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名著佳作 > 愛情以互惠為原則

正文 第三章 文 / 吳淡如

    請不要給我驚喜

    愛人也有隱私權,我們最好檢點一點。你覺得偉大的愛情,他,不一定開心,也可能會很不開心。

    很多愛情問題是幾千年沒變的。

    也有一些問題,沒幾年大家的觀念就變很多。

    看看這個每個人都可能碰到的問題吧。如果有一天,你的男朋友忽然在半夜三點鐘喝醉了酒,或沒有原因地心血來潮來找你,按你家的門鈴對你說,我好想念你,你會有什麼反應呢?

    「傳統」的,一談起戀愛就徹底發揮「無我主義」的女人會很感動。

    「現代」的,注重個人隱私權的女人會覺得很厭煩。

    當然,有些女人要視家裡的狀況而定,如果吵醒了家人,她就會恨他的魯莽。

    奇怪的是,大部分的男人會納悶,他給女友這種驚喜,怎麼會讓她不開心。

    有個男子正在當兵的時候,有個「愛在曖昧不明」的女朋友——他認為應該就是她,她想還年輕,不急著定下來的那一種。某天晚上,他忽然知道隔天自己可以得到一天的假,想給女友一個驚喜,當晚十點出了營區,搭中興號就往台北跑,到了半夜三點鐘,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到了女友家門口,他興奮的手指按了三次她家的電鈴,果然,出來開門的人就是她。

    他想向前擁抱她,說我好想你,才放一天假,看我不惜千辛萬苦來看你,現在的天空還下著毛毛雨,我沒帶傘,你這麼久才來開門,我都淋濕了。

    當他正在為自己的壯舉感動的時候,她睡眼惺忪的臉上一直有烏雲在聚積。

    「你怎麼不回你家?明天再來找我就好了。你要來找我,可不可以先通知一聲,尊重我的隱私權?你剛剛已經吵醒了我爸爸,明天他還要上班,他會罵我的。喂,你不要這麼自私好不好?」

    男孩啞口無言,他有萬般委屈,因為想不到他的滿腔熱血會淋到這樣的冰水。結果這個夜奔事件,就成為他日後被「滑鐵盧」的判斷條件之一。

    面臨到「判斷標準」不一致時,男人通常很錯愕。也難怪他們錯愕,如果在他家中,出差的老爸連夜趕回來見老媽,老媽一定會很感動的。他們沒想到,時代不一樣,兩人關係也不一樣。

    愛人也有隱私權

    還有一個男人的遭遇更慘烈。至少,他心中覺得如此。過去,他對女友們的態度是蠻權威的,因為他的社會條件實在不差。以他上一任女友來說吧,他都在有空時才理她,如果他心血來潮忽然到她家找她,不管多晚,她都會熱情款待,所以他誤以為,天底下的女友都是這樣的。

    有個晚上,他和這一任傑出女友有約,晚餐前,卻因生意上不得不見的酒肉朋友強迫邀請,他只好打電話說明原因:「親愛的,晚一點再來找你,好嗎?」女友也表示體諒:「你再打電話來,嗯。」

    沒想到這晚一點還蠻晚的,他還上了酒廊,在午夜時才以喝醉了為理由赴女友家報到。女友已經睡了,半夜被吵醒,臉上帶著不太愉快的表情,聞到他身上濃厚的煙味,她立刻知道他到哪裡去了……那天晚上,女友溫柔地放了一句狠話:「如果你沒有跟我約好確定時間,忽然這樣跑來找我,當心我會打電話給我的保安公司說有壞人闖人!」

    有些男人被寵壞了,他們以為,不管他們什麼時候去找自己愛的女人,她一定會很高興。他沒想到,她明天可能有重要工作,正在睡美容覺,卻被你不明不白地吵醒。還有,憑什麼你有空時才找她,就覺得她應該有古代嬪妃被皇帝寵幸時的萬般高興?

    也有不少女人還在這麼想,反正你是我的男朋友,我高興什麼時候去明察暗訪你的單身宿舍,去你家找你,是我的權利。並不明白,這個時代並不喜歡這種「夜奔」的戲碼了。因為愛人也有隱私權,我們最好檢點一點。你覺得偉大的愛情,他,不一定開心,也可能會很不開心。

    在愛中,未必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很可能,他覺得受了驚嚇,你卻認為是驚喜。

    過年過節症候群

    我們可以不要強迫那個實在不能真正融入自己家庭的人做客太久,不要強迫他一定能跟大家乾杯才叫有氣氛,你所擔任的角色,不應該是一個「你如果不符合我家人的期望,就是不愛我」的糾察隊,而是一個幫助猶太人逃離「集中營」的辛德勒。

    唸書時談戀愛,最害怕過年,如果你家在高雄,我家在台北,再怎麼想長相廝守,也必須忍耐分隔兩地的相思。長途電話總是太貴,不能常打也不能長打,探望對方則要看看路費足不足,也還怕看對方家人的反應,總希望年趕快過去,才可以找個機會回到宿舍,好好耳鬢廝磨。

    很多結了婚的人也很害怕過年,我的身邊有好幾對夫妻,平常好好的,過年過節時就開始鬧情緒。這些惱人的節日包括新歷年、舊歷年、父親節、母親節,還有中秋節。如果其中一個人對原生家庭的依賴心過重,而另外一方的認同感又不足,那麼,連冬至、婆家或娘家父母生日,也可以吵到離婚。

    這些夫妻都沒有跟公婆同住。如果真的大家要同居一個屋簷下頭,就不只是過年過節的問題了。

    「過年,我在他家做了兩天乖巧的媳婦,大年初二,我希望他跟我回娘家,他卻老大不願意,嫌我媽媽說話帶刺,嫌我爸爸愛找他於杯,還嫌我那些親戚只知道過年要聚賭,總之……他就是看不起我的出身……」

    一個女性朋友這樣抱怨著。

    其實,這位丈夫平常挺好相處,跟朋友們在一起,都沒問題,但一到了太太娘家,他就如坐針氈,真的覺得度日如年。

    也有丈夫抱怨自己的太太,平常在家裡,他做夠家務事了,標準的賢夫良父,但過年回家看媽媽時,他覺得優秀的老婆也應該給他做點面子,和妯娌們一起搶進廚房洗碟子才是。可是太太看到住慣鄉下的婆婆殺雞宰魚,卻嚇得面無人色……

    有的現代小家庭回到傳統大家族過年,還要面臨「重男輕女」的壓力。我母親的一位朋友說,她就看了二十年這樣的臉色。生了兩個女兒的她,堅持不肯再生孩子,夫妻兩人都覺得有兩個乖巧可愛的女兒就足夠了。但每年除夕夜婆婆都要挖苦她幾句,妯理們也故意語中帶刺。她說:「我可以忍,但是我的女兒心中的陰影卻很難揮去。」直到公婆相繼去世,兄弟分了家,她的過年才沒有那麼忍氣吞聲,否則真是年關難過年年過。

    這可不是「古早古早」的女人才遇到的故事。現在還是一樣有。

    千萬不要越團圓越翻臉

    你喜歡過年嗎?成年人大多不喜歡,並不只是因為不能再收紅包而已。過年團圓當然美妙,但常是有人歡喜有人愁。情緒智商高一點的,會忍一時以顧大局,但忍字頭上永遠有一把痛苦的刀。一想到過年,所有的煩惱都沉甸甸地壓了下來,連婚姻壓力都特別大。

    我只想說,華人家庭的家族壓力總是很大,但我們總得想一個比較適當的方法有效舒緩大家的情緒。至少,我們可以不要強迫那個實在不能真正融人自己家庭的人做客太久,不要強迫他一定能跟大家乾杯才叫有氣氛,你所擔任的角色,不應該是一個「你如果不符合我家人的期望,就是不愛我」的糾察隊,而是一個幫助猶太人逃離「集中營」的辛德勒。否則,平常維繫得不錯的關係,就會在這個時候被送上斷頭台。

    我也看過有的女婿或媳婦很聰明,由於經濟實力雄厚,非常慷慨地包一個大紅包給老人家,不會殺雞殺鴨一點關係也沒有,那種見血就逃的表情在老人家眼裡也顯得無比可愛。

    有人則推出一臉任冰霜也融化的笑容,總比露出一臉怨尤讓人看得順眼,不會讓人感覺越團圓越翻臉,反正又不是天天過年,以和為貴。最為慘烈的,當然就是「為了團圓,夫妻翻臉」——偏偏,這樣的例子還真不少呢。

    愛上不想結婚的人

    這個世界,有些男人不肯結婚,也有些女人不肯結婚,不是因為找不到對象。這種人數量不算多,我們能體會他們的理由或沒有理由,表示我們至少懂得尊重別人不一樣的人生看法。

    剛從一段戀情中走出來。你苦笑說。這幾個月,不知道是怎麼過的。

    怎麼,愛上爛男人?看你臉上猶存「受難者」的表情,我猜道。

    不是,他是很好、很好的男人,可是我還是選擇離開他。你咬咬牙說。很好的男人,幹嗎離開他?我不懂。

    因為——他不想結婚。我們在一起一年多,一切都很好,但只要一提到婚姻,他就沉默下來,好像一尊石像。他一點也不想跟我論及婚嫁。我快三十歲了,快成為明日黃花,我不能痛苦地和他拖下去。

    那麼,你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快樂的時候多,還是痛苦的時候多?

    很快樂,可是一想到他不娶我,我就很難過,看到人家夫妻牽著小孩在路上走,我說好羨慕啊,但他卻只是冷冷的笑著。他絕對沒有第三者,「不想結婚」就是我們之間的第三者。

    他還不到想定下來的年紀吧?我問。

    他四十歲了。這就是我覺得絕望的地方,他還不能四十而不惑。

    我沒有再問下去。大家都在趕時間,我們匆匆地說了再見。我想,也許他真的是四十而不惑了。只不過,相愛的兩個人對人生的看法並不相同,對婚姻的認知無法協調。他不想和你結婚,未必是傳統觀念裡那種「不負責任」的男人。他也許在早年有過不太愉快的婚姻,被嚇得十年怕草繩,他也可能根本質疑婚姻的意義,或者,他看到了另一項不同於眾人的未來選擇。

    其實,愛上只是單純不肯結婚的人,一定還有其他人。我有許多對婚姻制度質疑的朋友。我自己也不認為傳統的婚姻制度是很人性、很合乎每個人個性的制度。但我也肯定,婚姻制度像法律一樣,是一種維繫社會安定的基本要求。

    懂得尊重別人的人生看法

    一個不肯結婚的人,必有他的理由。有些人覺得單身好好,有些人覺得單身不好;有些人結婚之後變幸福了,有些人從此走人不幸。每個人的天性不同,運氣不同,適應力不同,喜好不同。你覺得白肉火鍋好好吃,他可能恨死吃雪白肥肉的噁心感覺。

    也許他說不出理由,就是不喜歡結婚。就像沒有任何理由,我不吃青蛙也不吃蛇肉。有的朋友堅持說,很好吃,你應該嘗嘗看,熱心地拿筷子夾到我碗裡,我差點「翻臉」,且堅持換個新碗。

    有人想結婚想瘋了,有人你要他結婚他就瘋了。

    目前不結婚的人未必不會結婚,有人只是時機不到。果子尚未成熟,不肯乖乖掉到地上來。

    你可以拿這個理由離開他。也許,你果斷地離開,可以讓你早一點把心裡的房間空出來,再裝進一個想結婚的男人。也許你會如願地擁有兩個孩子,周休二日時和丈夫在街上逛街,然後遇到那個不想結婚的男人。

    他會被你的幸福刺傷眼睛,可是你也會被遺憾刺傷。沒走過的那條路總是比較吸引人,對誰都一樣。這就是人生。

    但如果沒有走自己決定走的這條路,或被逼上走愛人要走的那條路,還會有更多的遺憾,愛情更容易沉淪。好在你沒有採取「以子逼婚」的傳統方式。志向不同,不相為謀,你選擇離開,不失為一種彼此尊重。

    這個世界,有些男人不肯結婚,也有些女人不肯結婚,不是因為找不到對象。這種人數量不算多,我們能體會他們的理由或沒有理由,表示我們至少懂得尊重別人不一樣的人生看法。

    不一定要男有分女有歸,這才是真正的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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