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關係網 文 / 陳峰
南元大酒店是省城最高端的食府，聲名顯赫，遠遠望去，整棟建築猶如美國白宮，大氣磅礡，五彩斑斕的探射燈輝煌閃耀，給夜幕增添一份華麗色彩。
"蕭昊，好小子，三年沒見，你是越混越牛了。"
蕭昊迎上去，沒有握手，而是用力地來個熊抱："唐向鵬，和你比起來，還差著十萬八千里，你小子就別刺激我了。"
唐向鵬哈哈大笑，轉過頭對身後的隨從說："你另找個包廂，我和兄弟有事談。"
兩個人坐在足能容納十人的大桌子上，顯得過於空曠，不過唐向鵬顯然很享受這種氣派："點菜了沒？媽的，飛機上那食物簡直就不是人吃的，十幾年來沒點改善，餓壞了。"
"還沒，我也剛到，等你來拍板呢。"蕭昊將菜譜遞過去，"看看想吃啥。"
唐向鵬不客氣地接過，邊翻閱邊念："那行，我來。遼參焗雙寶，紅燒天九翅，清蒸東星斑，炭燒澳洲鮑，再來個十皇大補湯，嗯，你們這兒的天下第一包不錯，也來一份。"
幾個招牌好菜全到位，這頓飯沒五位數肯定下不來，蕭昊倒不心疼，還加一瓶開價8888元的路易十三，反正是開發票報銷。國企就有這好處，工資看起來不算頂尖，但隱性福利多得很，尤其在費用方面，審批鬆懈，只要能找個名目，便能輕易報了，畢竟不是自己的錢，沒人願意為這去得罪人，而對手握營銷費用審批權的副總來說，就是簽個字的事。這是流程規範嚴謹的外企所不能比擬的，而每一分都是掏老闆腰包的私企，更是有多嚴卡多嚴。
"在興華日化還混得不錯吧？"唐向鵬大大咧咧地問。
"還行。"大學期間同寢室四年，蕭昊知道唐向鵬是個直腸子，說話最煩繞圈，便開門見山說道，"不過最近遇到件事，得找你幫個忙。"
"猜到了，你打電話約我時，就知道你小子無事不登三寶殿。"唐向鵬說，"咱兄弟不提幫忙這兩個字，一句話的事，說吧。"
"興華日化的老總黎仕國年齡到了，今年得退下來，有機會坐他位置的，除了我，還有另一個副總。最近我們正為這事掰著手腕，想找兄弟你借點力。"
"哦，興華，你消息挺靈通，知道我和黃達明的關係鐵。"唐向鵬似笑非笑地說。
蕭昊倒是怔了怔，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意外的表情。黃達明是集團兩年前到任的總經辦主任，職級上僅次於幾位老總，正宗的海歸MBA，只是來的時間短，業務上又不對口，蕭昊和他只是點頭之交。沒法搭上什麼關係，卻沒想到居然是唐向鵬的朋友，藉機將錯就錯說："那是，京城裡的人物，你認識的沒有一萬，也有八千，搭關係不找你還找誰。"
這馬屁拍得響，唐向鵬聽得舒服，得意地笑著："找個機會，我安排你們認識，大家兄弟，有事他不幫忙，我第一個不答應。"
"好，這事就拜託你了。不過……"蕭昊緩緩拋出正題，"我是希望能再搭一條路，興華的CEO江應坤。"
唐向鵬的眉頭擰起來："他我可不熟，沒啥交情。"
"他擔任過東海市的副市長，正好是你家老爺子那一屆，說起來是老部下，尊重得很。去年老爺子七十大壽，他不但專程道賀，還專門寫了一篇祝壽文。"蕭昊拋出點睛一筆，"我想能不能讓老爺子幫我打聲招呼。"
"有這關係？我還真沒注意。"唐向鵬遲疑了會兒，才說，"老爺子的事，我可不能答應什麼，但回京後我和他說說，如果真能說得上話，也就一句話的事嘛。"
"有這句話就夠了。"蕭昊一拍手，舉起酒杯，"不說謝字，兄弟，一切盡在不言中。"
兩人一口乾了，蕭昊眨著眼睛，輕描淡寫地說："朋友送了根人參，說是鑒定過的正宗長白山上等品，可我沒吃這玩意的習慣，你幫我帶回去給老爺子，一點兒心意。"
唐向鵬面無表情，唔的一聲說好。菜逐一上來，蕭昊本就吃個半飽，沒多少胃口，而且不比不知道，這兒的菜式比那私房菜還有所不足，隨便吃了兩口，便陪著喝酒說話："那麼多同學，就數你最瀟灑，走遍五大洲，啥好東西都玩過。"
唐向鵬長得五大三粗，酒量也驚人得很，兩杯下去，黑色的臉龐隱隱發紅，說話的聲音更大，唾液四濺："人就一輩子，幾十年的事，要是真碰上個2012，沒多久就玩完，不對自己好點成嗎？活那麼累幹嗎啊！"
這倒很符合蕭昊的生活觀，只是人比人，氣死人，他可沒有這舍友的背景，更沒那資本整天正事不幹，能優哉游哉地玩樂過日。唐向鵬出身於高幹世家，老爸是原東海市市長，當過省廳廳長，還在部裡擔任過要職，雖然退休已久，但門生故吏遍佈天下，能量大得很。唐向鵬畢業時，別的同學還在為找工作撞破腦袋，他已輕輕鬆鬆被一家房地產公司聘為部門經理，兩年後升為總監，雖然掛著虛名，不管實事，但高薪厚祿一樣不少，內部價的房子買了好幾套，一脫手，就賺得盤滿缽滿。工作不用打理，又沒家庭束縛，乾脆開始環遊世界，到五大洲吃喝嫖賭，以吃遍天下美食，上遍各族美女為己任，純粹一個紈褲子弟的典型標本。在大學時兩人關係還行，畢業後偶爾也有聯繫，一天蕭昊在網上查看江應坤的資料時，意外發現他和唐老爺子是舊識，便打起找老同學鋪路搭橋的心思，恰好唐向鵬所在的公司明天在省城有個項目發佈會，便專程趕過來，順便把黃選的事情一併搞定。
"你不是說要介紹美女給我嗎，在哪兒呢？"唐向鵬迫不及待地問。
看著唐大公子猴急的模樣，蕭昊又是鄙夷又是好笑："放心，安排好了，吃完飯我們去寶麗金夜總會，在那兒等著呢！"
"夜總會？那些小姐都是大路貨，人人可以上，有啥意思？"唐向鵬的筷子在空中停下，臉色一變，無趣地說。
"你的興趣我還不知道？只是去那兒玩，美女另有安排。"蕭昊拿出手機，調出照片，遞到唐向鵬面前："這個認識不？"
唐向鵬瞟一下，眼中光芒亮起："不認識，長得倒不錯，尤其這雙長腿，嘖嘖……"
"表演藝術學院畢業的，在演藝圈混著，當過幾個小角色，雖然沒出大名，但長得清純，有潛力，說不定哪天成了影后啥的，那你的便宜可就大了。"
"不錯，這個我喜歡。"唐向鵬的口水似乎要流下來了，一口把碗裡的湯喝光，摟著蕭昊說，"兄弟，差不多了，剩下的菜打包，帶去那兒邊玩邊吃，媽的，一看到美女，我就忍不住衝動，啥心思都沒了。"
"好。"蕭昊強忍住心裡的笑意，一邊吩咐服務員打包，一邊說，"你那個助理一起去吧？"
"他就算了，我叫他先回賓館待著。"唐向鵬親熱地拍著蕭昊的肩膀，"太久沒聚了，晚上咱兄弟倆好好玩玩，開個房間，來個馬拉松競賽都行。"
"我就算了，這小明星是留給你的。"蕭昊笑著說，"你不是得留兩天嘛，我安排好了，兩晚全陪你，其他你別管，開心就好。我明天一早就回南澤，下午有客戶過來。"
"這麼快？我還打算咱兄弟好好玩兩天。"唐向鵬很滿意，"兄弟，你的事情我記著，一定給你個滿意的答覆。"
花那麼多心血，出那麼多錢，蕭昊等的就是這句話："好的，兄弟，等你的好消息。"
在寶麗金玩到十二點多，目送唐向鵬摟著美女，滿臉淫笑地走進酒店電梯，蕭昊回到的士裡，發條短信給蔡雪兒：搞定了？
車子剛拐出酒店，蔡雪兒的電話就撥過來："老大，九點多吃完飯他就送我回酒店了。"
"這麼好的機會，他沒帶你去玩？"蕭昊聲音壞壞的。
"他是想請我去酒吧，不過我說明天要開會，還得準備資料。"蔡雪兒笑著說，"陪著他在車裡說了好一會兒話，一大堆人生哲理，東拉西扯的，和我們判斷的沒錯，這小子雖然有賊心，但賊膽不夠大，眼巴巴等著我投懷送抱呢。"
"這也可以說明，他還沒絕對把握幫我們搞定投標權。"蕭昊略一沉吟，"條件基本談妥了，就這樣吊著他，得不到手的，他才有興趣。"
"那是，最多玩玩曖昧，再進一步，他就想得美了。"蔡雪兒說，"晚上這餐飯還真不便宜，八道菜就六千多。"
"一分錢一分貨，現在貴的就是私房菜，越是做得精細，那刀宰下去就越狠。"蕭昊並不意外，"那台蘋果筆記本電腦他拿了沒？"
"拿了，嘴上客套兩句，我放他車裡了。"蔡雪兒問，"安排的那個妞，你朋友滿意不？"
"滿意得很，見到照片兩眼就發光，見到真人恨不得就往上撲。"想到唐向鵬的模樣，蕭昊忍不住發笑。
"你那什麼朋友啊，簡直是色中餓鬼。"蔡雪兒順勢反問。
"一個老同學。"蕭昊看看窗外，說，"一個晚上五萬，靠，在戲裡跑過龍套，還真當自己是啥腕了，怪不得人人想進演藝圈，賺錢還真快。"
蔡雪兒的笑聲如銀鈴般悅耳："當演員，沒成名前，接不到戲，演不到好角色是很慘的，錢賺不到，還要打腫臉充胖子，生怕露出點寒酸樣，當然要賺些外快啦。別看那些明星光彩得很，背後的齷齪事不知多少，嘿嘿。"
蕭昊一邊把錢遞給的士司機，一邊拿上票據，說："那倒是，不說他們，我到酒店了，你要睡不著，就來二樓酒吧，兩點多有場冠軍杯，陪我看球。"
"行，足球我沒興趣，就陪你喝兩杯吧，我換好衣服下來。"
蕭昊找了個正對投影幕的位置，剛叫上一打啤酒，就看見超短褲配低胸衣的蔡雪兒款款走進來，雙腿修長筆直，胸前波浪滾滾，中間的一條深溝讓人血氣沸騰，腰身盈盈一握，完美的身材比例一覽無餘，根本不像生過小孩的母親，比之方玉嵐毫不遜色，還多了幾分成熟的風韻。
酒吧內幾個看得目瞪口呆的老外，吹起響亮的口哨，蔡雪兒嫵媚一笑，蕭昊感歎說："你要是穿成這樣出現在黃選面前，他控制得住才怪。"
"所以他沒眼福。"蔡雪兒倒上兩杯酒，塗著艷麗的玫瑰紅色的指甲炫彩奪目，笑容在燭光下顯得風情萬種，"不是每個男人都能欣賞到女人最美麗的一面。"
蕭昊眼神閃動，笑而不語。在風月場中，他也是一把老手，哪會聽不懂這話裡的意思。來興華日化沒多久，蔡雪兒就令他眼前一亮，不過當時蔡雪兒結婚沒多久，懷著身孕，而從不碰有夫之婦是蕭昊泡妞的原則，並沒往心裡去。一年後，蔡雪兒離婚後不久，便被提拔為媒體中心經理，工作上堅決站在蕭昊一邊，成為他最信賴的下屬。兩人走得比較近，緋聞開始在公司內傳播，越傳越繪聲繪色，連離婚的導火索也套到這上面來，而蔡雪兒有時也若隱若現地表現出對蕭昊的興趣，只是總被蕭昊太極推手般化開，幾次三番後，感覺無趣，只能不了了之。
倒不是她沒有吸引力，只是蕭昊身邊從來不缺女朋友，他挑得很。蔡雪兒在處理離婚一事上的決絕，讓蕭昊很是不以為然。他從小和母親相依為命，對母愛的博大無私深有所感，而蔡雪兒由著前夫把不到一歲的兒子帶到上海，從此天南地北各居一方。雖說她有她的想法，畢竟年輕的女孩子若是帶著小孩，以後要找男朋友，甚至改嫁會非常麻煩，但鐵石心腸地放棄親生骨肉，感情上蕭昊還是難以認同。既然不能走在一起，發展一夜情，又不是鬧著玩的，雖然蔡雪兒看起來開放，但蕭昊清楚她向客戶公關時，向來對尺度把握得很好，並不是肯用肉體去換取收益的人，對底線守得很死。要真發生關係，就算她不會死纏不放，但給兩人的關係蒙上色彩，尤其是上下級的辦公室戀情，向來是不穩定的炸彈，保不準啥時就會爆開，還不如保持友誼，繞開引火燒身的隱患。
在DJ的帶動下，隨著音樂在舞池中跳動著身體，蔡雪兒玩得非常High，還和一位相貌俊朗的老外跳起貼身舞，引起周圍一片尖叫聲，隨著球賽開始，音樂停下，蔡雪兒意猶未盡，一口氣咕咚把一瓶酒喝乾，抹抹嘴說："看球沒意思，我先回房了。"
蕭昊的視線往右邊一瞄，詭笑著說："那老外給你放電呢，不帶上去？"
"呸，我只愛黃皮膚，黑頭髮。"蔡雪兒聲音低柔，帶著融化人心的媚勁兒，看蕭昊微笑著毫無反應，眼神定格在投影幕上，全神貫注於球場之內，頓時氣結，在裁判的開場哨聲中，頭也不回地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