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名著佳作 > 大案實錄:震驚中國的刑事重案

正文 1950 中國反諜第一案 文 / 楊穎

    1950年9月27日,晴,北京的東單大街一早就已車水馬龍,熱鬧非常。

    上午大約9點左右,一個伊拉克女人肩披一件印花綢巾,風姿綽約地來到東單的北京國際電訊電報郵局。她飛快地辦完郵寄手續就匆匆地走了。

    在馬路對面的「北方皮貨」商店裡守候監視她的一個高大、肥胖的日本人,見女人從郵局出來,確信郵件已經發出,便拉低了一下禮帽,跟隨著女人向東四方向走去。

    就在發信人自以為萬無一失時,他們的這封信已被擺在了監視他們許久的北京市公安局偵查處狄飛處長面前。從字面上看此信似乎只是一封購銷通知。

    信件的投送地址用毛筆寫著:

    日本國東京都澀谷區

    神泉町20番地7號第一綠C管理室

    經過秘密檢查,信件的內容是:

    CLC總部:

    所購滅火機定於10月1日發貨。一切按既定的計劃進行。

    致以熱烈的問候!

    山口隆一

    一切並無異樣之處,但狄飛處長一分析就感覺有蹊蹺了。首先,CLC是一個間諜組織,並沒有消防器材方面的業務,為何要購買消防器材,而且選在北京?其次,山口隆一是法文圖書館中文部的一個圖書目錄編輯,並不是商人,為何要為CLC總部購置滅火器?

    再看信中,除有以購買滅火機為內容的信箋之外,還附有一張用鉛筆繪製的天安門地形草圖,並畫出了射擊天安門檢閱台的指示目標:從御河橋上放的滅火機上,一條又粗又黑的拋物線直指天安門城樓中央的毛主席畫像。

    狄飛大吃一驚,預感到問題的嚴重。拍照後他立即向公安部偵查處處長李國祥作了匯報。李國祥馬上召開了案情分析會。

    會上,大家都感到此信件中隱藏著一個大陰謀,天安門處在危險之中。今天是9月27日,再過四天,就是國慶一週年的日子,屆時,黨和國家領導人將登上天安門城樓,與民眾共同歡慶這個盛大的節日……這個日子也正是信中的那個「發貨」日。他們將「發」什麼「貨」?如果把「發」的「貨」與草圖上的拋物線聯繫起來……

    大家不敢往下想了,但隨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這就去向中央請示!」

    問題太嚴重了,如果分析得正確,後果將不堪設想。李國祥匆匆趕往中南海。

    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兼北京市市長彭真同志在西華廳聽了匯報,並看了證據,也感到事關重大,指示李國祥:「這很可能是炮轟天安門、殺害毛主席和中央領導同志、破壞我國慶的大案!事不宜遲,迅速破案!」

    李國祥領命後準備離開.彭真同志又說:「要嚴格地把與此案無直接聯繫的其他人員區別開來,只捕主要罪犯。對其他人員要快查、快審訊、快釋放,即使是原美國戰略情報局的人員,只要與此案無直接關係,也要區別對待,沒有證據,一律不准動他們。此案是第一個涉外大案,國際影響極大,切不可有一點差錯。」

    其實,早在1950年7月,隨著朝鮮戰爭的爆發,中國公安部一局一處偵查科的曹純之就已經開始有針對性地收集國際間諜的材料,以防止國外敵對勢力的破壞。經過對大量資料的查閱和可疑人員的排查,目標很快鎖定在北京東四三條一個美國人設立的機關——「美國新聞處」。

    「美國新聞處」實際上是美國戰略情報局駐華機關的分支機構,經常出入這裡的,是長期居住在北平和天津的德國、意大利、日本等戰敗國的僑民。這些戰敗國僑民中的部分人以前的身份曾是間諜,二戰結束後被美國收買,繼續從事間諜活動。

    通過對「美國新聞處」多日觀察,李安東首先進入了偵查視線。很快,外線偵查員就掌握了與李安東聯絡密切的意大利人哲立、日本人山口隆一、德國人甘納斯,以及東交民巷法文圖書館經理魏智。

    李安東,意大利人,又名湯尼,住北京市第一區甘雨胡同乙17號。在中國的公開身份是天津老世昌公司在京的代理人。此人於1919年來到中國,1923年至1924年在天津開辦意亞公司,曾多次兜售軍火給北洋軍閥。1926年,他在北京組織法西斯黨北平支部,自任支部長。1934年,他任意大利空軍指導團秘書長,多次協助蔣介石從意大利購進大批飛機。「七七事變」以後,李安東在華北各地區為日本侵略軍搜集情報。1948年3月,他又接受美國駐華大使駐北平武官處上校武官包爾德所下達的間諜任務,並在包爾德指示下,收羅了日本、德國等特務為其充當情報員,繼續進行間諜活動。

    山口隆一,日本人,住北京市第一區甘雨胡同乙16號。1938年,他來到青島,歷任日偽「華北航業協會」及日偽「華北航業總工會」北京辦事處處長,專門搜集華北沿海船舶及中國人民抗日游擊隊活動的情報,提供給日本海軍省。1948年,他與李安東發生間諜關係。北京解放後,他曾直接接受過包爾德下達的間諜任務。他的公開身份是法國人魏智在東交民巷開設的法文圖書館中文部圖書目錄編輯。

    甘納斯,德國人,曾是德國納粹黨徒,住北京市第二區甘雨胡同丙17號。1938年,他來到北京,任德國寶世公司北京代理人。1940年,他與李安東相識。1945年,甘納斯充任美國駐北平領事館電氣工程師,同時與李安東一起為美國間諜搜集情報。他公開的身份是西市汽車行的經理。實際上,這個汽車行只有一輛小臥車,此車供他使用,工人只靠平時修理汽車的錢作為開銷費用。

    哲立,意大利人,住北京市第五區南池子宮豆腐坊15號。1921年,他來到中國,曾任意大利駐天津海關總督。1943年起,他為日本侵略軍做諜報工作。日本投降後,他與美國間諜機關發生間諜關係。北京解放後,包爾德離京,帶走了他的老婆俄國女人霍爾瓦特·伊芙娜,他現在是無業的僑民。

    馬力悅,意大利人,迺茲府的天主教堂主教。1946年馬力悅來到中國後不久,李安東便以每月給他薪俸140美元、每次交通費5美元為條件,命令他為其提供中國的情報。北京解放後,馬力悅繼續為李安東提供服務,天主教堂這塊神聖的淨土成為李安東等人隱匿武器的罪惡之地。

    隨著調查的深入,曹純之又在與各國使館工作人員的接觸中,濾出了東交民巷一個開熏魚店的伊拉克女人,她也就是寄信的那個女人。偵查人員迅速對上述人員進行了布控。

    就在偵查員對李安東等進行全面監控的時候,一個從香港來的女人進入了大家的視線。1950年9月25曰,一個風度翩翩的年輕女人,走進了哲立的住所。不一會,派到哲立家做「雜役」的「特情」人員劉鋒打開了門,送走了這位女子,然後又暗示給在路對面修鞋的偵查員辛立學。

    辛立學又用力猛敲修鞋工具,示意給遠處的偵查員沈繼宗盯住這個目標。

    下午4時,在跟蹤中很善於「走位」盯梢的偵查員沈繼宗返回偵查科向曹純之匯報,經過跟蹤調查,該女子叫程夢,住北京迺茲府大街770號,1950年畢業於燕京大學音樂系,現任北京師範大學音樂系助教。從校方調查得知,北京解放前夕,程夢在燕京大學就讀時,曾單獨跟蘇聯人霍爾瓦特·伊芙娜學習鋼琴。

    曹純之判斷:程夢是來找哲立接頭的,但她不是真正的接頭人,她背後還有人。不出所料,經居委會介紹:程夢的大姐程娜最近從香港來京探親,報了臨時戶口。程娜也是燕京大學的畢業生,她丈夫是個英國人,在香港開銀行,解放前在北平時曾與包爾德有過交往。

    這個情況的出現使偵查人員意識到,包爾德與李安東等一定在密謀策劃這一件大陰謀。曹純之當即決定,派偵查員辛立學、沈繼宗和偵查翻譯張寶英到程娜住處執行秘密搜查任務。

    偵查人員迅速趕到程娜住處,說明了來意,並希望她給予配合,但遭到了她的嚴厲拒絕,搜查不能進行。

    曹純之得知這一情況後,立即驅車趕到。他威嚴的目光使程娜感到恐慌。曹純之問了程娜的名字後,環視屋內各處,突然手指梳妝台問:「這個檢查了沒有?」

    「沒有。」張寶英回答說。

    「檢查!」

    張寶英拉開梳妝台的小櫃子,只見裡面有一個精巧的美國產的脂粉盒。一打開,從粉底下露出半截名片,上邊印著英文字母。

    曹純之對張寶英說:「你這個英語專家,看看是誰的名片。」

    「是原駐華使館上校武官包爾德的。」

    曹純之嚴肅而直截了當地對程娜、程夢說:「包爾德的公開身份是美國駐華大使館北平武官處武官,他的秘密身份是美國戰略情報局在華機關的負責人。你們受包爾德的指示到我們中國首都來進行間諜活動,這一條,就是罪證!」

    心中有鬼的程氏姐妹一時緘默不語。

    過一會,程娜向曹純之說:「我這次來是看母親的,受丈夫的朋友包爾德的委託,以半截名片為憑,請哲立先生幫助賣掉霍爾瓦特·伊芙娜存放在我妹妹家裡的鋼琴。妹妹已經和哲立聯繫了。」

    「賣鋼琴?霍爾瓦特·伊芙娜和哲立,他們過去和現在都是夫妻,都有權賣自己的鋼琴,還用得著包爾德作主嗎?包爾德叫你們和哲立去對半截名片,表示接上了關係,這裡有重大陰謀吧!」

    「這是我先生叫我這麼做的,這裡沒有什麼文章。」程娜連連解釋說。

    「賣鋼琴,寫幾個字就行了,對名片幹什麼!你要老實交代!」

    「他讓我代問哲立好,並告訴他我們的洋行銀根緊,生意不太好!」

    「這就說對了。哲立不是資本家,你們洋行銀根緊不緊,與哲立說這些有什麼關係呢?你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吧?」

    程娜搖搖頭。

    「這是間諜用的語言,是在向他們下達指示!」

    「我的天哪!我不知道我先生是那種人,害得我不知不覺犯了罪。」說著,程娜哭了起來。

    當晚,曹純之把程娜接到公安部。

    「請坐!到這裡來,就是客人。」曹純之客氣地說,「你到這裡來會更安全,把問題說清楚就行了。我保證你高高興興、安然無恙地回香港。」

    程娜看到曹純之原來是這樣平易近人的人,對自己這樣信任,有些哽咽了,說:「我是中國人,願意做對祖國有利的事。那麼,以後怎麼聯繫呢?」

    「我打算讓程夢做你的聯繫人,好嗎?」

    程娜點了點頭。

    曹純之隨後又命令程娜:「你明天按約定的時間去見哲立,按包爾德的要求去做,然後按時回香港。在北京哪裡也不要走動,誰也不要接觸。不聽話,休怪我翻臉不認人!」

    程娜笑著答應:「曹先生,請放心。一定照辦!」

    在北京海德曼咖啡館裡,程娜按照曹純之的指示,把半截名片交給了哲立。

    哲立接過名片,十分欣喜,感到一切都在按原計劃進行著。然後,他駕駛一輛灰色的小轎車飛快地來到李安東的住處。

    想入非非的李安東,正急切地等待著包爾德從香港派人送來的聯絡暗號。只要對上名片,就等於包爾德向他們下了最後的命令,然後將信息反饋回去,向日本東京美國監軍司令部情報處報告,這樣,他震驚全世界的計劃就要實施了。

    原來,1949年當包爾德狼狽逃離大陸前,曾與李安東有次密談。在密談中李安東毫不掩飾地說:「我那裡還藏有一門Stokes式迫擊炮,還有幾十枚炮彈、手榴彈等武器。」

    包爾德敏感地追問:「你們準備怎樣使用這些武器?」

    「我計劃將來會有機會使用。」

    「遇到什麼機會使用呢?」

    「我想等中共政府在天安門舉行集會時,可以在天安門試一試。」

    包爾德試探性地恫嚇說:「這樣做是冒險行為!」

    「只有冒險才有成功的可能!」

    包爾德立刻向他許諾:「李安東先生,如果你們的計劃能夠成功,我們可以給你們50萬美金!事成之後,美國戰略情報局可以保證你們到美洲或歐洲去自由地從事自己的商務,去做一個百萬富翁!」

    此次包爾德正是在美國戰略情報局特務頭子杜諾萬的授意下,通過程娜向李安東發出行動信號的。

    哲立的到來,圓了李安東的夢。他接過哲立從上衣口袋裡掏出的半截名片,又迅速從書架上取出一本意文書,從書皮的折疊處取出另一半名片,然後,在帶有光學裝置的檢測鏡下仔細辨認:「OK,聯絡暗號完全準確!」

    哲立走近前,仔細地看了看:「很可靠,是包爾德上校的名片!」

    李安東淺藍色的眼睛裡閃著凶光,命令道:「你立刻就去告知山口隆一,馬上與東京方面聯繫!」

    傍晚,山口隆一開車向東交民巷駛去,幾分鐘後,來到東交民巷後的一條街停下。下車後,他把皮包緊緊夾在腋下,匆匆走進使館區伊拉克女人開的「熏魚店」。

    美國駐華使館上校武官包爾德在北京時,就與這個女人常來常往。包爾德為了職業的需要,用金錢收買了她,她成為為包爾德傳遞情報的人。

    山口隆一來到了伊拉克女人的家,兩人談笑風生,曖昧之語不絕於耳。一會兒,山口隆一順手遞給她一個袋子:「這是1000美元!」接著又拿出一個牛皮紙的信件:「明天早晨就到東單國際郵局快件發出!」

    伊拉克女人欣然應允了。於是就發生了本文開頭的一幕。

    從中南海回來的李廣祥處長一到公安部便向曹純之交了底:「彭真同志定了,要求國慶前破案。我看明天行動吧!」

    曹純之接受任務後,馬上做出部署:

    一、通知五局,加強天安門的防衛措施,確保天安門的保安檢查,增派武裝暗哨守住天安門,做到防患於未然。

    二、監視外國間諜的偵查員一律換成有經驗的老偵查員,決不允許在關鍵時刻出紕漏。

    三、郵檢控制與「特情深入」,一個共同任務,就是繼續抓證據。

    剛從外地返回北京的公安部副部長楊奇清,剛下車就到了偵查科。聽了這一大案進展情況的簡要匯報後,很高興,並指示李廣祥處長說:「馬上集中京、津、冀、瀋陽的優秀偵查員到公安部,共同參加破案,在國慶前打個殲滅戰,這是訓練專業偵查隊伍的最好時機。讓那些笑我們有能力奪取大城市而沒有能力管好大城市的預言家們自歎可悲吧!」

    9月28日,6點15分,一陣清脆的哨音剛落,全副武裝的偵查員們已精神抖擻地集合好了。

    上午7時,李國祥按時到達。他下達了作戰命令:經過偵查,美帝間諜分子企圖國慶節炮轟天安門,謀害偉大領袖毛主席等黨和國家領導人,製造國際混亂。據此,公安部命令:「依法逮捕李安東、山口隆一、甘納斯、哲立等間諜分子!」

    曹純之隨後宣佈了行動方案:「一組,逮捕李安東;二組,逮捕山口隆一;三組,逮捕甘納斯;偵查科成副科長率領本科外勤組逮捕哲立。」隨著「轟、轟、轟」的一陣引擎發動聲,一輛輛吉普車、卡車、摩托車呼嘯著奔向目標。

    晨曦中的北京甘雨胡同一片寧靜。甘納斯彷彿具有預感一樣,突然感到莫名的躁熱和不安。他經過思索後決定,馬上去天津,取道香港回德國。

    甘納斯匆匆穿上西裝,拎起天藍色皮箱跑到院子裡大聲地叫喊:「司機!司機!開車!」

    司機早有準備地說:「到哪裡去?汽車不好發動!」

    「有什麼問題?」甘納斯不滿地問。

    「排氣管不通,廢氣太多。」由於緊張,司機顯得有些驚慌。

    甘納斯見司機態度有變,便掏出一支無聲手槍對準了司機的胸膛。只聽「嗖」的一聲,埋伏在汽車旁的偵查員李五海,一腳踢飛了他的手槍,接著撲上去扭住了他的胳膊。

    甘納斯驚魂未定,一副冰涼的手銬已經戴了上去,「這就是你要去的天津,你被捕了!」

    甘納斯吱吱哇哇地大聲嚷嚷著:「你們是什麼人?敢闖入我們外國人的住宅?」

    「我們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安部偵查員!」

    「我沒有罪!我是合法的僑民,憑什麼逮捕我!」

    「既然犯下滔天罪行,就別想逃跑,逃跑就是罪!」

    「我沒有罪,我是商人!」

    「商人手持凶器,還說無罪嗎?」

    甘納斯一時不知如何狡辯,即被押上車去。

    幾天來,山口隆一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不斷地調節情緒,祈禱神靈保佑他平安地回到日本……

    清晨,他正在閉目靜坐,口唸經文,突然屋外響起震耳的馬達聲,他清醒了。

    這時,魏智驚慌地跑進來:「不好了,共產黨來人了!」

    山口隆一下意識地迅速起身欲伸手到辦公桌上拿手槍,被衝進來的偵查員沈繼宗一把按住。

    「你被捕了!」沈繼宗出示逮捕證。

    山口隆一歪著頭,大聲吼叫:「我抗議!我犯了什麼法?」

    「你以商人的名義寄往東京的是什麼信件,你自己明白!」

    山口隆一十分驚恐,心想:中共的偵查員真厲害!

    沈繼宗一針見血地指出:「你們名義上購買高射程滅火器,實際上是向東京美國盟軍司令部情報處報告炮轟天安門的計劃,還有精心繪製的天安門地形圖,企圖在『十一』謀害毛主席和我國政府領導人,難道這不是犯罪嗎?」

    山口隆一低頭不語,臉色發黃,做夢也沒想到他們的陰謀會完全敗露。

    9月28日,李安東超常規地起得很早。

    按計劃,他今天應把拆卸分散的迫擊炮零件集中起來,做好射擊的準備。

    一大早,他就準備開車去隱藏迫擊炮零件的迺茲府的「羅馬教廷」。剛要走,他的姘婦加薩琳拉住他的手,說:「為防萬一,還是讓山口隆一和哲立去取,讓他們做一次假行動,然後你再親自去取。」

    「你太過分小心了吧!」李安東推開姘婦的手。

    這時,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李安東平時最信賴的「雜役」,即公安部門派去的偵查員辛立學、張寶英推門進來。

    「李安東先生,我們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安部偵查員,現奉命逮捕你!」

    李安東一愣之間,毛茸茸的手腕子被戴上了手銬。同時,哲立也在隱蔽的住處成了階下囚。

    正當偵查員們為間諜的相繼落網而歡欣鼓舞之時,辛立學卻從李安東家打來電話,焦急地說:「科長,李安東家沒有查出明顯的犯罪證據!」

    曹純之厲聲地問道:「什麼?沒有查出明顯的犯罪證據?你再仔細地搜查,我率內勤警衛組立刻就到!」

    李安東是這次破案的重點,如果搜不出犯罪證據,事關重大!

    曹純之心急火燎地戴好軍帽,拔腿就要出發。

    正當他一步門裡一步門外的時候,保定市公安局的偵查科長韓復光來了。

    「聽說曹局長又在破大案,來看看!」韓復光還是那種風風火火、爽爽快快的樣子,顯得特別親熱。曹純之一見韓復光,轉憂為喜地說:「老兄來得正好,你還看什麼?今天不談別的事,你馬上參戰!主犯李安東家中沒有搜出明顯的罪證,你趕快到李安東家去,負責現場檢查!」

    韓復光被突如其來的任務一驚:「喲!在什麼地方?」「有偵查員領你去,快上車,快走,快走!我這就打電話去,現場由你統一指揮!」小車箭一般地駛出公安部大門。

    韓復光趕到現場時,偵查員們正在打開剛搜出的三個紅木雕櫃子,裡面裝著一疊疊外文資料。韓復光拿起一疊資料敏銳地看了看,對張寶英說:「趕快弄清楚材料的性質!」大量的意文材料需要馬上檢查。韓復光給曹純之打電話:「夥計,我看是情報底稿,請再派一名意文翻譯來,趕快來!」

    經過抽查翻譯,張寶英說:「這些材料大都是有關我國政治、軍事的情報,其中有保密級很高的《華北空軍基地資料》、《四平戰役資料》、《晉東鐵礦資源分析》底稿,還有中央人民政府首長、全國政協主席、委員及各民主黨派、人民團體負責人的履歷、住址、電話和汽車號碼等。」

    「這完全是間諜活動!」說完,韓復光又給曹純之打電話:「果然不出所料,經過翻譯檢查鑒定,大都是我國的重要政治、軍事機密!」曹純之高興地回話:「老兄,千軍容易得,一將最難求,真是一點不假呀……」韓復光走到李安東面前,豎著兩道劍眉威嚴地說:「你是個商人,搜集這麼多中國的政治、軍事情報幹什麼?」

    「這是貴國的NEWS,我們外國人向國際社會輿論提供中國的情況,是完全合法的,這是我們的新聞自由。我不明白先生所說的政治、軍事情報意味著什麼?」「我們說,你發的新聞,正是我們國家的重要軍事情報,沒有公開發表的重要軍事情報!」

    「先生,我不知你是否知道情報和新聞是一樣的概念和解釋,在英文裡是同一用語。」李安東認為韓復光不懂英文,故意狡辯為難他。

    機靈的張寶英在一旁立刻用英語駁斥他:

    「胡說,新聞的英語是『NEWS』,情報一詞是『INTELLIGENCE』,譯成中文是『及時的秘密的報告』,與新聞的概念不一樣!」

    沒想到,李安東以學者的口吻譏諷張寶英說:「小姐,你的解釋未免太膚淺了。」可他自己又說不出什麼根據。

    韓復光見李安東仍然不服氣的樣子,便溫和地說:「李安東先生,我們並不否認情報和機密都含有新聞價值的成分,或者被易於當做『最新消息』報道出去。但是,你既然說是新聞,那麼你發給哪個通訊社、哪個電台了?有新聞單位的證據沒有?」

    李安東依然狡辯道:「對外發佈中國的新聞,這是我們的新聞自由,你們無權干涉!」

    「怎麼能說無權干涉呢?我們中央人民政府政務院關於發佈新聞的辦法規定:屬於國防、軍事和公安機密者、屬於外交、財經機密者一律不得作為新聞發表。我想每個國家對新聞的管理都會奉行這樣的原則的!」

    「在西方,新聞是自由的!」

    偵查員們用機敏的眼光搜索著每一個被認為容易隱藏罪證的角落。

    李安東目光流露出不屑一顧,似乎在說,你們的搜查是徒勞的。因為他知道不管怎樣,還沒有抓住他犯罪的證據。而中國政府一貫是篤信證據這一條的。再說,那些證據像變魔術般被巧妙地分散隱蔽起來。作為局外人,任憑你有天大本事,也難以發現這裡面的秘密。

    突然,前來援助破案的天津市公安局一位偵查員從李安東的接近天花板的書架上搜出一個油紙包裝的小鐵筒子。由於缺乏有關武器的常識,不在意地把它擲在了一邊。

    韓復光聽見書房內「噹啷」一聲悶響,立刻警覺地走過去。

    他在延安抗大學習時,專門學習過中外軍械知識,對武器有特別的研究。他撿起來一看,發現上面有Stokes字母,立刻認出這是一個偽裝了的Stokes小型迫擊炮炮筒。

    他立刻打電話向曹純之匯報情況。

    曹純之沉靜而響亮地回答:「好!你再繼續搜查,尋找證據!」

    與此同時,偵查人員在迺茲府的天主教堂也展開了大規模搜查。奉命前來搜查的偵查員敲開籠罩著肅穆氣氛的教堂北屋大廳。馬力悅身披主教大衣,看見幾個偵查員,便立刻用生硬的中國話問道:「你們找誰?」

    「你叫什麼名字?」偵查員反問道。

    「我叫馬力悅,是這裡的主教!」

    「我們是公安部的,因公務需要現在要檢查一下你的住宅。」偵查員敏捷地出示了搜查證。

    馬力悅顯得很不自然,又用生硬的中國話拒絕說:

    「這裡是教堂,不許你們侵犯教堂的尊嚴!」馬力悅帶著威脅的口吻,注視來者。

    「對不起,你無權拒絕我們的檢查。你在中國,應該遵守中國的法令!這也是對你負責!」

    馬力悅閉口無言,喘了喘氣,斜視了對方一眼。

    偵查人員在民警和兩名教堂人員的陪同下,對馬力悅居住的北房西客廳進行搜查。果然,在壁爐內左側發現藏有迫擊炮炮座、炮架和手榴彈等武器。

    偵查員立刻向指揮所曹純之報告:「馬力悅教堂發現炮座、炮架等武器。」

    「有沒有發現炮筒?」

    「沒有!」

    「立刻將炮座、炮架送到李安東家,當場鑒定!」

    曹純之剛放下電話,另一部電話鈴聲就響了。

    派遣到李安東操縱的東單大街「遠東消防器材公司」搜查的外勤組偵查員沈繼宗在現場報告:

    「在倉庫的消防器材中,發現了Stokes小型迫擊炮的炮座、炮架、炮彈等。」

    曹純之異常興奮地說:「就等你這句話了!」又問:「有沒有發現炮筒?」

    「沒有!該公司經理聲稱這是已經售出的貨物,並在上面貼上了發貨的標籤,無理阻攔檢查,還準備強行運走!」

    「簡直是胡鬧!事情已經清楚了。你們馬上將武器全部送李安東家的偵查現場,交韓復光同志!」

    李安東盼望的武器運來了。

    當偵查員們取出炮座、炮架,抬到院子裡時,李安東驚悸地上前阻擋。

    韓復光把手一揮:「站住!」

    隨即,韓復光上前拿起炮筒、炮架,熟練地用腿一夾,用手一扭、一合,只聽見一陣「辟里啪啦」的金屬撞擊聲,便迅速地拼成了一架Stokes型迫擊炮。然後,把十幾顆炮彈往旁邊一字擺開,氣憤地質問:

    「李安東先生,這也是NEWS嗎?這是間諜的罪證!」

    李安東嚇得腿一抖,喃喃地說:「這是……」

    「這是什麼?」韓復光大喝一聲。

    李安東的精神防線完全垮了。美帝間諜炮轟天安門的陰謀徹底破產。

    1951年8月17日,中國人民解放軍北京市軍事管制委員會軍法處對這個案件進行了判決,主犯李安東、山口隆一被判處死刑。甘納斯和哲立被判處有期徒刑,刑滿後驅逐出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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