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繾綣與決絕 第七章 父親幫兒殺女友 文 / 丁一鶴
2006年3月9日,京承高速公路密雲縣境內一處涵洞內驚現一具被焚燒的無名女屍,當地公安局接到報警後旋即趕赴現場。經過公安人員艱苦而縝密地偵查,死者的身份很快得到確認,犯罪嫌疑人也漸漸浮出水面。4月25日,犯罪嫌疑人賈宏山在畏罪潛逃一個多月之後和他的父親賈鳳軍一併被公安機關抓獲。可悲的是,即便在接受公安人員審訊的過程中,父子二人依然心存僥倖,連續翻供,爭相表演「攬責爭罪」的鬧劇掩蓋事實真相以「捨己保家」,然而鐵證鑿鑿,神聖的法律尊嚴豈能遭如此踐踏?一個月後,賈氏父子被同時批准逮捕。
案情本身並不十分複雜,但隨著案情的水落石出,人們看到的是賈宏山與死者之間的變態戀情,看到的是賈氏父子間的畸形父愛,以及太多的思考和警醒……
變態的戀情,讓懦弱的父親剖腹自殘
現年24歲的賈宏山,除了年齡上的差異,相貌上酷似他的父親賈鳳軍。他們的鄰居和親友還說,這爺兒倆的性格也有著幾分相似,話不多,看上去敦厚本分,但心裡都挺有主意。
賈家世代務農,父親賈鳳軍雖說也能夠識文斷字,在村裡還有一些聲望,但終究是初中肄業,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2000年7月,18歲的兒子賈宏山從順義區成人專科學校學成畢業。雖說只是個中專生,但畢竟在村裡也算是個真正的文化人,尤其是賈宏山不久後被燕京啤酒廠錄用後,聞聽著鄰居們的誇獎,村裡年輕人的羨慕,賈鳳軍的臉上更是因兒子的出息而增添許多光彩。賈鳳軍對兒子從小就溺愛有加,打這以後,他更是對賈宏山奉之若寶,遇事從不逆著兒子,只要兒子願意做,父親從來不說半個不字。
2001年3月的一天,賈宏山與幾個朋友到縣城一處名叫石園的大排檔聚會。年輕人湊在一起,難免有些聲高音大,不經意間惹煩了鄰桌,兩桌食客之間由此而叫嚷起來。還好,在別人的勸說下,兩桌人都不歡而散,矛盾沒再激化升級。就在朋友們與人大打口水戰的時候,賈宏山發現鄰桌有一女子也若無其事地坐在那裡,個頭不算高,也不算十分漂亮,但卻很耐端詳。雖說只是掃了一眼,女子的相貌已經深深地印在了賈宏山的腦子裡。
後來,賈宏山又去過那家大排檔幾次,幾乎每次都能遇上那個女子。那女子顯然也已經認出了賈宏山,每次看到賈宏山盯著她看,她也總會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一來二去兩人就這樣認識了。那位女子叫何平,自稱在做絨毛玩具生意。啤酒廠離家不遠,賈宏山平時一下班就回家,但自打認識了何平以後,時不時就不回家吃晚飯了。不僅如此,賈鳳軍還發現兒子花錢越來越沖,再也沒向家裡交過一分錢,還時不時地朝家裡要錢。這些反常的現象最終引起了賈鳳軍的注意。他問兒子:「宏山,給我說實話,是不是交女朋友了?」賈宏山點了點頭。「那搞對象也不能這樣大手大腳地花錢呀?都幹什麼了?」賈宏山沒有任何隱瞞,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父親。何平家在外地,在順義沒有房子,賈宏山用自己的工資在縣城給何平租了一套樓房。賈鳳軍一聽,當即就有些火冒三丈。但轉念一想,兒子還不滿20就搞對象,並且私自給女孩租房的確有些荒唐,可兒子畢竟已經工作了,搞對像只是遲早的事,這樣,火也就沒發出來。賈鳳軍有些懊惱卻也無奈地說:「那既然已經搞上了,抽空把她領家裡來,總得讓我們看一眼吧?」賈宏山答應了父親。
過了不久,賈宏山果真帶著何平回家了。看著眼前站著的何平,個子雖然不高可相貌還算不錯,但賈鳳軍不知怎麼心裡總覺得有些彆扭。他就問兒子何平到底多大歲數,賈宏山說:「她比我大十歲。」聞聽此言,賈鳳軍夫妻差點沒被氣暈過去,半天沒有說出話來。賈宏山知道父母一定會為此生氣,就說:「她比我大,怎麼了,我喜歡她,她也喜歡我,這還不夠嗎?你們要是實在不同意,以後我也就不再回來住了,省得你們看著心煩。」作為父親,賈鳳軍深知兒子的秉性,看似敦厚,實則乖張,只要是他想到的就一定會去做,敢說敢做,一點也不含糊。看著兒子認真的樣子,一向奉子若寶的賈鳳軍再一次心軟了,無奈地搖搖頭默許了這樁婚事,心想,只要兒子願意,只要他們以後能踏踏實實過日子也就算了。就這樣,稀里糊塗地得到了父親的默許後,賈宏山乾脆把何平帶回家裡來住,兩個人名正言順地住到了一起。
再說何平。雖然賈宏山對她一片癡情,但她並沒有對賈宏山說出自己的全部實情。她本來只是一個來自四川的打工女,不僅比賈宏山整整大十歲,並且早已結婚還有一個七歲多的孩子。何平與丈夫雖然關係不好,但因為孩子的原因,一直也沒有與丈夫離婚。在賈家住了兩個多月後,由於天天與賈宏山待在一起,兩個人時不時總會因為一些小事而吵嘴。2002年春節剛過,何平不知因為什麼再次與賈宏山生氣,並且越吵越凶。賈宏山說:「現在還沒結婚呢,這就三天兩頭地吵,那以後日子還怎麼過?你以為這是在玩呢?」何平說話更不饒人,一氣之下便對賈宏山說出了實情:「我就是在玩。你不是想玩嗎?我告訴你,我已經結過婚了,還有個孩子。」
「那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還這樣騙我?」
「你不是就想玩嗎?我告訴你這些有什麼意義?」
賈宏山心存僥倖,認為何平的話只是一些氣話,沒承想幾天之後他卻無意地從別人那裡證實了何平所說的一切。
從兒子那裡得知何平的真實身份後,賈鳳軍再也忍無可忍,痛不欲生。在他看來,兒子賈宏山是無辜的,是被何平勾引才上當的,他為何平的所作所為感到氣憤。何平雖然來賈家僅僅住了三個多月,但卻多次以種種借口,先後從賈家借走了三萬多元,如果兒子賈宏山真的與何平分手了,豈不是人財兩空?賈鳳軍越想心裡就越窩火,然而有火也沒想到往自己的兒子賈宏山頭上撒,氣急之中,他從桌上操起一把水果刀插進了自己的腹部,頓時鮮血直流。幸虧被及時送進醫院搶救,賈鳳軍才得以保住性命。
眼瞅著事態如此嚴重,賈宏山不可能不管不顧,他下決心與何平分手。何平一言不發,便搬出了賈家。
屈從與忍讓,糊塗父親慫恿兒子迷途難返
賈鳳軍剖腹自殘出院以後,何平再也沒有去過賈家,他也沒見兒子賈宏山與何平再聯繫過,家裡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賈鳳軍心裡也一塊石頭落了地,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事實上賈宏山與何平並沒有因此而真正分手,雖然何平已經不住在賈家,但僅僅是兩個多月之後,兩個人便又電話聯繫上了。賈宏山時不時還會去找何平,帶何平一塊出去吃飯。何平也不冷不熱,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賈家離縣城開車還得有半個多小時的路程,賈宏山每次去縣城主要就是與何平見面。兩個人明分暗合,家裡人誰也不知道。
轉眼到了2002年底,當賈宏山再次進城找到何平時,兩個人足足聊了大半天。聊到興處,何平對賈宏山說她想買一個CDMA的手機,是實名制,可前幾天她自己的身份證不知怎麼搞丟了。何平問賈宏山能不能用他的身份證給她買一個,賈宏山隨口便答應了。回到家裡,賈宏山也沒找到自己的身份證,便去找戶口本。父親賈鳳軍問他找戶口本幹什麼,他支支吾吾答不上來。再三逼問下,賈宏山只好說找戶口本是為了給何平買手機。直到這時,賈鳳軍才知道兒子與何平仍然藕斷絲連,他一手從兒子手裡搶過了戶口本,死活不讓兒子拿走。賈宏山見狀,一下子便急了,操起一把刀子逼著賈鳳軍說,上次是你自己扎的,這次如果不把戶口本給我,我就補給你一刀。賈鳳軍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一直疼愛的親生兒子竟會為了那個結過婚的女人把刀架在他的面前,一家人都被這場面嚇傻了,父子倆就這樣廝打起來。勸架的人見父子倆都急紅了眼,便報了警,派出所很快來人把賈宏山帶走,詢問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因為並未造成什麼後果,對賈宏山教育了一番,拘留了一天便把他放了出來。
直到這時,父親賈鳳軍才幡然省悟,然而悔之已晚。沒過幾天,兒子賈宏山還是從家裡悄悄拿走戶口本,瞞著家人不僅給何平買了一個240元包月的聯通的CDMA電話卡,連同一個新手機一塊送給了何平。
2003年3月,賈家突然收到公安機關的一張拘留通知書,說是賈宏山因盜竊被公安局刑事拘留了。賈鳳軍雖說對兒子已經失望,但父子血脈難斷,他聞訊後還是趕緊托人說情,好費一番周折才為賈宏山辦了取保候審手續。回到家裡,賈鳳軍追問兒子行竊的究竟,得到的答覆卻令他吃驚。原來就在賈宏山為何平藕斷絲連的交往中,依然不時地以沒錢交房租或者家裡出事了等為借口,讓賈宏山幫忙找點錢。賈宏山這時已經辭掉了啤酒廠的工作,明知家裡也不會再給他錢,就只好鋌而走險去行竊。父親聽了,真是怨恨交加,卻又說不出個子丑寅卯。思來想去,他也沒想出個明白,非但沒有對兒子賈宏山進行說服教育,相反卻將最近發生的這一切歸咎於自己對兒子與何平之間交往的阻攔,歸咎於自己的剖腹自殘傷害了兒子的情感。兒子好歹只有這麼一個,賈鳳軍真怕兒子從此破罐子破摔,到頭來再惹出什麼大的亂子來,不僅毀了他自己也毀了這個家。既然在這件事上說服不了兒子,那就只好聽之任之。此後的日子裡,在兒子面前,賈鳳軍更是唯唯諾諾,多餘的話一句也不去打聽。
屋漏偏遇連陰雨,倒霉的一事一樁接一樁。幾個月後的一天,賈家突然接到電信公司催交手機話費的通知。一頭霧水的賈鳳軍詳細詢問了情況之後,他這才得知兒子最終還是背著他給何平買了一個包月240元的CDMA手機。不到半年的時間裡,這個手機已經欠費7000多元,聯通公司多次撥通這個手機催交都沒有結果,只好按購機時機主登記表上的登記電話打到了賈家。這一次,惱火的不再僅僅是賈鳳軍,就連兒子賈宏山也噩夢初醒大呼上當。賈宏山幾經周折找到何平之後,與父親一道將何平送到了派出所。在派出所裡,何平一口答應4天之內還上欠交的手機話費,保證不讓電信公司再找賈家的事,並按程序在詢問筆錄上簽了字。離開派出所,賈家父子心想,反正他們已經報了案,何平也在筆錄上簽了字,事情也就應該到此打住。沒承想,幾天之後,電信公司因欠資遲遲未能補交便一紙訴狀將賈宏山告上了法庭。賈家父子這才如夢初醒,然而再撥何平的手機,怎麼也撥不通。去何平的租住房找她,她早已退租去向不明。面對順義區人民法院的判決,賈家父子啞巴吃黃連有口難辯,只好將何平拖欠的手機話費和滯納金共計7000多元如數交齊。
一盆盆冷水潑來,賈氏父子終於漸漸地清醒過來。在賈宏山與何平從認識到交往這3年多的時間裡,賈宏山上班時每月的工資幾乎全部交給了何平,何平又先後幾次向賈家借錢3萬多元,加上這次官司,前前後後總共有8萬多元。雞飛蛋打一場空,賈宏山對何平已經是由愛而恨,由恨而仇。作為父親,賈鳳軍似乎更在乎兒子賈宏山,賈家只有他這麼一個兒子,只要賈宏山平平安安,本本分分,不再招來什麼麻煩和頭疼之事,他也就阿彌陀佛了。
然而,事情並沒有就這樣結束。為了愛情,曾一度與親生父親反目成仇,甚至險些搭上父親的性命,如今又人財兩失,賈宏山如何嚥得下這口惡氣?他與何平這段變態的孽情又怎麼能就此而輕易了結呢?賈宏山在心裡已暗下毒誓,這一次,不管誰放過何平,他也絕不會放過她,除非何平償還這幾年欠他們家的8萬多元。
助紂為虐,父親淪為兒子殺害女友的幫兇
此後將近兩年的時間裡,似乎已經人間蒸發的何平始終沒有露面。賈宏山每次進城,都會經意不經意地到何平曾經租住過的地方看一眼,然而每一次,他都是無功而返。
2005年年關前後,賈宏山進城辦年貨。正當他要從國泰商場走出來的時候,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匆匆閃過,沒等他回過神來,那個身影便消失在了如潮的人流中。賈宏山越看那人的背影越像是何平,他重新擠進人流直奔那個背影而去,伸手拍了一下那人的肩頭,那個背影扭過身來,正是何平。
何平僅僅是一剎那的吃驚,很快就恢復了平靜,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緊張,這是賈宏山怎麼也沒想到的。在過去與何平的交往中,尤其是先後幾次的分分合合交鋒中,賈宏山甚至對這個他心中有些依戀的女人平生幾分怯意。這次為了手機話費眼瞅著已經把她送進了派出所,沒承想又讓她「金蟬脫殼」,更使賈宏山覺得這個比他整整大十歲的女人心計太深,不好對付,他也漸漸地感到僅靠他自己,根本就不是何平的對手。賈宏山拉著何平擠出人流走到一個靜僻的地方,何平也並沒有躲閃。賈宏山本來想劈頭蓋腦先痛罵一頓,但望著何平無風無浪的眼神,他最終還是沒能開口。幾句話之後,沒等賈宏山愣過神來,何平又主動佔了上風,很關切地對賈宏山問長問短,最後甚至把自己新換的手機號碼也告訴了賈宏山。賈宏山懵懵懂懂,已經亂了方寸,何平大方地說了一句「有事打電話。」便又消失在人流之中。
在那之後,賈宏山先後4次找到何平新租的房子。本來都是為了去討債,但每次見到何平,他不知是出於害怕,還是出於對何平的留戀,舊事沒提幾句,他就再也說不下去了。剩下的時間,他就像被何平牽著鼻子一樣雲天霧罩地瞎聊一通,甚至還一塊上街去吃飯,到最後連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找何平到底是為了什麼。每次見了何平回到家裡,賈宏山又前思後想後悔不已,極度的矛盾與難以自已的誘惑使賈宏山陷入極度的痛苦之中,直到最後,他甚至發誓,如果何平再不還錢,就把她拉出去「辦了」。孽緣難了,孽情難了,孽債又如何一個討字了結。到頭來,整整一年下來,賈宏山多次找到何平,非但一分錢也沒討回,相反卻又再度數次陷入更深的泥潭,零零碎碎,帶何平逛街購物、吃飯,甚至替何平墊付房租等等,賈宏山又搭進去了將近1萬元。
2006年3月7日早上,賈宏山起床後再次進城去找何平。從上午十點一直到中午十二點半,兩個人仍然是不鹹不淡地聊著。一談到還錢,何平總說「要錢沒有,要命一條。」賈宏山眼看著今天又要白跑一趟,氣得真想一下子撲上去「弄」死何平,但考慮到畢竟是在小區裡不便冒然下手。再者,多少年來他心裡一直楚著何平,沒有撐腰的,他有些後怕。於是,他想到了父親賈鳳軍。他掏出手機就撥通了父親的電話,父親問他幹什麼?賈宏山說,你甭管了,把車開過來,到勝利小區門口等我就行了。轉過身,賈宏山又對何平說:「走,我爸一會兒就把車開過來了,我帶你出去玩一會兒。」何平問他去哪兒玩?賈宏山說,隨便哪兒玩都行,要不就去懷柔。
也許是有某種預感,也許只是一句戲言,何平聽了淡淡一笑:「我跟你走,就沒想活著回來。」說這話時,何平一邊看著賈宏山,一邊穿上了外衣:「再稍等一會兒,讓我先化個妝。」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還沒等何平化完妝,賈宏山便接到了父親賈鳳軍的電話,說車已經開過來了。兩個人這樣就下了樓。
坐進賈家那輛破舊的面的車裡,賈鳳軍問兒子:「幹啥去?」
賈宏山答道:「您甭管了,往前開吧。這兒不方便說話。」
父親賈鳳軍似乎已經明白了兒子的意思,也沒再問去哪便往前開了。經過一個十字路口,父親左拐往城外開去。一路上,賈宏山坐在後排繼續問何平還錢的事,兩個人越吵越凶,但何平始終都說沒錢。大約開出城外三里多地,賈鳳軍把車停下,先下了車。
父親問兒子:「到底幹啥去?」有父親在身邊,賈宏林說話似乎也硬氣了許多,他對父親說:「她把咱家毀成這樣,騙了我的感情,還騙了咱家的錢,我得管她要回來。」賈鳳軍轉身對車上的何平說:「別的我就不提了,可那個聯通手機的事,你明明在派出所說你4天之內就去交,你咋不交呢?」何平一言不發。賈鳳軍接著說:「你知道嗎?那可是七八千塊呢?手機是你騙我兒子給你買的,可總不能你打電話再讓我們家交費,還吃官司,你心怎麼這麼狠呢?」何平還是裝作沒聽見低頭不語。賈宏山一下子火了:「我告訴你,包括那手機的錢,還有我上班時掙的工資,都讓你花了,你必須全部還。」何平抬起頭來:「我沒錢,再說那錢你也花了,吃飯的時候你也去了。」
也許是賈鳳軍感到就這樣吵下去,斷不會有什麼結果,於是便阻止了兒子賈宏山。他壓低了聲音對何平說:「你說沒錢,那好,你說什麼時候能給,我再相信你一次。一年之內能不能給?」何平回答說:「我現在也不上班,沒錢。」不知是哪裡來的邪勁,賈宏山眼見何平連他的父親都不放在眼裡,第一次在何平面前露出一種從未有過的霸道:「甭說一年,就半年,你說吧,半年你能給多少?」何平也不肯示弱:「沒錢!一分都給不了!」賈鳳軍見兒子在車上與何平重新吵了起來,便往前走了幾步蹲在路邊抽起煙來。
又過了一刻鐘左右,賈宏山下車走到父親跟前。賈鳳軍對他說:「跟她好好說,問她到底能還多少錢。」賈宏山已經氣不打一處來:「她說一分錢都沒有。我看實在不行,就把她拉走算了。」賈鳳軍看了兒子一眼,什麼也沒說。父子倆在車下又抽了一支煙,賈宏山對父親說:「一會兒找一壺,去加油站打點汽油,要是沒壺,就去商店買一個。」賈鳳軍沒有應聲,兩個人便上車繼續往北開。
一個半小時後,車開進了密雲縣境。在路過一個加油站的時候,賈鳳軍一聲沒吭就把車停在了加油站外邊。他從座後面取出一個空機油壺獨自向加油站走去,幾分鐘後,提著一壺汽油重新上了車。就在這時,何平的手機響了。她正想去接,卻被賈宏山一把搶過去關掉了。
車上三人,誰也不知道車子最終將開到哪裡,走走停停,吵吵歇歇,直到最後誰也不想再多說一句的時候,已經是7點多鐘,天也將近傍晚。賈宏山向車外看了看,對父親說:「別過前面那個橋,往左開下河套。」就這樣,面的車離開公路顛簸著向河套深處開去,最後停在一個沙石坑前。
早已經有了思想準備的賈宏山手裡拿著一塊擦車布首先跳下車,他讓何平也下車。等何平走下車站在他面前時,賈宏山對何平說:「你到底還不還錢?」何平說:「我沒錢,還不了。」「那你到底想怎麼著?」何平說:「我不想怎麼著。」還沒等何平把話說完,賈宏山便一把將何平撲倒在地,用那塊擦車布堵住了何平的口鼻。何平「啊」了一聲,兩隻胳膊還想掙扎,被趕過來的賈鳳軍用腳死死地踩住……
10多分鐘後,見何平沒了氣息,賈宏山這才撒開了手。賈鳳軍對兒子說:「拖到那個坑裡去。」賈宏山便架著已經窒息的何平往坑裡拖。這時候,他發現坑邊竟然還有一個近一人高的涵洞,於是就想把何平架到涵洞裡去,可是他一個人怎麼也架不進去。賈鳳軍從坑邊走下來,幫著兒子賈宏山將何平塞進了水泥涵洞。生怕何平不死,已經喪心病狂的賈宏山又從地上揀起一塊石頭使勁地砸向何平的頭部。然後,他又翻開何平身上所有的口袋,將其身上的手機、耳環、手鏈等財物洗劫一空。就在這時,他的父親賈鳳軍已經回到車上提來了那壺汽油,全部澆在了何平身上:「點著!」賈宏山先把手裡的那塊擦車布點燃,而後扔進了涵漏洞裡……
由於天黑,賈鳳軍、賈宏山父子並沒有發現那個涵洞是剛剛修建的京承高速公路,還以為是一處廢棄的舊涵洞,沒等大火熄滅,父子倆便開著舊車在夜色中往順義家中駛去。第三天,負責承包標段工程的監理人員到工地巡查,未及走近便看到了被燒焦了的一具女屍。於是出現了本文開頭的一幕。
案情最終大白於天下。可悲的是,事發當天是3月7日,可能連何平自己都已經忘了,那天是她33歲的生日。在車上最後那聲被賈宏山搶走關掉的手機鈴聲,是來自她的姐姐對她人世間最後的一聲生日祝福。
為了避人耳目,案發後第三天,賈宏山便畏罪潛逃。他先到了上海,而後又到了哈爾濱,並且在哈爾濱找到了一份開車的差使。但沒干幾天,僱傭賈宏山的單位說他的駕駛證不是本地的,得先回北京換證。抱著僥倖心理的賈宏山於2006年4月24日深夜潛回老家順義。他怎麼也沒想到他家門口,一張恢恢法網早已悄悄張開。當夜,他與父親賈鳳軍相繼落網。
2006年12月18日,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對這起故意殺人焚屍案進行公開審理。莊嚴的法庭上,這對罪犯父子還心存幻想,相繼翻供,紛紛「攬責爭罪」以「捨身保家」,然而在公、檢、法機關的鑿鑿鐵證面前,他們又不得不低頭認罪伏法:賈宏山犯故意殺人罪被依法判處死刑,緩期2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賈鳳軍犯故意殺人罪,被判處有期徒刑14年,剝奪政治權利3年。
一場荒唐的變態戀情與畸形的父愛交織的鬧劇終於以罪犯的伏法而謝幕。掩卷而思,又不禁勾起人們太多的假設和思考,乃至警醒:如果賈鳳軍不是對兒子嬌慣溺愛,而是正確地引導教育,那麼年僅19歲涉世未深的賈宏山又怎麼會將這變態的戀情維持5年之久?如果賈鳳軍是一位慈嚴的父親,那麼賈宏山又怎敢為這場變態的戀情而舉刀橫在父親的面前?如果賈鳳軍給予兒子的不是那畸形的父愛,對兒子賈宏山聽之任之,家中苦心積攢的8萬多元又怎麼會輕易被騙術並不高明的女子騙走,最後人財兩空,家破人亡?……
養不教,父之過。願這句已經被傳誦幾百年的古訓從此不再是一句脫口而出的閒言,而是一聲叩響心靈的警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