警官走進來喝道:「先把手機交出來!我姓彭,告訴你們,別想著托什麼關係,沒用,把事情說清楚比什麼都強。都站起來,誰和誰一夥的,都站一邊,一夥的站一邊,站好了。」

    眾人分開,徐藝一個人站在一邊。

    彭警官奇怪地看著徐藝,又看看比徐藝還慘的飛哥等人,笑道:「這架打得有點意思啊!你就一個人?行,先問你,跟我來。」

    徐藝跟著彭警官離去。

    辛然拿著徐藝的手機等在派出所門外,找到「姨媽」的號碼撥了過去:「喂,你好,請問你是徐藝的姨媽嗎?什麼?你是她妹妹?你哥哥出事了,被抓到派出所裡來了,哪個派出所?我……不知道……喂喂喂……怎麼關鍵時刻還沒電了。」

    辛然只好掏出自己的手機打通了周運年的電話。周運年問她什麼時候回來?辛然說她暫時回不去了,因為她男朋友被抓到派出所裡來了。

    周運年一聽就著急了,免不了責怪辛然,不明白她剛到這兒,怎麼會和街頭小混混混在一起了。辛然辯解說她不可能那麼沒眼光,說打架不是他的錯。見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只好對周運年撒嬌,讓他找公安局的肖叔叔幫助撈人。

    問詢室裡,彭警官給徐藝錄完了口供,他掃了一遍手中的記錄,抬頭問道:「就這些?」

    徐藝說:「就這些,我是學法律的,我是正當防衛,所以,請趕緊放我走。」

    彭警官說:「學法律的更應該知道,防衛不能過當,你看你把他們打得,出手狠點了吧?再說,誰能證明你是正當防衛?你就一個人,人家可不會這麼認為,如果你不說出你的單位和家人,誰也不能放你走。」

    徐藝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我沒單位,我是孤兒,沒父沒母。你不放也行,那你安排我住下,今天晚上我正好沒地方去。」

    彭警官惱火地說:「你這是什麼態度?你等著吧。」說完把徐藝一個人留在了問詢室。

    這些年,周運年又當爹又當媽,把個周辛然寵得不行,沒想到她剛到省城就給他惹出了麻煩,好在市公安局副局長肖長根是他在部隊時的老戰友,只好給他打電話,托他過問一下這件事。

    周運年對肖長根說:「先瞭解一下情況,如果沒什麼大事,也要先教育再放人。唉呀,剛到市裡就給同志們添麻煩,太不好意思了,改天我請大家。」

    沒過五分鐘,肖長根便回了電話,說沒大事,也就一般的打架鬥毆,已經打過招呼了,讓領導放心。周運年謝了,放下肖長根的電話又撥通了辛然電話,邊撥電話邊叨叨:「周辛然啊周辛然,你可給我開了個好頭啊!喂……然然你聽著,你進去找他們值班的警官,說你叫周辛然,不過你記住,一定客客氣氣,這種案子雙方情緒都很容易過激,你們雖然有理,也不能強勢壓人家,再有理都不行,要好好跟他們解釋清楚,聽見了沒有?去吧,回來我和你算賬。」

    在公安局外等了半天的辛然見事情有了眉目,也有心情開玩笑了:「老爸放心,我絕對不會強勢壓人,我會像老爸一樣低調。」

    上面打了招呼,再加上事兒確實也不大,彭警官三下五除二就把這案子結了。飛哥那撥人知道自己理虧,也不敢胡攪蠻纏,乖乖地在調解書上簽完字走了。彭警官把徐藝留下,想和他套套近乎。他說:「你女朋友證明你是正當防衛,可我提醒你,你也是有文化的人,別和一般小混混見識,老丈人是領導幹部,別給他老人家丟人是不是?走吧,當我什麼也沒說。你女朋友在外面等你,別讓人家久等了。」

    徐藝一臉疑惑地走出派出所,便見到了辛然。

    辛然歪著頭,調皮地望著他:「幹嘛這麼看著我?你是不是不相信奇跡呀?」

    徐藝問:「什麼奇跡?」

    「在完全沒有預約的情況下,我們一天兩次見面,難道不算奇跡嗎?不要問我怎麼去酒吧的,因為我也不知道,所以我稱之為奇跡。」

    「噢。」

    「下午我忘了自我介紹,現在補上,我姓周,叫辛然,研究生剛畢業,準備到這座陌生的城市尋找工作和真命天子。以前是低你兩屆的師妹,現在嘛,是你傳說中的女朋友。」

    「你是我女朋友?不,我做不了你男朋友,我是一個壞人。」

    「你是壞人?不,壞人從來不承認自己是壞人。你說自己是壞人,恰恰證明你不是壞人。」

    「這是誰的邏輯?」

    「這是我的邏輯。」

    「你這麼單純,怎麼在社會上混呀?不管怎麼樣,謝謝你救了我,哪天我請你吃飯吧。」說著,徐藝轉身要走。

    「別動。你是我在這座城市碰到的第一個熟人,而且還與我的小狗同名。你已經從我身邊溜走了一次了,你以為我會輕易讓你第二次溜走嗎?」

    「你難道就不怕我把你給賣了,還讓你替人家點鈔票?」

    「根據你打架動作很帥這一點判斷,你點鈔票的動作可能更帥,有本事你就把我賣了,不過,你得賣給一個像你一樣的帥哥。」

    「別開玩笑了。」

    「我沒跟你開玩笑。怎麼,你是不是名草有主了?」

    「沒有。」

    「那你就是嫌我長得太醜了?」

    「你很漂亮。」

    「那你幹嘛……用這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我的眼神很奇怪嗎?哦,可能是我驚魂未定吧。要不是你,我是不是得先拘留、再逮捕,再被處以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哈哈,你真搞笑,沒那麼嚴重吧?是不是剛才那警官嚇著你了?」

    「沒有,他對我挺好的。我只是很奇怪,你是從哪兒掉下來的?」

    「林妹妹才會從天上掉下來哩,我又不是林妹妹。我再說一遍,我姓周,叫辛然。以前是低你兩屆的師妹,現在是你傳說中的女朋友。我本來只是到外面去遛一會兒狗的,卻去了酒吧,正好趕上你跟人家打架。」

    「停。那時我還沒跟人打架,我只是在跟他們理論,然後我聽到有人叫我,我一扭頭,結果我的鼻子被人打了一拳,我這才跟他們打起來。」

    「我沒叫你,我叫的是它,一哥。」

    「看來跟狗有一個差不多的名字還真不是一件好事。」

    「聽你的口氣,你還是有點怪我。不過,你們倆同名,純屬巧合呀,你千萬不能怪我呀。」

    「好了,我不怪你,我感到很榮幸,可以了吧?剛才,我只是想讓你和我自個兒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先理清楚,這是經過了正規法學訓練的人應該具備的基本的思維方式。」

    「換句話說,你只是不想欠我的,對吧?」

    「完全正確。你不僅長得很漂亮,而且冰雪聰明。」

    「長得漂亮,而且冰雪聰明,這是你找女朋友的標準嗎?」

    「我可以不回答這個問題嗎?」

    「嗯,短時間可以,時間長了不行。現在,你跟我走吧。」

    「去哪兒?」

    「把你撈出來的不是我,實際上是我爸,你是不是應該去當面感謝一下他呀?」

    徐藝這邊沒事了,張仲平和唐雯可嚇得不輕。他們接了張小雨的電話,既不知道徐藝犯了什麼事兒,也不知道他被逮到了哪個派出所。多方打聽,才找到處理這事的那家派出所,可等到他們趕到,彭警官卻告訴他們,徐藝被他女朋友接走了。

    兩個人莫名其妙,不知道徐藝怎麼會突然之間有了一個女朋友。

    那天晚上他們以為會等到徐藝的電話,卻一直沒有等到。辛然倒是提醒過徐藝,但徐藝裝作沒聽見,他不知道該對唐雯說什麼,也不想對張仲平說什麼。

    唐雯很快就知道了,至少曾真不是徐藝的女朋友,因為她跟張仲平來了電話,說已經找到了幾個熊貓血血友,明天一早就能趕過來。張仲平問起徐藝打架被抓的事,她竟茫然不知。

    張仲平要打電話把找到了熊貓血血友的消息告訴江小璐,唐雯不同意,說不如乾脆再去一趟醫院,說剛才接了小雨的報急電話,沒來得及跟江小璐打招呼。事情既然說開了,她得跟江小璐表個態,今後她有什麼困難,自己會和張仲平一起幫助她。

    張仲平心想這樣也好,便和唐雯開車往醫院裡去。

    路上,唐雯跟張仲平說自己是不是應該再報考一下博士研究生。因為幾件事都有了著落,張仲平也有了開玩笑的心思。張仲平說他可不能讓她去讀博士,唐雯忙問為什麼?張仲平說,你沒聽人說嗎?現在的博導就招四種人:一是當官有權的,解決社會關係問題;二是商人、企業家,解決埋單問題;三是年輕漂亮的,解決情人問題;第四,才是認真做學問的,解決衣缽傳承問題。唐雯問他,那你說,我像做學問的樣子嗎?張仲平說當然不像,從你的條件來看,屬於第三種人,年輕漂亮的,所以我才緊張呀。

    唐雯說:「得了得了,瞧你這張嘴,油嘴滑舌的。我去讀博,給你兩三年自由,不是很好嗎?」

    「好什麼呀?」

    「有個段子,說你們男人有三大幸事:陞官、發財、老婆出差。我要真上北京母校繼續深造,相當於長期出差,你心裡不知道多爽吧?」

    「這可是你說的,我要是給你弄個小三回來,你可別怪我。」

    「你要找小三,會讓我知道?張仲平,你要有本事真動這念頭,最好先徵求一下一個人的意見。」

    「誰呀?」

    「小雨呀。你得問她願不願意要個後媽。」

    「得了得了,說得像真的似的。」

    張仲平不想把這玩笑再開下去,他覺得今天的唐雯跟以前的唐雯有點不一樣了,話裡開始帶著刺兒,她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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