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文 / 張笑天
萬壽節與砒霜沒有內在聯繫,想兵不血刃改朝換代的夢想最終灰飛煙滅,達蘭倒在了第二個同床異夢的男人刀下。
一
兩天後,達蘭又到胡惟庸的外宅來等胡惟庸了。一散朝,他的心腹遞上了一個信兒,說:老家來親戚了。
他的頭轟的一下漲得有笆斗大,這是他與達蘭私會的暗語。
這樣頻頻幽會是很容易壞事的,朱元璋的耳目極多,他本人又多疑。他在皇覺寺當和尚和起事之初,靠的是同鄉、放牛的朋友徐達、湯和那些人;後來想要攻州奪縣出人頭地了,靠的是李善長、馮國用;稱王后又靠劉基、宋濂這樣的大賢出謀劃策;當了皇帝後,他又偏聽胡惟庸的。但近來胡惟庸發現他漸漸誰都信不著了,似乎與他一起受戒的小和尚雲奇才是他真正不須防備的心腹。是啊,也有道理,一個渾渾噩噩的小太監,沒有死黨,沒有家庭後盾,沒有慾望,他是安全的。
發昏當不了死,他還得去見達蘭,她交待的使命,胡惟庸根本沒做,正不知怎樣與她周旋呢。
達蘭顯得很興奮,臉都漲得發紅了,她也不問胡惟庸的諾言兌現得怎麼樣,只是向他宣告,朱元璋早消了氣,答應九月十七萬壽節前夕在仁和宮過,達蘭連宮中舞蹈都安排下去了。
胡惟庸不動聲色地聽著,他在想,這裡面是否有詐?朱元璋會不會疑心到達蘭?已經要奪潭王爵位了,又這樣破格對待達蘭,是福是禍?
見他愣神,達蘭說:「不過,砒霜還沒有弄到,你給我弄來,明天派人來取。」
胡惟庸的臉都變灰了。這女人,竟然毫不放鬆地把他牢牢地拴在了她的石榴裙上了。一時好不後悔,當初為了進身,捨生忘死深入敵營,把達蘭這個絕代佳人弄出來,獻給朱元璋,沒想到天報應,到頭來自食惡果,達蘭將把他一起拉入墳墓。
見他神色不安,畏首畏尾的樣子,達蘭又縱聲大笑起來,她說:「看把你嚇的!你不過是個秦舞陽而已,一上陣嚇尿褲子了!砒霜我早有了,足夠藥死十個朱元璋的了。」
胡惟庸大大鬆了一口氣,也不能當孬種啊,忙問要他幹什麼。
達蘭說,朱梓已得到了她的指令,親率一支騎兵,曉行夜宿,將在九月十六日趕到東安門外隱蔽起來,準備與城內呼應,一旦弒君成功,胡惟庸指揮御林軍在皇城動手,迎接朱梓入城,殺入皇宮。
這樣驚天動地的大事,達蘭說起來很平常,聲音娓娓動聽,好像女人在講家長裡短,說得胡惟庸汗毛髮乍,脊背直冒涼風。
她這才問起胡惟庸的準備怎樣了,胡惟庸想應付一下,便說正在秘密進行。
達蘭火了,問他是不是害怕了?是不是想敷衍了事?
胡惟庸只得說,他可調動御林軍,還有五個衛所的兵力,但因為人多嘴雜,不宜張揚,他勸達蘭別讓朱梓大張旗鼓來京師,化上裝三三兩兩分批來才不會打草驚蛇。他又想出個好主意,一旦殺了朱元璋,一定要嚴密封鎖消息,然後假傳聖旨,宣潭王進京,甚至偽造遺囑,讓潭王繼皇帝位,這不比用武力奪位更省事嗎?反正已經捷足先登,當了皇帝,誰再反,就是犯上作亂了,胡惟庸說他已著手草擬新皇帝即位告天下詔書了。達蘭一聽這才又高興了,重複說事成封他八千歲的許諾。
二
胡惟庸什麼也沒幹,既沒起草告天下書,也沒調動一兵一卒,這消息連他最親信的陳寧,他都沒露半個字。
一是胡惟庸沒有最後拿定主意,不知道達蘭栽下去的秧結出來的是成葫蘆,還是瓜,他不能貿然地以身家性命相許。
萬一達蘭真的動手了,成功了,胡惟庸隨機應變也來得及。他想的最多的是達蘭敗露了怎麼辦?這樣的結局對胡惟庸的威脅最大,她的嘴不會那麼老實,也不會撬不開,那他胡惟庸可就到了末日了,他必須避免與她一同沉到無底深淵。
正在胡惟庸猶豫不決的時候,這天早朝時,朱元璋接到了一件奏疏,看樣子事情挺重大。朱元璋變得心緒煩亂起來,本來要議的事還有好幾件,他也沒耐性了,匆匆散朝。
朱元璋並沒有讓胡惟庸留下。胡惟庸在朝房更衣室裡等了兩個多時辰不見動靜,怏怏出宮去了。
他心裡有點發毛,忙打發親信通過各種渠道去刺探,先是傳來消息,朱元璋連續召見了包括徐達、湯和在內的武將,把太監全轟了出去。
隨後達蘭派人跑來告訴胡惟庸,說了一個令人不安的消息,朱梓的三千騎兵晝夜兼程,向金陵來了。
胡惟庸心裡咯登一下,不禁罵道,這娘兒們,女人到底是女人,這不是自己找死嗎?
他判斷,令朱元璋坐立不安的必是這個消息。他對陳寧也沒有說什麼。
從四面八方彙集到胡惟庸這裡的情報都是令人放心的,朱元璋那裡很平靜,仁和宮裡整日裡充斥著絲竹管弦之聲,舞女們在排演祝壽的舞蹈,達蘭親自督演,朱元璋還饒有興致地去看了兩次。
胡惟庸心驚肉跳。朱元璋的水太深了,他難道是在不動聲色地觀看著一場陰謀的破滅嗎?
胡惟庸又一次覺得背後直冒涼風,他好像感到了一把冷光四射的刀劍在他頭上懸著,隨時可以落下,而操刀的人正是朱元璋。
他肯定朱元璋是玩弄達蘭於股掌之上,她還自作聰明呢。
怎麼辦?惟一的出路是割斷與達蘭的紐帶,把她的陰謀和盤托出。只有搶在她下毒藥之前出首,才能洗清自己,屆時即使她咬住自己不放,也只能被看成是血口噴人了。可是,萬一達蘭成功了呢?萬一激怒了達蘭,她先咬他一口呢?他必須兩頭敷衍,以防不虞。
三
九月十七這天,達蘭早早就起來了,督促著宮裡的人大開中門,把喜慶的宮燈全掛了出去,壽誕大廳裡有一個兩丈高的巨大壽字,每個筆畫都是由各種不同寫法的篆書壽字拼寫成的,一共九十九個,九十九在人們傳統思維中是代表無限的了。
她剛剛得到消息,兒子朱梓的人馬已隱藏在東安門外的幾個村莊裡,只等宮中消息了。更令她欣慰的是昨天胡惟庸來過,向達蘭表白,他手中掌握著五萬御林軍,還有十萬衛所的軍隊,足以定乾坤。達蘭週身的熱血不停地往頭上湧,她有點頭昏腦漲的感覺,但她認定是幸福、成功的喜悅使然。她彷彿已看到了令她炫目的場面,在百官地動山搖的萬歲聲中,穿著皇帝袞冕的不再是朱元璋,而是她的兒子朱梓,也許那時該姓陳友諒的姓,叫陳梓了……啊,不能性急,那會壞事,胡惟庸不是一再囑咐她嗎?朱梓當了皇帝,也暫時要姓朱,以免天下大亂,等到四梁八柱穩如泰山了,再把朱元璋皇子們一個個剪除,也就水到渠成了,到那時國號改成大漢,也順理成章了。
達蘭很有心計,她已安排了宮中的太監宮女各司其職,單等朱元璋一死,立刻關閉宮門,封鎖消息,再把馬秀英、郭寧蓮這些人抓起來打入冷宮,人不知鬼不覺,秘不發喪,等到假傳聖旨召朱梓進宮承繼大位後,再說朱元璋得暴病崩了,誰也沒奈何了,想反也沒有用了。
傍晚時分,達蘭沒想到朱元璋沒到,馬秀英、郭寧蓮和七八個貴妃陸續先到了,她們都是接到了達蘭請帖的,達蘭原想她們不會來捧她的場湊這個熱鬧,既然來了,省得她費事了,正好一網打盡。
仁和宮大廳裡樂聲繁喧,壽字底下的七彩壽桃是一個特製的大鍋蒸出來的,足有一人高,擺在那裡像個笑呵呵的彌勒佛。大壽桃下面是五十三個小壽桃。達蘭說五十三是朱元璋的歲數,大桃是代表天,擺在一起象徵與天齊壽。
朱元璋終於帶著雲奇等十多個太監來了。
立時樂起,本來躲在側幕中的幾十個宮中舞女此時齊出,舒廣袖、踩蓮步,跳起了萬壽無疆舞。
在禮讚官一聲「給皇上獻壽」的吆喝聲中,達蘭搶前一步跪倒,山呼「皇上萬歲」,馬秀英和眾妃子,還有宮女太監們齊刷刷跪了一屋子,人們遙拜、叩頭的節律迎合著音樂節拍,也很有韻味。
朱元璋笑瞇瞇地入座,叫大家平身。
達蘭推馬秀英陪坐朱元璋左面,再推郭寧蓮在右,郭寧蓮不肯,她說,今兒個是在你仁和宮裡慶壽,別人不好佔先,來借個光吃杯喜酒已是叨光了,硬推達蘭坐在朱元璋右面,連馬秀英也說今天不必過於拘禮。
於是達蘭樂得挨朱元璋坐下。
熱烈歡快的祝壽舞跳得人眼花繚亂,朱元璋始終帶著笑容,達蘭不時地溜他一眼,心裡想到馬上要毒死他時,又有一絲於心不忍的感覺,她怕自己心顫手怯,一再提醒自己千萬別因小失大,過去人說無毒不丈夫,自己不甚明白,今天看來,當一個大丈夫,還真得有點狠毒勁兒。
菜一道道上來了,妃子們爭相向朱元璋敬酒,朱元璋先接了馬秀英的酒,喝乾了滿滿一盞。
接下來是郭寧蓮來獻壽酒。他們的影子在達蘭眼中漸漸模糊起來,有時是重影,像霧裡看花,那流光溢彩的舞蹈也變成了迷濛的、動盪的光影,有點光怪陸離的感覺。
達蘭一再暗中命令自己鎮定,可手心還是沁出了冷汗。她已經在斟酒時把事先藏在寬袖裡的砒霜抖在了酒盞中,用的是一尊墨玉隉A古香古色,因為色澤又深又暗,藥末撒在裡面根本不顯,再斟上熱酒,藥末很快溶化掉了。
達蘭的一切都在朱元璋的視野中,他一直用餘光注意著她。朱元璋倒沒有發現達蘭向酒中投毒的舉動,但朱元璋從她那交織著復仇和恐懼、欣慰各種複雜感情的眼神裡讀懂了一切。
朱元璋雖已在意中,仍然震驚不已,在他的皇權淫威下,在他的睡榻旁,竟有這樣的冷血鐵心美女,令他不寒而慄。
達蘭無意間向大廳外看了一眼,她看見了胡惟庸的影子,他周圍有很多人,表面看沒帶兵器,但一定是暗藏了兵器的,無疑是他帶來助她一臂之力的一支勁旅。
她的心跳得不那麼凶了,覺得背後有了依靠。
輪到達蘭祝酒了。她穩定一下自己的情緒,面帶燦爛的笑容,雙手托酒隉A先行了大禮,再向朱元璋祝酒:「皇恩浩蕩,海晏河清,願吾皇萬壽無疆!」
說罷雙手高舉酒盞過頂,朱元璋只消像方才喝馬秀英、郭寧蓮的酒一樣,一仰脖,他的「萬壽」也就頓時變成「終壽」了。達蘭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了,打鼓一樣響,她恨自己沉不住氣。
朱元璋倒是輕輕地接過了那墨玉的酒隉A但沒有馬上喝,他似乎在欣賞著墨玉雂W明刻暗雕饕餮紋圖案,卻分明從杯子上沿把眼光投向了達蘭。
此時達蘭是笑著的,可那笑容是僵硬的,不自然的,當她發現朱元璋在看她時,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
這豈能逃過朱元璋的眼睛!
朱元璋卻笑得很自然。他說:「謝謝愛妃這杯酒,不過,朕要與愛妃同飲。」
當他的目光直視著達蘭時,達蘭臉色變得十分難看起來。她向後閃了半步,支吾著說:「妾怎敢與皇上同飲,分皇上的壽酒。」
郭寧蓮不滿地看了馬秀英一眼,那意思是皇上太抬舉達蘭了,大庭廣眾的,與皇上同飲壽酒的殊榮連皇后也沒有得到啊。馬秀英懂得郭寧蓮的意思,只淡淡地笑笑,沒當回事。
朱元璋並不作罷,托著墨玉僊儮F蘭說:「前年萬壽節,你可是自己搶了朕的半杯酒喝了,還說是增一點壽,今天是怎麼了,這麼反常?」
這句話令達蘭更加舉措失常,她一時找不到遁詞,只好說今天不勝酒力,有點肚子疼,並且催朱元璋快喝。她已無退路了,鎮定下來後,托起朱元璋手中的墨玉颩n強行灌他:「皇上這杯酒不喝是不公平,方才皇后和寧妃的都喝了,怎麼輪到我就這麼不痛快了呢?」
朱元璋弦外有音地說:「朕是怕喝下去不痛快呀。」他推開達蘭的手,問道:「真妃這麼希望朕喝下去嗎?」
達蘭的心往下一沉,她看著皮笑肉不笑的朱元璋,忽然有了可怕的猜想,莫非他已知道這是一杯毒酒了不成?那他是怎麼知道的?猜的,還是走漏了風聲?但短暫的瞬間,達蘭已經沒有可能縝密地思考了,她所能做的只剩下把已經敗露的陰謀遮掩過去,既然朱元璋不肯喝這杯毒酒她達蘭也不能給他灌下去。
達蘭靈機一動,伸手接過墨玉隉A想順勢潑了它,達蘭說:「既然皇上不稀罕,這是看不起臣妾,我潑了它。」
朱元璋卻及時地攥住了達蘭的手,毒酒灑出了一些,濺到他倆手上一些。
不知底細的馬秀英說:「不喝就算了。若不然皇上就多少喝一口,今兒個本來是真妃為聖上祝壽,也得給她點面子呀。」
朱元璋冷笑,又把酒奪回到手中,他那閃著厭惡和仇恨的目光直盯著達蘭,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這杯酒,朕命你喝下去。」
達蘭完全絕望了,頭嗡嗡響,眼前陣陣發黑,她向後躲閃著,推托著:「妾不勝酒力,實在不能喝……」
郭寧蓮說:「你有點酒量啊,今兒個怎麼了,這麼扭扭捏捏的?」
朱元璋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胳膊向懷中一帶,把達蘭攬到懷中,把墨玉杯高懸在頭上,幾乎是猙獰地對達蘭說:「你勝不勝酒,朕還不知道嗎?看起來,你是不敢喝呀,莫非這酒裡下了毒嗎?」
此言一出,郭寧蓮和馬秀英大驚。說時遲那時快,眼看朱元璋已經傾起墨玉隉A把毒酒強行往達蘭口中灌了,達蘭拼盡全身之力從朱元璋的控制中掙脫出右手來猛地一擊,打飛了墨玉隉A噹啷一聲,毒酒僄谷b青磚地上,立刻雱@響,青方磚上冒出一股煙來。
周圍的人全驚得目瞪口呆。朱元璋的五官都氣得移了位,他說:「好啊,你這個賤人,你竟敢下毒害朕,來人啊——」
正當雲奇帶著太監們一擁而上時,早已準備了第二手的達蘭從衣帶裡抽出藏著的五寸利刃,朝朱元璋當胸刺去。
這可用上了郭寧蓮,在朱元璋幾乎來不及躲閃時,郭寧蓮隔著酒桌騰跳而過,用身子擋住了達蘭。達蘭出手的刀刺傷了郭寧蓮的左臂,郭寧蓮飛起一腳,將達蘭踢翻在地。
大廳頓時亂了營,鼓樂班子和舞女們驚叫著四散逃走。達蘭從地上爬起來,趁亂想衝出去與兒子會合,過後再想報仇良策,她沒想到功虧一簣,為什麼會這樣,她沒時間想了。
達蘭衝到門口,恰巧看見胡惟庸帶著手持兵器的宮中衛士擁過來,達蘭眼一亮大叫:「丞相快來救我。」
胡惟庸從一個衛士手中奪過朴刀,咬緊牙,罵了聲「你這個婊子」,向著達蘭用力一捅,又在她肚子裡攪了幾個個,才拔出刀來,刀尖竟絞出她一截腸子來。
達蘭手捂著肚子,踉蹌著、支撐著,怒目看著胡惟庸,猛地向他臉上吐了一口,全是血水。她撲倒在地,還罵著:「你……不得好死……」
朱元璋大叫著:「不要殺她!」
胡惟庸明明聽見了,卻一隻腳踩住達蘭的後背,又連著在她後背搠了幾刀,達蘭再也不動了。
朱元璋走了過來,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了胡惟庸幾眼。胡惟庸扔了刀,說:「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皇上還要寬縱她嗎?」
朱元璋沒有說什麼,只是問:「朱梓抓住了沒有?」
胡惟庸說:「皇上放心,他只有三千人,跑不了的。」
朱元璋站在那裡好一陣,又蹲下身去,扳過達蘭的屍身,看著她那雙目全睜著的面孔,用手把她的眼皮合上,又把沾在她臉上的土拂淨,站起來,走了。
達蘭做夢也沒想到,她最後會死在情夫胡惟庸的手中,這也許是她死不瞑目的原因,也是引起朱元璋疑竇叢生的原因。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胡惟庸親手殺死達蘭,這是護駕有功,可當時的情況已無危險可言,宮中甲士環列,郭寧蓮已將達蘭擊倒在地,朱元璋更想留她這個活口,順籐摸瓜,也讓她活著受罪,胡惟庸的身份、地位,都不至於動手殺人,又是在達蘭已經喪失了反抗能力之後,達蘭臨死罵胡惟庸「不得好死」,這反常的一切,不能不引起他的懷疑。幾次試探的結果,都證明是達蘭派人給胡惟庸送信的,這樣看來,胡惟庸是殺人滅口?
朱元璋沒有動作,他不相信胡惟庸能號令三軍推倒大明王朝,朱元璋有的是耐性,他要欲擒故縱,只有讓朝野上下都看出胡惟庸反心畢露、張狂到極點時,殺他才會讓人心折服,朱元璋常常沒事時觀察廊下那只花貓,它抓了耗子並不馬上大快朵頤,一會兒鬆開爪子,放老鼠倉皇奔逃,一會兒又猛撲過去,將獵物重新置於尖牙利爪之下,老鼠往往不是被咬死,而是玩死、嚇死的,這叫戲弄於股掌之上,也是弄權的一種快慰。
胡惟庸倒是一塊石頭落了地,心裡無比輕鬆,他覺得他甩掉了一塊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的磐石,達蘭的存在,隨時會葬送他,那女人是不顧一切的。
胡惟庸奉朱元璋之命率御林軍去清剿潭王朱梓的三千甲士,很快就土崩瓦解了,獨獨朱梓逃脫了,胡惟庸卻向朱元璋奏報,也許朱梓根本沒有來,是下面幹的事,不然為何不見朱梓的影子?
朱元璋便派人去長沙看看究竟,他已經不會容許朱梓活在這個世上了,不管他是誰的兒子,從達蘭這樣嫉惡如仇行刺朱元璋的事來看,朱梓是陳友諒的遺腹子是不言而喻的,朱元璋想起來一陣陣後怕,竟讓一條化成了美女的妖精在御榻旁睡了二十來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