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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死刑犯的牛皮 文 / 平萍

    肖芃渴望能從王佩嘴巴裡得到新的案情。她雖也懷疑此人有重大案情,但她更堅信平煒的直覺。在公安系統裡,一個老刑警的直覺就是最為寶貴的經驗結晶。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卻屢屢會被現實驗證的東西,裡面完全涵蓋了一種睿智、一種感悟、一種職業習慣。當然她更希望平煒能夠再度減刑,早日出獄。

    這一天,四號王佩的上訴書被駁回,三十餘天後就是春節了。肖芃知道,王佩是活不過春節的。一般來說,重大節日前,都要宣判一批人、關押一批人、逮捕一批人、執行一批立即執行的死刑犯。所謂習慣上的約定俗成,更是一些頭頭腦腦要作秀、要政績的體現,所以一直執行得很完好。

    四號王佩的死刑,已成定局,只是他還堅守,寧死拒不開口。

    肖芃來面見平煒,平煒表現得很自信,似乎還有決心撬開王佩的嘴巴。他說,我說肖芃要相信我,我已經開始實施我的計劃。首先,我讓牢房裡的所有犯人排班值班,一天二十四小時,總有一人睜大眼盯著、看著、守著、護著王佩,一切行動都聽從王佩的指揮。其次,我找來大家的棉被,先在中間的位置鋪上三床嶄新乾淨的被子,再在四周擺上棉被,然後,我指揮幾個犯人圍坐在四周,才去請王佩,讓他從留出來的那個位置,一直走上高高的「壇」主位子;然後,我坐在了那空位上,對大家說,現在我們請王佩老弟給我們講課,大家「呱唧呱唧」。隨著一片掌聲的響起,我知道這舉動必定給其他的犯人一個概念,那就是此人雖說是個死刑犯,但誰都得恭敬著。同時,我也要看看王佩在這樣氛圍下,會有什麼過激行為,內心會不會被感動。每天吃飯,我總是讓大家敬著並優先給王佩吃最好的菜。去衛生間,也是雙人攙扶著,生怕有個閃失。我總是強調說千萬不能出現意外啊,哥兒們幾個就是為了讓王佩老弟走前這些最後的日子裡,過得像個大爺樣!看到別的犯人羨慕的神情,我知道這些行為藝術會起到一定的心理暗示作用。是人,都有求生存、求自尊、求重視、求享受這一面的。果真,王佩開始樂呵呵陶醉了,他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起了他的故事。拉拉雜雜,一夜一夜,說呀說呀,累了就睡,渴了就喝,醒了就說。反正,總有人陪伴著,也總有人傾聽著。開始,王佩還洋洋得意地講述殺人如草芥的凶殘故事。他說:「我殺了老婆後,走到哪兒殺到哪兒,白天露宿街頭,夜晚出來殺人。誰他媽的讓我不順眼,我就幹掉他,真叫一個痛快!有一天晚上,我正過馬路,一個轎車司機差點撞上我,我還沒說什麼呢,他竟然搖下車窗,大罵我沒長眼。他媽的,我打了一個黃面的,跟蹤他一直到了他家門口,看著他上樓、開燈,算好了他家的房間門,我開始等待。等到他熄燈睡了,我順著雨水筒子爬上了六樓,從他家的晾台上翻入客廳,先去廚房拿了菜刀,才到他的臥室,看他睡得正香就一刀下去,結果了他的性命。這時,我的肚子響了起來,我去他家的冰箱裡拿出兩瓶啤酒,喝了。看見餐桌上有一些剩菜,好像很好吃的樣子,就吃了幾口。最後,嘿嘿,我還在他家的沙發上留下了紀念……」

    有犯人問:「什麼紀念?」

    王佩繃著臉忍了許久,最終還是爆發出「哈哈」的大笑聲:「猜不出來吧?哈哈!是他媽的臭屎巴巴!我拉的!哈哈!」

    平煒還未講完這起聽來的謀殺案件,肖芃立刻大驚,說這是一起真實的謀殺案件!王佩說的詳細過程,和那起案件的現場情形幾乎完全吻合。她說她出過這個現場。那家男主人被殺死在自家床上,兇手用的就是這家的菜刀,一刀砍斷了男人的脖頸。客廳的沙發上,還留下了一攤死臭糞便。餐桌上遺留有幾瓶空啤酒瓶、幾個菜碟,但筷子卻只有一雙。現場勘查取回來的物證,有一枚右手大拇指的指紋,大便裡也提取了一些特殊的成分。案件發生後,刑警們進行了現場調查和周邊詢查,發現死者的老婆有個情人,且這個情人還曾經揚言說要殺了死者。死者家的屋子裡,也有大量的這個情人的指紋、腳印。但是,菜刀上那枚清晰的指紋卻不是他的,大便裡特殊的成分也不是他的。可菜刀上雜亂的指紋裡,有的卻和他的指紋很吻合。起碼說明這情人是拿過這把菜刀的,也進過這家人的屋子。這個情人已被羈押八個月了,案件也移交給了法院。但要說死者是這個情人殺的,無論公檢部門還是法院部門的執法人員都拿不出該有的人證物證。

    肖芃立刻趕回局裡,面見段局長,請求重新梳理此案。很快,公檢法三家開始聯合調查、取證、檢驗,最後證實:王佩正是那起謀殺案的兇手!那把菜刀上清晰的拇指指紋正是王佩的。提取糞便裡的特殊成分,也正和王佩的吻合。

    一起轟動通海市的偽姦情謀殺案真就這樣告破了。

    蹊蹺的是,四號牢房裡的犯人們並未得到褒獎。罪上加罪的四號王佩死刑執行期,也並未推遲執行。

    原因就是平煒未向看守所民警舉報此案。

    第一功,記在了肖芃及其所在刑警大隊的名下了。

    王所長十分不滿意這樣重特大案情的外洩,功勞簿上竟然沒有看守所的。他惱怒地對平煒說:「難道這是肖芃他們刑警大隊的功勞嗎?明明是我們的嘛,就是你,不按規矩出牌,理應受罰。看在段局長的面子上,姑且饒過這一回。下不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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