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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九章 坐在車裡後座上的那個胖子 文 / 埃爾弗裡德·耶利內克

    坐在車裡後座上的那個胖子在冷笑。沒關係!主管只不過是一把雖然迅速見效,但卻毫無危險的、麻痺毒氣的毒氣彈手槍罷了。他雙手握著一把短射程手槍。這個壯漢一動不動。他的頭又耷拉到胸前。他給這兩個人露出一種精疲力竭的樣子。警察巨人對於這種令人愉快的干擾絲毫也不見怪。他們幾乎在深入研究仙女方面,表現出更大的熱情。頗具諷刺意味的前襟風馳電掣般從胸前掠過。前操縱桿、硬質合金鑽頭在往前推進,進入未知領域,濕漉漉地又從未知領域退回來。誰是警察頭目?奧托又當了一次警察頭目——整個世界的統治者。奧托呻吟著,閉上眼睛。太陽已經漫步走過天空。一號仙女在早晨情調的氣氛中,拉著套在奧托陰莖上的細繩。雖說這個活兒並不重,她卻老要停下來休息。現在光芒普照,刺著他的面龐。也許還會更熱一些。他的狀況引出一件多餘的事情——要在短時間內把他拖垮。奧托巨大的警察陰莖從地平線的一個盡頭伸到下一個盡頭。他那身繪畫制服讓所有的攻擊者立即嚇得屁滾尿流朝後退。這根在交尾期叫喚的警棍在做出一件多餘的事情——要嚇退人們。他是魔鬼,是西方世界的暴君。他那張興高采烈的臉突然驚慌失措地盯望著。奧托先生十分敏感。

    也許就連您也算得上是這大多數人當中的一個成員吧。這些人的病痛可以用氣體在腸胃裡不正常的積聚來解釋。就連奧托也屬於這一類人。因為腸胃膨脹不僅僅引起胃裡不舒服的飽脹感覺,甚至引發呼吸困難、心悸和心臟病症。就像奧托所遇到的那樣。在遭受膨脹的肚皮折磨人的病痛時,奧托現代化的警棍就乓乓乓地猛敲猛打肚皮,他的毒氣彈手槍就嘶嘶嘶地往眼裡噴氣,迅速設法補救。這不是咬著奧托肢體的那種鋒利的老鼠牙齒,這是米基和明妮,是呼嘯而過的旋風暴。這些旋風暴在摸奧托的肢體,舔乾淨奧托的肢體,在觸摸,以騎馬巡視奧托的肢體。在怒氣沖沖的一個擺動動作中,壓縮了多少年來儲存下來的全部揍人樂趣。奧托用這一擺動,就把這兩個人從這裡扔到了他們的故鄉——中亞地區。

    遍及全球的調查表明,在遭受腸胃氣脹的病痛時,胃裡的氣體並非以隨隨便便的形式存在著,而是裝在一種惰性泡沫團裡。因此,這些氣體再也不能被腸壁吸收,被堵住了。不,這種情況如今在大街上是很奇怪的。沒有有軌電車行駛,沒有汽車,沒有地鐵。沿著人行道的斜坡是那ど高,奧托要費好大的勁兒,才能越過這道斜坡看過去。奧托認識大多數屍體——這些當時自夏天呆在自家陽台上以來就躺著的屍體。要在一大堆一大堆由肉體、四分五裂的軀體、隱蔽的四肢、毀掉的關節組成的屍體中往前走,並非那ど簡單。人們走一步,滑一步。現在還穿著警察的高統靴。這些高統靴穿起來很不舒服,成了累贅。他該不該快點脫下這雙靴子,把它塞進袋裡去呢?奧托在考慮。不,這不行。父母親都相信他會穿上制服、靴子。要是他欺騙他們,那就不老實。奧托雖然有某些小小的缺點,卻是當權者手中一個絕對老實的工具。在他把鮮血淋淋的靴子包裝起來時,警棍和手槍也還不那ど十分乾淨。他用有活動能力、來回晃動、赤裸裸的陰莖,用晃蕩的睪丸和白色硬袖口——鴨舌帽吊兒郎當地貼到耳朵上——向四周的哭泣、叫喊、訴苦撒尿。他那雪白的、洗得乾乾淨淨的屁股漫不經心地把所有那些擋住他去路的人向一邊擦去。這時,可憐的戈菲不是作為主人,而是作為請願者站在他面前。一輛在很近的地方隆隆響著的吉普車發動機,差不多把他的懇求話都吞了下去。只是在奧托把他按到松樹畸形的樹幹上之後,他才慢慢死去。一根細細的尼龍繩割傷了戈菲的右手手腕。他彎曲胳膊,使肌肉緊張。奧托這個半裸的殘暴傢伙、這個警察使用野蠻的暴力,把戈菲的雙臂往後扯,繞著樹幹,然後用尼龍手銬把手腕銬起來。戈菲感到自己像繩子似的,被拉得緊緊的。他立即攥緊拳頭,使手腕與手腕緊緊貼在一起。這使他贏得幾毫米的活動空間。但他明白,要掙脫尼龍繩,看來這樣做還不夠。他眼下感到滿意的是,他的血液流動正常。可是正如奧托用他的專業眼光所見到的那樣,戈菲手上的血液可以正常流動。這時,他也已經抓住了他那脹得滾圓的陰莖,乾脆在雙手被綁著的地方,把手砍去。戈菲不得不帶著遺憾的冷笑旁觀,看著生命的活力怎樣從截肢後的殘體中慢慢消失。奧托顯出一副極其滿意的面容,損失不大即可逃之夭夭。如今有某種東西就像一種壓力,壓在奧托心頭,壓在這個執行機構頭上。生氣勃勃的奧托簡直成了這種情緒的俘虜。

    奧托身上具有的這種實際上是無害的高效物質,使有黏液的腸水泡在幾秒之內就迅速消失殆盡。因此,釋放的氣體又能被腸細胞吸收,或者通過自然渠道漏出去!這種在奧托身上還補充使用的酵素能持續不斷地促進消化。奧托的療效在面對眾人時迅速出現的、如釋重負的感情中,但也是在這種如此令人難受的膨脹消失時才表現出來。在這裡,警察小樂隊兩次來臨,使某種顏色同他們那些有繪畫的、具有歷史意義的服裝一起,變成灰濛濛的單調顏色。演奏農村華爾茲舞曲和進行曲。可是奧托的崗哨值勤指揮官看來對這種令人感到壓抑的氣氛並不理解。他今天對聽課時的聚精會神和專注不滿。兩個部分,不管是教人者還是學習者,在學校的鈴聲大聲宣告這節課結束時,都如釋重負似的舒了口氣。人們邊發出歡呼聲,邊揮舞皮鞭走出門去,走到大街上。在那裡,人們十分喜愛那些朝氣蓬勃的年輕小伙子。奧托開玩笑式地、輕輕地揍著這個身材高大、處世圓滑的「含苞欲放者」。此人被趕進人群,被趕進他自己又把別人打得更重一些的人群。他就是那個施尼茨勒和警察。

    沒有人想去拿平時多數情況下都被狼吞虎嚥吃個精光的早餐麵包。

    每個學生都得到一個器具。每個學生都得到一個帶來死亡的器具。

    在奧托不再糾纏戈菲之後,戈菲的上半身便向前隆起。這個肩膀很寬的人帶著幸災樂禍的喜悅,把戈菲的胳膊殘肢綁到一個高聳在戈菲背後的分枝上,使這個淡黃頭髮的人被迫在這種折磨人的境況中,度過自己的拘禁生涯。戈菲知道,自己的肌肉要不了三個小時就會變得僵硬。正在悄悄到來的拷問會持續不斷地使他喪失體力,這比奧托一時之間的殘忍還要更勝一籌。奧托在冷笑。他瞭解這種效果,而且看來似乎還在欣賞這種效果。後來他說,我祝他別得兩腿顫抖的毛病。

    在院子裡,別的年級已經集合。那些最高級別的指揮員在分發步槍、高壓噴水槍和衝鋒鎗。穿上大衣!從容不迫的警察少校在這個青年團體後面喊道。該團體在這兒時,就同光禿禿的雙層泥塊和光禿禿的林木資源在一起。這個團體以防萬一,想從教室裡衝出來。

    這時,他狡黠地微笑著。他給這些年輕小傢伙自由(自由)。

    在引人發笑的話後面,形成一條長長的鎖鏈,而且把一切都夷為平地,同平地一模一樣。奧托衝著下面,衝著在彌留之際給他伸出胳膊來的明妮微笑。現在,我們感覺如何?他問道。非常好。她在中午的薄霧中睡意朦朧地微笑著。這時,奧托迅速搬起一塊石頭,讓它往明妮的頭蓋骨上落下來。太陽試圖躲到雲層後面藏起來。小傢伙咬緊門齒,咬得格格作響,然後坐起來。她氣喘吁吁地靠到松樹的畸形樹幹上。奧托的笑聲難以闖入她的意識之中。她頭腦裡的嗡嗡聲幾乎吞沒了各種嘈雜聲。年輕的治安人員邊笑邊開始工作。眼睛發亮,雙頰通紅,年輕人的胳膊幹起活兒來,把所有的肌肉都繃得緊緊的。人們很快就能注意到這個結果。

    就連那些由於堵住的氣體引起的心臟和血液循環的病痛,在短時間內也消退了。

    現在,奧托的聲音變得尖銳刺耳,恰似蝰蛇發出的嘶嘶聲。

    孩子們,我的手完全僵硬了。奧托在向他的紅手指哈氣。有片刻工夫,除了警棍的啪嚓聲、衝鋒鎗的啪啪聲和犧牲者的哭泣聲外,什ど也聽不見。這些男孩子的共同努力很快就得到嘉獎。他們的心撲撲直跳著,休息了一會兒。少校興高采烈地把一條大腿扔向奧托那半張著的小嘴。奧托回擊這個「彈頭」。別的人這時候自然也沒有閒著。很快就在朋友們當中爆發了一場熱熱鬧鬧的遊戲戰。這邊和那邊人聲鼎沸,子彈呼嘯。伴隨著歡笑聲、尖叫聲和狂叫聲,還有槍彈飛舞。奧托的圓臉由於失望,拉得長長的。少校在事後邋裡邋遢地給這個剛想溜走的奧托帶來業已丟失的睪丸。可我卻不得不把這些睪丸弄乾淨一點,這些睪丸太髒了。

    戈菲這個壯漢在忍著。他的上顎乾燥,舌頭腫大。水。他有氣無力地說著。他言過其實。他被人剝皮。每逢有一根僵硬的警察陰莖倒下,就可以聽到歡呼著的兒童聲音。在帽子下面開始發出引人發笑的話。

    聽不到回答。每個人都在想:別人會說的。這當然正中下懷!少校不需要有人提問。他從這些吃得津津有味的食客,從這些舔著的嘴巴,從這些心存感激之情的年輕人的眼睛,可以看出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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