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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八回 再放報仇箭戚方殞命 大破金龍陣關鈴逞能 文 / 錢彩

    詩曰:

    百萬貔貅氣象雄,秋風到韓倚崆峒。

    將軍已定平金策,奪取龍驤第一功。

    話說哈迷蚩對兀朮道:「臣久聞雲南化外國,有個李述甫,是個南方蠻子的統領。今日必然來助狼主,可請他進來相見,看他有甚言語。」兀朮就命小番請李大王進帳相見。那小番遂出營對李述甫說道:「狼主請大王進帳相見。」李述甫想道:「兀朮不過是金國的四太子,我也是個王位,怎麼不出來接一接?」就對黑蠻龍道:「你可在外等候,待我去見了兀朮,看他如何?若無待賢之禮,我何苦來助他?」黑蠻龍答應,站在營前等候。那李述甫來到兀朮帳前立著,叫聲:「太子見禮。」

    兀朮看見他生得身高一丈二尺,面如藍靛,發似硃砂,心裡有些奇異。本要下來與他行禮,卻挨近與他比比看長自己多少。那李述甫見兀朮不轉睛的瞧著他,又見他挨近身來,只認道是要來拿他,舉起手來只一掌,把兀朮打倒,飛跑出營,上馬提槍便走。後邊眾平章及番將,真個趕來拿他。黑蠻龍大喝一聲,提起斗大的鐵錘來,一連打翻了幾個,後面不敢追來。

    李述甫對黑蠻龍道:「這番奴不是個好人!我倒有心來幫助他,不想他倒來拿我。被我一拳打翻了他,走了出來。」黑蠻龍道:「舅王,我們既到此,不如到對門營內看看。聞得岳元帥的兒子岳雲本事高強,待甥兒去與他比試比試,若果然高強,我們願歸了宋朝罷?」李述甫道:「這也有理。」遂領著一隊苗兵,來至宋營前吶喊。黑蠻龍立馬陣前,高聲叫道:「呔!宋兵聽者,我乃化外國大王。聞得你們有個什麼岳雲是有些本事的,可叫他出來試試我小王爺的錘。不然,俺就殺進營來了!」小軍慌忙報上帳來:「啟上元帥爺,有一個化外國苗王討戰,坐名要公子出馬,特來稟知。」元帥道:「那蠻王為甚到此討戰?必有緣故。」就命岳云:「你出去,須要見機而行。」

    岳雲答應一聲:「得令!」上馬提錘,直至陣前觀看。一眼看去,但見那員苗將,頭有笆斗大,臉如黑漆,眼環口闊;頭上戴著烏金蓮子箍,左右插著兩根雉雞尾;身上披著烏金鎧甲;坐下一匹高頭黑馬,手使兩柄笆斗大的鐵錘;年紀不多,只好十六七歲。再看到旗門下這個人,身長丈二,形容古怪,相貌稀奇,紅須赤髮,壓住陣腳。黑蠻龍大喝一聲:「來將何人?留下名來!」公子道:「苗蠻坐穩了,不要聽了跌下馬來!我乃武昌開國公太子少保統屬文武兵馬大元帥岳大公子岳雲的便是。你這苗將緣何到此?亦留下名來!」

    黑蠻龍道:「小王爺乃是雲南化外國總領李大王的外甥黑蠻龍的便是。因你宋朝久不來封王,故來幫助全國,來奪你天下。不道那兀朮也不是個好人,今欲回去。聞得你這個蠻子有些本領,故來與你比比武藝,且上來試試我的錘看!」說罷,就當的一錘打來,岳雲把左手中這爛銀錘架開,右手一錘打去。兩個錘來錘往,錘去錘迎。舉起猶如日月當空,打下好如寒星墜地。真個是棋逢敵手,將遇良材。戰到百十個回合,不分勝負。岳雲想道:「這個苗蠻果然好本事!我且引他到荒僻之處,問他個緣故,勸他歸順,豈不為美?」便回馬就走,大叫:「苗蠻,你敢來追我麼?看我的回馬錘厲害。」黑蠻龍道:「怕你什麼回馬錘,偏要追你!」正是:

    饒你走上焰魔天,足下騰雲須趕上。

    兩個緊趕緊走,慢趕慢行。將到鳳凰山一帶茂林深處,岳雲回轉馬頭,叫一聲:「小蠻王,且慢動手!我有一句話與你相商。」黑蠻龍道:「卻不是你輸了,有什麼話講?」岳雲道:「我與你戰了這半日,只抵得對手,難道真個是怕了你!況我爹爹帳下雄兵猛將不少,金兵六七十萬尚不能搶我中原。你的令舅乃是雲南總領,應該發兵來相助我朝才是,因何反來與我作對?悄然你殺了我,也占不得我宋朝的江山;我殺了你,白白的送了性命,也不見得凌煙閣上標名。故引你到此,就是這句話。請你想想看,何苦做甚冤家?」黑蠻龍道:「你既知我舅父是雲南總領,為何這數年不來封王?」岳雲道:「原來如此。小蠻王你有所不知,這數年來國事艱難,二聖被陷金邦。幸得今上泥馬渡過夾江,又遭兀朮屢犯中原,應接不暇,那有工夫到南地來封王?久仰小苗王乃世間之豪傑,今幸相逢,意欲結拜為友。待等恢復中原,我爹爹奏聞聖上,來封令舅的王位,決不食言!未知小苗王意下如何?」

    黑蠻龍道:「俺也聞得小將軍的英名,如今看起來,果然不虛。今得識荊,三生有幸!蒙許結拜,只恐高攀不起。」岳公子道:「大丈夫意氣相投,遂成莫逆,何出此言?」二人遂各下馬,撮土為香,對天立誓,結拜為友,岳雲年長為兄。黑蠻龍道:「大哥且請回營,待小弟與家母舅說明,再來候見老伯。」二人上馬同行。到了陣前,岳雲收兵回營,來見父親繳令。將與黑蠻龍結拜的事說了一遍,岳爺大喜。

    卻說李述甫見外甥與岳雲同歸本營而別,來問黑蠻龍道:「你與岳雲比武,勝敗如何?」黑蠻龍下馬,將前事細細稟明。李述甫聽了,心中大喜,遂與黑蠻龍一同來到宋營前。傳宣飛報進帳道:「啟主帥爺,今有雲南李大王同了小王爺在外候見元帥。」元帥傳今大開營門,帶領大小眾將,一齊出來迎接。接至帳中,見禮已畢,分賓主坐下。岳雲過來見了大王李述甫,黑蠻龍亦過來見了各位元帥。張、韓、劉、岳四元帥齊道:「久仰大王英名灌耳,敢不欽敬!」李述甫道:「久聞四位元帥再整宋室江山,真乃擎天玉柱,架海金梁,敢不賓服!」

    元帥吩咐軍中治酒相待,一面傳令犒賞雲南軍卒。岳爺對李述甫道:「大王且請回國。目下金邦兀朮屢犯中原,如此猖獗,尚未平服,恐關外苗蠻乘機而入,甚為不便。須得大王鎮治,方保無虞!待本帥平了金邦,迎了二聖還朝,那時奏明聖上,本帥親到雲南封大王的王位便了。」李述市大喜道:「遵教了。」當日酒散,各自回歸本營。那岳雲留黑蠻龍敘談了一夜。次日早上,李述甫來辭別元帥。岳爺吩咐整備糧草等物相送,各將官俱來送李述甫起行。惟岳雲與黑蠻龍有戀戀不捨之意。黑蠻龍道:「哥哥千萬同了老伯來到雲南走走!」岳雲道:「為兄的必要來探望賢弟的!」兩人灑淚而別。李述甫同了黑蠻龍領了苗兵,自回化外國而去。

    過了十餘日,岳元帥暗想:「今已半月有餘,金營不見動靜,不知排的什麼陣,這等煩難?」等到晚上,悄悄帶了張保出營,來到鳳凰山邊茂林深處,盤上一株大樹頂上偷看金營。果有百十萬人馬,詐言二百萬,擺著兩條「長蛇陣」,頭並頭,尾搭尾,所以名叫「金龍紋尾陣」。元帥正看了之間,只聽得弓弦響,連忙回轉頭來看時,肩膀上早中了一箭,岳爺大叫一聲。那放箭的暗想:「這遭報了仇了。」竟是悄悄的去了,這裡張保聽見元帥大叫,忙把索子放下,拔出箭頭,扯下一幅戰袍包好了膀子,將岳爺負在背上。定了一定神,元帥輕輕叫道:「張保,扶我上馬回營罷!」張保便扶岳爺上了馬,慢慢的回至本營。張保扶岳爺至後帳坐定,元帥即將以前牛皋存下的一顆丸藥服了,霎時箭瘡平復。又叫張保:「你悄悄去喚戚方來。」張保領命來喚戚方。戚方好像有個吊桶在心頭,一上一下不住的打,又不敢不來。只得同了張保來至後帳,叩頭道:「元帥喚末將有何使令?」

    岳元帥道:「戚方!人非草木,豈無分曉?我因兵下洞庭的時節,你違了我的軍令,故將你責了幾下。你竟欲把本帥射死,若無牛皋救我性命,今已休矣!你竟不想若非本帥恩義待人,怎能得王佐斷臂?不要說他別的功勞了,只講他前日報『鐵浮陀』之信,使我等鳳凰山避兵,幸得救了三軍之命。況且我是主帥,就屈打了你幾下,有何大仇?你今日又射本帥一箭,幸喜天不絕我。你如此狠心,豈不送了宋朝天下!我如今喚你到來,與你一封書信,連夜往臨安去,投在後軍都督張俊那邊去尋個出身罷!若到了天明,恐眾將不服,就難活命了!」戚方無言可答,接了書,叩頭謝恩出帳。上馬回營,取了些金帛。

    戚方上馬出營來,恰好劈面撞著牛皋。牛皋道:「是誰?」戚方道:「是我。」牛皋道:「半夜三更,你往何處去?」戚方道:「奉元帥之命,令我去投奔後軍都督張老爺,故爾出營。將軍若不信,現有元帥書信在此?」牛皋想道:「方纔見他出營去,又見他回營。不多時,又見元帥伏在馬上,張保扶著。必定這廝又做出什麼事來了。若叫他去投了奸臣,越發不妙了。」便喝道:「果是奉元帥之令,也該青天白日,怎麼夜裡私逃?必有情弊!且同我去見了元帥,方放你去。」戚方道:「元帥命我速去,勿待天明,你如何阻我?」牛皋道:「胡說!」就一鑭打來,戚方不曾提防,早被牛皋打得腦髓直流,跌下馬來!牛皋將他身上金銀並那一封書搜出,取了首級,進帳來見元帥。元帥見了,說一聲:「是本帥忘了,不曾記得今夜是賢弟巡夜。被你打死了,也是他的命不該活。」牛皋道:「元帥為著何事,叫他去投奸臣?」岳爺便把放箭之事說了一遍。牛皋道:「既如此,小弟打死他原不差!」遂辭了元帥,仍去巡夜。當晚亦不提起。

    明日,元帥升帳,聚集眾將,把戚方之事說了一遍,眾皆大驚!又有軍士來報:「羅綱同郝先逃走了。」岳爺道:「他見戚方身死,自然立腳不祝由他自去,不必追他。」吩咐將戚方首級,號令軍前一日,取來合在屍首上埋葬,不提。

    再說金營哈迷蚩陣已擺完,來稟兀朮。兀朮大喜,即差人來下戰書。岳元帥約定來日決戰。一面請各位元帥齊到中軍商議。那四位元帥各處人馬,合來共有六十萬。岳元帥同張元帥帶領人馬,打左邊的「長蛇陣」。韓元帥合劉元帥領兵去打右邊的「長蛇陣」。命岳雲、嚴成方、何元慶、余化龍、羅延慶、伍尚志、陸文龍、鄭懷、張奎、張憲、張立、張用,從中殺來。準備停當。

    到了次日,三個轟天火炮,中間這六柄錘,六條槍,一枚銀剪戟,三條鋼鐵棍,衝進陣來。撞著錘,變為肉餅;挨著棍,馬仰人翻。金營將台上一聲號炮,左右營陣腳走動,方才圍裹攏來。岳元帥已從左邊殺入,舉起瀝泉槍亂挑。馬前張保,掄動鑌鐵棒,馬後王橫,舞著熟銅棍,好似天神出世。後邊牛皋、吉青、施全、張顯、王貴等眾英雄,一齊殺入陣來。右邊韓元帥手舞長槍,左手大公子,右手二公子,後邊蘇勝、蘇德等眾將一齊殺進。金營將台上又是一聲號炮,四面八方團團圍裹擾來。那「金龍陣」,原是兩條「長蛇陣」化出來的,頭尾各有照應,猶如兩個剪刀股形一般,一層一層圍攏來。殺了一層,又是一層,都是番兵番將,殺不散,打不開。這四位元帥、大小將官,俱在陣中狠殺。真個是殺得天昏地黑,日色無光,好生厲害!但見:

    征雲陣陣迷三界,殺氣騰騰閉九霄。大開兵,江翻海攪;沖隊伍,地動山遙叉耙槍刀宣花斧,當頭砍去;鏟錘劍戟狼牙棒,劈面飛來。強弓硬弩,逢者便死;單鞭雙鑭,遇者身亡。紅旗耀日,人皆喪膽;白刃爭光,鬼亦消形!正是:慘淡陣雲橫,悲涼鼓角聲。殺人如草芥,破陣掃金營。

    卻說那四位元帥同眾將正在陣中廝殺,陣外忽然來了三個少年英雄。原來那金門鎮的先行官狄雷,自從遇見岳元帥之後,每每要想去投奔在他麾下去立功,卻無門可入。那日聞得兀朮又犯中原,與岳爺在朱仙鎮上交兵,便心下暗想道:「我此時不去立功,更待何時?」遂披掛停當,拿了兩柄銀錘,跨上青鬃馬,飛奔往朱仙鎮而來,在路非止一日,到了朱仙鎮,方知岳元帥殺了一日一夜,尚未出來。正要打點殺進陣去,但見正南上一個少年英雄飛馬而來。狄雷定睛一看,那位小將不上二十歲年紀,騎著一匹紅鬃馬,使著一桿鏨金槍。狄雷就迎上一步問道:「將軍尊姓大名?到此何干?」那人道:「小可樊成,乃是岳元帥麾下統制官孟邦傑的妻舅。今聞得金兵在此與岳元帥交戰,特地到此助他一臂之力。請問將軍尊姓大名?因何問及小可?」狄雷道:「我乃金門鎮先行官便是,姓狄名雷。因昔日岳元帥追殺金兵,小將一時誤認,冒犯了元帥,懼罪潛逃。今因兀朮又犯中原,故此欲來立功贖罪。」樊成道:「既如此,我二人就殺入陣去助戰,何如?」狄雷道:「雖然說得是,但是番兵重重選迭如此之多,不知岳元帥在何處,我們從那一方殺入方好?」

    兩個正在商議,只見前面一位將官飛馬而來。二人抬頭看時,只見那人生得面如重棗,丹鳳眼,臥蠶眉;坐下黃源馬,橫提青龍僵月刀,年紀不上二十。樊、狄二人催馬上前來問道:「將軍且住馬!前有金兵阻路,要往何處去?」那人道:「在下姓關名鈴,曾與岳元帥的公子八拜為交。聞得兀朮與元帥交兵,故此特來幫助殺賊!請問二位尊姓大名?」樊成、狄雷各通了姓名,將前來助陣之事大家說了一遍。關鈴道:「如此甚好,我們一同殺入陣去便了。」樊成道:「我二人本欲殺入陣去,因見番兵甚多,不知排的何陣,從那一頭殺入方好,故爾在此商議。」關鈴道:「二位仁兄,自古大丈夫堂堂正正,既來助陣,不管他什麼陣,我們只從正中間殺入去,怕他什麼!」二人大喜,叫聲:「好!」就一齊拍馬,望著正中間,殺將進去。但見:

    錘打槍挑刀砍去,人頭滾滾向為泥。

    番兵那裡招架得住,慌忙報上將台道:「啟上狼主,有三個小南蠻殺入陣中,十分驍勇,眾平章俱不能抵敵,殺進中心來了。」其時兀朮正坐在將台上看軍師指揮佈陣,聽了此報,便把號旗交與哈迷蚩,自己提斧下台,跨馬迎上來,正遇見關鈴等三人。兀朮大喝一聲:「呔!小南蠻是何等之人,擅敢衝入某家的陣內來?」關鈴喝道:「我乃梁山泊大刀關勝爺爺的公子關鈴便是!你是何人?說明了好記我的頭功。」兀朮看見關鈴年紀幼小,威風凜凜,相貌堂堂,心中十分喜愛,便叫:「小南蠻,某家乃是大金邦昌平王兀朮四太子是也。我看你小小年紀,何苦斷送在此地!若肯歸順,某家封你一個王位,永享富貴,有何不美?」

    關鈴聽了笑道:「咦!原來你就是兀朮!也是我小爺的時運好,出門就撞見個寶貨。快拿頭來,送我去做見面禮!」兀朮大怒,罵一聲:「不中抬舉的小畜生!看某家的斧罷!」遂掄動金雀斧,當頭砍來。關鈴舉起青龍偃月刀,撥開斧,劈面交加。兩人戰了十餘合。惱了狄雷、樊成,一桿槍,兩柄錘,一齊上前助戰。兀朮那裡敵得住這三個出林乳虎,直殺得兩肩酸麻,渾身流汗,只得轉馬敗走。又恐他們衝動陣勢,反自繞陣而走。因是兀朮在前,眾兵不好阻擋,那三人在後追趕,反把那「金龍陣」沖得七零八落。

    那陣內四位元帥見陣腳散亂,就指揮眾將四處追殺。關鈴正殺得熱鬧,看見了岳雲,便高聲大叫:「岳大哥!小弟在此。」岳雲見是關鈴,好不歡喜,便道:「賢弟來得好!快些幫我殺盡了這些番兵,同你去見爹爹。」那樊成舞動這桿鏨金槍,一槍一個,正殺得高興,正撞著孟邦傑,叫聲:「姊夫,我來也!」孟邦傑見了,大喜道:「小舅來得甚好!快立些功,好見元帥報功。」那狄雷殺進番營中,正遇見岳爺,便高叫:「元帥,小將狄雷在金門鎮上誤犯虎駕,今日特來投在元帥麾下效勞!」岳爺道:「將軍與國家出力,殺退了金兵,報功受職。」狄雷得令,抖擻精神,去打番兵!當時劉倚對岳爺道:「元帥少陪了。」竟帶領本部人馬,匆匆的殺出陣去了,連岳爺也不知其故。

    且再說岳公子銀錘擺動,嚴成方金錘使開,何元慶鐵錘飛舞,狄雷雙錘並舉,一起一落,金光閃燦,寒氣繽紛!這就叫做「八錘大鬧朱仙鎮」。殺得那些金兵屍如山積,血若川流,好生厲害!但見:

    殺氣騰騰萬里長,旌旗密密透寒光。雄師手仗三環劍,虎將鞍橫丈八槍。軍浩浩,士堂堂,鑼鳴鼓響猛如狼。刀槍閃爍迷天日,戈戟紛紜傲雪霜。狼煙火炮哄天響,利矢強弓風雨狂。直殺得:滔滔流血溝渠滿,迭迭屍骸積路旁。

    只一陣,殺得那兀朮大敗虧輸,往下敗走。眾營頭立腳不住,一齊棄寨而逃,亂亂竄竄,敗走二十餘里,追兵漸遠。不道前隊敗兵發起喊來,卻原來是劉琦元帥抄著小路到此,將樹木釘樁,阻住去路,兩邊埋伏弓弩手。一聲梆子響,箭如飛蝗一般的射來。兀朮傳令轉望左邊路上逃走,又走了一二十里,前軍又發起喊來。兀朮查問為何,4潘稟道:「前面乃是金牛嶺,山峰巉削,石壁危巒。單身尚且要攀籐附葛,方能上去,何況這些人馬,如何過得?」

    兀朮下馬走上前一看,果然危險,不能過去。欲待要再尋別路,又聽得後邊喊聲震耳,追兵漸近,弄得進退兩難,心中一想:「某家統領大兵六十餘萬,想奪中原。今日兵敗將亡,有何面目見眾將!死於此地罷休!」遂大叫一聲:「罷!罷!罷!此乃天亡某家也!」遂撩衣望著石壁上一頭撞去。但聽得震天價一聲響,兀朮倒於地下。正是:

    身如五鼓銜山月,命似三更油盡燈。

    畢竟不知兀朮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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