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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深井 二十三、再次響起的聲音 文 / 張海帆

    雨巧蹲下來,用手把我的打濕的頭髮撥開,小聲地說:「你還活著……」

    我伸出手把雨巧撥動我頭髮的手抓著:「雨巧,是你吧,我沒有做夢吧。」

    雨巧的手很溫暖,那股暖意從我的手上傳過來,讓我心裡也溫暖了起來。

    雨巧並沒有掙脫開我的手,而是讓我這樣抓著,看著我低低的說:「我爸爸說你死了……」然後聲音哽咽了起來。

    我伸出另一隻手,撫摸著雨巧的臉:「不,我沒有死。雨巧,不要哭。」

    雨巧把頭低下,說:「我以為真的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把撫摸雨巧的手拿回來,把住雨傘,側向雨巧的一邊,而讓雨巧不再淋著雨。

    我挺直了身子,心中又升騰起了新的希望,我凝視著雨巧,說:「你怎麼找到我的。」

    雨巧微微把臉側了一下,說:「我聽見你在呼喚我,所以……我……」說到這裡雨巧的臉上泛起了一道紅暈。我有點把持不住,幾乎想一下子把雨巧拉進懷裡抱著。她難道聽到我不斷的說愛她了嗎?

    雨巧她喜歡我,她一定也是喜歡我的。

    我正要使勁地站起來,一個女人的身影出現在我的旁邊,同時傳來冰冷冷的話語:「小姐,我們必須要回去了。徐司令知道了一定會很不高興的。」

    我略一抬頭,是我見過的照顧雨巧的那個女戰士。

    那個女戰士已經伸出手來想把雨巧扶起來,同時繼續說:「小姐,這個人很危險,走吧。知道他沒有死就可以了。」

    雨巧嚷嚷道:「我不走,我要和他在一起。」同時又向我靠了過來。

    這讓我心中又是一陣溫暖,如果雨巧這個時候說讓我為她去死,我肯定能夠毫不猶豫的結束自己的生命。

    「小姐,不行的,不行的。」這個女戰士已經使勁地要把雨巧拉起來。

    我身上不知道為什麼,使不出勁,也不知道是不是該伸出手把這個女戰士推開,或者把雨巧拉在懷裡。因為我知道我現在沒有資格這麼做。

    雨巧並不是這個女戰士的對手,被她攔腰一抱,已經整個人被提了起來。

    雨巧含糊的喊著:「不要,不要,我不要回去!」並向我伸出了手。

    我也把手舉起來,想拉住雨巧的手,但是另外一個身影已經跑了過來,是一個男的戰士,他把雨巧的手一架,在我本來就可以拉住雨巧的手的時候,雨巧就被他們拖開了。

    雨巧拿著的雨傘就掉在了地上。雨巧還是向我喊著:「不要,不要。放開我。」

    我突然鼓起勇氣,吼道:「你們放開她。」正打算從地上爬起來,頭部就被重擊了一下,把我砰的一下打倒在地上。我的頭如同裂開了一樣的疼痛,但是我還是能看到,把我打倒的就是把我和黑狗關起來的那個軍官。他不是黑制服,只是徐司令家的警衛隊長,這也是我加入第二通道才知道的。

    這個軍官向我呸了一聲:「再動一下我立即要你的命。狗東西!你可真夠麻煩的!」

    我抱著頭,閉上了眼睛,我被這樣一擊,的確連反擊的能力都沒有了。

    雨巧的聲音也遠去了並消失了,但是我最後仍然清楚地聽到雨巧在喊著:「我不要走,黎明哥,老公,你在嗎?你在嗎?……」

    不!不是這樣!我在雨巧的眼中還是李勝利的一個替身而已,雨巧只是知道李勝利可能回到我身體裡,她只是知道我不過是找到李勝利的一個希望而已。

    我的心被撕裂開,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如同冰一樣的冷。

    雨密密的砸在我的臉上,雨巧丟下的那把雨傘在風雨中滾動著,逐漸的模糊了起來。

    我又一次昏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雨已經停了,天色已經有點發白。

    我全身冰冷,連骨頭都是寒冷,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昏過去了多久,當我昏過去的那一霎那,我以為自己死了。但是我又清醒了過來。

    我慢慢的坐起來,除了頭上還是劇烈的疼痛以外,我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

    我坐了一會,還是慢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

    不知道為什麼,從我醒過之後,我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如果雨巧愛的只是李勝利,那我應該幫雨巧找到他。只有這樣,我活著才有最後的意義,我才算一個配得上讓雨巧愛的男人。為了這個,我也應該再活下去一段時間。

    我再次摔倒在一個乾燥避風的角落,哆哆嗦嗦的把手伸出來搓動著,我知道我可能經過這番折騰,開始發燒了。我一直身體非常的好,在記憶中幾乎都沒有生過什麼病,最多有些感冒,熱水裡面泡一下就好了。

    我全身沒有一個地方是乾的,濕淋淋的衣服緊緊地貼在我身上讓我更加覺得寒冷。

    我摸了一下我身上的錢,還都在口袋裡,不過我已經沒有一號卡了,這些錢是我最後的一點資本。

    我四下打望了一下,在街角處似乎有一個洗浴中心的招牌,寫著華清池。

    我也沒有猶豫,掙扎著又從地上爬起來,哆哆嗦嗦的向這個洗浴中心走去。

    當我泡到熱水中的時候,我的身體才舒展開來。身上的寒意才慢慢的退去了一些,不過我的眼睛脹痛,頭也是幾根筋一起拉扯一樣的疼痛著。

    要不是我掏出了兩張濕漉漉的百元大鈔攤在櫃檯上,這家洗浴中心也可能不讓我進去。人情冷暖啊,在你落魄的時候,除了兄弟朋友會幫助你,其他人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管用的還是錢而已。但是,我所有的兄弟朋友,包括我的家人都死了。黑狗我也不願意再見到他,以免他也遭到不幸。

    我如同死人一樣泡在熱水中,半天才覺得恢復了一點,我不斷的問自己李勝利在哪裡,我怎麼才能找到他。我不知道李勝利的長相,連口音我也不知道,多高多胖也都是統統不清楚,我能到哪裡找到他?連李勝利在我腦海中的時候,連他自己也說不出清自己到底在哪裡。

    不過我只知道一條,李勝利是被深井抓住了,應該在深井的控制之下。那麼,難道我要去找深井嗎?找到深井才能找到李勝利嗎?好像唯一的辦法只有這個了。不過到哪裡去找深井?

    我回憶著和李勝利相處的一幕幕,深井似乎並不是我想找到就能找到的。不過在我聽到一個店裡面的夥計吆喝著什麼地圖放哪裡了,我才把那個我幾乎忘得一乾二淨的信封裡面的地圖想起來,是那張剪成長方形,中間有一個湖,湖中間畫著一個圓圈的地圖。而且,我還記得,李勝利說這裡是叫一個什麼海的地方。

    這個叫什麼海的地方的中間,也許就是找到深井的突破口。

    我反正也無所謂了,只要能找到李勝利,告訴他雨巧在找他,在等他,甚至能夠讓李勝利和雨巧見上一面,讓我被深井抓到做小白鼠也好,被A大隊抓到關起來做人體實驗也好,還是被第二通道殺掉也好,我覺得都值了。

    做為我這樣一個已經決定放棄自己生命的男人,如果還能為自己心愛的女人做成最後一件事情再去死,也就死得其所了。

    我從水池中爬起來,打算最後去沖洗一下,剛把身子從池子中撐起來,腳邁上去,就聽到腦袋中傳出一個聲音:「謝謝你,趙成!」

    這種熟悉的感覺如同觸電一般的襲來,以至於我身子一軟,咚的一下重重的砸倒在熱水池中。

    我從水池中爬起來,站在水池中央,腦中大吼著:「你他媽的是誰?」

    那腦中的聲音慢慢的說:「我是李勝利。」

    我操!我根本不相信這個時候李勝利居然會回來,我在大腦中咒罵著,同時用手拍打著水面:「孫子!你玩我啊,你說你是李勝利就是李勝利了?」

    那個聲音沉默了一下,說:「我就是李勝利。」

    我還是在腦中怒罵著:「孫子!你他媽的有毛病啊,說來就來啊!我這裡是啥啊?妓院?你這個賤貨是來看我的笑話的嗎?給我滾蛋!」

    那個聲音說:「你愛上雨巧了?」

    這句話一說出來,我狂躁的情緒一下子就被澆滅了,居然又慢慢的坐在水中,平靜了下來。

    我想:「是的,我愛她。我很愛她。怎麼著吧!」

    李勝利說:「你不能愛她。因為我愛她。」

    我想:「憑什麼!你能愛,我就不能愛?王八蛋,就算你知道我想什麼,我他媽的想怎麼樣你管得著嘛?」

    李勝利說:「我的確管不著。不過,你不能愛她。」

    我一下子怒火又騰騰的燃燒起來,這個不知道是不是李勝利的王八蛋,如果他不存在,雨巧一定會愛上我的,這個畜牲怎麼不去死?居然回來說我不能愛雨巧?憑什麼?!老子就要愛雨巧!老子就是想把雨巧從你這個不知道躺在哪個陰溝裡面的臭蟲身邊奪回來。我可以為雨巧去死,但是我絕對不是為了李勝利,我是想雨巧快樂幸福,絕對也和你李勝利無關!如果不是雨巧這麼愛你這個王八蛋,我絕對不會去找你!我希望你死!不過,雨巧一定會非常的傷心的……但是,你這個鬼東西又回來我這裡是什麼意思?一感覺到雨巧可能喜歡我了就滾回來了?

    我在大腦中歇斯底里的咒罵著:「李勝利,你給我滾出我的身體!」

    李勝利說:「我在這裡並不妨礙你,而是能幫到你!」

    我腦中怒罵著:「不需要!老子說把你這個陰溝中的臭蟲翻出來,只是想讓雨巧開心。老子根本不需要你!」

    然後我一拳砸在池子的瓷磚上,打的骨頭如同斷裂開來一樣疼痛。

    我腦中狂叫著:「疼吧!嗯!我知道你也能感覺到疼痛!受不了吧?啊?告訴你,我受的了!老子以前天天打架,這點疼我都沒有感覺。滾不滾?嗯?滾不滾?」

    我又轉過身,使勁地用頭磕著池子邊,頓時我腦門上也是皮開肉綻,鮮血直流。我恨啊!這不只是想讓李勝利走,而是自己作為一個男人得不到一個女人的心,而那個情敵卻站在我身邊嘲笑我的感覺一樣,是那種吃醋和憤怒到了極點。

    我用頭咚咚的砸著池子,以至於服務生都趕緊跑過來圍著我,但是也不敢動彈我。

    我停下來,對李勝利吼道:「疼嗎?疼嗎?我一點都不疼!」

    李勝利沒有說話,但是我知道他還在。

    這個時候一個可能是膽子比較大的服務生說話了:「先生,您別這樣。您什麼事情想不開值得這樣啊。」

    我滿臉是血的看著這幾個服務生,居然平靜的說:「不好意思,我老婆跟人跑了,我心情不好。你們費心了。」

    那個說話的服務生趕緊的說:「先生,您流了好多血。能包紮一下嗎?別嚇到其他的客人了。」

    我從水中爬出來,說道:「好的。」

    我的確是失態了,浴室是個公眾的地方,我這樣做任何人都會覺得我神經有問題。

    既然李勝利沒有說話,我也沒有必要再在這裡這樣胡鬧,順從的聽服務員的安排,將自己腦門上的幾個砸出來的傷口用創可貼包紮起來。

    這些人送瘟神一樣,連錢都不要我的,還送給我一套衣服,讓我趕緊的走。

    不過,我知道我是直接付了200元的,這些人還不至於做虧本的生意。

    從洗浴中心出來,天已經大亮了。

    因為泡了個熱水澡,加上換上了乾淨的衣服,除了頭還在劇烈的疼痛以外,身上總算有了點勁。

    在街上晃了幾步,就鑽進一個小早點攤的角落,一屁股坐了下來,叫了碗餛飩。就又開始叫這個李勝利。

    我在腦中喊了好幾聲,李勝利才說話:「趙成,我知道你很難受,但是,你這樣做是沒有用的。」

    我苦笑了一下,想:「是的,我現在知道是沒有什麼用了,對你這種陰溝中的臭蟲,我自己折騰自己你也沒有什麼反應。」

    李勝利說:「我們還是朋友嗎?」

    我想:「我們還能是朋友嗎?我們是情敵。不過,你贏了!」

    李勝利說:「如果沒有雨巧,我們是朋友嗎?」

    我想:「可能會是的,畢竟我曾經認為你是我的人格分裂。而且,我也曾經非常的信任你。」

    李勝利說:「那你會改變尋找我的念頭嗎?」

    我想:「不會的,我如果不是因為還有尋找你的念頭在支撐,我根本不想繼續活下去,不過,我是為了雨巧,不是為了你。」

    李勝利說:「謝謝你。」

    我腦袋一片亂麻,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想什麼,李勝利的突然出現的確給了我當頭一棒,卻讓我的希望又增多了一點,我是有可能真的找到李勝利,而讓雨巧幸福的。

    於是,我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在腦中想:「你怎麼回來了……怎麼回來的……」

    李勝利說:「我回來很久了,不過,我一直不能和你說話而已。」

    我想:「什麼時候?」

    李勝利說:「當你從印度洋回來以後,我就回來了。」

    我想:「什麼,你一直和我在一起?王八蛋,怪不得我那段時間噩夢不斷,原來是你這王八蛋搞的鬼!」

    李勝利說:「是的。一直和你在一起。」

    我想:「那你怎麼又能說話了?」

    李勝利說:「因為雨巧,而且你的意識在雨巧出現的時候和我合拍了。就是這樣。」

    我想:「你上次不是走了嗎?」

    李勝利說:「是的,我上次被發現了。但是,現在的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而你也不是這個世界的趙成。」

    我想:「那你這個孫子是誰?」

    李勝利說:「我還是那個李勝利。不過……」

    很奇怪的感覺,這次的李勝利說話似乎是在和我對話一樣了,他反應的速度很快,而且好像他說的也並不就是他想的,而是他也如同說話一樣說出來,並不是他真正的內心思想。說道不過這個詞的時候居然有些停頓。

    李勝利接著說:「不過……如同你認為的,我不是以前的那個狀態在和你說話了。我說的並不是我想的,但是我還是知道你在想什麼。」

    我想:「那你是不是李勝利我很懷疑!」

    李勝利說:「你沒有必要懷疑,因為……」

    他說道這裡,突然一股強烈的感情湧入了我的思維中,是一種非常濃烈的對雨巧的愛,以及悲傷的感情,這種感情湧上來我也馬上感受到了,甚至眼圈一下子就發紅,鼻子發酸。

    李勝利說:「感受到了嗎?」

    我心中一驚,想道:「怎麼,這是你的感情!為什麼傳達給我!」

    李勝利說:「現在你知道我就是李勝利了吧。」

    我想:「你變了,以前你是沒有感情傳達給我的。」

    李勝利說:「因為你來自另一個世界,所以我能夠很容易的這樣做。」

    我想:「你不怕再被收回去嗎?」

    李勝利居然笑了,我知道他笑了,這種感覺和以前也是完全不一樣的。李勝利說:「這次不會的。」

    我還正要想,李勝利已經打斷了我的思想,這種打斷是非常生硬的,也不像以前我天馬行空的亂想,李勝利跟著我,而是李勝利能夠直接打斷我的思維,說道:「你不要想太多了,現在,你應該在今天晚上去那個地圖上的地方。我在你腦中,你只要喊我,我就會出來。」

    我立即想到:「你要去哪裡?」

    但是,我知道李勝利的思維一下子消散在我大腦中的某處,只能感覺到一個小小的亮點存在於大腦中,這就是李勝利。

    我坐在那裡面發了半天的呆,這個又是朋友又是情敵的叫李勝利的男人,我對他的判斷也完全的混亂起來。

    不管怎麼樣,我決定必須到那個地圖上的位置去。

    我那碗餛飩也沒有吃上一口,因為我根本沒有胃口。

    我站起身,想買單走人,但是一摸身上,這已經不是我穿進洗浴中心的衣服了,而是別人送給我的爛糟糟的服務生穿的衣服。我現在是身無分文,連身份證都沒有了,我居然忘了這些!都是李勝利鬧的!

    我用手拍著自己的衣服,傻呆呆的站著。

    老闆娘也笑咪咪的看著我。我知道她可能要說:「一共1塊5毛。」

    這個身無分文的問題才真的讓我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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