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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二章 出圈 文 / 巖波

    此時詭譎的張先令風聞於博彥有一幅畫在拍賣公司碰壁,心中暗喜。感覺年輕才俊於博彥也是收藏家協會會長的競爭者,在眼下這個節骨眼挫挫他的銳氣正是時候!接著,張先令帶著《收藏家協會章程》草稿和一幅黃賓虹的山水畫來找拍賣公司徐濤。他一是想暗示給徐濤,我已經起草了章程草稿,會長一職你不要和我競爭;二是我送一幅畫來參加秋拍,等於送你一筆可觀的業務,就憑我對你工作的支持,你也不要和我競爭。其實,徐濤究竟想不想競爭會長一職張先令並不知道,他只是這麼猜,然後便有棗沒棗三桿子。而且,他忘記了自己曾經在《藝品週報》做過一次專題訪談,把拍賣公司說得一無是處。問題是他忘記了這一點,人家並沒忘記。

    他已經為了競爭會長這件事與韓德廬和金鐵文分別打過交道,他感覺金鐵文暗藏殺機,是個狠角,而韓德廬已經被拿下;這個徐濤也應該不在話下。誰知,一經交手,方知徐濤對他錙銖必較寸步不讓,讓他彆扭了好幾天。

    首先,徐濤對他起草《章程》不以為然,說:「將來協會會隸屬於文物局,理應由文物局起草這個章程。別人起草沒有權威性,文物局估計也不認可。」

    一棍子就把張先令打懵了。如果按這個邏輯思考問題,自己以前的所有努力不是自作多情嗎?但他忍了忍,沒說別的,只是說了句:「沒關係,誰起草都行,左不過也是這些內容。如果不把這些內容寫進去,我就得找他們理論理論。」說完這話,張先令就趕緊把話題轉到送拍黃賓虹畫作問題,說,「我對拍賣公司工作一向支持,有了合適作品保證送來參拍。」

    沒想到,徐濤並沒表示要知這個情,而是又將了張先令一軍:「你知道黃賓虹畫作的來龍去脈和目前行情嗎?」

    這不是沒事找彆扭嗎?我什麼都不知道的話能拿著黃賓虹的畫作往你這兒送嗎?張先令沒好氣道:「我說說看,說得不對,請你賜教——黃賓虹,現代傑出國畫大師,在中國繪畫史上,和齊白石、吳昌碩、潘天壽並稱為現代四大家,且與齊白石有著『南黃北齊』的美譽。晚年,黃賓虹受西方印象派啟發,嘗試用點染法將石色的硃砂、石青、石綠厚厚地點染到黑密的水墨之中,『丹青隱墨,墨隱丹青』,這是將中國山水畫兩大體系(水墨與青綠)進行融合的一大創舉。在這個時期,他的畫作興會淋漓、渾厚華滋;喜以積墨、潑墨、破墨、宿墨互用,使山川層層深厚,氣勢磅礡,驚世駭俗。形成了所謂『黑、密、厚、重』的畫風,這一顯著特點使中國的山水畫上升到一種至高無上的境界。現在他的畫作每平尺起拍三萬。」

    徐濤沒有讚揚張先令對黃賓虹的情況背得很熟,而是繼續問了一句:「黃賓虹的畫作一向價格低迷,何以升至每平尺三萬呢?」

    這確實有點要短兒的意思,這麼窮追猛打張先令怎麼招架得住?他畢竟不是專門研究黃賓虹的專家,於是有些來氣地說:「這我還真不知道,就請徐總賜教好了。」

    徐濤點上一支煙,感覺自己抽不太對勁兒,便又遞給張先令一支,兩個人互相看著,都抽了一口煙,徐濤才說:「你剛才的話說得沒錯,但沒說完。那後半句就是:在黃賓虹89歲的下半年,由於白內障而雙目失明,只能靠感覺與意念做畫。但他在這個時期的作品達到了很高的境界,在當今的藝術品市場上,價格也是他早年的作品無法比及的。而且,黃賓虹不光山水畫畫得好,他的花鳥畫也境界不凡,書法成就更不能等閒視之;他還有著自己的畫學理論建構;在金石篆刻、文字學、考古學也頗有建樹。由於他在美術史上的突出貢獻,在他90歲壽辰的1955年,被國家授予『中國人民優秀的畫家』榮譽稱號。」

    張先令不甘示弱,把話接了過來,說:「這些情況我都知道,我沒想到你會問這些。這與拍賣定價有關係嗎?」

    徐濤哈哈大笑,笑得直咳嗽,說:「真有你的,先令!恰恰是這些情況決定起拍的價格!我們作為圈裡人,要把這一情況告訴所有參與競拍的人:黃賓虹是大器晚成的藝術家,生前相當的寂寥,因為頗具特點的畫風,他的作品並未受到藏家的熱烈追捧。但他始終堅守自己獨特的創作風格,而不盲目屈從於世俗的審美與品味。在生前,他曾說過,要評價自己的畫作,需五十年後才能見分曉。現在在他辭世超過半個世紀以後,他的作品一路水漲船高,成為藏家熱烈追捧的珍品。而且,平心而論,他的畫作也理應受到藏家的追捧!」

    張先令點了點頭,對徐濤的話表示認可。但還是不甘示弱,就附和道:「你的話讓我想起另一位大師級的藝術家——文森特?梵高,生前孤獨寂寥、貧困潦倒,辭世後,他的畫作拍出了天價!」

    徐濤微微一笑,接過話頭:「不知道黃賓虹的事例是否印證了由來已久的關於藝術創作的一個理論:藝術家必須感覺孤獨痛苦,才能創作出絕世的作品。太安逸、快樂了,創作靈感就枯竭了。如果說,藝術分為兩類,一類是為了掙錢吃飯而做的媚俗之作,它就必然是短命的、廉價的;另一類是為了藝術傳承而進行的改革創新之作,由於它對傳統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與創新,也許在短期內它很難被人接受,但它也許會具有長久的生命力,它也許會推動民族傳統藝術走向一個很高的境界從而被世界所欣賞和喜愛。但這類藝術的價值一定要經歷時間的考驗才能見分曉。作家、畫家、歌唱家,他們職業雖然不同,道理卻都一樣,太急功近利了,可能真不是件好事,除非為了那五斗米!」

    本來張先令說出梵高意在顯示自己也不是白丁,藝術界的大師也是知道幾個的。沒想到徐濤又生發一番新的高論。張先令有些氣餒,臉上便表現出十分不快。徐濤對此心裡明鏡似的,就不再難為他,見他送拍的畫作有四平尺,便定價120萬,行不行他決定。張先令此時就不做計較了,而且也沒什麼可計較的,就說:「既然我是來支持你們工作的,畫作交給你們了,定多少價就是你們的事了,定多少我都沒意見。」

    事情就這麼定了,回過頭來,張先令就問徐濤,於博彥拿來一幅什麼畫被駁回了?徐濤告訴他是傅抱石的《鏡泊飛泉》。張先令搖了搖頭,似乎終於發現了徐濤的軟肋,他說:「這幾年事關傅抱石的《鏡泊飛泉》,爭議很大,市場見得著的絕不是一幅,而知名專家鑒定那些全是真品。這就是問題了——是不是傅抱石生前確實畫了不僅一幅啊?他本人沒留下文字記載,後人只是根據蛛絲馬跡進行推斷和妄猜,既然如此,就誰都不能說自己的觀點一定就對,你說是不是?」

    而徐濤仍舊抱定自己的觀點,他說:「關於鑒定古今名家書畫,表面看上去鑒定的是書畫作品,實質上研究的對象是人,是這個人和這個人的時代背景、人生經歷、藝術思想、藝術活動及其精神世界。這道理就像讀唐詩宋詞,不瞭解詩人和詩人所處的時代背景以及詩人的成長歷程、藝術活動及至創作這首詩時所涉及的人和事,要想深層次去解讀這首詩的詩意、詩情、詩境可能會是十分困難的。再言之,藝術創作是一種持續時間相當有限的情感衝動。就傅先生這件《鏡泊飛泉》的創作而言,鏡泊湖神奇景象對他的刺激是強烈的,因而他的感悟也是深刻的,但同樣也是稍縱即逝的。經營好了的『直幅』『始終未曾著筆』,可能還不是傅先生自己說的『可惜因時間關係』那麼簡單。激情的不復再旺、再烈,抑或是傅先生對『直幅』『始終未曾著筆』和此後不再重新構圖的關鍵之所在!現在我們在品賞傅先生後來創作的數幅小幅的《鏡泊飛泉》時,不是也難以『心為之悸,目為之眩』了嗎?」

    張先令搖搖頭,說:「我說服不了你,我找於博彥去。如果他肯把那幅畫勻給我,你看我怎麼賣個好價的!」

    張先令以這種方式給自己一個台階,從拍賣公司徐濤的辦公室撤了出來。他甚至感覺自己還算聰明,否則都難出徐濤的門。而徐濤確實是個不知進退的人!

    張先令做這種思考,不知道自己其實很霸道,許你做著會長夢,就不許人家也做會長夢嗎?說不定徐濤還真想競爭這個會長來著!而且,拍賣公司隸屬於文物局,收藏家協會將來也要隸屬於文物局,那徐濤與文物局領導是上下級關係,比你近得多,還真有得天獨厚的競爭優勢不是?張先令想到這一層,驀然間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飯要一口一口地吃,仗要一個一個地打。張先令現在更警醒了,感覺競爭會長一事真真是任重道遠,絕非易事。但現在開弓沒有回頭箭,回頭的話更丟人。他必須一步步往前走,逢山爬山,遇水架橋。眼下的第一件事是找於博彥。因為,據他所掌握的信息:傅抱石的《鏡泊飛泉》確實不止一幅,徐濤的觀點過於武斷和僵化!他並沒想替於博彥挽回面子,而是想借處理於博彥手裡畫作的事提高自己在古玩街的聲望。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主觀為自己,客觀為別人。他就是這麼想的。

    他先到羅伊的古玩店送了一對新仿元青花梅瓶,算是對羅伊干古玩店的支持,接著就請羅伊把於博彥叫來。

    羅伊正是在離開張先令家的時候氣瘋的,此時見了張先令便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兩手抓起一隻梅瓶朝張先令奮力砸了過去,張先令急忙接住放在地上,再等著接另一隻。而羅伊偏偏沒再往他身上扔那一隻,而是抓起來奮力往地上摔去,只聽「嘩啦啦」一聲暴響,梅瓶摔得粉碎,瓷片濺得滿地都是!張先令大叫:「瘋子!瘋子!這一隻新仿元青花梅瓶要好幾萬吶!」

    羅伊根本不聽張先令在說什麼,又抄起一把笤帚追打張先令。此時正好於博彥一腳跨進門來,忙攔住羅伊問:「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羅伊氣得兩眼流淚,胸脯一個勁起伏,氣喘吁吁說不出話。張先令趕緊拉著於博彥說明了自己的來意。還長話短說,建議於博彥把傅抱石的畫作送北京參加秋拍,而他在北京有幾個像樣的朋友,屆時朋友會鼎力相助,但事成之後他要提取百分之十的中介費。

    張先令怕於博彥不去北京,就又搬出凱恩斯的博傻理論:「『你之所以完全不管某件藝術品的真實價值,即使它一文不值也願意花高價買下,是因為你預期會有更大的笨蛋花更高的價格從你手中買走它。而投資成功的關鍵就在於能否準確判斷究竟有沒有比自己更大的笨蛋出現。只要你不是最大的笨蛋,就僅僅是賺多賺少的問題。如果再也找不到願意出更高價格的更大笨蛋從你手中買走這件藝術品的話,那麼,很顯然你就是最大的笨蛋了』。這個理論告訴我們:在這個世界上,傻不可怕,可怕的是做最後一個傻子。所以,你的這幅《鏡泊飛泉》無論如何不能窩在手裡!」

    於博彥並不贊成張先令的觀點。不過,徐濤關於《鏡泊飛泉》的質疑,已經讓於博彥有些動搖了。知識淵博的人容易固執己見,但也更注意吸納新的知識。於博彥也不想把那幅《鏡泊飛泉》窩在手裡。張先令去北京賣畫的動議便正中他的下懷,於是,事情一拍即成。

    張先令和於博彥攜畫進京,沒參加預展——已經來不及參加預展,直接參與了秋拍,結果竟拍出兩千萬的天價,各方皆大歡喜。回過頭來《藝品週報》就報道了此事,讓於博彥挽回了面子,更讓張先令威望陡增。但徐濤緊跟著就在《藝品週報》發表了洋洋灑灑的質疑文章:《鏡泊飛泉何其多?》一時間在藍海古玩圈攪起新的風波!此為後話。

    對此事頗感意外的還有一個人,就是寧海倫。她本來是把這幅畫作為贗品賣給羅伊的,因為她在自己的店裡掛著這幅畫的時候,曾經有高人指出傅抱石根本沒畫這麼多幅《鏡泊飛泉》,真品《鏡泊飛泉》藏在南京博物館。她正是聽了這些議論以後把畫勻給了羅伊。她想讓羅伊打眼,沒想到打眼的竟是自己!當她從《藝品週報》上得知此事以後,一個人暗地裡羞得臉上火辣辣的,什麼都不敢說。按說她應該找羅伊和於博彥道一聲賀,但她連屋都沒出,連個電話都沒打。倒是於博彥主動找到了她,把一個銀行卡塞進她的手裡,說:「海倫,這是百分之十的中介費。也許你只想讓羅伊賺點小錢,沒想到會中個大彩。我和羅伊該怎麼感謝你啊!你真是個樂於助人的女中豪傑啊!」

    寧海倫的臉漲得通紅,一句話也不說,而且她心裡疙疙瘩瘩地,她對於博彥那句話非常吃味兒——「我和羅伊該怎麼感謝你」,好像他與羅伊已經牽了手在共同生活一樣,說得那麼親切,唯其如此,這個銀行卡就讓她拿著燙手。她便把銀行卡堅決地退給於博彥,於是兩個人就推來讓去誰都不肯接。是於博彥又說了一句話,才讓寧海倫接過了銀行卡:「海倫,我知道你最近沒有像樣的業務,如果咱倆辦事的話,你都拿不出活錢來。所以這筆錢就算我給你的彩禮錢吧!」

    從來沒對寧海倫表達過愛意的於博彥,只這一句話就把寧海倫的眼淚說下來了。她萬分激動地撲到他的懷裡,抽泣著說:「我沒有你說的這麼困難,你一分錢不給我,我也能把咱倆的事辦了;你一分錢不給我,我也要嫁你;博彥,今生今世我嫁你嫁定了!」

    話說馬家駒得知羅伊和於博彥投拍《鏡泊飛泉》賺了大錢,悄悄地紅了眼睛。

    他與周子期同居是事實,但周子期除了把身體給他,管他吃飯和睡覺,此外什麼都沒給他,而是擠兌他自己去掙。周子期說,男子漢大丈夫,就得活得像於博彥那樣,開天闢地,頂天立地,砸鍋賣鐵也要有自己的一方天地!哪怕你被別的女人看上呢,那終歸是你魅力的體現,吃軟飯算什麼玩意兒?直說得馬家駒無地自容。但他現在還離不開周子期,所以,周子期說什麼他也不吱聲。但暗地裡,他悄悄來找羅伊了。

    他手拿一束鮮花突然出現的羅伊的店裡,直挺挺站在羅伊面前,說:「寶貝,我來看你了!我祝賀你開古玩店成功,財源廣進!」

    說著,把鮮花遞給羅伊。羅伊使勁睜大眼睛,看著馬家駒。她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這個人是馬家駒嗎?這不是摟著另一個女人的人嗎?羅伊一剎那間似乎將斷了這麼長時間的弦子驀然間接了起來,她認出了馬家駒,但現在她已經移情別戀了,她愛另一個馬家駒,雖然那個人不叫馬家駒,但她認定,那個人才是真正的馬家駒!於是,羅伊先是把鮮花接了過來,繼而憤怒地將鮮花拋到了馬家駒臉上,厲聲說:「你算什麼馬家駒?你根本就不是馬家駒!於博彥才是馬家駒!滾!我不想見到你!」

    馬家駒分不清羅伊說的是明白話還是昏話。前些日子他已經知道羅伊精神失常,但他絲毫沒有動一點同情之心和惻隱之心,他一門心思投入周子期懷抱,只想盡快摸清關於田黃石的底牌。現在他對田黃石問題的調查中途受阻,不能不再次接近於博彥身邊的人,而且,可能的話,從羅伊手裡弄出一筆錢來,最為理想。但現在羅伊根本不接受他,怎麼辦?

    他又來找寧海倫,讓她幫他出主意。

    寧海倫也正為如何拆開羅伊與於博彥冥思苦想,此時便極力攛掇馬家駒向羅伊求情,說:「事到如今你必須高姿態低架勢,需要給羅伊下跪你就下跪,需要給羅伊磕頭你就磕頭,反正就是你們倆之間的事,誰都看不見。」

    馬家駒回到羅伊的店裡,就衝著羅伊單腿跪了下來,看著羅伊的眼睛說:「寶貝,在你身上,寄托了我全部的愛。我前些天離開你實屬無奈,萬望你原諒。你還記得在那間黑屋子裡嗎?你冷得渾身發抖,我緊緊抱著你,吻遍你的全身,你的小腹有一朵梅花痣,你的第三個腳趾往裡摳,這一切我記憶猶新!我還想吻你小腹上的梅花痣,我還想吮你的第三個腳趾!寶貝,我始終在愛著你啊!」

    如果是精神正常的人,對這些花言巧語也許根本不往心裡去,甚至會一口將馬家駒啐出門去。但羅伊就是羅伊,精神不正常就是不正常,她竟然被馬家駒的話勾起了內心深處的記憶,那是藏在她心靈一角的最甜蜜最難忘的記憶!她從櫃檯後面走出來,一直走到馬家駒面前,說:「我知道你是家駒,你站起來吧。」

    馬家駒扯起羅伊一隻手,吻著,說:「你不答應我,我就不站起來!」

    羅伊抽出手,捧起馬家駒的臉,看著他的眼睛,問:「讓我答應你什麼?」

    馬家駒說:「我要和你結婚,請你答應!」

    羅伊眼圈又紅了,終於有人向自己求婚了。她這些日子對於博彥死乞白賴地死纏,也沒有結果,而家駒來了,便一箭就中靶心,這個靶心正是自己心中的最柔軟最渴望的一方淨土。羅伊沒有說話,而是彎下身子,把自己的嘴唇印在馬家駒的嘴唇上。馬家駒一把抱住羅伊,使勁吻了起來。一個時辰過後,馬家駒提出到後面庫房去,羅伊明白他的意思,就學起於博彥的矜持,說:「不急,留給咱們的洞房花燭夜吧。」

    馬家駒急急可可地問:「你同意和我結婚了?」

    羅伊點點頭,說:「我同意。」

    接下來,兩個人就互相摟著坐在椅子上。說起打算和「預謀」。他們要結婚就必須得買房子。但要買房子就得有錢。於博彥賣畫賺了不少錢,這錢裡面也有你的功勞,理應分你一部分。於博彥再怎麼摳,這個錢也應該給!羅伊答應向於博彥張嘴要。馬家駒見此就離去了,他要靜候佳音。

    晚上,於博彥帶著盒飯來找羅伊,誰知一見面羅伊突然這樣叫他:「博彥,我有事和你商量!」

    於博彥非常納罕,今晚怎麼羅伊頭腦這麼清醒?難道她的病已經痊癒了?沒打針沒吃藥,只靠心理療法,難道真的奏效了?於博彥問:「羅伊,你說我是於博彥還是馬家駒?」

    羅伊看著於博彥的眼睛十分肯定地說:「你是於博彥。今天馬家駒來找我了。他還是愛我的。他要和我結婚。所以,你應該分我一部分錢,我要買房子。」

    於博彥非常詫異!他睜大了眼睛看著羅伊——一剎那間,於博彥否定了羅伊已經痊癒的想法——她根本沒痊癒,她仍然病得很重,一時的清楚和在某些問題上的清楚只是表象,更多時間和更多問題上的糊塗才是本真,尤其在關鍵問題上糊塗!

    在你沒病的時候馬家駒拋棄了你,現在你病了,而且得的是這種病,馬家駒怎麼會驀然間良心發現要娶你?顯然是衝著錢來的!既然如此,我就有責任保護你,你的那部分錢我會替你好好保存,我不會據為己有,在你的病完全好了以後會完整地交給你。但現在我不能給,給了就害了你,就是我的失職,我就對不起天地良心!

    但羅伊怎麼聽得進這些話呢?她學著馬家駒也一條腿跪了下來,眼含熱淚,淒淒慘慘地說:「博彥,馬家駒為還賬把家裡的兩處房子都賣了,現在沒有住處,四處打游擊;我和張先令離婚以後也被趕出來了,至今睡在店裡。我們多麼需要一個自己的小窩啊!哪怕你少給我們一點,也讓我們買一間小些的房子不是?那不是終歸有了自己的窩嗎?博彥,我求你了!」說著,羅伊就要給於博彥磕頭。

    於博彥趕緊把羅伊攙住,說:「羅伊啊,有些話我不能對你實話實說,我只能揀該說的話說:屬於你的錢我是不會貪占的,這錢早晚會給你的。但不是現在給。這一點請你務必理解。我知道,讓你理解是很難的,但我現在必須這麼做!」

    此時,羅伊就想起寧海倫來,她知道寧海倫也愛著於博彥,便衝出屋子去找寧海倫了。見了面,她聲淚俱下地把於博彥告了一狀。寧海倫一聽就覺得於博彥實屬「大大伯子背兄弟媳婦——受累不討好」,而且太多此一舉了!寫個協議,把錢交給羅伊,然後讓她簽字,將來再發生什麼也與你無關不是?你於博彥是精是傻啊?眼看虱子棉襖要甩出去了,你卻還非披著不可,你是不是才真正有病啊?

    寧海倫找到於博彥,不由分說便搶白一頓。

    於博彥安撫寧海倫道:「海倫,我怎麼說才能讓你信服呢?不光是我,還包括你,只要你愛我,想跟我結婚,你就應該配合我一起給羅伊治病。什麼叫心理療法你知道嗎?現在羅伊已經比以前進步了一大塊,但馬家駒的突然出現,一下子又讓羅伊倒退了,羅伊現在是能認出真正的馬家駒了,但對是非曲直卻越來越分不清了。我們是不是應該繼續幫她治病啊?」

    寧海倫急得眼圈也紅了,說:「博彥,你總說心理療法、心理療法,怎麼個心理療法,是不是你自己毫無根據的發明和杜撰啊?」

    於博彥指點著寧海倫說:「你啊你!你聽著——我已經往安定醫院咨詢過了,醫生說,精神分裂症的常用心理療法包括五個方面:一是個別心理治療,這一條最重要,是根據患者個人的臨床情況、應對能力及個人意願,採用支持性心理治療技術,對患者進行心理治療干預,以減少復發,減少社會應激,增進社會及職業功能。理想的個人心理治療最好以富於同情、善解人意的持續性的人際關係為基礎。其具體治療目標按疾病的不同時期進行規劃。治療技術有激勵療法和行為治療等。目前咱們正是這麼做的。二是家庭干預,家庭干預的一條指導性原則是家屬應盡最大可能參與並投入到心理治療中。咱們倆現在就應該作為羅伊的家屬出現。三是集體治療,集體治療的形式很多,如集體心理教育、集體咨詢以及集體心理治療,或各種混合形式。四是在社區水平上進行前期預防,是努力強調要識別促進精神分裂症發展的因素,在工作環境中普及人們對精神分裂症的相關知識,及早識別精神障礙的發作形式,並在精神障礙的發作早期幫助他們,使治療更為有效。五是藝術及職業訓練,音樂、藝術、職業及其他活動的治療,在促進患者重新接觸現實世界方面是很有作用的。讓羅伊參與藝術品經營,無疑是一種很好的恢復精神的方法。海倫你好好想想,是不是這樣?」

    寧海倫總算對精神分裂症的心理療法有了瞭解,但她對於博彥的這種善心不能苟同:

    「博彥,我承認你有日月可鑒的一片佛心,但是咱們沒有這個義務!張先令和馬家駒造了孽,憑什麼要讓咱們背這個包袱?」

    於博彥搖了搖頭,說:「海倫啊,咱們是堂堂正正的好人,咱們做事講天地良心。羅伊身在騙局,咱們能見死不救嗎?羅伊老家在農村小鎮,身邊沒有親人,咱們不幫她還指望誰?」

    寧海倫急得眼淚掉了下來,說:「你別自作多情好不好?人家羅伊現在和馬家駒愛得死去活來難分難解,也許一結婚病就徹底好了,你幹嘛非攔著呀?自古以來『能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你不給羅伊錢,他們就買不了房子,就結不了婚,你這麼做是不是缺德啊?」

    這話說得太難聽了,一向沉穩的於博彥也生氣了,他對寧海倫的這種話怎麼接受得了?他一賭氣走了。買來的盒飯早就涼了,擺在店裡的桌子上,一動沒動。而一直懵懵懂懂聽著他們爭論的羅伊此時也驀然走出屋子,給馬家駒打手機去了。她現在突然生出不想在於博彥手底下干了的想法,感覺於博彥欺人太甚,硬是壓著錢不給,連寧海倫的勸說都不管用。

    此時馬家駒就裝好人了,他在電話裡勸說羅伊道:「羅伊啊,好事多磨,好事多磨啊,但是,是好事就不怕磨。我問你,你知道現在於博彥在哪兒睡覺嗎?」

    羅伊聽於博彥說過,在什麼地方睡覺,但她記不太清,就含含糊糊地說:「可能在實驗中學一個叫什麼鄭實的老師家裡住。」

    馬家駒道:「好,我知道了。於博彥不給你錢,你也別發作,暫時忍著,他遲早會給的。趕緊吃點東西早點休息吧。」

    轉過天來,馬家駒從實驗中學打聽到鄭實老師家的地址。再轉過天來,於博彥晚上回鄭實家睡覺,走在路上,被三個戴口罩的人劫持。他的頭上被蒙上一個黑布罩,然後被強行塞進一輛麵包車。他的錢包和手機都被掏走。好在手機不是多值錢的好手機,錢包裡有銀行卡卻也都設有密碼,拿走也沒用。

    誰都沒說一句話。沒有反抗也沒有打罵。但彼此知己知彼。綁票的目的是談條件,單純綁一個人有什麼意義?如果綁的是女人或許為了別的,綁男人除了為了錢還能為了別的嗎?這一點於博彥心裡明鏡似的。本來在北京賣完畫回來他什麼都沒說,是張先令好大喜功,把消息發在了《藝品週報》上,讓古玩街乃至整個藍海的人都知道他們賺了兩千萬。對於一個古玩商,兩千萬可能不算什麼,可是,對於普通老百姓,那就意味著上了天堂了。對於歹徒,就更意味著眼前出現一條大魚。

    一個時辰以後,汽車停在一個什麼地方,於博彥被推著下車,上樓,繼而推進了一間屋子,然後門被反鎖。一陣踢踢踏踏的腳步聲之後,整個房間和樓道歸於寂靜。

    於博彥的兩手被反綁著,他拿不掉頭上的黑布罩,非常悶得慌,也非常納罕,不知道此時此刻幾點鐘了。但於博彥顯然腦筋比較好使,他在黑暗中循著剛才門響的位置摸索過去。他終於找到門的位置,便反過身來,貼緊門框邊的牆垛子,把手腕上的繩子在牆垛子上慢慢摩擦。果然管用,磨了一個時辰便將繩子磨斷了。磨斷了繩子兩隻腫脹的手就解放出來了。他立即動手摘掉頭上的黑布罩,驀然間發現自己被關在一間黑暗的空屋子裡,窗戶釘著木板,在木板的縫隙中透出外面天空上的皎潔月光。

    於博彥走到窗前,看著窗外圓圓的月亮,他驀然間想了起來——中秋節就要到了!要麼月亮會這麼圓這麼亮呢!「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他想起了唐朝詩人王維的千古名句。自己在藍海顯然屬於身在異鄉的異客,他沒有兄弟,自然沒有遙知兄弟的體會,但卻有遙知周子期的體會。他想念周子期。他知道,他從來沒愛過周子期。他與周子期的結合可能屬於對周圍環境的一種逆反。而周子期恰恰抓住了他的這種感覺,不失時機地投懷送抱俘虜了他。但他雖然沒愛過周子期,卻感覺周子期就像他身上的手足、器官一樣讓他覺得親切、自如和難以割捨。周子期憤怒地離開他,並與馬家駒在家裡故意做出羞辱他的舉動,讓他為周子期好生地心痛,相當地心痛!子期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在這個死一般寂靜的黑屋子裡,於博彥不能不思考一連串的為什麼。而當他把最近藍海古玩圈林林總總、亂七八糟的事情聯繫起來一想,就驀然間陷入一種莫名的恐懼之中,太厲害,太強悍了!有人操縱了藍海古玩街的這一切!這或許不是某一個人,而是一種力量,一種冥冥之中看不見的手!自己過去一向習慣於在幕後活動,給別人當個高參,掌掌眼把把關,現在已經一下子被推到了前台!樹大招風,財大招賊;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行高於眾,人必非之;槍打出頭鳥,刀砍地頭蛇;出頭的椽子先爛……先是馬齒莧,現在是自己,下一個是誰尚且不知。馬齒莧被收拾固然有經濟上的原因,而他在古玩圈的與文物處長職務俱在的所謂名氣,不正是害了他的根本原因嗎?那麼,現在自己是不是也在步他的後塵呢?

    於博彥知道自己被劫持被綁架了,他明白,原因是他該給羅伊錢而沒給。羅伊的身後站著馬家駒。甭管馬家駒是真愛羅伊還是假愛羅伊,反正馬家駒現在把羅伊套進他的情感圈套裡了。憑自己對羅伊的瞭解,羅伊是不至於找人綁自己的,她沒有這個能力,也沒有這麼狠、這麼壞的心腸。那麼,必然就馬家駒了。可是,馬家駒尚屬自顧不暇的人,怎麼還有能力雇凶綁別人?真讓人費解!

    如果馬家駒就是一個這樣鋌而走險的人,他曾向自己打聽田黃石問題,則幸虧自己沒說,否則,還不知道馬家駒會幹出什麼!這個心智不健康不穩定的人!

    這間黑屋子裡什麼都沒有。要想歇一會兒就得坐在地上。地上是佈滿厚厚塵土的水泥地。於博彥不得不倚著牆坐了下來。然後,困了,他就這麼坐著睡著了。日出日落,轉眼三天就過去了。三天裡,於博彥沒吃沒喝。嘴唇乾裂,喉嚨沙啞,起初肚子裡咕嚕嚕亂叫,繼而胃痛,再繼而腸胃全部麻木,渾身綿軟無力。偶爾他站起來,到窗前,透過木板的縫隙往外面看一眼,可是,除了空落落的四野和高遠的藍天,看不到建築、車輛和人。三天後,那三個人依舊戴著口罩來了。他們把防盜門打開,走到於博彥跟前,其中的一個人說:「哥們兒,把繩子磨斷了?行啊你!」

    於博彥鄙夷一笑,沒有說話。「哥們兒,餓不餓?渴不渴?冷不冷?」

    於博彥點了點頭。

    這三個人中的其中一個,似乎是頭目,蹲了下來,用手掌托起於博彥的下巴,看著於博彥的眼睛說:「一個人在某種時候體會一下什麼叫飢寒交迫,不是壞事。對不對?」

    於博彥厭惡地看了這個人一眼,他記住了這個人眉毛濃重的特點,而且,兩道眉毛幾乎連在一起,中間絕少間隙。

    「你如果如實回答我們的問題,我們立馬就把你放了。」

    「請講,我盡我的能力。」

    「這一,田黃石的事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是堂堂的實驗中學的特級教師,怎麼會買假賣假坑人害人呢?」

    「前些日子,我被《藝品週報》的編輯齊有為叫去,為幾個買賣田黃石的陌生人掌眼。對陌生人我從來不出面,但那次是齊有為請我,不去不行。那是一塊真品田黃石,質地上好,體積也不小。我對他們打保票說是真品。於是一個北京來的叫沈月娟的女人聲言要買。她和齊有為還為此到家裡找我。但最後是誰買走了,我就不知道了。」

    「既然是真品,後來馬齒莧把田黃石拿到拍賣公司,人家請你鑒定,你怎麼反而說是鱟箕石呢?如果沒有你出爾反爾,馬齒莧會跳樓嗎?」

    「馬齒莧拿來的那塊石頭肯定不是先前的那塊田黃石,很可能是被沈月娟她們掉包了。」

    「你沒騙我們?敢對自己的話負責?」

    「我當然敢對自己的話負責。」

    「那好。這二,羅伊幫你接了一幅畫,結果使你賣了兩千萬的高價,事後你為什麼不給羅伊該得的那部分錢?你想獨吞是嗎?」

    「羅伊現在精神不正常,這筆錢給她必定惹禍,我要對她負責任。」

    「你甭拽詞,你是羅伊什麼人?她有什麼責任需要你負?」

    「我去安定醫院問過羅伊的情況,安定醫院的醫生說,羅伊這種情況必須要有監護人,因為她的行為舉止已經不正常了,監護人要對她的生活起居做出合理安排,可能的話,對她進行心理治療。而我正是這麼做的。」

    「羅伊離婚以後已經有了自己新的對象,這一點你不知道嗎?你充什麼大尾巴鷹?」

    「事實是這樣的,本來張先令並不想和羅伊離婚,是因為馬家駒勾引了羅伊,才導致羅伊離婚。但羅伊被張先令逐出家門以後,馬家駒轉眼又拋棄了羅伊。」

    於博彥的臉上「啪!」的一聲,挨了一個大嘴巴:「不許你提什麼馬家駒,指名道姓幹什麼?欠揍啊你?」

    於博彥現在心裡非常明白,這些人就是馬家駒找來的。他咬緊嘴唇,不說話。

    「你說,那筆錢幾時分給羅伊?」

    「回去就分。」

    「那好。我們看你的表現。如果食言,我們就請你在這再住幾天!」

    三個人站起身來,每人在於博彥身上踢了一腳,相跟著離去了。他們沒鎖防盜門。顯然,是暗示於博彥,你可以走了。於博彥坐著沒動。聽著那三個人的腳步踢踢踏踏地下了樓,又聽著那輛麵包車發動,開走。此時他想了一下自己,有沒有失節的地方?有沒有回答不妥的地方?如實回答他們的問題會不會捅婁子?接著,他就又想了一個問題,該不該報案?報案的結果是拘留馬家駒,如果馬家駒什麼都不承認,警方也會放了馬家駒,那時馬家駒會不會反攻倒算?事情是不是徹底鬧僵了?馬家駒家裡出了一連串糟心的事,馬家駒身背幾百萬的債務,這種情況很容易使他破罐破摔,最後圖窮匕見鋌而走險也未可知。在田黃石問題上露出了齊有為,會不會給他惹禍?自己究竟應該怎麼辦?

    於博彥慢慢走下樓來。他兩腿發軟,幾乎挪不動腳步。出了這所空蕩蕩的舊樓以後,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樓牆上方有老舊的水泥凸起字樣「牙化宿舍」,顯然,這裡曾經是牙膏化妝品公司的職工宿舍。樓牆下方刷著巨大的白灰字「拆」。方知這是一所將要拆除的破樓。他沐浴到燦爛的陽光,便突然感到頭暈目眩,一下子栽倒在地。不知過了多久,他被冷風吹醒了。他渾身戰慄著站了起來,頭暈,鼻子不通,他知道自己被凍感冒了。身體虛弱的時候最容易找上身來的就是感冒,對這一點他心裡非常清楚。他勉強拖著腳步離開了這所破樓。

    走了很久,才進市區,他見到一家餛飩館,便蹩了進去。他知道,他飢腸轆轆是沒錯的,但腸胃過於空虛和乾癟還不能吃得太多,否則就有生命危險。雖然,屋裡瀰漫著煮餛飩的老湯蒸騰起的香噴噴的熱氣,他恨不得立即吃他三大碗,但他只要了一碗,而其他燒餅或大餅之類他都沒要。

    他捏著小勺小口呷著餛飩熱湯,讓空癟的腸胃慢慢適應。一邊想著下一步,該不該報案。想來想去,感覺應該報案。也許,報案的結果只是把馬家駒拘留兩天,解決不了根本問題,但至少可以殺殺他的威風不是?至少可以繼續履行自己的「監護人」職責不是?他與羅伊非親非故,事前幾乎八竿子打不著,但既然羅伊沾上了自己,自己就應該為羅伊負責。再說,羅伊錯把自己當做馬家駒,摟著自己親了那麼多次,他是男人,他不能忘記一個小女子的溫暖的懷抱。也許換了別人不這麼想,但於博彥就是這樣的一種男人。此時此刻他就是這麼想的!

    喝完餛飩,他方才想起自己沒有錢包,便向餛飩館老闆借手機要讓寧海倫送錢來。餛飩館老闆看他儀表堂堂,不像是騙吃騙喝的乞丐,便擺擺手說:「算了算了,哪天你從這兒路過,把錢帶著就是了!」

    於博彥徑直走進了公安局。

    馬家駒被拘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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