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名著佳作 > 蟲圖騰2·危機蟲重

正文 第十二章 河洛箱,巧藏五行術 文 / 閆志洋

    潘俊點了點頭,馮萬春離開之後潘俊將吳尊帶回來的那封信展開看了一遍,微微地笑了笑。這封信是管修寫來的,那天管修開車送他從北平出來之時他曾暗中拜託管修幫他調查一件事,他告訴管修如果有結果的話便把信寄到安陽城中的甲骨堂。

    這甲骨堂是潘俊家的祖業,但是知道此事的人並不多。甲骨堂主要經營藥草,名字便是取自這讓安陽揚名的甲骨文。那最早發現甲骨文的王懿榮便是在中藥龍骨中找到的甲骨文,後又在殷墟之中大量地發掘,甲骨文一時之間蔚然成風,於是潘家便將之前的藥鋪改為甲骨堂。

    潘俊掏出火折子輕輕地吹了吹,火折子燃起火苗,然後將那封信點燃,瞬間化做了灰燼。此時潘俊心中已經有了幾分把握,只是還有一些事情他不太清楚,他要把自己所有的猜測一一驗證,只有這樣他才能做到十拿九穩。

    潘俊曾在離開北平之時答應時淼淼將霍成龍與卞小虎的頭顱交給他們的朋友下葬,後因形勢所迫潘俊一直未能遂願。於是在管修送潘俊出城之時便暗中告訴管修霍成龍和卞小虎頭顱所在,而且暗中叮囑管修幫忙調查他們的真實身份。潘俊總是有種隱隱的感覺,似乎在霍成龍與卞小虎的身後隱藏著什麼秘密。

    事實證明潘俊的猜測是正確的,管修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幾日之內他便將兩顆頭顱交給了他們的人,不僅如此,他還查得這二人的身份。霍成龍與卞小虎原本均屬北平駐軍,其連隊駐紮在盧溝橋以北,在盧溝橋事變之時這個連隊僅存四人,卞小虎和霍成龍便是其中的兩個倖存者。

    這些潘俊早已知曉,可管修後面所寫的內容卻讓潘俊大吃一驚。在1937年盧溝橋事變之後,卞小虎與霍成龍二人便回到了南京並受到嘉獎和重用,後因上海洪幫智松堂堂主通電「請纓抗戰」,二人被戴笠派往上海參加淞滬會戰。戰事一起,戴笠親往上海,八月建立「蘇浙行動委員會」,這便是國民黨青浦特訓班,而作為參加過盧溝橋事變與淞滬會戰的得力干將,兩人自然便成為了青浦特訓班的第一批學員。而他們此次的主要任務便是秘密保護驅蟲師家族,尋找時機將其秘密轉移。

    潘俊長歎了一口氣,他走到正廳門口,午後陽光和煦,曬在身上暖暖的,也許看過岡村寧次那封密函的人不僅僅有馮萬春一個人,否則BIC(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簡稱「軍統」)也不會派人特意保護他們。陽光灑在潘俊身上讓他有種前所未有的倦意,從這事情始發至今不過半個多月的時間,都是從那個午後開始的(詳見《蟲圖騰》第一季),這短短的半個月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像是一場夢一樣。潘俊總是在想這會不會就是一場夢,也許自己依舊躺在北平城中自己的床上,抑或是回到十幾年前姐姐潘苑媛回來的那個午後……

    不過這一切不過只能是個幻想而已,潘俊深知此時自己的處境。所有人都希望得到驅蟲師家族的秘密,而這個秘密究竟是什麼卻沒有人也不知道。可是即便這樣,這所有事情的始作俑者居然是日本駐華最高指揮官岡村寧次的一封密函,他又是如何得知這個秘密的呢?即便是火系驅蟲師日本的那一支所知道的也不過是與歐陽雷火相似而已,他可以確定愛新覺羅·庚年所說的事情歐陽雷火必定不知道。他覺得腦袋像是要炸開了一般疼痛,無數的疑問在腦子裡亂竄,他需要休息一下了,需要冷靜地將所有的事情前前後後仔仔細細地想一遍,也許他真的疏忽了什麼事。

    想到這裡,潘俊走到正廳旁邊自己的床上躺下,陽光從敞開的窗戶灑在他的身上,這種感覺極好,如果能一直持續下去該有多好……

    不知睡了多久,潘俊睡得很沉,隱隱的他覺得眼前出現了一個女人,那女人似乎在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臉頰,感覺是那麼熟悉,像是多年前姐姐的手一樣溫柔,只是那感覺持續的時間過於短暫,轉眼之間便消失了,他想挽留,可身體卻像是注進了鉛水一般沉甸甸的無法動彈,他又沉沉地睡去。

    他察覺到段二娥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才霍地從床上坐起來,段二娥一臉驚喜地望著潘俊卻始終說不出話來。

    「段姑娘,怎麼了?」潘俊驚異地問道。

    「潘哥哥,我找到開啟洛箱的方法了!」段二娥的話也讓潘俊立刻驚喜了起來,「你快跟我過來看看!」

    「嗯!」潘俊下了床穿上鞋跟著段二娥走了出去。原來午後段二娥見燕鷹一直照顧著歐陽燕雲和時淼淼便走出去找金龍,誰知這孩子竟然好奇地爬到院子中的一棵大樹上去抓知了。

    段二娥走到跟前,金龍唯恐段二娥責怪自己,慌忙之間竟然一下子沒有抓住從樹上跌落下來,幸好那棵樹不高,人並無大礙,只是那棵樹下有一個小小的水坑,這卻讓金龍弄了一身的污泥。段二娥從潘璞那裡尋來幾件大人的衣服要給金龍換上,誰知金龍卻死活不肯。

    問他原因他又不說,最後金龍才吞吞吐吐地說道:「你是女的,我是男的,男女授受不親!」

    段二娥又好氣又好笑,一把將金龍攬在懷裡說道:「你個小鬼頭懂的倒不少,我是你姐姐,你是我弟弟,哪來那麼多男女授受不親的說法啊?」

    金龍這才同意段二娥幫他換衣服,誰知金龍將衣服脫下之後,段二娥卻在金龍的背後發現數個像是胎記般的烙印。在段二娥的詢問之下她才得知原來這烙痕在他小的時候就有,就連金龍的爺爺也不知這究竟是胎記還是金龍家人怕其丟失而特意烙上去的。段二娥仔細端詳那些烙印的方位、大小、形狀,忽然皺緊的眉頭一鬆:上面那些烙印極有可能是這河洛箱中洛箱的機關破解之術。就這樣她一臉喜悅地來到了潘俊房中,誰知潘俊正在熟睡之中,她知道幾日以來潘俊從未睡過一個好覺,於是便一直站在旁邊守候著,直到潘俊醒過來才將這個喜訊告訴了潘俊。

    潘俊跟著段二娥經由甬道來到後院,只見這後院之中空蕩蕩的,在院中放著一個木盆,木盆對面的繩子上掛著幾件金龍換下來的衣服。

    「哎,這小子跑到哪裡去了?」段二娥見金龍已經沒了蹤跡,向四下望了望,「潘俊哥哥,我去找找他,這個淘氣鬼不知又去哪裡搗亂了!」

    潘俊遲疑地點了點頭,向前面的那木盆旁邊走去。段二娥走過甬道一直四處尋找金龍,她將前後院落以及所有的屋子找了一遍,卻始終未發現金龍的下落,不禁焦急起來,她一面四處尋找一面叫道:「金龍,金龍快出來吧!姐姐知道找不到你!」她的喊聲將聚集在燕雲和時淼淼房中的吳尊、燕鷹、馮萬春等人都驚了出來。

    「怎麼了段姑娘?」馮萬春一出門便見段二娥已然急得滿臉通紅。

    「金龍不見了,明明剛剛我走的時候他還在這裡的啊!」段二娥無助地指著潘俊所在的位置說道。

    「丫頭,丫頭你先別急,會不會這小子調皮跑出去玩了?」馮萬春安慰著段二娥說道,「你最後看見金龍是什麼時候?」

    「小半個時辰前,那會兒我去找潘俊哥哥了!」段二娥說到這裡不禁已經急出了眼淚,燕鷹拿出一塊手帕遞給段二娥,她輕輕地擦了擦說道:「明明剛剛還在這裡的!」

    「巴烏呢?」馮萬春想起一直跟著金龍的那只藏獒。

    「好像巴烏也不見了!」段二娥說到這裡更覺得事態嚴重了,眼淚再次盈滿眼眶。她一直呵護著金龍,兩個人不僅都是棄嬰,而且都是與爺爺相依為命長大的,再加上都與金系驅蟲師有著或多或少的關聯,因而感情早已超越了同情,更像是遇見了自己分別多年的親弟弟一般。此時金龍忽然失蹤,段二娥心裡比誰都著急,而丟失金龍的事情又是由自己造成的,她心裡比讓自己死了還難過。

    「丫頭,你先別哭,巴烏跟著就應該沒事!」馮萬春一面拍著段二娥,一面望著一直在院子中四下打量的潘俊,「那只藏獒就不是一般人能對付得了的,再說他只是走了沒一會兒。燕鷹、吳尊,咱們三個到外面找找看!」說著馮萬春向身後的兩個人招了招手,燕鷹還想安慰段二娥幾句,見她一雙眼淚汪汪的眼睛渴望地望著自己便明白與其無力地安慰她不如現在就去將金龍找回來,他向段二娥保證似的點了點頭,跟著馮萬春和吳尊兩個人匆忙地向宅子外面走去。

    他們剛一離開,潘俊便走到段二娥身旁說道:「段姑娘,你留在這裡照顧一下時姑娘和燕雲。」說完潘俊匆匆穿過甬道走回正廳,他緩緩地走到自己的床前,專注地看了片刻,然後站起身來走到暗門前面輕按開關,又在密室中打量一番,忽然他想起那只穴居狼蛛,便快步走到桌子前面將盒子打開,果然盒子裡空蕩蕩的,那只穴居狼蛛早已沒了蹤影。

    潘俊剛剛在夢中曾感覺眼前有一個人影閃過,但他卻並未在意,此刻他可以肯定剛剛一定有人來過,想必那個人就是那只被訓練過的穴居狼蛛的主人,可是他(她)究竟是誰呢?

    正在此時,潘俊的眼睛盯住地面上一隻在跳動的物事,那是金順在北平時交給潘俊尋找金銀蹤跡的明鬼,自從來到安陽之後潘俊便將那只明鬼放在了這密室之中不曾碰過,如何此時這明鬼竟然自己動了起來?

    只見那只明鬼一直貼著暗門的門口不停地跳躍,卻始終出不了暗門,潘俊遲疑著走了過去,輕輕按動開關,那道暗門轟然而開,只見那只明鬼又是一躍,竟從密室之中跳了出去。出去之後明鬼的速度顯然快了很多,潘俊緊隨其後,此時已是傍晚時分,那明鬼出了宅門便向左面的荒草叢而去,潘俊快步跟在後面,唯恐這明鬼會忽然消失在荒草之間。

    它在草叢中一跳一躍,宛如真正的蟋蟀一般,不時發出「吱吱」的聲音。它時而停在草尖,時而落在石塊上,沿著那條被荒草漫過的小路一直走了上去。潘俊一路跟來,只見那明鬼來到前日潘璞所說的潘苑媛的墓地,忽然縱身一躍跳進了那棺槨之中。

    潘俊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那棺槨前面,只見從棺槨下面的那個洞口正散發著微弱的光,潘俊心頭一熱,難道金銀回來了?正在此時他覺得腦袋一沉,脖子上挨了重重一擊,他掙扎著扭過頭,只見一個黑衣人站在自己的身後。眼前的影子越來越模糊,這本來已經黑掉的天更顯得漆黑一片,潘俊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一個時辰之後,馮萬春、吳尊、燕雲三個人聚在吊橋一頭會面了。他們兵分三路,馮萬春沿著吊橋到外面的村子去尋金龍,燕鷹召喚了皮猴從對面的山坡而下,在下面的深谷中尋找,而吳尊負責在潘家舊宅附近的草叢中找尋。怪只怪吳尊是個矬子,這附近荒草茂盛,潘俊經過之時他竟然沒有看到。他們聚在橋頭相互一問均是頻頻搖頭,此時天色已晚,只盼金龍自己玩累了已經回到了潘家舊宅。

    幾個人回到宅子才知原來不僅金龍沒有回來,便是連潘俊也沒了蹤影。潘璞擔心潘俊的安危,一直在房間中踱來踱去。

    「潘璞,這附近全部都找遍了也沒有金龍的影子,只剩下這宅子的後院了!」馮萬春突然想起在進入這宅子之時潘璞便告訴所有的人這宅子的後院是潘家禁地,絕不可以輕易進去。

    「馮師傅,您的意思是……」潘璞說到一半便笑著擺手道,「不可能,絕不可能,金龍絕不可能進入後院的!」

    「為什麼啊?」段二娥聽馮萬春這樣一說,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潘家舊宅的後院之中。此時段二娥尋金龍心切,正如久病亂投醫之人一樣,聽風便是雨。

    「因為……」潘璞表情為難地咬著嘴唇說道,「你們就相信我吧,金龍絕不可能進入後院的!」

    「你倒是說說原因啊,潘璞叔!」段二娥哀求道,好像金龍果真在後院一般。

    微弱而柔和的燈光照在潘俊的身上,他緩緩地睜開眼睛,腦袋傳來陣陣的痛感,頭頂是黑糊糊的洞頂。他的手在床上摸索著,忽然攥住了金龍的小手,這時他隱約覺得似乎有人在盯著自己,他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同時手下意識地在腰間摸了摸。

    「在這裡!」一個女子的聲音從潘俊對面傳來,潘俊抬起頭,對面的燈光很亮,剛剛甦醒的他還有些不適應,他用右手擋住強光,終於看清了眼前的這個女人。她身材高挑,穿著一件黑色緊身衣,頭髮紮起,只是臉上始終蒙著一層輕紗,一雙眼睛冰冷地望著潘俊,那眼神似乎具有某種穿透力讓人身上也覺得冰冷,她的右手上拿著潘俊盛著青絲的盒子。

    「呵呵!」潘俊朗聲笑著,放下打在額頭上的手,坐在床上瞥了一眼躺在自己一旁酣睡的金龍,臉上盛滿了笑意。

    「你笑什麼?」女人語氣冰冷,將那燈光的一絲暖意也掠奪了去。

    「我本應該早點兒想到的!」潘俊一面說一面輕輕地揉著眉頭說道,「姐,我終於找到你了!」

    潘俊的話讓對面女子的目光一下子柔和了下來,她緩緩將手中的那個盒子放在桌子上,將頭別到身後說道:「小俊,你怎麼知道是我?」

    「其實我剛一回到安陽的舊宅就聽提前回到這裡的潘璞叔說這裡好像有人曾經住過,當時我並沒有太在意。因為這座舊宅雖然偏僻,但是偶爾來幾個避難之人也是有可能的。」潘俊站起身,走到桌子前面坐在潘苑媛對面的椅子上說道,「後來我從潘璞叔口中得知了關於你的事情!」

    「還有把我葬在這裡的事情吧?」潘苑媛冷笑著說。

    「嗯。」潘俊點了點頭接著說道,「我當時來到此處便發現了裡面的這個密室,再加上牆上所繪的這幾張圖紙猜想必然是金系驅蟲師之前的居所,我聽金順說金系驅蟲師習慣住在地下。但是那時我根本沒想到這裡竟然是金銀的住所。來到這裡的那天我便聽到了一陣腳步聲,抬起頭的時候一個黑影從洞口閃過,我想那個黑影就應該是姐姐你吧!」

    潘苑媛歎了口氣微微地點了點頭,如果不仔細觀察的話恐怕根本察覺不到。

    「而真正確信你還活著的卻是那只穴居狼蛛。」潘俊第一次受到那只蜘蛛襲擊的時候便懷疑有人訓練過這種蜘蛛,而訓練這種毒性極強的蜘蛛的人也只有木系驅蟲師可以做得到。「姐,這麼多年你去哪裡了啊?」潘俊說著湊到潘苑媛的面前,誰知潘苑媛卻忽然出手將潘俊推倒在地,「不要過來!」

    「姐,你怎麼了?」潘俊從地上站起來盯著一直背對著自己的姐姐問道,「姐,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到處找你,你走了之後父親嚴令家中所有人不能再提起關於你的事,因此父親將很多原來的老人都趕出了潘宅!」

    「呵呵,他始終是這樣的,從來不曾改變過!」潘苑媛語氣冰冷地說道。

    「後來潘璞告訴我你已經死了,但是我始終不相信。我知道你還活著,一定活在什麼地方在看著我。」潘俊說到動情處不自覺地走到潘苑媛的身旁,將手輕輕地搭在她的肩膀上說道,「姐,這麼多年我不知道你究竟經歷了多少事情,不過不管怎麼樣我始終是你的弟弟,從小與你相依為命的親弟弟!」

    「呵呵,小俊,我已經變了。」潘苑媛冷笑兩聲站起身來背對著潘俊,走到前面的火燭處低著頭說道,「我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潘苑媛了。」

    「姐。」潘俊上前一步說道,「跟我回家吧!」

    「家?」潘苑媛的語氣中充滿了譏諷,「我還有家嗎?」潘苑媛用手按住額頭輕輕地哭泣著,「當我懷著孕回到那個所謂的家的時候,他卻將我反鎖在了房間裡,說我丟盡了潘家的臉面。當我中了攝生術之後更是將我逐出了家門,甚至還讓潘璞追殺我到此,那早已經不是我的家了,潘家宅門就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獄!」

    「後來姐姐你是如何活下來的呢?」其實潘俊早已經猜出個八九,但始終希望從潘苑媛口中聽到確鑿的實情。

    「哎,當時我真以為老天爺終於開眼了,誰知最後卻又是被戲弄了而已!」潘苑媛長出一口氣,眼角淌著淚,痛苦的回憶如同平靜湖面上的漣漪一般從湖心一點點地向岸邊擴展開來。

    當時潘璞雖然按照老主人的吩咐帶著「丹頂」來到了潘家舊宅,卻在外面觀察了幾天始終下不了手。潘璞跟隨老主人多年,雖然未曾如潘俊和潘苑媛一樣從小學醫用藥,但畢竟長期生活在潘家,耳濡目染得多了便也多少通曉藥理,他深知所謂的「丹頂」即鶴頂紅其實是無毒的,那些所謂見血封喉的「丹頂」不過是砒霜而已,只因很多砒霜是從紅信石中取得內中摻雜頗多的雜物因而呈現紅色,一些附庸風雅之士便誤認為此物便是丹頂,這樣以訛傳訛最終將丹頂說成是見血封喉的劇毒之物。

    潘璞既不想違逆老主人的意思,又下不了手,於是此時他想到了一個辦法,老主人只是讓小姐吃下「丹頂」,卻並未說是毒藥,於是他便偷偷換來了真正的「丹頂」。話說這「丹頂」雖然無毒,卻遇見了個五毒攻心的掌櫃的,他以為這人買鶴頂紅必定是毒藥,於是便將一包有毒的砒霜交給了潘璞。潘璞再三追問這究竟是不是真的「丹頂」,那掌櫃拍著胸脯保證必定是真貨。

    便是這樣陰差陽錯、弄巧成拙,潘璞本以為潘苑媛服下的是真正的「丹頂」,誰知卻與老主人給自己的「丹頂」一模一樣。就這樣潘苑媛喝了那杯毒酒之後很快便毒發。潘璞見自己竟然弄假成真,傷心欲絕之餘在潘家舊宅後面的山坡上將潘苑媛厚葬。

    卻說潘苑媛中了「丹頂」之毒本是必死無疑,而她在此之前卻身中攝生術。《輟耕錄》中早有「以毒攻毒」一說,而中醫之中諸多方劑便是依照「以毒攻毒」的原則開出,毒用得好不但不會害人反而會救人。這「丹頂」之毒正好與攝生術相剋,因此潘苑媛「死後」不久便又奇跡般地復活了,但是她醒來卻發現自己眼前漆黑一片,四周只有極其狹小的空間。她立刻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於是拚命地在狹小的棺槨中四處拍打著,希望能有人聽見棺槨之中的聲音。

    此時潘璞早已含淚離開了潘家舊宅,即便是不離開他也肯定不會聽到。而誰也不曾想到潘苑媛的掙扎聲卻被住在這地下的金銀聽到了,這金系驅蟲師常年生活在地下,金銀聽到潘苑媛在棺槨中的拍打聲,立刻起身從自己所住的地穴挖了上去,半個時辰他便在棺槨下面挖出了一條足夠一人通過的洞穴。此時潘苑媛早已掙扎得沒了力氣,再加上棺槨四壁全是密不透風,她已然昏死過去。金銀從棺材下面挖出一個小洞發現裡面的女子尚有微弱的呼吸,於是便將其從棺材中救了出來。

    潘苑媛甦醒過來的時候見四周都是昏暗的燈光,以為自己已然死去,此時正在地獄之中,誰知正在此時一個其貌不揚的侏儒從一旁走過來對她輕聲說道:「姑娘你醒了?」

    潘苑媛扭過頭見那侏儒先是一驚,金銀本來就長相平平,再加上燈光昏暗,宛若是地獄中的小鬼一般,潘苑媛連忙向後退到牆邊說道:「你是誰?」

    「哦!我叫金銀,一直住在這裡,昨晚聽到小姐在棺槨中亂敲便將您救了下來!」金銀說著將一杯水放在潘苑媛的床頭,心知自己的長相必定是嚇到了眼前的女孩,之後便連忙扭過頭遠遠地走開了。

    潘苑媛顫顫巍巍地向前湊了湊,望著金銀的背影,她常聽人說鬼是沒有影子的,然而眼前的金銀卻有影子,她不禁微微一笑道:「沒想到你真的是人啊?」

    「呵呵!」金銀憨笑著卻始終背著身子。

    「你怎麼不轉過來啊?」潘苑媛捧起眼前的水杯幾口便將杯中水喝了個乾淨。

    「我怕……」金銀遲疑了一下說道,「我怕嚇到姑娘!」

    「哎,沒事,你轉過來吧!」潘苑媛覺得眼前這侏儒頗有意思。

    「還是不要了!」

    「嘿,你不過來的話那你也得告訴我這是在什麼地方啊?」潘苑媛本來剛剛中毒復活再加上甦醒過來的時候在棺槨之中大喊大叫,此時早已嗓子冒煙了。金銀一聽連忙轉過身來快步走到潘苑媛的身旁,此時潘苑媛才看清金銀的模樣,濃濃的眉毛,眼睛稍微有些小,嘴唇有些厚,皮膚偏黑,雖然算不得好看,卻也不像之前看的那般恐怖了。

    不一會兒工夫,金銀小跑著又端過來一杯水遞給潘苑媛,潘苑媛感激地接過水杯一面喝一面對眼前背對著自己的金銀微笑著。有時候緣分就是這樣的不期而遇,兩個素昧平生的人竟然在這個狹小的山洞裡生活了起來。金銀是個心地淳厚的人,幾乎潘苑媛問什麼他答什麼。但潘苑媛卻對自己的身世來歷隻字不提,她不提金銀便也不問。

    但身世可以隱藏,身上所中攝生術卻無法隱藏。潘苑媛深通藥理,她知道儘管起初那「丹頂」之毒與攝生術以毒攻毒算是勉強救了她一命,但卻並非解毒之法,因為這種以毒攻毒的方法太過猛烈,恐怕身上的攝生術未曾徹底清除自己早已被折磨致死了,如果想清除身上的攝生術只能另尋他法。

    金銀每天都看著潘苑媛痛苦難耐,心中焦急如焚,可自己不通醫理,不懂醫術,只能乾著急卻也幫不上半點兒忙,而且她發作的頻率越來越高,發作的時間越來越長。而更糟糕的事情是潘苑媛不僅中了攝生術,這肚子也一天天地隆起。潘苑媛知道如果再找不出破解攝生術的辦法,不僅是她,就算是這腹中的孩子也會和自己一起死掉。

    隨著發作的頻率越來越快,她漸漸對攝生術瞭解得越來越深,終於那種可以破解攝生術的藥草被潘苑媛找到了,而這種藥草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潘苑媛也只是隱約記得這種藥只有一個地方才有,那便是新疆。

    當潘苑媛告訴金銀自己要隻身起程前往新疆去尋找解藥的時候,金銀立刻要求與她同往,一來她有孕在身需要人照顧,二來這麼長時間的相處金銀對潘苑媛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這種感覺之前他從未有過,也從未敢有過。但是臨行之前金銀告訴潘苑媛自己要先到北平一趟向師傅告假,潘苑媛聽完之後點了點頭。金銀這一去來回用了一周的時間卻未見到師傅,只見到了師兄金順。於是他便將明鬼交給了金順讓他轉交給師傅金無償。

    一周之後二人踏上了前往新疆的路途,這一路上金銀對潘苑媛照顧有加,幾乎無微不至。潘苑媛覺得眼前這個男人雖然是個侏儒,但卻為人實在,比那些油頭粉面的無情戲子要踏實得多,便對他漸漸產生了感情,最後以身相許。他們在新疆待了一個月之後才聽說那種草藥雖然生長在新疆,而種植草藥之人卻早已去了西藏,除他之外無人知曉種植的方法,於是二人再次動身前往西藏。

    潘苑媛在西藏誕下了金龍,之後在西藏生活半年有餘。終於那種草之人被潘苑媛誠心所感,決定收她為入門弟子。一行人回到新疆,用了半年有餘的時間將草藥種植出來,果然那草藥對於攝生術有奇效,只是一棵便解決了潘苑媛身上的攝生術。就這樣他們那年秋末起程從新疆返回北平,潘苑媛之所以回北平卻是想告訴父親這攝生術並非無藥可解。

    誰知路上卻遭遇了刀疤臉,金銀死於刀疤臉的槍口之下,而潘苑媛也被刀疤臉侮辱。此時她萬念俱灰,本來所有的憧憬在那場大雪之中都變成了白皚皚的一片空白,她將金銀和他視如珍寶的河洛箱安葬在溪流中之後便啟動了明鬼,將金銀告訴自己的河洛箱的開啟之術烙在了金龍的後背上,然後將金龍放在了將軍圃附近,直到看見金龍被人抱走之後才哭泣著跌跌撞撞地離開了將軍圃。而那只藏獒也是他們從新疆臨行之前潘苑媛的師傅所贈,她將其留下保護金龍。

    潘苑媛一口氣將所有的事情說了一遍,她扭過頭淚流滿面地望著依舊在床上安睡的金龍,目光柔和了下來。

    「姐,你從未回去看過金龍嗎?」潘俊見潘苑媛泣不成聲便問道。

    「沒有,從來沒有!」潘苑媛長歎了一口氣說,「我怕自己的這副模樣會嚇到他!」

    「什麼?」潘俊的話音剛落,只見潘苑媛已經將臉上的面紗除去,潘俊看見潘苑媛的臉頓然怔在了原地,那個原本漂亮的臉蛋早已蕩然無存了,此刻潘苑媛的臉上佈滿了數條深深的刀疤,如果初次遇見確實讓人膽戰心驚。

    「姐,你的臉……」潘俊想問潘苑媛的臉是被誰弄成這樣的,還未說完便見潘苑媛微微笑了笑說道,「所有的不幸全都是因為這張臉,如果不是它的話也不會被那個戲子所騙,更不會遭人侮辱,所以我便用刀將臉砍花!」

    潘俊緊緊地咬著牙喉嚨微微地顫抖了兩下,他感覺自己的臉上竟有隱隱的痛感。

    「姐,今天你出現在潘家舊宅是為了金龍?」潘俊忽然想起了什麼。

    只見潘苑媛木然地搖了搖頭:「其實我根本不知道金龍會和你們在一起,這些年我一直生活在潘家舊宅。幾日前我從北平回到舊宅的時候發現潘璞竟然出現在舊宅之中,我不想讓潘家人再找到我,於是我便搬到了這裡。可是我忽然發現自己從新疆帶回來豢養的穴居狼蛛並未帶出來,這種蜘蛛的毒性極強,我一直用來防身,於是昨天晚上我便悄悄地潛入到了潘家舊宅,誰知剛將狼蛛招出便被巴烏髮現了,無奈之下我只能作罷。今天午後我趁著你熟睡的時候進了密室,誰知卻看到了一隻明鬼,那只明鬼與之前金銀準備交給他師傅的那只毫無二致,那只明鬼的口訣是金銀根據我當時謊稱的名字的音節編出的,我於是便試了試,誰知那明鬼竟然動了起來。正在我好奇的時候忽然聽到了外面的腳步聲,唯恐被人發現我立刻將明鬼放在地上走出了暗室。」

    「後面的事情也許便是天意了,我剛一出正廳便見那個女孩子進入了你的房間。我繞到後院正準備翻牆離開的時候忽然見到院子中間有一個光著身子的小男孩,他的後背上竟然有我留下的烙印,於是我便將金龍迷暈帶到了這裡。我知道憑著小俊的聰明一定會找到這裡來的,於是便一直在等你!」潘苑媛說完之後將臉上的黑紗戴上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姐,你是說你前幾天去過北平?」潘俊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幅可怕的畫面,他仰起頭望著姐姐,只見潘苑媛冷笑著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沒錯,小俊,北平城中的攝生術是我放出去的!」說到這裡潘苑媛原本柔和的目光再次變得冰冷起來,「我之所以會變成這樣全都是那些世俗的人造成的,我要報復,報復所有的人,所以我將攝生術種在了北平。」

    「那仵作呢?」潘俊追問道。

    「對,仵作也是我殺的,用的便是青絲。」潘苑媛毫不掩飾地說道,「任何阻止我的人都要死,而且必須死!」

    「這麼說在北平城中一直跟蹤著我的黑衣人也是姐姐?」潘俊不可思議地說道。

    「黑衣人?」潘苑媛凝住眉頭沉吟片刻說道,「小俊,你也見到那個黑衣人了嗎?」

    「什麼?難道不是姐姐嗎?」潘苑媛的回答大出潘俊的意料。

    只見潘苑媛緩緩地搖了搖頭:「這半年裡我只去過北平城兩次,一次是去種攝生術,第二次便是那天晚上殺死了仵作,而且我從未跟蹤過你。」

    「真不是姐姐的話那個黑衣人會是誰呢?」潘俊的眉頭早已擰成了一團,本以為他已經找到了答案,卻沒想到最後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姐,聽你所說的意思你也見過那個黑衣人?」

    「沒錯,我不但見過他,似乎他對於潘家瞭如指掌,而且……」潘苑媛伸出自己的右手,將袖子擼開,只見她的右臂上佈滿了紅色的血絲。潘俊見之又是一驚:「姐,你被人下毒了?」

    「嗯,這毒便是半年前那個黑衣人所下,我本想過幾年再開始報復,誰知我卻被下了劇毒,時日無多,只能將計劃提前進行了。」潘苑媛咬著牙將袖子放下。

    正在此時,潘俊忽然身體劇烈地抽搐了起來,痛苦地抓著身後的牆壁,手臂上青筋暴出,豆大的汗珠倏忽間從額頭上冒了出來。潘苑媛立刻站起將潘俊扶到桌子旁邊將手按在他的手腕上,片刻臉色大變道:「小俊,你怎麼會中了攝生術?」

    潘俊痛苦地對潘苑媛笑了笑,只是那笑意立刻被痛苦的表情所掩蓋,他雙手把住面前的桌角,指甲幾乎全部插進了桌子的木頭中。潘苑媛連忙從口袋中拿出一包銀針,動作嫻熟地從中抽出三根,手指在潘俊的後背上量了幾下之後,將那三枚銀針分別插入潘俊的魂門、胃倉、靈台三處穴位,輕輕捻動手中的銀針,潘俊頓時覺得氣血通暢了許多,痛感也漸漸地減輕了。大概一炷香的工夫,潘苑媛將三枚銀針取出,潘俊才算恢復了過來。

    「小俊,你身上怎麼會有攝生術?」潘苑媛盯著潘俊問道。

    「是我自己所種!」潘俊歎了口氣說道,「姐,如果這攝生術一旦氾濫,恐怕整個北平城都會遭殃,那時候我身為行醫濟世之人卻不能為民解憂倒不如死在他們前面!」

    「唉!」潘苑媛長出一口氣,她知道潘俊從小便宅心仁厚,別人說出這樣的話她也許會不以為然,但潘俊的話卻一定是出自真心。「小俊,替姐姐照顧好金龍!」說完潘苑媛將一包東西塞給了潘俊道,「破解攝生術的藥材在河洛箱中。」說完之後潘苑媛便向金龍走去,輕輕地抱了抱金龍,然後將其放下,輕輕在牆上敲擊了兩下,一扇暗門轟然敞開。「今天咱們見面的事情別告訴任何人,一會兒山下的人便會上山來救你和金龍。」說完之後潘苑媛走進暗門,那暗門又是「轟」的一下緊閉上了。

    潘俊搶到前面在牆上四處敲擊卻始終未能發現機關所在,他將手中的紙包展開,裡面是一些白色的粉末,潘俊捏起一點兒放進口中嘗了嘗,不禁微微地笑了笑。

    正在這房間中的人在為是否進入潘家舊宅後院的事情爭論不休的時候,忽然外面傳來了一聲犬吠聲,屋子中的人立刻都停止了爭吵,他們相互看了看不約而同地向門外奔去。吳尊雖然個子矮小,但這時候卻是沖在了最前面。他奔到門口將宅門推開,只見巴烏正站在門口狂吠著,見到人之後便向右面的荒草叢中奔去。

    「快點兒跟上!」吳尊說完,馮萬春等人便跟著巴烏向荒草叢中跑去,巴烏一直跑到山頂上的荒草平台上一個土坑處不停地狂吠著,這次依舊是吳尊第一個到達,他向那土坑中一看,只見裡面竟然閃爍著燈光。

    「有人在裡面嗎?」吳尊衝著洞口喊道,此時馮萬春等人也已經跟上來了。

    「吳尊?」潘俊回應道。

    吳尊笑瞇瞇地扭過頭對身後的人說:「潘爺,潘爺在裡面啊!」

    「快,快問問金龍是不是和他在一起!」這一下午已經將段二娥折磨得生不如死了,此刻終於得到了些消息,段二娥趕緊問道。

    「好好好!」吳尊扭過頭剛要說話,只聽潘俊說道:「金龍也在裡面睡著了,找根繩子拉我們上去!」

    「好!」吳尊答應道,「金龍在裡面,只是睡著了。」

    「你們先在這兒,我去拿繩子!」站在最後的潘璞說著沿著小路回到了潘家舊宅,片刻工夫潘璞帶著繩子來到了荒草叢中的這個平台之上。繩子放下,潘俊抱著熟睡中的金龍從地穴中爬了出來。

    剛一出來段二娥趕緊奔到潘俊身邊抱住熟睡中的金龍,見他面色紅潤,呼吸平緩,這才算是放下心來,淚水再次在眼眶中打轉。

    「好了,好了,總算是有驚無險!」馮萬春拍了拍段二娥又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潘俊,「來,咱們快回去吧!都還沒吃完飯。一會兒我和潘璞下廚給你們做兩個東北的拿手菜!」

    說完一行人便向山下走去,剛走出幾步潘俊忽然抓住了吳尊的手。吳尊扭過頭,見潘俊對他使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什麼。吳尊眉頭緊皺,聽完潘俊的話他有些為難地望著潘俊道:「潘爺,這不會是真的吧?」

    「哎,其實我比你更希望這僅僅是我的懷疑!」潘俊望著前面下山的一行人說道,「照我說的做吧,這件事就拜託你了!」

    「多謝潘爺!」吳尊拱手道,然後快步跟上前面的隊伍。

    回到潘家舊宅,潘俊讓段二娥將金龍抱到自己的床上,馮萬春與潘璞二人到廚房中去做他們的「拿手好菜」,而燕鷹和吳尊兩人則到時淼淼的房間中去照顧兩個仍處在昏迷中的病人。

    潘俊命段二娥將金龍翻過身來,然後輕輕地將金龍的衣服除去,只見金龍的後面出現十五個看似毫無規則的小指肚大小的烙印。他拿過紙筆將金龍後背烙印的方位係數畫在一張紙上,然後拉過被子給金龍蓋上。

    「潘俊哥哥,金龍怎麼一直在睡覺啊?」段二娥見金龍癡癡不醒又有些焦急地問道。

    「呵呵,不礙事!」潘俊微笑著說道,「一會兒讓潘璞熬一碗醒神湯給他喝了便會醒來的!」說完潘俊站起身走進密室中,將河洛箱從密室中拿出遞給段二娥道:「段姑娘,你能分辨出這兩個箱子哪個是洛箱嗎?」

    「嗯!」段二娥接過兩個箱子,在箱身上輕輕撫摸,然後將手中的箱子遞給潘俊道,「這個便是洛箱了!」

    潘俊接過洛箱,將其拿到一旁的桌子上,唯恐自己一時不慎鋼針射出會傷到金龍和段二娥。他將洛箱平放在桌子之上,將那張紙鋪在箱子之上,拿過毛筆蘸了些水,按照宣紙上所畫的那些黑點將宣紙滴透。就這樣,他依法炮製,將宣紙上十五個烙印全部滴透,這才將毛筆放在一邊,小心翼翼地拿起宣紙。

    宣紙起,只見那洛箱上原本四十五個的黑白點上已然有十五個點落了水痕。段二娥將金龍放在一旁好奇地走到潘俊身邊,她盯著盒子上有水痕的十五個點不禁眉開眼笑道:「金龍後背上的烙痕果然是這洛箱的開啟之術啊!」

    「嗯!」潘俊點了點頭,雙手抱在胸口皺著眉頭望著洛箱那十五個沾滿了水痕的點思忖著卻遲遲未動手。

    段二娥是金系傳人,她早已看出潘俊遲疑的端倪,其實她心中也倍感疑惑,這河洛箱的機關之術是金系驅蟲師窮盡幾代人的智慧才製成的,現在即便有這十五個點,卻不知應將這十五個點如何排列先後順序,一旦排列錯誤便會射出鋼針,著實讓人頭痛。

    潘俊盯著那洛箱看了良久,原本擰緊的眉頭瞬間舒展開來,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他不禁歎息金銀的良苦用心:「金銀當初在設置這個洛箱的開啟之術時必定也是將其所有的心血全部放在其中了!」

    「哦?難道潘俊哥哥已經想到如何開啟這洛箱了?」段二娥見潘俊一臉的喜悅不禁問道。

    「嗯!」潘俊指著那河洛箱上的四十五個黑白點說道,「這洛箱上的四十五個點的方位與《洛書》的方位完全一致,《洛書》古稱《龜書》,相傳是背負在神龜身上的,其方位是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為肩,六八為足,以五居中,五方白圈皆陽數,四隅黑點為陰數。」

    段二娥盯著洛箱上的黑白點不禁微微點了點頭,然後扭過頭望著潘俊。

    「這點一共有十五個,這十五個點的排布正是應了那洛書的三五之說,實是三五合一之意!」潘俊指著上面的十五個沾水點嘖嘖稱奇。

    「潘俊哥哥,我聽姐姐說這《洛書》與五行相關,而五行又分陰陽,這陰陽五行便只佔了二五,那第三個五在哪裡?」段二娥疑惑地說道。

    「呵呵,段姑娘你有所不知,所謂三五便是中五三家之數論之!中五共五文,北第一文為水,西第二文為火,東第三文為木,南第四文為金,中第五文為土。木生火為一家,積數二三為一五;金生水為一家,積數一四為一五;土居中央為一家,積數自為一五。三家相見,是謂三五合一。三五合一,總是一陰一陽。」潘俊說的這些話讓段二娥聽之覺得似懂非懂。

    「而這中五一文,便是這元牝之門。」潘俊指了指洛箱上幾個聚集在一起的水痕說道,「這門生之在此,死之在此,順之在此,逆之在此,五行錯亂分散亦在此,五行總整攢簇亦在此。得此則五元皆生、五物皆化,喜怒哀樂之性,變而為仁義禮智之性,失此則五元皆傷、五物皆發,仁義禮智之性,變而為喜怒哀樂之性。」

    「而這仁義禮智信五者便是五常,五常中仁五行是木,對應的方向是東;義五行是金,對應的方向是西;禮對應的五行是火,對應的方位是南;智對應的五行是水,對應的方位是北;信對應的五行是土,對應的方位是中。」潘俊一邊說一邊輕輕地在中間那三個點依次輕輕地敲擊一次,然後說道:「仁義禮智,皆本於信也,便是中間這三個點,信於仁,則能仁。」然後他又敲擊了東面的三個點,接著說道:「信於義,則能義;信於禮,則能禮;信於智,則能智。一信而仁義禮智,無不隨心變化。」他快速地依次敲擊著洛箱上的水點,完畢之後,只聽那洛箱之中傳來「吱吱」的響聲,段二娥與潘俊兩人眼睛都癡癡地盯著眼前的洛箱,那聲音越來越大,接著「卡嚓」一聲,洛箱上面的蓋子從左向右彈開了。此時兩人才向前走了兩步,當他們看到洛箱內中之物均是一驚,段二娥疑惑地望著一旁的潘俊……

    「潘俊哥哥,怎麼會這樣?」段二娥望著打開的洛箱有些失望地說,原來這洛箱之中並沒有她之前所想的所謂「蟲器」,卻只有一隻中指長短粗細的乾癟的蟲子。潘俊小心翼翼地將那只蟲子取出來,湊到鼻子前面聞了聞立刻皺緊了眉頭,他知道這便是姐姐潘苑媛所說的攝生術的破解之物,只是此前他卻萬萬不曾想到那個可以破解攝生術之物竟然會是這個!

    「我聽爺爺說這河洛箱中所盛之物均是金系蟲師的蟲器,可是……」段二娥惶惑地說道。

    「段姑娘你先別著急,想必此間的蟲器早已被人取走了!」潘俊心想這件事也許潘苑媛會知道,只是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她。

    潘俊將那洛箱關上之後交給段二娥,而此時馮萬春端著一個大盆子從外面走進來,他身上繫著白色的圍裙儼然如大廚一般,剛一到門口便高呼道:「油著!」段二娥被他這樣一逗,不禁笑了出來,這「油著」一般是在北方大宴進門恐有人出來將油濺在人身上時廚子們常喊的一句話。馮萬春說完對跟在身後的潘璞說道:「來來來,搭把手,讓你們嘗嘗咱東北的名菜!」

    說完潘璞已經搬過一張桌子,馮萬春將那個大盆子放在桌子上,之後指著那個大盆子說道:「潘俊,這道菜你肯定沒吃過!」

    潘俊和段二娥都好奇地向那個大盆子中望去,只見裡面又是西紅柿、茄子、南瓜、青椒、扁豆、土豆,又是蘑菇、豆腐,在上面擺放著五花肉和粉條,好不熱鬧。

    「馮師傅,這……這能吃嗎?」段二娥從未吃過這道奇怪的菜,不禁撇著嘴問道。

    「能吃嗎?」馮萬春故意將脖子伸得老長,將這個「嗎」字咬得極重道,「閨女,我和你說,你吃的時候還真得注意點兒。」

    「注意點兒什麼啊?」段二娥聞了聞那菜的味道。

    「小心別一下子把筷子都生吞了去!」馮萬春笑著說道,「這叫大亂燉,來,你嘗嘗,我老馮難得出手,不能讓你這小丫頭片子砸了我這金字招牌啊!」

    段二娥吐了吐舌頭,拿起筷子夾起一塊土豆放在嘴裡,雖然這菜品相不佳,但味道絕對屬於上品,她不禁翹了翹大拇指說道,「嗯,馮師傅這道菜果然好吃啊!」

    「我就說嘛,這就和臭豆腐一樣的!」馮萬春接著掏出一根煙點上說道,「聞著臭吃著香,這菜是看著丑,吃著香!」馮萬春特意將這「丑」字諧音「臭」笑著說出。

    說話間潘璞已將其他的幾道菜端了上來,這才讓段二娥去叫燕鷹與吳尊,過了一會兒段二娥帶著燕鷹走了進來說道:「吳老大說他先留在那邊照顧他師傅,等咱們吃完找人替他他才過來,讓咱們給他留點菜!」

    「吳尊這小子真是沒話說!一會兒老馮我一定下廚再給這小子做兩道拿手菜!」馮萬春掐滅手中的煙坐在椅子上說道。

    「馮師傅真是偏心啊!我和燕鷹跟著你走了一路也沒見你做兩個小菜給我們吃!」段二娥一面夾著菜一面說道。

    「丫頭你想吃什麼,和老馮我說,我一會兒做給你吃!」馮萬春拿起筷子擼了擼袖子說道。

    「嘿嘿,那倒不用,不過馮師傅得把你這做菜的手藝教給我!」段二娥笑嘻嘻地說道。

    「哈哈,這丫頭還真是貪啊!」馮萬春拿著筷子指著段二娥說道,「好,以後我這馮氏廚藝就收你做這唯一的閉門弟子了!」

    「謝謝師傅!」段二娥這話茬接得倒是快。

    幾個人有說有笑地吃完這頓飯之後,潘俊喚來所有的人說道:「明天我和馮師傅帶著段姑娘進安陽去尋金無償,吳尊和燕鷹你們隨同潘璞在家照顧時姑娘和燕雲。」

    「潘俊,你已經知道金無償的下落了?」馮萬春湊近到潘俊近前說道。

    潘俊點了點頭,其實潘俊看到管修的那封信之後便已經猜出個大概,既然霍成龍與卞小虎一行人的目的是暗中將驅蟲師家族轉移,而金無償又是在霍成龍的策劃下離開的北平,想來此時金無償必定在國民黨軍統的保護之下。明白了這一層他便已經猜出個大概,而且潘俊此前一直派潘璞暗中打探,所以此時他心中早已有數。

    「少爺,還是讓我和你們一起去吧!」站在潘俊一旁的潘璞說道,「這安陽城中現在一直不太平,恐怕少爺去了會遭遇不測啊!」

    潘俊搖了搖頭說道:「潘璞叔,如果我們在兩日之內還沒有回來的話,這裡還得拜託你立刻帶著大家離開舊宅。」

    「少爺……」潘璞還想說什麼,只見潘俊輕輕地擺了擺手,潘璞從小看著潘俊長大,知道潘俊一旦做了決定便極難改變,雖然他心中擔心潘俊安危,卻也只能搖了搖頭退了下去。

    事情安排妥當之後潘俊回到了臥室,這一夜潘俊依舊與馮萬春住在一起。子夜剛過潘俊便起身走到了廚房,將那草藥放在沙鍋之中用文武火熬了半個時辰,將其倒在一個碗裡,那湯藥散發出淡淡的香味,潘俊將那湯藥一飲而盡,頓時覺得身體陣陣發熱,胸口舒暢了許多,深通藥理的他立刻便明白了姐姐的話,這果真就是治療攝生術的特效藥,誰說攝生術無解?

    這一夜是潘俊一行人過得最平靜的一個晚上,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也許是預示著一場更強烈的暴風雨的到來吧!潘家舊宅院子中的知了似乎通曉人情一般在今晚出奇地安靜。潘俊回到臥室枕著胳膊在桌子上睡著了。而此時院子中的那棵樹下出現了一個影子,他在那樹下的樹洞裡摸了一下,原本平靜的表情一下子驚喜了起來。他從裡面掏出一張紙條揣在懷裡,警覺地四下觀望,直到確定沒人之後才邁著步子向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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