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石台上的盟誓 文 / 顧非魚
「這不是暫時的嘛!等水井打好了,我們也就不需要了,再說咱們說不定不用走多遠,就能發現水源。」
馬卡羅夫想了一個晚上,最後實在沒有別的好辦法,只能採取布爾堅科的辦法。他一面請後方派人在基地附近尋找水源打井,一面派出基地內的人員出去在基地周圍方圓三十公里內尋找臨時水源。
三十公里是馬卡羅夫定的,但是果然不出布爾堅科所說,一周下來,所有出去尋找水源的人員都回來報告說沒有發現水源。
「怎麼樣,我早跟你說過,基地附近方圓三十公里內,你甭想找到水源。」布爾堅科語氣中帶著一絲幸災樂禍。
「行了,布爾堅科同志,咱們別兜圈子了,這附近你比我熟悉,到底有沒有水源?」馬卡羅夫有些急了。
「實話跟你說吧,方圓三十公里之內,倒是有一處水源。」布爾堅科改變了語氣。
「你為什麼不早說!」馬卡羅夫有些生氣。
「因為這處水源很難使用。」布爾堅科卻不緊不慢。
「什麼叫很難使用?」馬卡羅夫質問道。
「因為那處水源靠近野狼谷。」
「野狼谷?!」馬卡羅夫立馬沒了聲音。
「或者說那處水源就在野狼谷!」布爾堅科又補充道。
許久,馬卡羅夫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正色道:「不管在哪裡,先去看看。」
馬卡羅夫執意要去,布爾堅科於是開車帶著他又來到了野狼谷附近。不過,這次布爾堅科並沒有把他帶到上次那條堆滿纍纍白骨的紅色山谷,卻把他帶到了另一個奇怪的山谷裡。
馬卡羅夫發現這個山谷很開闊,根本不像是一個山谷,兩邊的山脈很低矮,但卻看不到山脈後面。車子開進來沒多久,馬卡羅夫就發現柔軟的沙地裡出現了點點綠色,車越往谷裡去,出現的綠色也越多。
「這是哪裡?好像不是我們上次來的野狼谷。」馬卡羅夫大聲問布爾堅科。
布爾堅科並不急於回答馬卡羅夫,而是將車開到一片寬闊的綠草地上,停好,才回答馬卡羅夫的問題:「我聽那個上了年紀的老牧民說,所謂野狼谷,其實並不是指某一個具體的山谷,而是指這一片紅色山脈中隱藏的許多條大大小小的山谷。」
「原來是這個意思!怪不得你上次說成吉思汗的大軍從這裡奔襲西夏,若是上次那麼一個小山谷,怎能容下成吉思汗的大軍?那麼荒蕪可怕的山谷,又怎能有人畜行走?」馬卡羅夫道。
「不!你錯了,老牧民說成吉思汗的大軍就是從上次你看到的那個狹長山谷通過的。而且你不要以為咱們今天來的這個山谷看上去風景不錯,還有綠色植物,就以為這裡沒有危險。那老牧民對我說過,這附近每一個山谷都有危險。」布爾堅科告誡馬卡羅夫。
「每一個山谷都有危險?」馬卡羅夫有些吃驚。
「對!每一個山谷都有危險,所以我才一直沒對你提到這裡的水源。你要知道一個人在茫茫沙海裡,突然遇到水源,首先不應該高興,而是應該小心,應該首先要搞清楚為什麼茫茫沙海中,別的地方沒有水源,而這裡卻有?」
「就比如這裡?」
「對!這裡幾個山谷我都來過,別的山谷中一丁點綠色都沒有,唯有這個山谷有大片的植物,這很不一般。」
「所以你就懷疑這裡的水不能用?!不管怎樣,要相信科學。我們可以帶點水樣回去,請專家檢測。」馬卡羅夫看著滿地的綠色,似乎很有信心在這裡找到水源。
「好吧!你就讓你的科學來檢測吧!咱們走。」布爾堅科跳下車。
馬卡羅夫也跳下了車,他發現腳下的植物,除了芨芨草、肉蓯蓉、狼毒花外,還有一種他叫不上名字的綠色植物。這種植物不高,但生命力卻很頑強,緊緊地抓著地面,鋪滿了整個山谷。
馬卡羅夫跟著布爾堅科往前走,腳踩在這不知名的綠色植物上。馬卡羅夫感覺他們腳下的地勢似乎高了起來,沒過多久,他們就翻過了一個小沙丘。沙丘下面,在一些蘆葦的掩映下,一個水泡子出現在馬卡羅夫面前。
馬卡羅夫興奮地奔到水泡子近前,扒開蘆葦,俯下身,剛想用手去捧泡子裡的水,布爾堅科便在身後大叫道:「小心!」
馬卡羅夫猛地抽回了手,回頭望著布爾堅科。布爾堅科整個人背著陽光,隱沒在陰影當中。「你看看你身旁。」布爾堅科的話語讓馬卡羅夫感到一陣寒意。
馬卡羅夫趕忙向身旁望去,他發現就在自己身旁的蘆葦叢中,一堆白骨赫然顯現。「這……」馬卡羅夫辨認出這是一頭牛的骸骨,緊接著,他又在水泡子邊的蘆葦叢中發現了更多的白骨,有牛的,有羊的,還有他叫不上名字的大型哺乳動物的屍骨,當然更讓馬卡羅夫感到恐懼的是兩具人類的骸骨。
「這裡怎麼有這麼多屍骨?」馬卡羅夫的話語中透著驚駭。
「所以我叫你小心!」
「難道這水有毒?這些人畜在喝了水之後就永遠倒在了岸邊?」
「有沒有毒我不知道,不過這確實是一個吃人的水泡子!你看我們在這條山谷中並沒有發現屍骨,所有的屍骨都出現在水泡子邊上,也許水泡子裡面還有屍骨,這說明什麼?」布爾堅科推測說。
馬卡羅夫探身往水裡面望了望,果然,在不算清澈的水面下,隱約又現出了一堆散落的白骨。他看不出這是人的骨頭,還是動物的骨頭,只覺得一陣眼暈,突有天旋地轉之感。馬卡羅夫暗道不好,可身體卻不自覺地往前倒去。就在他失去平衡的一剎那,一隻有力的大手拉住了他。他癱倒在岸邊,大口喘著粗氣,這才看見剛才拉住自己的正是布爾堅科。
「這水……水泡子果然很凶險!」馬卡羅夫喘著粗氣說。
「我沒騙你吧,要麼這水有問題,要麼這水泡子有問題,說不定裡面住著什麼怪獸呢!」
「怪獸?」馬卡羅夫望著這不大的水面,當布爾堅科又在說笑。
布爾堅科見馬卡羅夫不信,便解釋道:「那個老牧民還對我說過,這個水泡子裡住著一頭凶狠殘暴的怪獸,專食過往人畜。不過,這頭怪獸不會跑上來襲擊人畜,它只吃那些忍不住口渴,來水泡子邊上喝水的人畜。」
「你別再嚇我了,這麼小的泡子,怎麼可能住得下怪獸呢?」
「我不知道,這都是那個老牧民告訴我的。我開始也不相信,但那老牧民說這水泡子雖然不大,但卻很深,深不見底,一直和離這兒很遠的大湖相連。」布爾堅科說得有鼻子有眼,不由馬卡羅夫不信。
馬卡羅夫重新站起來,他望著平靜的水面,估量了一下,這水泡子的水至少夠基地上下用兩個月的。馬卡羅夫心裡雖然害怕,但還是不甘心,他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向水泡子底下望去。又是一陣天旋地轉,他再也受不了了,再一次癱坐在岸邊的蘆葦上。他開始相信老牧民的傳說。
休息了好一陣子,馬卡羅夫才恢復過來。他不敢再向那個水泡子多望一眼,生怕那頭怪獸突然鑽出水面,將自己拖入泥潭。
「這……這裡就沒有其他水源了嗎?」半天,馬卡羅夫才又問道。
布爾堅科望著水泡子前方,許久,搖了搖頭,道:「前面我沒去過,因為那邊就是國境線了。到目前為止,我在這方圓幾十公里內,只發現了這麼一個水泡子。也許前面還會有,但對我們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
「對!已經沒有意義了。」馬卡羅夫嘴裡念叨著,和布爾堅科又返回到車上。車啟動的時候,馬卡羅夫又失望地回頭望了一眼那個小沙丘,他已經看不到那個吃人的水泡子。
……
馬卡羅夫回憶完那個吃人的水泡子,身體不自覺地往後靠下去。突然,他身子一歪,整個人像是陷了進去。「唐風,這有機關!」馬卡羅夫叫道。
唐風也聽到了一聲沉悶的響動,當他看見馬卡羅夫陷進去時,本能地去拽馬卡羅夫,但卻沒拉住。眼見馬卡羅夫越陷越深,唐風不知所措。但就在此時,馬卡羅夫身後的巨石向內陷進去一截後,便停了下來。
馬卡羅夫看看唐風,唐風也看著他,兩人又不約而同地望望周圍和大殿頂部。他們不知道將有什麼噩運要降臨,也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
時間彷彿凝固了,整個大殿內寂靜無聲。馬卡羅夫還靠在陷進去的石塊上,他不敢隨便亂動,生怕又觸動什麼可怕的機關。
唐風示意馬卡羅夫慢慢地站起來。馬卡羅夫判斷了一番形勢,然後慢慢地直起腰。身後那塊巨石沒有變化,仍然凹陷在石階裡,馬卡羅夫稍稍鎮定下來。他迅速地站了起來,走到唐風身邊,才敢回頭查看那塊凹進去的巨石:「這是怎麼回事?石階也會凹進去?」
「一定是你剛才觸動了什麼機關!」唐風判斷道。
「我們該怎麼辦?」
「我怎麼知道!」唐風想了想,決定還是要冒險看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壯著膽子來到那塊凹進去的石階邊,用腳又試了試兩邊的石階,堅如磐石,紋絲不動。上下同樣位置的石階,也是如此。
「看來這確實是一處機關!」唐風堅信了自己的判斷。
「可什麼也沒發生啊?」馬卡羅夫估計從自己觸動機關到現在,已經有七八分鐘過去了。
「難道是因為時代久遠,機關失靈了?」唐風也覺得奇怪。
唐風後退了一步,仔細觀察他們所在的位置,是西面池邊的第二層石階,凹進去的石階正位於這一層的中間偏右的位置。
「奇怪,這既不是頂角,也不是中間位置……」唐風狐疑地喃喃自語。
「如果從右邊看過去,凹陷的石階大約是在三分之一處。」馬卡羅夫精準地判斷道。
「三分之一處?」唐風的大腦飛快地轉了一下,隨即大喊道,「我明白了!」
唐風轉身向北側石階疾步走去,馬卡羅夫跟在後面,追問:「你明白什麼了?」
「黃金分割位!這個位置正好是黃金分割位!」唐風的喊聲震得整個大殿嗡嗡作響。
「黃金分割位?!上帝,黨項人也懂黃金分割位?」馬卡羅夫不敢相信。
唐風來到了北側石階相同的位置,查看了一番,他確信自己的判斷應該是正確的。他伸出雙手使勁一推,傳來一聲沉悶的響聲,面前的石塊果然向裡面凹進去了。
北側的那一截石階凹了進去,但大殿內依然沒有什麼變化。唐風和馬卡羅夫又來到東側石階的相同位置,如法炮製,情況與前兩處一模一樣。最後,當他們來到南側石階的相同位置時,兩人都猶豫起來,這很有可能是最後一處觸發機關的石階。
兩人猶豫了許久,馬卡羅夫才道:「還是我來吧!」
唐風沒有堅持,他已經做好了面對任何意外的心理準備,但他還是被不可名狀的恐懼包圍著。對未知世界的恐懼,讓他本能地拔出了槍。
馬卡羅夫雙臂用力,南側石階上的石塊凹陷了進去,仍然沒有什麼變化……但就在唐風和馬卡羅夫大惑不解,面面相覷的時候,不知從哪兒,傳來了一陣巨大的響動。緊接著,唐風和馬卡羅夫注意到,他們面前的池子起了變化。
池子裡的一汪死水開始沸騰起來,冒著細小的水泡不停地翻滾。唐風和馬卡羅夫驚恐地望著池子裡的變化,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
又是一聲巨大的響動,唐風發現池子裡的水位開始降低。緊接著,原本沉在池底的金銀珠寶慢慢浮出了水面。
直到那堆積如山的寶藏清晰地出現在二人面前,唐風這才發現,原來所有的金銀珠寶都堆放在一個正方形的石台之上。石台和池壁之間留有半米寬的縫隙,原本滿滿一池的水,就排進了這縫隙中。
「太……太不可思議了!」馬卡羅夫驚呼道。
「這難道就是那張藏寶圖上所標示的寶藏?」唐風想到了在客店東屋看到的那張藏寶圖。
唐風對這些金銀珠寶並不感興趣,他需要找到的是那塊玉插屏。待石台升到和自己所在石階平行的位置,便停了下來。
唐風觀察了一會兒,確信應該沒有危險,一個箭步,便跳上了石台,馬卡羅夫也跟著跳上了石台。
兩人置身於堆積如山的金銀珠寶之間,根本沒有地方落腳。唐風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寶藏,突然,他發現有些不對勁兒。他從寶山之中捧起了一件瓷器,這是一件五彩花鳥玉壺瓶。多年的學術積累,讓他一眼便判斷出手上這件瓷瓶應該是清朝乾隆年間燒製的瓷瓶。放下瓷瓶,唐風又拿起一件銅爐,銅爐底下有名款,明確無誤地寫著「宣德年制」。
唐風已經看出了一些端倪,他搖著頭放下了銅爐,對馬卡羅夫道:「真是太奇怪了,這些寶藏並不是西夏的。」
「哦?你怎麼看出來的?」馬卡羅夫驚愕。
「剛才我拿的那件五彩花鳥玉壺瓶是清朝乾隆年間的,西夏是不會有五彩瓷器的;那件銅爐是明朝宣德年間的,也不是西夏的。這裡的金銀珠寶根本就沒有西夏時期的,不少是明清時期的,更多的金銀都是民國時期的。」說著,唐風隨手從寶藏中拿起幾件項鏈首飾,「而且都是些民間之物,根本無法與帝王皇家的珠寶相比。」
馬卡羅夫彎腰也拾起了幾枚銀元和金幣,看了看,歎道:「這也就可以解釋我們在中殿發現的那兩枚銀元了。」
「嗯,中殿裡發現的那兩枚銀元和這裡的寶藏應該是一個來路。」唐風判斷道。
「唐風,這……我就搞不懂了!黑鷲寺的一切,不論是佛像還是建築都顯示這是西夏時期的遺跡,可是在這裡怎麼會出現民國的寶藏?」
「這確實很奇怪,我也想不通。從民國時期的金銀珠寶看,這處寶藏應該是民國時期才存放在這裡的;再從甬道內遺留的木板、繩子看,進入這裡的人應該是民國時期的。」
「會是什麼人呢?還有,原來這裡存放著什麼呢?」
「是啊!這裡難道就沒有西夏時期遺留的文物嗎?」唐風想著,開始認真地清理起面前堆積如一座小山的金銀珠寶。可是他把所有金銀珠寶查看了一遍,仍然沒見一件西夏時期的遺物,更不見他們苦苦尋找的玉插屏。
唐風累了,就坐在了金銀珠寶間道:「我靠!這難道是命運對我的捉弄?千辛萬苦,突破重重危險,來到這裡發現了寶藏,卻並不是自己想找的東西!這些寶藏的主人到底是誰?」
唐風感覺這些寶藏的主人似乎在和自己開一個天大的玩笑。他正在懊惱,馬卡羅夫卻有了新的發現:「唐風,你看,這石台上好像有字,像是漢字。」
唐風在自己身旁也發現了文字,二人將堆在石台上的金銀珠寶挪開,吃驚地發現,石台上竟刻滿了文字,而且都是繁體漢字。「像是一篇文章。」唐風判斷道。
「這也許就是民國時進入這裡的那夥人刻的。」馬卡羅夫道。
唐風一點一點地讀出了刻在石台上的文字——
黑喇嘛無道,不聽忠言,果有此敗,馬鬃山不保,敦煌天傑英名不在。我等弟兄今在此面對佛祖、上天盟誓:精誠團結,共襄大事,殺黑喇嘛,重整河山,定要尋到那座消失的西夏古城,同享榮華富貴。日月昭昭,此心可鑒,有違背誓言者,定死不赦。
盟誓人:馬遠
唐風終於辨認完了這段半文半白的文字,最後盟誓人「馬遠」後面似乎還有九個字,但都模煳不清,無法辨識。
「後面這幾個字應該都是盟誓人的名字,可是卻都被有意抹去了,只剩下這個馬遠。」唐風說道。
「這篇盟誓裡提到了黑喇嘛!」馬卡羅夫想到了在七色錦海大喇嘛對他們提到過的那個人。
唐風也想到了:「在七色錦海時,大喇嘛曾經提到過,民國時,在西北一帶有一個赫赫有名的大土匪丹畢堅贊,人們都稱那人為『黑喇嘛』。傳說正是這個黑喇嘛得到了那塊存放在敦煌的玉插屏。」
「對!這盟誓裡提到了『敦煌』,我後來回去也查了些資料,黑喇嘛本是蒙古人,在蒙古爆發革命後,他逃到了中國境內,以搶劫為生,與蒙古當局為敵。他當時以馬鬃山為根據地,活動於敦煌、酒泉一帶,所以他很有可能得到了在敦煌的那個玉插屏。」
「黑喇嘛後來成了中蒙兩國的禍害。蒙古政府在蘇聯的幫助下,派出特工,長途奔襲馬鬃山,出其不意,殺死黑喇嘛,還割下了他的人頭。據說他的人頭現在還存放在彼得堡。」
「是有這麼一說!不過,這篇盟誓裡透露出來的信息似乎和我們已經知道的不同。」馬卡羅夫疑惑地盯著石台上的繁體漢字,「盟誓是繁體漢字,又提到黑喇嘛,那麼我們就可以斷定這篇盟誓的時間是在上世紀二十年代中期到四十年代期間,最遲不會晚於五十年代;再結合石殿中的遺存和寶藏判斷,應該更接近於早期,也就是二十年代後期,或三十年代。」
唐風聽了馬卡羅夫的推斷,點點頭:「老馬,你接著說,有什麼不同?」
「盟誓中兩次提到了黑喇嘛,第一次說黑喇嘛無道,第二次提到殺了黑喇嘛。按照字面上理解,似乎是盟誓的這夥人殺了黑喇嘛,這和我們已經知道的情況不符。」
「嗯,一直傳說是蒙古和蘇聯特工殺了黑喇嘛,還有人頭為證。但也有傳說說黑喇嘛逃過了追殺,帶著他那富可敵國的寶藏去了誰也不知道的地方。」唐風說道。
「如果這篇盟誓是真實的,那麼被蒙古和蘇聯特工殺掉的那個人就是個冒牌貨。」
「可我們怎麼判斷寫這篇盟誓的人就是可靠的呢?」
「我現在更傾向於這篇盟誓透露的信息。因為這是第一手的資料,這點我們可以從字裡行間看出來,所以我更傾向於這篇盟誓透露的內容。」
「嗯,從盟誓內容上看,盟誓的人應該就是當事人。可是這又是伙什麼人呢?」唐風不解。
馬卡羅夫的思路倒開闊了許多:「唐風,你看看這些金銀珠寶,也可以猜到盟誓的是什麼人了。」
「你的意思盟誓人就是這些寶藏的主人,那麼他們最有可能是——是黑喇嘛的人。只有黑喇嘛,或者黑喇嘛的手下,才可能在民國時期聚集這麼大的一筆寶藏!」唐風想了想,又道,「民國時期,西北一帶一直流傳著黑喇嘛寶藏的傳說。據說黑喇嘛通過搶劫過往商旅,一度積累了富可敵國的財富,後來這些財富也隨著黑喇嘛的神秘消失,永遠消失了。」
「不錯!盟誓裡第一次提到黑喇嘛,其實就是第二次提到『殺黑喇嘛』的理由。『黑喇嘛無道』這個『無道』,指的並不是黑喇嘛殺人越貨,無惡不作,它真實的意思是這些盟誓人抱怨黑喇嘛『不聽忠言』;更深層的含意,就是這夥人怨恨黑喇嘛。」
「看來,當時在黑喇嘛的隊伍裡已經有了一股反黑喇嘛的勢力!」唐風暗暗吃驚。
一股反黑喇嘛的勢力?馬卡羅夫肯定了唐風的判斷:「嗯,我想也是這樣。『黑喇嘛無道,不聽忠言』的後果,就是『果有此敗,馬鬃山不保,敦煌天傑英名不在』。『果有此敗』我想指的就是蒙古和蘇聯特工偷襲黑喇嘛那一戰。」
「只能是這個意思。那麼後面他們立誓『殺黑喇嘛』,也就說黑喇嘛在蒙古和蘇聯特工偷襲那一戰中並沒有死。但是,後來一切關於黑喇嘛的音訊消息全都斷了,從那一戰後,世人再沒聽說過黑喇嘛。」
「以黑喇嘛的個性,他是不會甘於沉默的。他後來之所以再沒有露面,只能有一個解釋,就是——他確實死了。」
「按你這麼說,黑喇嘛在馬鬃山一戰後,應該沒多久就死了。」
馬卡羅夫點點頭:「一定是這樣。馬鬃山之戰後,黑喇嘛和他的一些部眾逃了出來,他們最有可能的去處會是哪裡呢?」
「肯定是這裡。從當時的形勢上看,北面的蒙古黑喇嘛是回不去的;西面新疆督軍楊增新對黑喇嘛防守甚嚴;南面青海是荒蕪之地;只有往東,躲進賀蘭山裡。而且這裡山高林密,還有這處石殿可以躲藏。」
「不!唐風,黑喇嘛逃跑時一定是倉促而逃,不可能攜帶太多的東西。黑喇嘛一定是在之前就已經發現了這裡,為了防備不測,將自己積攢的金銀珠寶都存放在了這裡。馬鬃山一戰後,黑喇嘛和他的同夥首先想到的藏身之所,就應該是這裡。」馬卡羅夫的解釋更為合理。
「那我和韓江在客店發現的那張民國時期藏寶圖,應該指的就是這裡嘍!」
「那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黑喇嘛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是……是玉插屏!」唐風一驚,「可是他的那塊玉插屏上不應該有賀蘭山的信息啊!」
「對!但是我想黑喇嘛已經知道了玉插屏的秘密,所以他也在尋找其餘幾塊玉插屏。只是以他的能力,並沒有找到!這點從這篇盟誓當中也可以看出,『精誠團結,共襄大事,殺黑喇嘛,重整河山,定要尋到那座消失的西夏古城,同享榮華富貴』。『大事』指的是什麼?後面說了『定要尋到那座消失的西夏古城』!」
「瀚海宓城?」唐風驚道。
「不錯,正是在尋找玉插屏的過程中,黑喇嘛很可能無意中發現了黑鷲寺上寺的這些山中石殿。」
「那賀蘭山的玉插屏呢?」
「這也正是我最關心的,但是這裡看樣子是不會有了!」
「老馬,我忽然想到了那個被夾死在包金銅門中的人,會不會就是黑喇嘛?」唐風突然說道。
「被夾死的黑喇嘛……」馬卡羅夫喃喃自語,像是陷入了沉思。許久,馬卡羅夫才說道,「那具屍骨是不是黑喇嘛,還不好說,不過,從我們進入這座山中玄宮,只發現了這一具屍骨來看,我也認為那具屍骨很可能就是黑喇嘛!」
「黑喇嘛死得可夠慘的!看來這夥人殺他不但是因為對他不滿,也是為了找到瀚海宓城。」
「或者說,他們對黑喇嘛的不滿就是來自於玉插屏背後的秘密。」馬卡羅夫平靜地說道。
「這些人已經擁有了這麼多的寶藏,還不滿足?」
「唐風,這段盟誓最大的疑問還不止於此!」馬卡羅夫提醒唐風。
「哦!還有什麼?」
「那九個被有意抹去的字!」馬卡羅夫斬釘截鐵地說。
「我也注意到了,那九個字並不是自然湮沒的,而是被人有意抹去的,只有『馬遠』兩個字沒被抹去。」
「按照你們中國人的習慣,九個漢字應該是三到四個人的姓名,加上這個『馬遠』,也就是這四個或五個人,殺了黑喇嘛,立下了這個誓言。可是後來又不知什麼原因,將那幾個人的名字抹去了。」
「四到五個人?!這幾個人跟著黑喇嘛逃過追殺,一直逃到這裡,然後又因為某種原因,這四五個人殺了黑喇嘛。這些人殺了黑喇嘛後,並沒有享用這裡的寶藏,而是去尋找剩餘的玉插屏,但是最後沒有人再回到這裡。難道這些人都死了嗎?」唐風推測了一遍曾經發生在這裡的全部過程。
「至少在七色錦海,這些人曾經留下了蛛絲馬跡!」馬卡羅夫提醒道。
「對!大喇嘛說到當年突然出現的四個不速之客,那夥人正是四個人!」唐風驚道,但很快唐風便自我否定起來,「可我記得大喇嘛說得很清楚,那四個不速之客為首的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另外三個,一個是三十多歲模樣,另兩個很年輕,看上去只有二十歲出頭。如果石台上的盟誓刻於馬鬃山之戰後不久,那也就是上世紀二十年代末,最遲是三十年代初,而四個不速之客闖入七色錦海是四十年代末。如此算來,那兩個年輕人絕不可能是參加盟誓的人,那個三十多歲模樣的也不一定是參加盟誓的人。」
馬卡羅夫琢磨了很久,也沒想明白這個問題。「糟了!咱們只顧在這兒找寶藏了,韓江還在外面呢!」唐風忽然驚道。
兩人這才想到韓江在外面不知道怎麼樣了,誰也沒料到水銀池後面竟有如此廣闊的空間和如此令人震驚的發現。
唐風和馬卡羅夫沒有拿走任何一件珍寶,便趕忙順原路往回走。似乎一切都很正常,二人很快便回到了中殿當中。唐風快步走下階梯,他以為韓江仍舊會站在水銀池對岸,等待著他們。可是等他倆來到水銀池北岸,卻不見韓江的蹤跡,更讓他們驚訝的是,那塊架在水銀池上的木板竟然也不翼而飛了。
「我靠!這……韓江竟然臨陣脫逃了!」
「韓江一定遇到了什麼意外!」馬卡羅夫迅速做出了判斷。
「媽呀!韓江不會是掉到水銀池裡了吧!」唐風迅速把事情想到了另一個極端。
唐風站在水銀池邊,往池底觀看,沒有什麼異常!
「那個神秘人!」馬卡羅夫嘴裡喃喃道。
「神秘人?」唐風驚呼。
「韓江的身手,一般人是很難制伏他的,除非他受到了偷襲!」馬卡羅夫推測。
「行了!別管韓江了,他命硬,死不了!現在趕緊想想我們該怎麼回去吧!」唐風心煩意亂。
唐風和馬卡羅夫一時都慌了陣腳。不過,馬卡羅夫還是很快鎮定了下來:「唐風,你想想,當初西夏建造這裡時,絕不可能架塊木板過水銀池吧!」
「是啊!也許過去這上面有座橋,後來被諒祚下令給毀了!他不是不希望有人進入這裡面嗎?」唐風胡亂猜測道。
「被諒祚給毀了?除非是木橋,可我看這水銀池邊根本沒有架設木橋的痕跡!」馬卡羅夫查看後說。
「那就是石橋!」唐風胡亂說道。
「石橋?」馬卡羅夫腦中跳出了一系列的畫面,他猛地想到了什麼,趕忙在水銀池北岸的石壁上摸索起來。
「老馬,你在幹什麼?你以為這裡還會有機關?」唐風反問道。
「為什麼不會呢?」馬卡羅夫看上去信心很足。
水銀池北岸的石壁均由不規則的六邊形石塊壘砌而成,馬卡羅夫一塊塊試過來,突然,其中一塊石塊被他摁了下去。
唐風也是一驚,他發現被馬卡羅夫摁下去的那塊石塊比其他六邊形石塊都要規整。當馬卡羅夫將石塊摁到最裡面時,水銀池裡有了變化。
一陣不大的翻湧,六個六邊形的石墩從水銀池中慢慢冒了出來,正好在水銀池上架設了一座石橋。
唐風走近池邊,看見那六邊形的石墩呈荷花狀,正所謂「步步蓮花」,這是佛教中吉祥的寓意。唐風顧不了許多,率先踏上了第一座石墩,緊接著,第二座,第三座……當他的雙腳重新站在水銀池南岸的時候,終於輕出了一口氣。馬卡羅夫也跟著來到了水銀池南岸。
二人不敢懈怠,也不敢呼叫韓江的名字。他們不約而同地拔出了手槍,那個神秘人,也許就在包金銅門外面……
唐風和馬卡羅夫走過了寬大的甬道,裡面堆放著那些橢圓形石塊,和他們來的時候沒有兩樣,包金銅門上的那兩根繩子也還在,那塊架在水銀池上的木板又放回了原位。唐風穿過包金銅門,卻被馬卡羅夫一把拉住。馬卡羅夫指了指腳下,唐風發現在腳下的浮土上出現了一些凌亂的鞋印。
唐風蹲下身,查看這些凌亂的鞋印,卻發現地面上的鞋印竟然都是他和韓江,還有馬卡羅夫留下來的,並沒有出現第四人的鞋印。
馬卡羅夫也很疑惑,二人回到前殿當中,這裡空無一人。韓江竟然消失了?!唐風看看他們來時打開的西門,又看看南面已經敞開的洞口,並沒發現什麼異常,再看原本緊閉的東門,竟然虛掩著……
「東門被打開了!」唐風小聲驚道。
「地上韓江的鞋印也一直延伸到了這裡。」馬卡羅夫發現韓江的鞋印最後消失在了東門前。
二人對視一眼,本能地打開了手槍的保險,側身來到東門旁邊。他們不知道韓江到底遭遇了什麼,怎麼會擅離職守,跑進了東門裡。東邊這扇金漆大門後面又會是什麼?按照西門外的經驗,應該會是一條甬道?這條甬道會有多長,韓江竟然一去不復回?
唐風沖馬卡羅夫做了個手勢,意思是他來開門,馬卡羅夫掩護。老馬點點頭,唐風用右手慢慢地拉開了門,「吱呀——」一聲,前殿東面的金漆木門被拉開了。外面果然是一條漆黑幽深的甬道,並沒有人拿槍對著自己,唐風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唐風一側身,走進了門外的甬道,馬卡羅夫也跟了進來。唐風推開手電筒,照了照這條甬道,和他們來時的甬道沒有兩樣,洞壁經過人工的打磨,但並不是很平整。他往前走了幾步,就發現他們腳下的路似乎在往高處去。又走了幾步,前方出現了一個拐彎,拐過彎,唐風用手電一照,坡度竟然猛地陡峭起來。
唐風心裡起疑,剛要邁腿往前走,突然腳下被一個東西絆了一下。他一驚,本能地把槍對準了腳下,可就在這時,他發現下面也有一個槍口正在對著自己。
「誰?!」唐風一驚,猛地後退了一步,靠在石壁上,手中的電筒也摔落在地。
「不要慌!小子!」是韓江的聲音。
唐風忙拾起手電筒,向對面的人照去,只見韓江有氣無力地癱坐在石壁下。這時,韓江已經放下了手中的槍。
「你怎麼跑這兒睡覺來了?擅離職守,害得我們差點回不來!」唐風埋怨道。
「唐風,韓江好像受傷了!」馬卡羅夫已經看出了韓江的虛弱。
「你究竟怎麼跑到這裡來的?」唐風也看出韓江好像不對勁兒,他們說了幾句話,韓江也沒有吱聲。
唐風把韓江扶了起來。韓江使勁晃了晃腦袋,後腦勺劇痛無比:「我見你……你們遲遲不回來,便瞎琢磨水……水銀池的機關,果然被我發現了水銀池的機關。就在這時,我聽……聽到了一聲槍響,我判斷出槍聲來……來自於前殿那邊,我跑……跑到前殿,又聽見幾聲槍響,我聽出……出來槍聲來自於這條甬道裡,於……於是,我就跟了進來。剛走到這兒,我……我感到後腦勺一陣劇痛,眼前一黑,就……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現在這兒還痛……」
聽完韓江斷斷續續的講述,唐風倒笑了:「別裝了,以你的身體,就算被人偷襲十次,也不至於這樣啊!快起來吧!」
「不!這……這次不一樣,我也曾被人偷襲過,但從……從沒像這次這麼嚴重!」韓江極力回憶著遇襲的那一瞬間。
「你被拍腦殘啦!這次又能怎麼樣?」唐風不信,以為韓江在裝。
馬卡羅夫檢查了韓江的傷口,後腦勺出現了大塊的淤血。「這次確實很嚴重,襲擊韓江的人下手非常精到,既准又狠!」馬卡羅夫憑著多年的經驗判斷道。
「你看清楚那個人了嗎?」唐風問道。
「那麼快,我……根本沒反應過來!」韓江道。
「那也就是說你也不知道這傢伙往哪去了?」唐風失望地說。
「襲擊韓江的人應該就是那個神秘人!」馬卡羅夫忽然說道。
「神秘人?你怎麼能肯定?」唐風不解。
馬卡羅夫往前走了兩步,站在石壁邊,一指石壁上一個醒目的三角形標記道:「看!這個標記又出現了!」
「果然是那個神秘人!」唐風也辨認出了石壁上的標記和他在林子裡見到的一模一樣。雖然面對的是堅硬的石壁,但這個三角形標記依舊分成了三筆,用力刻劃在石壁上,以至於標記邊緣的石壁整個剝落下來。
三人用已有的線索分析了一番,認為那個神秘人又沿著這條甬道往前走了。於是,唐風和馬卡羅夫攙扶著還沒緩過勁來的韓江,三人開始艱難地往前探尋。
「槍聲?你聽到了幾聲槍響?」唐風問韓江。
「至少有三槍,也可能有四五槍!有幾槍是連續射擊,隔得又遠,分不清了!」韓江極力回憶著。
「是一支槍連續射擊,還是多支槍混戰?」馬卡羅夫敏銳地問道。
韓江一怔,他想了想道:「似乎不止一支槍!但我也不敢肯定。」
「難道除了神秘人,還有其他人?」唐風說著,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槍。
三人又沉默下來,因為韓江很虛弱,三人走得很慢。唐風發現這條甬道地勢一直在抬高,而且似乎在不斷地轉彎。他注意查看著周圍的石壁,一方面是查看神秘人留下來的標記,另一方面是擔心出現岔路和新的洞口。他可不想再在這幽深的甬道內迷路。
唐風默默記著他們所走的距離,離韓江出事的地方已經走了百餘步了,甬道看上去還在延伸。每隔二十餘步,唐風就會在石壁上看見那個醒目的三角形標記,這說明那個神秘人也是從這兒走的,也說明危險正在一步步向他們逼近。
當唐風在石壁上發現第八個三角形標記的時候,他忽然在腳下發現了一攤血:「你們看,這兒有血!」
馬卡羅夫查看了血跡:「是人的血,看上去就是剛剛留下的。」
唐風又在地上發現了彈殼,他找到了兩枚,馬卡羅夫也找到了兩枚。韓江和馬卡羅夫合計了一下,便看出了端倪:「這是兩支不同手槍射出的彈殼!」
「那就是說這裡至少有兩個人發生了槍擊?」唐風反問。
「差不多!」馬卡羅夫道。
韓江和馬卡羅夫用手電照遍了附近的巖壁,只有那一攤血跡。「兩支槍的子彈,只留下了一個人的血跡,看來另一個人應該還沒事!」韓江判斷道。
再往前走,血跡滴滴答答地不斷出現,而石壁上的三角形標記卻消失了。唐風不禁狐疑道:「難道神秘人遭到了攻擊?」
「看上去並沒有傷到要害,這人還在往前走!」韓江道。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除了那個神秘人,還有誰?看上去受傷的人應該傷得也不輕,為什麼還要拚命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