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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7章 文 / 黃曉陽

    會議室裡有一張橢園形會議桌,幾個人已經坐在會議桌的兩邊,左邊,分別是省紀省高檢的檢察長薛有天、委副書記梅尚玲、副檢察長樂朝聞、洪逸斌。右邊的第一個,是彭清源,緊挨著彭清源的是市紀委書記李福同、市檢的檢察長吳建新、副檢察長邵東風。這是臨時會議,沒有人排位,但大家的位置,竟然絲毫不錯。

    趙德良坐下來,唐舟立即將他的茶杯端過來,並且將筆記本攤在他的面前,然後坐在一邊做記錄。趙德良,臨時把大家召到這裡來碰個頭,主要是想瞭解一下情況。省紀委和省檢察院的同志,可能還不知道,怎麼樣?雍州市裡的同志,是不是先介紹一下?

    李福同了身邊的彭清源。彭清源,福同同志,你比較瞭解,你來介紹吧。

    李福同攤開面前的筆記本,,那好,由我來向各位領導匯報一下。今天下午到晚,市紀委執行了四宗逮捕……

    他的話音未落,在座諸位便開始聲議論起來。這些人都是從事司法工作的,他們很清楚執法程序。紀委是黨的紀律檢查部門,只負責黨紀案件的督查。逮捕屬於司法行為,根本不在紀委的職權範圍之內。紀委只是在查明雙規對像犯罪事實之後,才會將案件移交檢察機關,然後由檢察機關執行逮捕。紀委在一定範圍內予以配合。

    趙德良輕輕咳嗽一聲,會場頓時靜下來。李福同繼續他的介紹,被執行人分別叫陸敏、陸澄、張雲峰、陶向陽。陸敏和張雲峰分別是本市一家房地產公司兆元房地產的董事長和總經理,陸敏還是省電視台娛樂頻道總監黎兆平的妻子。陸澄是陸敏的長兄,陶向陽是省電視台職工,黎兆平的司機。執行人是市紀委,簽證人是市紀委副書記龍曉鵬。這四宗逮捕分兩批進行,先逮捕的是張雲峰和陶向陽,時間在今天下午三點前後。第一批兩宗逮捕執行後,龍曉鵬要求執行第二批,這時,執行人中的一名科長對逮捕程序心存疑慮,打電話向審批部門查詢,市檢察院的審批處室才知道此事,並且證實,這四宗逮捕,並未履行正常的報批手續,我們因此懷疑存在程序問題。

    趙德良問,你們懷疑?為什麼是懷疑?

    李福同,我們之所以是懷疑而不是確認,主要有兩個方面的原因。第一,這件事今天才發生,相關的調查,還來不及。第二,有關逮捕的程序比較複雜,我們一時很難判斷有關程序,是否存在問題。

    趙德良,到底怎麼個複雜法?你們誰。

    雍州市檢察院檢察長吳建新,我簡單地一逮捕的程序。按照相關法律規定,逮捕需要經過立案、偵查、確證、報捕、審批、簽證、執行這樣一個過程。也就是,一宗逮捕的執行,最初需要有關部門立案然後偵查,取得確鑿證據之後,再由辦案部門報捕,也就是申請逮捕。申請文件以及相關案卷,必須一併遞交給同級檢察機關。檢察機關將有專門機構對案件進行覆核、審理之後,決定批捕還是不批。個別特殊的案件,必須由檢委會討論決定是否逮捕。某些特殊的案件,檢察院或者法院,也可以自行報捕和批捕。法院有執行權,但檢察院沒有。檢察院報捕和批捕案件的執行,必須交由公安機關。公安機關接到逮捕文件後,由縣級以公安機關的主要負責人簽署逮捕證,然後由執行機關執行。這是最初的程序,後來在具體執行過程中,發現這一套程序存在一些問題。尤其是後來國家加大了職務犯罪的打擊力度,檢察院將偵查機構單列成立了反貪局以後,矛盾就更加突出。比如反貪局辦的職務犯罪案件,有可能涉及公安局領導,這類案件,如果由反貪局偵辦,卻需要公安局報捕和執行,就不太現實。還有一些特殊的職務犯罪行為,實際是由黨的紀律檢查機關偵辦,也由黨的紀律檢查機關報捕,如果再由公安部門執行,同樣存在一些問題。鑒於這類客觀事實,報捕和執行兩項權力,下放到了檢察院的反貪局。具體到今天的四宗逮捕,可以肯定的是,沒有取得同級檢察機關的審批手續。但是,目前還難以確定,逮捕程序不合法。

    趙德良,為什麼不能確定?

    吳建新,就目前我們所掌握的情況來,顯然是不合法的。這也是我們懷疑程序有問題的原因。不過,因為案件涉及到黎兆平雙規案,情況比較特殊,所以,我們無法排除其他可能。

    趙德良問,情況特殊在哪裡?

    李福同,特殊在這不是一起市紀委的案子,而是一起級交辦的案子。

    趙德良再問,級交辦是怎麼回事?

    李福同解釋,雙規案,是一種極其特殊的案件。實際,它的偵辦程序,並不是按照刑事案來進行的,而是按黨紀案來進行的。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雙規案極其特殊。檢察院和公安局,都屬於政府機構,無權執行黨紀案,有權執行黨紀的,只能是黨的紀律檢查部門,也就是各級紀委。這也就是,執行雙規案,必須是黨的紀律檢查機關,而不是檢察院。檢察院的反貪局,有職務犯罪案件的偵辦權,但沒有雙規權。另一方面,反貪案越來越多,黨的紀律檢查機關人員有限,某些時候,黨的紀律檢查機關根據實際需要,可以將某些案件委託下級紀檢機關調查,或者委託反貪局偵查。具體到黎兆平雙規案,可以肯定的是,這不是市紀委的案子。黎兆平被執行雙規後,我們確實瞭解過情況,龍曉鵬表示,這是面交辦的案件。既然是級交辦案件,那麼,今天的逮捕,就不排除一種可能,同樣是級交辦。

    趙德良,聽了半天,我總算明白了一件事。黎兆平案,並不是市紀委要辦的案子,而是級交辦的案子。那麼,你告訴我,所謂級交辦,指的是哪個級?

    李福同,這種可能性比較多,具體來,有可能是省紀委交辦,有可能是中紀委交辦。這要具體的授權委託來自哪一級部門。

    趙德良,今天,省市兩級紀委和檢察院的負責人都在這裡。你們告訴我,這件案子,是誰交辦的?

    趙德良見沒有人回答,便一個一個地問,先問省紀委的梅尚玲。

    梅尚玲,據她所知,省紀委沒有立這個案,何況,黎兆平只是一名處級幹部,案情也並不複雜,據涉及一筆五萬元的匯款。這樣的案子,通常會委託反貪局偵辦,除非懷疑有其他貪腐行為,否則,可能直接由反貪局審查終結,然後向省紀委報備,不太可能雙規。如果情節更輕一些,甚至直接由廣電局紀檢組查辦。

    趙德良接著又問省檢察院的薛有天檢察長,得到的回答是,不知道這個案子。省反貪局的洪逸斌局長,也不知道這一案件。

    趙德良此時有些惱火了,但還是努力地克制著自己,問道,那你們告訴我,是否有一種可能,由中紀委或者高檢直接委託雍州市紀委偵辦?

    梅尚玲,如果中紀委要將案子交辦,肯定會通過省紀委來完成。如果案子特殊,中紀委可能委託更下一級部門。但這種委託,也不可能是秘密委託的。中紀委委託秘密調查的可能有,那一定是重大案件,比如涉及級別非常高的領導幹部。但這種秘密調查,一旦進入雙規程序,就已經不再是秘密了。因此可以肯定,若是中紀委交辦的雙規案,肯定會辦理相應的交辦手續,我們不可能不知道。

    薛有天也,我打聽了一下,黎兆平案的涉案金額是五萬。一個涉案金額五萬的案件,高檢的通常做法,是將相關材料轉發下來。這種方式,可以是轉交或者轉批,而不存在交辦的可能。這是其一。其二,高檢如果轉批案件,也不太可能轉給紀檢部門,而是會直接轉給下級檢察機構。

    趙德良真有點按捺不住了,用手在面前的桌敲了幾下,,那好,你們誰告訴我,你們都沒有立案,也沒有交辦。這個案子,為什麼立了?人為什麼抓了?

    彭清源,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某位領導交辦?

    在座的好幾個人同時,完全有這種可能。

    趙德良,既然是某個領導交辦,而整個江南省的相關部門,又完全不清楚這件事,那麼,就存在一種可能,這是一起私案而不是公案。他再次敲了敲面前的桌子,語氣頗有些嚴厲地,同志們哪,你們好好想一想。如果,這是一起公案,那麼,為什麼至今沒有人敢站出來,案子是自己交辦的?如果是一起私案,問題的性質就嚴重了。我們黨和國家的執法機構,竟然會成為某個人的執法機構,這是什麼?是**的江南省,還是某個人的江南省?你們都是神聖的執法者,執掌神聖的國家法器。難道,在你們的權力範圍之內,竟然真的會發生這樣的事,而你們卻一無所知?這件事,讓我汗毛直豎,寢食難安。次,省委開會,我在會放了一炮。我為什麼要放這一炮?因為我覺得我們江南省有些事情就是怪,辦事不講程序,只講關係講權力。當時,我建議省紀委和省政法委組織一個聯合檢查組,在全省範圍內,進行一次執法程序大檢查。半個多月過去了,這樣一個檢查組,竟然組織不起來。既然全省的檢查組織不起來,那麼,我們能不能針對具體的案件進行檢查?你們剛才也都了,具體到我們現在研究的案件,可能存在一些問題,也可能不存在問題,那麼,你們這些執法部門的最高長官們,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麼?

    彭清源,我,可以由省檢牽頭,組織一個調查組,對我們剛才談到的各種疑問,進行全面調查。

    趙德良,省檢牽頭也可以,但我個人覺得,規格低了。為什麼這樣?我懷疑這樣一起各執法部門都摸不清方向的案件背後,會有極其嚴重的職務犯罪。我,就由尚玲同志牽頭,省市紀檢部門以及省市檢察部門,都派人參加,組織精幹的力量,對這一案件,進行全面檢查。尚玲同志,你怎麼樣?

    梅尚玲,我聽趙書記的。

    趙德良從面前的文件夾中翻出一份文件,拿在手裡,,那好,這件事,就這樣定了。具體怎麼做,由尚玲同志安排。我的意見是,今晚回去後,你們研究具體方案。明天,這個檢查組,就要開始工作,並且將詳細的工作計劃,報到省委。還有一件事,正好你們都在這裡,我也一。他舉起手裡的文件,揮了揮,,我這裡有一份文件,是有關雍州新城保安毆打業主事件的調查報告。這個調查報告,是雍州市公安局提出的,抄送的級別很高,我,分別有市政法委書記楊興民同志,常務副市長鄧初華同志,市長溫瑞隆同志,市委書記彭清源同志,省政法委書記羅先暉同志,省長陳運達同志,最後還有我的名字。我到各位領導同志,都在面畫了圈圈,我也想在面畫個圈圈。可是,我提起這支筆,彷彿有千斤重,這個圈圈難畫呀。

    畫了圈圈的人中有彭清源,彭清源顯然想解釋一下,趙德良伸手制止了他。接著,這件案子,我相信大家即使沒有深入瞭解,也一定聽了。幾名打人的保安,相片已經登了報紙,像我們的勞模一樣大的照片,很風光呀。我不知道你們過那篇報道沒有,我是認真仔細地過了。過之後,我有一個疑問,幾個被清退的保安,為什麼要跑去打那些業主?他們是不是神經不正常?後來,我又仔細了這份文件,這份文件,並沒有回答我心中的這個疑問。

    彭清源,這件事,我有責任……

    趙德良打斷了他,,我現在不想知道是誰的責任,我只想知道,我心中的那個疑問,誰替我解開。既然我這個省委書記心中有這個疑問,相信到那篇報道的所有市民,有同樣的疑問。他把那份文件往面前的桌一摔,,這個疑問如果不能解決,這個案子,就不能結。我有個建議,這件案子,還是由雍州市公安局主辦,你們雍州市檢察院,可以派個組提前介入。市公安局的專案組辦什麼?就辦我心中的那個疑問,把那個疑問搞清楚,給全省人民一個信服的答案。那麼,檢察院的同志辦什麼?一起起來普通的案件,為什麼需要這麼多高級幹部畫圈圈?我懷疑這起案件的背後,有權錢交易,有權力尋租。有沒有,你們檢察院去找答案。我給你們一個建議,你們組成的這個組,既不需要對公安局負責,也不需要對檢察院負責,直接對清源同志負責。有什麼問題,直接找清源同志。辦案經費如果不夠,由清源同志解決。這個工作組,既不要在公安局辦公,也不要在檢察院辦公,如果一時找不到辦公地點,你們告訴我,我來替你們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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