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機關有鬼才 文 / 巖波
此時,小林琳站在她們面前開口說話了:「謝謝你們光臨我的宿舍,看我訓練,請你們對我的工作多加指教。」小林琳說的是普通話,但夾帶著山東口音。
王琛趕緊說:「林琳,你下著腰也看見我們了?對不起,我們打擾了你!」
小林琳說:「我用眼睛餘光看見你們了,沒關係,我也該喘口氣休息一下了。」
霍萍趕緊下床,拉過一個凳子,擱在小林琳身後,讓她坐。小林琳點點頭就隨和地坐下了,接著掏出手絹擦汗。
此時方芳就開始進攻了:「你叫林琳是吧?今年剛入伍是吧?」
小林琳回答:「是,年初入的伍。」
方芳說:「按說,你也是新兵,但你比我們早入伍了半年,在我們面前,你就算老兵。自古以來就是老兵帶新兵,沒聽說過新兵帶老兵的。問題是我們是在部隊家屬院長大的,我們家裡的人全是兵,因此,我們對部隊的各項規定都耳熟能詳。所以,我們恐怕要比你更像老兵。現在我就指教你一個問題:你知不知道當兵的在做戰士期間不允許搞對像談戀愛?」
小林琳面孔非常紅潤,可能是剛出過汗的緣故,也可能是方芳的話讓她尷尬的結果,她遲疑了一會,才回答說:「我知道。」
方芳繼續問道:「既然知道,你怎麼還和丁叔叔套近乎?丁叔叔半年前死了妻子,現在是單身,你接觸他的目的是什麼?丁叔叔是抓軍事的,根本不管宣傳隊的事,你和他接近不是明擺著讓人嚼舌頭嗎?」
小林琳的面孔脹得通紅了,像化了濃妝,於是,也更加嫵媚動人了。她囁嚅著說:「我去丁副師長家裡,是去拿資料的,沒幹什麼。」
方芳「切」了一聲,說:「你難道不知道『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正冠』的道理嗎?」
小林琳被問得啞口無言,咬住嘴唇。霍萍和王琛都感覺方芳的話說得太直露太尖刻了,簡直不給小林琳留一點情面。真有點依仗自己父親是師首長而欺負人的意味了。於是,霍萍接過話頭,說:「我相信你沒有和丁叔叔談戀愛的意思,因為你和他不光年齡上差得太多,你的時間又很緊,哪有閒工夫談戀愛不是?再說,作為戰士,確實是不能夠談戀愛的。想談的話,就等提干以後。但要想提干,就得好好幹,好好幹就需要全身心,你不可能還有精力去談什麼戀愛,是不是?」
霍萍的話雖然份量也不輕,但屬於循循善誘,所以,小林琳好接受些,她頻頻點頭。王琛抓過小林琳的一隻手,把一把瓜子塞在她的手心裡。小林琳只是木然地抓著瓜子,並無半點心思去磕。而方芳和王琛卻把瓜子磕得「嚓嚓」響。小林琳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見沒有旁人,就低聲說:「我對部隊首長的子女是非常尊重的,能不能把你們的父親是誰,說一下?」
霍萍、方芳和王琛都愣了一下,小林琳看似謙虛,其實也是綿裡藏針。那意思很明顯——你們不要在我跟前賣弄,如果你們的父母名不見經傳,最好別跟我來這個「裡格嚨」。
三個人對這一點都看得很清,於是,霍萍率先回答:「我爸爸是師一號。」方芳說:「我爸爸是師二號。」王琛說:「我爸爸在軍裡。」她沒說父親是軍裡幾號首長,因為她也不知道父親排第幾。
但如此一來,小林琳就放下心來,說:「好吧,咱守著真人不說假話,我也向你們坦白一下我的情況,但求你們不要對外說,你們同意嗎?」
三個人遲疑了一下,才回答:「可以。」因為她們順遂小林琳,是有些不甘心的。怎奈小林琳下面想說什麼,是個巨大的謎團,她們急於知道。
小林琳說:「我父母都是部隊轉業幹部,是丁叔叔的老戰友。他們在文革中都被打倒了,現在都在五七干校勞動學習。我中學畢業以後就下鄉了,在農村干了兩年。因為我從小跟隨一個雜技演員練功,基礎不錯,每年看見部隊同志來農村招兵我都想當文藝兵,於是,我就給父親寫信,讓父親想辦法。後來,父親就把我過繼給丁叔叔做女兒,改姓丁,現在我叫丁林琳。就這樣,我走進了部隊。」
王琛插話說:「說起來像講故事,可是,這個情況我怎麼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姓林啊?」
小林琳的臉又脹紅了,說:「丁叔叔讓我低調,對外人只講我叫林琳,不提姓丁,否則,人們會認為我是丁叔叔的親戚,口碑不好。」
霍萍有些不解,姓丁就姓丁,怎麼會涉及口碑呢?別人知道你是丁副師長的女兒不是更沒人欺負你嗎?這必定是丁副師長的陰謀,他肯定心裡對小林琳做著打算,眼下不過是裝鬼。但霍萍感覺小林琳也是個不幸的人,不想幹趕盡殺絕的事,就沒插話。
這時,宣傳隊女隊長來找王琛。女隊長是個三十出頭的已婚女幹部,現在正在懷孕,估計已經五六個月了,肚子很明顯地凸起著,即使特號軍裝,也顯得是緊緊包在身上,看上去那麼箍得慌。她見小林琳也在屋裡,就把王琛叫出屋子,單獨對王琛說:「現在來找小林琳的男兵很多,這個趨勢很不好,讓領導知道了就好像我們宣傳隊不幹別的,只是天天搞對像一樣,影響太壞,你是領導子女,一是要帶頭制止這種情況繼續發生,二是對有關領導該解釋就解釋,不能讓宣傳隊蒙受不白之冤,是不是?」
王琛想了想問:「怎麼制止呢?」
宣傳隊長說:「一是見了來找小林琳的男兵就堅決擋回去,二是轉告小林琳,別見了男兵總是笑嘻嘻的。」
王琛鄭重其事地點頭答應,因為她感覺隊長說得不錯。於是,隊長走了以後,王琛就回屋向小林琳攤牌了——當兵的總是這樣,男兵女兵幾乎相同,雖然不乏拐彎抹角的時候,但直來直去的時候更多,王琛說:「林琳,剛才領導給我一個任務,讓我把來訪的男兵擋住,可是,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我不可能每天什麼都不幹,只圍著你一個人轉,你能不能先對我下個保證——絕不給來訪的男兵一個笑臉,絕不與他們說一句話?」
小林琳非常為難地再次脹紅了臉,說:「宣傳隊就是為戰士們服務的,我怎麼能不給他們笑臉呢?不和他們說話我能做到,可是,給他們甩臉子不好吧?」
方芳把話接了過來,氣哼哼地說:「什麼好不好的!領導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你在給大家添麻煩你難道不知道?沒有你,我們三個早出去玩去了,可是,現在我們已經掉進你挖的坑裡了!」
小林琳委屈地撅起小嘴,眼裡似有淚水打轉。
但方芳就像天生與小林琳有仇一樣,死揪住小林琳不放。她問王琛:「嗨,琛琛,把你的紙筆拿出來用一下好嗎?」
王琛不明就裡,從挎包裡拿出一本信箋和一支鋼筆交給方芳,說:「寫情書啊?」
方芳說:「寫什麼情書!」就把信箋轉交給小林琳,說:「林琳,空口無憑,你寫保證書吧!」
小林琳說:「保證什麼?」
方芳說:「一,保證不和男兵來往;二,保證不往丁副師長家裡跑;三,平時把臉繃起來。」
可是,她們萬萬沒有想到,看上去十分柔弱的小林琳卻堅決拒絕寫保證書,甚至連信箋和鋼筆都不接。就任憑方芳那麼舉著。
方芳急了:「你寫不寫?」
小林琳說:「不寫!」
方芳說:「霍萍,王琛,你們看出來了吧?她是不是心裡就想著腐蝕幹部啊?龍生龍鳳生鳳,老鼠下崽會打洞,林琳父母為什麼被打倒,肯定是有問題。那麼,林琳現在是不是就把遺傳的問題帶到部隊了呢?咱們師部宣傳隊是不是也存在階級鬥爭啊?」說著就一時性起,把手裡的信箋和鋼筆「唰」一下子就摔到了小林琳的胸上。
王琛急忙喊道:「方芳你幹什麼?你拿我的紙筆撒什麼氣啊?」
小林琳把掉在地上的紙筆彎腰撿了起來,平平整整地擺放在課桌上,然後就突然捂著臉,哭著跑出去了。
事情總有讓人意想不到的時候。
「三人成虎」這話絲毫不錯。3個部隊首長的女兒,聯起手來管制、調理和欺負一個身處逆境的女孩,那結果可想而知。小林琳在以往經歷那些糟心的事的時候,也許是非常堅強的,從來沒有失去過生活的信心。但這次不一樣了。霍萍後來回憶這件事的時候是這麼想的:本來小林琳把部隊看作她得以受到保護,終於走出逆境的理想處所,誰知卻遇到了霍萍、方芳和王琛這三個死對頭。這三個人的父親職務都比丁副師長高,她們都沒把丁副師長放在眼裡。自己以後的日子還會好過嗎?方芳的話也許並不是有意識要把小林琳往絕路上逼,說起話來「上綱上線」純屬當時語境的特點和她的習慣,怎奈小林琳接受不了。她從今往後還有出頭之日嗎?
小林琳回到自己宿舍以後,就抓起背包帶向營區大院走去,她穿過操場,走到後牆的汽車存車區,圍著一輛輛卡車轉了一圈,沒有找到合適位置,就從後牆一個小門走出去了,她想找個合適位置了結自己的生命。這個小門有個崗哨,一個男兵背著槍正來回遛噠。男兵以為她是正常出入,沒往心裡去,只是藉著小門門廊上昏黃的小燈偷窺了她一眼,這一看,心裡就立即咯登一下子,這個小女兵太漂亮了,有生以來他還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小女兵!他呼吸都急促起來,簡直要窒息了。白天男兵看女兵的時候遠看敢細看,近看的時候只敢用眼睛的餘光。因為誰都不願意因此讓自己掉價,落個好色。但他們想看女兵的心理人人相同。現在,站崗的男兵沾了燈光昏暗的光,斗膽看了小林琳。
小門外面,有一個連的男兵在刨幾棵大樹,想必是有所用途,大樹足有一摟粗,所以刨起來非常吃力,人人都累得氣喘吁吁,滿頭大汗。當兵的晚飯後出來幹活是家常便飯。而小林琳走出小門,脫離了營區以後,繞過幹活的戰士們,放眼一看,遠處一片漆黑和靜謐,很遠的地方才有星星點點的村莊的燈光,她想走得更遠一點,但她害怕了,不敢往遠走了。就在出了小門不遠的地方,找了一棵小樹,把背包帶搭上去,繫了一個扣。就在小林琳一下子就失去知覺的當口,站崗的那個男兵一直在心裡惦記著她,估計她走遠了,就走出小門想看她窈窕的背影。不看不知道,這一看,他立即頭皮發乍,寒毛倒豎,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小女兵被吊在樹杈上了!
在那個特殊的年代,很多人剛剛長到18歲就已經相當成熟,這裡所說的成熟不是說他如何完善和世故、老到,如何老謀深算胸有城府,而是說他對政治生命的看重。當一個18歲的性格剛毅、寧折不彎的小女兵在政治上感覺自己沒有前途、走投無路的時候,是完全可能萬念俱灰的。其實,她的世界觀、價值觀並沒有完全形成,她對外在世界的看法依舊很膚淺很幼稚。否則,怎麼會尋短見呢?當然了,以小林琳的出身和經歷過高地要求她,屬於強人所難,她也根本做不到。
站崗的男兵大呼小叫,喊來幹活的戰士們,救下了小林琳。
小林琳在師醫院躺了三天。
小林琳在師醫院病床上躺著,只三天,就面容憔悴,蒼白,沒有血色了。這不單單是因為小林琳心理負擔過於沉重,還因為她在這三天裡不吃不喝,如果沒有護士按著,她連輸液都不輸。一開始,她想不明白,什麼都想不明白;後來就什麼都不願意想,感覺自己活著純粹是多餘的。但是,如果讓她回到下鄉插隊的地方,她會願意嗎?不會,她寧可死,也不會回去。因為,她對那邊有些人對她的糾纏也早已厭煩透頂。
丁副師長沒有親自來看她。想必是對她的所作所為不能接受,或是顧及了周圍的影響。而小林琳此時此刻也非常不願意看到丁副師長。她看不出來丁副師長是不是喜歡她,他的表現就像一個普通的長者,沒有什麼出格過火的地方。她對他幫她入伍來到部隊心存感激。但她萬萬沒想到周圍的人們會對她與他的關係這麼在意。這就讓她匪夷所思,讓她心灰意冷,讓她對他有了些「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的感覺,只是她不敢這麼想他,仍舊盡量往好處想——丁副師長是個好長者,對他的滴水之恩,她應該湧泉相報。
小林琳出事這件事畢竟不是什麼好事,因此被限制在最小的範圍內,一般人都不知道。連同在一個醫院的方芳都不知道小林琳住了進來。
主管宣傳隊的師政治部宣傳科郭科長和一個女幹事來看過小林琳,他們很有人情味地在小林琳的床頭擺了一束鮮花。那個年代沒有賣鮮花的地方,顯然,是他們在來師醫院的路上順手採摘的。紅的和黃的,顏色不是很鮮艷,但散發著清香。他們是專門管人的政工幹部,自然瞭解小林琳的出身和經歷,他們知道小林琳與丁副師長有關係,但不知道她為什麼輕生。對這樣的女兵是不便多說的,除了勸慰小林琳該吃吃該喝喝好好療養以外,他們沒說什麼就走了。所以看上去更像例行公事。
倒是與小林琳八竿子打不著的師炮科參謀桂南俠在她的病房裡坐了好久。桂南俠來自大城市,是個商人的後代,早年先父開著很大的鋪子,1956年公私合營的時候主動交給了國家,但父親不當商人了卻把善於算計、工於心計通過血液遺傳給了桂南俠,使他心機重重做事詭譎,被大家叫做鬼難拿,當然也是背後叫,當面沒有這麼叫的。小林琳出事以後丁副師長自己沒來,而是差遣師炮科參謀鬼難拿前來看望。鬼難拿沒拿鮮花,而是拿來兩桶麥乳精,一瓶蜂王漿,兩代奶粉。這些東西在當時已經算是上好補品。
鬼難拿對兩眼緊閉一言不發的小林琳說:「這杯蜂王漿你如果不喝下去,我就自殺,因為我已經對丁副師長立下軍令狀了!」說著話,他就拿出一把刀子,那種不知從哪兒淘換來的彈簧刀,「啪」的一聲就打開了。而小林琳仍舊閉著眼不看他,也不理他。他就擼起袖子說:「我可往胳膊上紮了!」話音未落,就聽「噗」的一聲,鬼難拿果真把刀子扎進胳膊,鮮紅的熱血順著刀刃流了下來,他的嘴裡也發出「嗯!」的一聲悶響,極其痛苦的樣子。小林琳急忙睜開了眼睛,驀然間看到了刀子和熱血,驚嚇得目瞪口呆,正要喊叫,鬼難拿說:「你不把這杯蜂王漿喝下去我就不拔刀子!」
小林琳嚇壞了,顫抖著伸出手抓過杯子「咚咚咚」就喝個一乾二淨,然後放下杯子說:「趕緊拔了刀子找醫生去包紮啊!」
鬼難拿見小林琳已經把一滿杯蜂王漿喝了,就站起身說:「我現在就去,你再沏一杯麥乳精,我看著你沏,否則我就不走。」
小林琳急忙啟開鐵桶蓋子,倒出一些麥乳精在杯裡,再從床頭櫃上拿起暖壺沏上。這時,鬼難拿才表情痛苦地走出病房,嘴裡不住地叫著:「醫生,醫生,醫生……」
小林琳恢復正常了。該吃吃該喝喝了,接著就出院了。回到宣傳隊以後,誰都不和她提這件事,就像根本就沒發生過。好像她出了幾天差,現在又回到宣傳隊。她將養了兩日以後就投入了訓練,但明顯的身體虛弱,下腰只下了過去四分之一的時間就滿頭虛汗。過去雜技組的組長經常催促和監督她訓練,現在連面也不照了,好像知道她身體虛弱,催也沒有用。
但組長不找她,她卻要找組長。因為她現在有個想法,要去師炮科看望一下桂參謀,為了勸她喝下那杯蜂王漿,他竟紮了自己一刀,這樣的部隊幹部她還從來沒見過,真是好人啊,先別說為朋友兩肋插刀,就是胳膊上插刀,又有誰做得到?
組長是個男兵,想了想就說:「好吧,我先跟桂參謀約一下。」
因為平時大家都很忙,不預約就會撲個空。於是雜技組長來到宣傳隊長屋裡打電話。說來不怕大家見笑,那時候整個宣傳隊一百來號人,只有宣傳隊長屋裡一部電話,而且還是內線,想打的話需要總機轉。雜技組長向隊長匯報了情況,請示隊長要不要打這個電話。隊長一聽桂參謀竟為了小林琳扎自己一刀這事,竟也嚇得愣了半天神,說:「自打小林琳來到咱們這兒,盡出新鮮事了,這都哪兒跟哪兒啊!這還叫部隊嗎?」但她想了想,還是同意打這個電話,說:「桂參謀也不容易,約見感謝一下也是應該的。」
上午打的電話,約好下午兩點見面,就在機關小會議室。組長陪著小林琳坐在屋裡等候,不一會,桂參謀就拖著橐橐的腳步走了進來。部隊幹部是允許穿皮鞋的,為了省鞋,他們往往打上膠掌或鐵掌,於是,走起路來不是「橐橐」的聲音,就是「嘎嘎」的聲音。
桂參謀三十出頭,標準身材,偏瘦,透著精幹,看人的時候總是聚精會神,兩眼一眨不眨,很深邃地盯著對方,會讓人心裡發毛的那種眼神。他走進小會議室以後就緊緊盯住小林琳和組長,不錯眼珠地看了那個又看這個。看小林琳似在享眼福,看組長則是滿眼的疑問。組長經不住這種看,急忙說出了來意。小林琳就接上話說:「你的胳膊好了嗎?真讓我惦記啊,我老是想起這件事,都影響訓練了,我不謝你真說不過去。」
桂參謀眨了眨眼,說:「你謝我什麼?我什麼都沒做!麥乳精、蜂王漿、奶粉那些東西是師首長買的,我不過是去師醫院跑了一趟腿而已。」
小林琳說:「你為我扎傷了胳膊,還說什麼都沒做?現在傷口怎麼樣了?」
桂參謀嘿嘿笑了起來,擼起袖子讓小林琳看,胳膊上確實沒有傷口,而且,兩隻袖子分別都擼起了,兩隻胳膊都沒有傷口。
小林琳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怎麼回事啊?見鬼了?」
桂參謀說:「那把刀子是可以伸縮的,鮮血也是番茄醬代替的。」
小林琳一下子就撲進桂參謀懷裡,抱住了桂參謀的身體,激動得又哭又笑,接著就像情人那樣揮起小拳頭捶著桂參謀的肩膀。那情景很像3年後部隊放映的《羅馬假日》的一個鏡頭:奧黛麗?赫本(公主)看著格裡高利?派克(記者)把手伸進了「真理之嘴」,拿出手時剩下了半截,赫本嚇得大驚失色,派克突然伸出了原本屈著的那半截手指,赫本就情不自禁撲進派克懷裡——據說這個鏡頭是即興之作,赫本根本不知道鏡頭在跟隨他們拍攝,她的一舉一動全是發自內心,因此當影片放映到這個地方的時候就格外感人,像是真的,因為當時赫本的感覺全是真的,為此初出茅廬的赫本獲得極高評價。而在小會議室裡此時此刻小林琳的感覺也全是真的,但她的命運就截然相反了。
組長突然發出了大聲的咳嗽,意在警告小林琳,而桂參謀也輕輕推開了她。桂參謀說:「我只能騙騙你這麼單純的小女孩,你知道那是騙局就行了,只要你以後珍惜自己的生命,好好生活好好工作,我們就都放心了。」
小林琳眼裡含著激動的淚花離開了師機關。和組長走在路上,她還一肚子感慨,想告訴組長,說桂參謀真是個滿腦子智慧的人,真適合當參謀,誰知組長突然氣勢洶洶地說:「我真懶得和你並肩走路,你怎麼這麼賤啊?你往桂參謀懷裡撲什麼?他是你什麼人?是你丈夫還是你對像?」說完就扭身拐上岔路,逕自走了。小林琳吃驚地站住了腳,腿底下灌了鉛一般沉重,眼巴巴地看著組長背影。
回過頭來,組長就把這一情況匯報給宣傳隊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