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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大林子裡的鳥 文 / 黃光耀

    李無言和夏自溪準備出一趟差。目的地有兩個,都在儺城的東邊,一是巫都市的滄桑縣,一是省發改委和省人大。滄桑縣也是革命老區,出了個大元帥,可這裡交通依然閉塞,是巫都市唯一沒通火車和高速公路的縣。所以聯合滄桑縣"爭鐵"的意義重大。這次省城之行,他們第一站便是滄桑縣,也算是順道拜訪吧。

    車行一個小時就出了市界,來到滄桑縣境。這一路山險水深、峰迴路轉,讓人聯想起紅軍當年征戰的艱辛。李無言一行到達滄桑縣城的時候,才上午十一點。車開進了滄桑縣人大的院子,從車窗裡,李無言一眼就望見了等候在此的滄桑縣人大主任。一下車,李無言急忙趕過去跟人大項主任握手、寒暄,又給大家相互作了介紹。項主任請他們先到會議室休息,然後再吃午飯。

    在此之前,李無言與項主任已經通過好幾次電話了,意見基本上達成了一致:如果巴儺巫線從滄桑縣境通過,他們將全力支持;如果不從滄桑縣境通過,他們將毫不過問。這是因為,當年巴儺巫線有兩套方案,其中北線通過滄桑縣境,南線則不通過滄桑縣境,所以滄桑縣明確表態,也是一種積極進取的姿態。李無言很贊同,畢竟"爭鐵"是爭來的嘛,不爭還叫什麼"爭鐵"呢?

    所以李無言在談最初設想的時候,也不失時機地談到了線路問題。這是因為,無論這條鐵路走南線還是北線,都將從儺城通過,而他是力主走北線的,無外乎有元帥來做幌子,如此"爭鐵"的力度也會更大一些,所以他很支持項主任的主張,走北線,希望項主任也多跑跑,匯報匯報,把"爭鐵"提到滄桑縣的議事日程上來。這時,項主任便徵求意見:

    "要不要請一請縣裡的一二把手?"

    "我們還得趕去省裡匯報,見了他們,只怕一時半會兒走不開身,下次再來拜碼頭吧,這次就算借道,還是算了。"李無言微笑道。

    項主任說:"行,那我先匯報,下次才好有的放矢嘛。"

    下午兩點鐘,李無言一行又從滄桑縣出發,在巫都上了高速,直奔省城。最後在儺城駐省辦事處下榻。那是苟東方的大本營,他早安排得有條不紊的了。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李無言和夏自溪就開始分頭行動了。夏自溪去了省發改委,李無言則和苟東方去了省人大,各自匯報相關方案。於是忙乎了一整天,總算匯報完了,幾個人這才鬆了口氣。到了晚上,李無言便給林敬之老教授打電話,邀請他明日務必賞光,來辦事處一敘。林敬之慷慨應許。

    翌日上午十一點,苟東方和司機小廖把林敬之接了過來。林敬之在省文學界頗有影響,算得上是大師級人物。其實這大師級的封號不是因為他寫過什麼大師級的作品,而是因為他學富五車、著作等身,被譽為W省文壇泰斗。見車一到,李無言和夏自溪便快步上前,跟林敬之握手問好。但見林老高額禿頂、髯鬚飄飄、精神矍鑠,兩人又恭維了幾句。在此之前,林敬之與李無言、夏自溪已經通過幾次電話,但見面還算頭一次,於是客套之後,苟東方便把大家帶進土家餐廳,要吃一回地道的家鄉菜。

    林敬之有這習慣,最喜歡吃的就是家鄉菜了,他家裡弄的也是地地道道的家鄉口味。如果去一些不是楚巴風味的飯店酒樓,他大都吃不飽飯的。林敬之於是自嘲,說我這怪脾氣討人嫌,一般不去趕口,但是家鄉人盛情難卻,恭敬不如從命,不來反倒要見怪了。說,不然到時落葉歸不了根,就要做個孤魂野鬼了。幾句俏皮話,就把大家逗得開懷大笑。

    上了桌,服務員拿了條藍皮軟殼芙蓉王香煙上來,一人面前放了一包。林敬之拾起來一瞧,笑道:"正是這種香煙,有幾個痞子官僚,就說過一個挺可笑的笑話。"

    大家趕緊附和,想請林老說說,看看有多痞。

    林敬之笑說:"反正這只是個笑話,不是說誰誰誰的,但說無妨。"

    大家說是是,又沒指名道姓,怕他什麼。

    林敬之便笑道:"就像文人寫小說,有人會對號入座,那是最沒水平的。什麼是小說?小說就是野史。什麼是野史?野史就是道聽途說。所以那些對號入座的人,總是愛把小說當紀實文學來讀,他還能讀出啥子名堂來?這裡一看,喲,這個人好像是我,那裡一看,喲,那個人也有我的影子。一時間搞得人心惶惶、雞犬不寧的。為什麼?就因為他們手中握有實權特權,他說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總是指鹿為馬、顛倒黑白。我最不喜歡打交道的就是這種臭官僚,他們狗屁不懂得一個,就喜歡捕風捉影,打壓別人。"

    大家又開懷大笑起來。林敬之又說:"還是言歸正傳,說說這個藍皮軟殼芙蓉王吧。有一次,某省廳領導下鄉去搞調查,下面的同志為投其所好,就買了這種高級香煙。你想啊,這位領導本來是來扶貧的,但見這班人都有藍皮軟殼芙蓉王孝敬自己,這個貧還有繼續去扶的必要嗎?所以,那廳長心裡就打起了小九九,說這-藍皮-我好像在哪裡見過呢。只是這廳長的普通話不太標準,他鄉音難改,竟把-藍皮-說成了-卵逼。那個不懂事的鄉幹部就問,廳長啊,你們城裡的卵逼和我們鄉里的卵逼不一樣吧?我們鄉里鼓兒鄉里打,沒有你們城裡的卵逼香哩。那廳長笑笑,說,我說小同志啊,你這就說得不對了,我們城裡的卵逼還不都是從你們鄉下進口來的嗎?鄉下的卵逼沒被污染,算是綠色食品吧。那鄉幹部說,這,這不就是村姑嗎。那廳長哈哈一笑,說這卵逼才是真正的原生態,國寶啊!"

    一桌子都笑岔氣了。林敬之卻又一本正經地說:"這個故事雖然加了一點工,但確有其事,是那年我回鄉的時候聽說的,我老家就有這樣一個扶貧村,我就不點名道姓了。所以這些東西啊,怎麼說呢,別人對號入座也是情有可原的,雖然都是藍皮軟殼芙蓉王,但城裡的跟鄉下的就是不一樣。依我看啊,真正應該扶貧的不該是我們鄉下人,而應是城裡人。為什麼這麼說?你們看,往上數幾輩,大多數人都是從鄉下來到大城市的,窮腳桿都還沒脫掉泥巴呢,可是他們已經忘了本了,一點兒不曉得今天的日子來之不易,而且骨子裡依然是小農意識。你們想想看,當年紅軍鬧革命,打土豪分田地,不就是從農村一點一點搞起來的嗎?這叫什麼?這叫農村包圍城市。而我們家鄉既是少數民族地區,又是革命老區,為了革命犧牲了多少英雄兒女,為什麼就不能通通鐵路呢?說什麼落後地區太落後了,恐怕市場運量不足,可惜了國家的錢。屁話!純粹屁話!你們想想看啊,要是貧窮落後地區不修路,老是去修發達地區的路,這經濟槓桿還怎麼平衡呢?人民群眾還怎麼共同富裕呢?如若長此以往不加根治,貧富差距就將越拉越大,還怎麼去講安定團結、以人為本呢?再說現在的年輕人,特別是貧困地區的年輕人,不讀書和讀不起書的大有人在,一旦這些人越來越多,都蜂擁進了城市,他們上無片瓦之頂,下無立錐之地,還能去幹什麼呢?不偷就搶,不搶就殺人。如此循環下去,社會還怎麼安寧呢?到頭來只怕搞得雞犬不寧。所以說啊,-爭鐵-是好事,是千秋之偉業,我們不僅要向上面呼籲,而且還要大大地呼籲。說句老實話,我就很感激你們這樣的-爭鐵-人,心底無私天地寬,敢作敢為,敢為人先。所以,這家鄉飯我要吃,而且還要放肆地吃。"

    精彩精彩!李無言帶頭鼓起了掌,大家也鼓起了掌。掌聲過後,夏自溪又拿出兩本書來,是《儺城詩刊》,苟東方急忙拿出小型攝像機拍照。夏自溪便恭恭敬敬地對林敬之說:

    "林老啊,這是顏行書老主席讓我捎給您的,請您老批評指正。"

    林敬之接過來,笑問:"這兩本是新出的吧,我還沒有呢,比先前印刷得漂亮多了。不錯不錯!"

    李無言也連忙附和:"還得感謝夏局長,是他給了儺城詩社經費保障,詩刊才出得如此之精美啊!"

    夏自溪笑了笑:"這是舉手之勞,舉手之勞。再說,顏主席是我們儺城文壇泰斗,我們林老呢則是W省泰斗,我們望其項背,也只是搖旗吶喊、湊個熱鬧而已,舉大旗的還是他們二老啊!"

    "不敢當不敢當。"林敬之隨手翻了一下書頁,好像目錄上還有歐陽山和夏自溪的大名,就注意了一下。果真如此,他倆的大名還排在最前呢。林敬之心想,他們也能寫詩啊?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兒都有。但鳥語動不動聽,婉不婉轉,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這就翻開了那頁,對夏自溪說道:

    "夏局長,看不出啊,你的古體詩詞寫得蠻不錯嘛。"

    夏自溪急忙握拳,謙虛道:"班門弄斧,班門弄斧!慚愧慚愧!"

    林敬之便隨口念了起來:

    點絳唇·觀井懷古

    無計春秋,幽幽深井孤篁秀。滄桑星宿,望月明依舊。夢醒歸來,補館藏寒陋。琴空瘦,憐伊獨奏,簡牘秦風透。

    念完,林敬之讚賞道:"啊啊,好詞好詞。"夏自溪不好意思地說:"這都是顏行書老主席幫我加工潤色過的,不是我的原作。獻醜獻醜!"林敬之又哈哈大笑:"這個顏行書啊,他不僅是你的古體詩老師,也是我的古體詩老師呢。"

    "哪敢哪敢,"夏自溪忙說,"你們一個是國家級的,一個是地區級的,不可同日而語嘛。"

    林敬之說:"我說顏行書是我的一字之師,他還翹尾巴呢,說是我的多字之師。我算服了他了。"

    大家都忙附和,於是東扯一句西扯一句,好不開心。隨即,林敬之又翻出歐陽山的詩詞,念了其中一首:

    破陣子·閒遊春山

    龍邑東郊景碧,鶯鳴幽谷寒徑。遍地繁花嬌欲滴,數朵紅雲捧日昇,春山萬縷情。林茂巖流盡染,霞飛霧薄紛呈。古剎巍巍千翠擁,點點尖峰一色深,松濤逐浪平。

    念畢,又隨口讚道:"這歐陽山也是很有戰略眼光的實幹家啊!我聽說為了鋪開儺城旅遊、融城、-爭鐵-三大手筆,他可是動了一番腦筋的。比如這儺城詩社吧,說它無用也無用——百無一用是書生嘛!可要說它有用卻大有作用——代表先進文化的方向嘛!而歐陽山同志作為一市之書記,他想搞旅遊,可這旅遊的精髓又在哪兒呢?他知道不僅在自然風光上,也在人文風景上。可這人文風景又體現在哪兒呢?不就體現在這詩詞曲賦和民族的歷史上嗎?高瞻遠矚,見子打子,此人將大有作為。"

    "那是那是!"大家都點頭不迭。

    表面上李無言也在附和,可他內心裡想,這樣的場面要是有一名記者在場就好了。有個記者,把這樣生動的場面拍攝下來,不也算"爭鐵"史上精彩的一筆嗎?

    開始上菜了,夏自溪叫司機去取酒。司機愣了一下,想等夏自溪進一步吩咐。夏自溪大聲說:"1573,國窖,三瓶。"每次出門,他都要在車子的後備箱擺上名酒,不僅有1573、水井坊、茅台、五糧液,還有酒鬼。其實,司機躊躇的意思是不知該拿什麼酒好,因為不同的場合得取不同的酒,這要看對方的級別而定。所以夏自溪話一出口,林敬之就否定了,說不用,什麼國窖,純粹扯淡。我們還是喝家鄉酒,也算我們為家鄉人民做了一份貢獻嘛。

    "好好,就按林老的指示辦,就喝我們的家鄉酒,也好為家鄉人民多做一份貢獻。"夏自溪趕緊接話說。

    "我在這裡還要闡明一個觀點,就是家鄉觀念。"林敬之深有感觸地說起來,"出門在外,無論你是如何的富有,如何的顯赫,家鄉情結是永遠也丟不掉的。在我看來,出了遠門就是遊子。遊子思故鄉嘛,我是越來越有這種感覺了。比如,年輕的時候總是意氣風發,滿腔熱血,想出去闖一方天地,幹一番事業,可是老之將至,才體會到-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到底是個啥滋味了。"他不覺摸了摸眼眶,有些濕潤。

    大家說對對對,是得有家鄉觀念,葉落總得歸根嘛!

    "其實啊,我所說的家鄉觀念,不是什麼地方保護主義。這是兩碼子事。"林敬之又補充道,"我曾這樣想,要是一個人連家鄉觀念也沒有了,即便這個人為官一任也造福不了一方。為什麼這麼說呢?你們想啊,一個連家鄉都建設不好的人,他難道還能建設好一個地區、一個省嗎?我看未必。當然了,這個觀點可能有失偏頗,但卻是我在外工作幾十年的心得體會。你們也許不知道,外地人在北京,為了爭鐵路和高速,他們是怎樣的不要命哦!那是長駐京城啊!人家都有這樣的雄心壯志,為何我們就不能有呢?所以,今天我看到各位這麼積極、這麼努力,老夫也聊發一回少年狂,也將挑著桑木扁擔上北京。也憑咱這三寸不爛之舌,好好地去遊說遊說。我就不相信了,江山都能打下,還打不通一條鐵路?"

    "好好!"李無言又帶頭鼓起掌來,大家也跟著鼓掌。林敬之卻微笑著揮了揮手:"酒未醉,人自醉。好在是在家鄉人面前,也不算丟醜,就是丟醜,今天我也不要這張老臉了。"

    "哪裡哪裡,這才叫放得開嘛。"李無言詼諧了一句。苟東方也說:"就是嘛,這說明我們林老沒把咱們當外人看。來來,上酒上酒!"就叫來了服務員。"滿上滿上!"夏自溪也說。

    李無言端起了酒杯,開始致祝酒詞了。酒剛過三巡,窗外的一棵大樹上忽地傳來知了的叫聲。林敬之仔細聆聽,便笑道:"看來,咱們-爭鐵-,連老天爺都知了,說明我們的心意誠啊!"

    "可不是嘛,這好運都是我們林老給帶來的嘛!"苟東方立馬恭維了一句。大家都連忙說,正是正是,這好運都是林老給我們帶來的。

    接著又傳來一聲鳥啼。大家又朝窗外望去,只因那樹木茂盛,但見樹影,卻不見鳥影。林敬之"啊哈"一聲,就又玩笑道:"這鳥,還隱藏得深哩。"大家都笑,說是只好鳥。林敬之說:"我再給大家講一個關於鳥的故事吧。其實這是一個官司,說的是一個生產食品的企業,出產地在烏魯木齊,可是那包裝盒上卻印成了烏魯木齊。當時誰也沒有注意,那貨便一批一批地發出去了。後來,不想那食品出了點問題,有人就把那家企業告上了法庭。那法官一看,說,你告個鳥啊,我們中國哪裡有什麼烏魯木齊。你這個卵案子,該叫外國人去審。"

    "啊哈,你告個鳥啊"。大家連道精彩精彩,這是一句至理名言,都只差笑噴飯了。

    李無言也說:"說起鳥啊,有個腦筋急轉彎,倒讓我孫兒把我難住了。"大家"哦哦"兩聲,都問怎麼難住了?李無言說:"這個故事其實大家都曉得,就是一根電線上站了九隻麻雀,被打下來一隻,問電線上還剩下幾隻。我自然知道這答案的,不假思索地就說,一隻也沒有了。可我孫兒卻說,不對!我說怎麼不對了?那槍一響,那些麻雀難道還不飛跑嗎?我孫兒說,就是不對,如今的槍都是無聲手槍,打中了一隻,可能還有八隻,也可能還有七隻……也可能只有一隻,也可能一隻都沒得。事後,我好好地去一想,心想也是啊,這個答案本來就沒有一個標準答案,可以有無窮個解法。我想,這就是小孩子的思維邏輯吧?可是,為什麼大人們都會去想,當槍一響的時候,那些鳥都飛走了呢?這說明大人都有個怕處啊。這是一解。如果反過來一想,人家用的真是一把無聲手槍,打下一隻鳥兒,別的鳥當然不會飛了。不然,怎麼說城牆上的麻雀嚇大了膽呢?"

    "深刻,深刻。這又是一解。"大家又一陣附和,好笑。

    "我也說一個。"夏自溪也來了興趣,清了清嗓子說,"這說的也是個鳥故事。我隔房有個表叔,三四十歲了還是光棍一個。但因為人好,附近的媒婆都想幫他討個婆娘,可他總是不要,誰要是說急了他就會翻臉不認人,說老子不想要就是不想要,不要再囉唆。大家都說他是怪胎,不識好歹。當時我們還小,就問他,你怎麼不要婆娘呢?大人們都有婆娘的啊!他說老子不想去害人。我們就更不理解了,說怎麼討了婆娘就害了人了?他說老子沒得鳥了,要是討了個婆娘,冷落了她,不是害人又是什麼呢?我們說,沒得鳥了,怎麼就害了人呢?他說你們曉得個卵,這鳥不是那鳥。我們說,你說的鳥,難道不就是天上飛的鳥嗎?他說不是。我們說,那是什麼鳥啊?難道鳥還有不會飛的鳥嗎?那鳥難道就沒有長翅膀?他說你們曉得個屁,這就是一種不會飛的鳥。這種鳥只會啄食,像雞啄米一樣地啄食,曉得嗎?我們還是搖頭,不懂。他說老子沒得鳥了,沒得鳥了還啄什麼食呢?不能了。不能去啄食,不就是去害人嗎?連這個都不懂。我們就越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後來等我們長大了,這才知道,原來他所說的鳥指的是人的行頭。一次,他下河洗澡,我們看見了,他的行頭沒有了,只留下個毛茸茸的茅草窠,就像個黑洞。我們就問,你老的鳥兒呢?他說,老子在上甘嶺打美國鬼子的時候,讓狗日的飛機屙的鳥蛋把它炸飛了。"

    "啊哈,這隻鳥太可惜了!"大家都好笑起來。

    苟東方卻說:"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兒都有。"可一想林敬之林老也在場,他又啊哈一聲:"這裡就有一棵大樹嘛。我們大樹下面好乘涼,管他什麼鳥不鳥的,喝酒!喝酒!"

    "是啊,獨木不成林啊!"林敬之感歎一聲,"如今我這林子,也就你們還看得起,前來光顧光顧,要不然啊,就像我這頭頂,怕是一片不毛之地,連屙屎都不長蛆了。"

    "來來,我們敬林老一杯。"李無言連忙圓場,大家就敬起林老酒來了。

    一席中餐,吃到了下午三點,林敬之已有八九分醉意,最後,他與大家一一握手告別,苟東方就把他送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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