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節 文 / 曾煒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阿合,」小茵以眼殺人地看向令劍合,「你應該是個男人吧?」
「男人也是有區別的啊!我只是個小細胳膊小細腿的男人,不像阿傑那麼威猛,那麼肌肉男,所以,只能讓他……」阿合躲在芝薇身後,避開那兩道殺人眼光,「能者多勞了。」
俗話說得好:忍字心頭一把刀。
——忍!
小茵閉上眼,緩緩胸口的濁氣,再慢慢睜開眼睛。
「那麼,」她以最溫和平靜的聲音問道,「我們的男主角呢?」他們在山道旁的灌木叢中的臭水溝裡發現了他。
他四仰八*地躺在水溝裡,帶著慘花拜柳、混雜著泥土的溪水從他身下緩緩流過。
除了樹枝與落葉外,他的身上還壓著重重的輪椅和服裝;頭上的化裝箱被撞開了,散了他一臉的胭脂;在那架歪七扭八的三腳架夾住了他的一隻手,而另一隻手則高舉著,緊緊抓著PC120E.他怒視著圍在頭頂的那圈腦袋。
「你們誰敢笑出聲來,我就殺了誰!」他威脅道。
與此同時,另一堆玫瑰紅色的脂粉從化裝箱中漏出,正落在他的鼻子上。銀色歐米茄表的時針指在三點的位置上。
離正式拍攝還有一個多小時。
趁著芝薇給小茵化裝的這段時間,美嘉拖著令劍合大呼小叫地去「探險」。
安臣傑靜靜地坐在山頂,若有所思地眺望著山腳下的都市。
這座小小的山丘坐落在這個城市的邊緣,因為沒有任何的名勝古跡,長得又不太有氣勢,所以不受重視的它,千百年來只能默默地守在這裡,看盡潮漲潮落,滄海變成桑田。
山腳下高樓林立,道路縱橫交錯,一派繁榮景象,而與此同時,在這個小小的山頭,卻只有寂寞的樹林、班駁的陽光和聲聲的鳥鳴。
「南瓜默默不說話,它只是繼續成長。」
不知什麼時候,在他身邊多了一個人。
「什麼?」阿傑轉過頭去。
小茵坐在他身邊,沒有看他,只是望著山腳下的車來車往。
「小時侯,我看過一本童話書,名叫《當世界年紀還小的時候》。在它的最後一頁上,有這樣一句話——」洋蔥、蘿蔔和番茄不相信世界上有南瓜這種東西,它們認為那只是空想,南瓜默默不說話,它只是繼續成長。「」
她背誦著,嘴角浮起一絲微笑。「這座天馬山也是這樣,即使被所有人都遺忘了,它還是默默地不說話,守侯著我們的城市。」
他注意到她已經化過妝了,連衣服都換好了,白色的棉質長裙在山風的吹拂下衣袂翩然,黑色的長髮披在肩上,他送的那枚星型鑽石髮夾在她的耳際閃閃發光。可是,即使是那些鑽石,也不能與她的眼睛相比。陽光下,她的眼睛明亮閃耀,夢幻般地凝望著遠方。
「你也是一隻南瓜。」他說。
她轉過頭來:「我?」
「當所有人都在賺錢、拍拖、找工作、出國的時候,你卻在拍電影,」他看著她,「所以,也一定有很多人不相信,世界上竟然會有像你這樣的南瓜。」
「如果我是南瓜,」她笑了,笑的時候鼻子先可愛地皺起來,接著笑意蕩漾在整張臉上,「那也是只吵吵鬧鬧的南瓜,而絕不會是一隻不說話的南瓜。」
她看著他,想起他剛才四腳朝天地摔在溝裡的樣子,眼中的笑意更濃了:「對了,你怎麼會摔到山溝裡去?」
儘管臉上已經擦乾淨了,他還是下意識地抹了一下鼻子:「因為我的愚蠢!」
她笑出聲來,接著站了起來,也一把把他扯起來。
「走!帶你去個地方!」令劍合的大呼小叫與何美嘉瘋瘋癲癲的笑聲,在轉過一片小樹林後,漸漸消失了。
就在那片樹林後,有著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一樣是山巔,可是,從這邊望出去,卻看不到都市,看不到馬路,也看不到車來人往。
只有田野,無邊無際,翻滾著金黃色的波浪的田野。還有一條藍綠色的河流彎彎曲曲地穿過這片田野,河的兩岸是密密的蘆葦。太陽在雲層後緩緩穿行,為這片金黃與藍綠塗上絢爛。
安臣傑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猶如莫奈畫筆下的一切。沒想到,只是換了個角度,一切竟然會如此不同。
「怎麼樣,漂亮吧!」小茵驕傲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怪不得,你把最後一場戲的景取在這兒。」他瞇起眼睛,想像著電影的片尾曲在這樣的場景中漸漸響起。
——這樣的山頭,這樣的景致,還有這落山風和時隱時現的陽光,這裡的確是表現最後那場戲的最佳景點。昨晚,他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看完了《等待》的大結局。原本以為,自己一定會邊看邊打瞌睡,可事實上,他完全被《等待》的劇本吸引住了。
他沒想到結局竟然會是這樣的。
爆笑的台詞,女一號傻里傻氣的「追夫」行動,男女主角幾次滑稽的擦身錯過,還有配角無處不在的插科打諢,在在使他以為,這部DV電影不過是一出落入俗套的輕鬆幽默的喜劇,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觀眾與戲中人將會皆大歡喜。
可是,一切卻全然不是他所想的。
他曾在某本偵探小說上,看到這樣的話——除非看到結局,否則,所有的猜想都是徒勞。《等待》也是一樣,除非看到電影落幕,否則,不會有人會猜到這樣的結局。
可是,偏偏只有這樣的結束,配上之間輕鬆幽默的情節,才能以突如其來的爆發力,達到動人心弦的效果。
安臣傑默默地註釋著小茵,這個一刻不停的小鬼,剛剛還是爬在一塊到石頭上采著皺菊,現在又開始抓起地上的小石塊,用盡力氣向遠處扔去。
儘管拍電影已經成為他所遇到過的最痛苦的事,儘管被身邊這個自稱天才導演的胡攪蠻纏的傢伙弄得心煩不已,安臣傑還是不得不承認自己的預感——也許有一天,這個頑固偏執的女孩說不定還真的能成為大導演。
《等待》——雖然目前還只是一部劇本,加上一些未經剪輯的片段,但是,他已經從中看出一些與生俱來的天賦和閃爍著靈感的火花了。
「很不錯!」他淡淡地評論著,看著陽光時隱時現地為那片金色的平原抹上亮色。
「什麼很不錯?」小茵挑了一塊順手的鵝卵石,向前扔去。
「你取的景,還有——你的劇本。」他揉著鼻子,有些模糊不清地說著。
「我的……」小茵迅速地轉過頭來——很不幸,她還是聽清楚了,而那張小臉也剎那間充滿陽光,「真的?你真的這麼認為?」
他不去看她,只是「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她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你知道嗎,阿傑,這是你第一次誇我的電影!」
「是嗎?」他心不甘情不願的,「那麼這也可能是最後一次。」
「我就說吧,我是個天才!」不出所料,小茵再度擺出了她的習慣動作,「哇哈哈哈哈——」
整個山頭頃刻間充滿了她肆無忌憚、清脆響亮的笑聲。
他愣愣地看著她仰天長笑,開始後悔自己的一時心軟,以至於說出了不該說的話。
「阿傑!」
她忽然止住了笑聲,一臉嚴肅地看著他。
「又怎麼了?」
安臣傑嚇了一跳——這個女人變臉的速度怎麼像翻書一樣快?
「說實話,你也是第一個鼓勵我繼續把電影拍下去的人。」
鼓勵她繼續拍下去?
天地良心,他有說過這樣的話嗎?
要不是看她這麼認真,他說不定會狂笑出聲。
「從今天起,無論你在哪裡,美國也好,北極也好,我都把你當做是我的綠顏知己!」小茵仰起頭,看著他的眼睛,鄭重其事地宣佈著。
美國……
他的目光黯淡下來。
真的,時間過得飛快呢!雪兒已經在為他申請西北大學的獎學金,據她說,以他的成績應該很快就能通過。如果入學通知下來的話,那麼再過一個月,他就要和雪兒遠度重洋,去那邊讀書了。
「小茵……」他不止到自己該說些什麼。
和雪兒在一起,是他盼望了那麼多年的願望。可是,當這個願望終於能夠實現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激動,那麼欣喜若狂。
相反,隨著出國的時間一天天地接近,在他的心中,卻一天比一天有著更多的不捨與不安。
可是,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份不捨與不安到底是為了是什麼!
「既然是知己,」小茵並沒有注意到阿傑的欲言又止,接著道,「那麼,我就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秘密?」甩開那陣黯然的情緒,他在自己的語氣中加入了一些好奇。
「知道我為什麼要挑這裡作為最後一場戲的場景嗎?」小茵轉過頭,望著山下那片金色的田野。
「難道不是因為這裡的景色?」他開始有些真的感興趣了。
她搖搖頭:「這只是原因之一,而最主要的原因是……」
她停了停,眺望著遠方。
「——這裡,是我爸爸和媽媽曾經私奔到的地方。」
他張大了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私奔?
小茵的媽媽?
那麼保守、安分守己又大家閨秀的——卓媽媽?
「你看這兒。」小茵指著身旁一塊聳立在山頂的岩石。
順著她的手指看去,安臣傑注意到了石頭上一排因為年久而有些暗淡的字跡。
「山不在高,有情則靈——卓景軒、范心虞夫婦至此一遊。」
「卓景軒,就是我爸爸。」小茵撫摸著那排字跡,喃喃低語,「當年,他只是一個*給人送信來賺取學費和生活費的窮大學生。可是,他卻不自量力地愛上了豪門千金……」
「而這個豪門千金,也就是你媽媽。」阿傑補充著。
「世界上年個日秒年有這種蠢人,放著錦衣玉食的日子不過,偏偏喜歡去啃鹹菜蘿蔔乾……」史文倩曾經用不屑的語氣來描述范心虞,而直到現在,他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母親會這麼說了。
「偏偏,我媽媽也愛上了他。於是,為了他放棄了一切。甚至不惜斷絕與家裡人的關係,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小茵輕輕剝去了岩石上的青苔,好讓字跡更清晰一些,「最後,他們私奔了。他們以為,只要兩個人能夠廝守在一起,就算是走到天涯海角,走到地久天長,也一定是可以的!可是……」
她停了一下:「可是,事實上,他們只走到這兒。」
「這兒?」他有些吃驚,就在他以為還有什麼轟轟烈烈、驚心動魄的情節的時候,故事卻彷彿戛然而止了。
「他們順著那條河來到這兒,」她指著山腳下那條藍綠色的河流,「這條河叫」亭楓河「。他們原本以為,順著這條水道能夠到達更遠一些的地方,卻沒有想到,到了這兒,河水就已經太淺了,船再也不能往前開。」
她若有所思的:「」亭楓河「——這個名字是我爸爸取的,卻被當地的人沿用了下來。他和我媽媽來到這兒的時候,正是像現在這樣的秋冬季節,所以取這個名字有」停車坐愛楓林晚「的意境,可是,」她有些嘲諷地一笑,「說得更直白一點,」亭楓「,更有」停止繼續瘋狂「的含意。」
「所以,他們停止繼續瘋狂,停止繼續前性……」他喃喃說道。
「也停止了繼續夢想。」小茵補充道,「他們在這座山上呆了整整一天,最後,終於決定回去,回到他們熟悉的城市——與其在新的地方展開新的生活,不如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冒險——我媽媽是這樣對我說的。」
「就在媽媽告訴我這個故事的第二天,我就蹺課來到了這裡,並且找到了這塊當初他們刻下自己名字的大石頭,」她的手輕輕拂過岩石上的字跡,「雖然,我的父母在這裡停止了他們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可是,在找到這塊石頭的同時,我卻對自己發誓——」
她抬起頭,望著眼前金黃色的麥田,閃爍著波光的亭楓河緩緩流過田野,蔚藍的的天空中,漂浮著朵朵白雲。
「這裡,」她的聲音清脆而堅定地響起,「將成為我的夢想開始的地方!」夕陽穿過暮靄,照耀著田野,河流與山巔,也把光芒照射在山頭的這一對男孩女孩身上。
他看著傍晚金紅色的陽光照射在她的臉上,然後再從那雙大眼睛中反射出來。
這是一雙靈活而明媚的眼眸,有著烏黑的瞳仁,長而密的睫毛,可是,真正使這雙眼睛光彩照人並不是這些,而是眼中那飛揚、靈動、充滿生機的同時又閃爍著夢幻的神采。
「所以……」他強迫自己把視線從她臉上移開,「你把《等待》的最後一場戲安排在這裡,這樣一來,不但適合劇本要求,同時也富有紀念意義。」
「不錯!」她昂起了頭,兩手*腰站在山頭,「居然能想得出這樣的辦法,就連我自己都很佩服自己呢!」
安臣傑斜睨著身邊那個又開始不安分的傢伙,後腦勺冒出一大滴汗來——天哪,不會又來了吧?
「我是不是很天才啊?」小茵自問自答著,「答案當然是——Yes,ofcourse!」她一抬頭,那可怕的笑聲再度撒滿整個山頭。
「哇哈哈哈哈——」傍晚。
紫色的雲霞堆在天邊,遮住了落日。
他站在山巔,山風從他身邊呼嘯而過,吹亂了他的頭髮。
在他身邊,是一張輪椅,椅子上坐著一個女孩。
儘管在她的耳畔,有一枚別緻而閃亮的星型髮夾,可是,在山風的吹拂下那把黑色的秀髮依然有些零亂。又一陣風吹來,髮絲拂過她的臉頰。
他蹲下了身子,小心翼翼地整了整攤在女孩膝上的毯子,為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秀髮,最後,看向了她的眼睛。
在這雙眼睛中,沒有一點神采,沒有一絲活力,沒有任何光芒的閃爍!
他凝視著她,慢慢地站起身,絕望地忘向遠處。
夕陽在墜落的最後一刻,穿過沉沉暮靄,綻放出金紅色的光芒。
陽光射向山巔,撒落在那對猶如剪影般的人影身上。
她一動不動地坐著,面對著落日。
在這一瞬間,金色的陽光射入她的眼中,使她的眼睛彷彿恢復了往日的神采。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卡!」
小茵叫道,一把推開了身上的毯子,從輪椅上跳了起來,飛速奔到三腳架邊上。
「給!」令劍合連忙遞上攝像機。
按下那個小小的重播按鈕,小茵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手有些微微的顫抖。
「小茵,怎麼樣?光會不會太暗?」美嘉緊張地問道。
天色已晚,而這已經是第三條了。要是這一次還過不了的話,接下來的幾天就得繼續蹺課,來這裡重新拍過了。
「我剛才沒有給你補妝,」芝薇有些不安,「你在鏡頭上會不會黑了一點?」
「如果鏡頭有些……斜的哈,那一定是三角……架的問題。這個臭三腳架,剛才……怎麼都支不好,簡直是存心跟我作對!」令劍合結結巴巴地說明著。
隨著小茵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每個人都開始越來越擔心。「喂,卓導!」阿傑戲謔地稱呼著,試圖化解籠罩在大家身上的緊張情緒,卻掩飾不了自己語氣中的關心,「這次到底拍得怎麼樣?事先說明,要是不行的話,只能後天再來了,明天我還要參加青籐杯的決賽呢!」
小茵全神貫注地看著數碼攝像機裡的畫面。
用專業眼光來看,這一場戲裡可以被挑出來的毛病實在太多了:因為逆光的關係,畫面顯得有些暗;鏡頭的推拉搖移也不夠穩定平滑;此外,安臣傑的動作有些僵硬;而她臉上的妝化得也不夠細緻……
可是——不知為什麼,也許是那滿天晚霞的緣故,也許是因為山風起得恰倒好處,更或許是由於阿傑和她之間那無需言語的默契……總之,這一場戲的拍攝效果竟然是出人意料的——「Prefect.」她終於下了結論。
不知是因為沒聽清,還是因為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美嘉大聲地追問著:「什麼?」
「我是說,」小茵慢慢而清晰地說道,「有兩個字可以形容這場戲,那就是——完美!」
天色漸暗,星光開始在天空閃爍。
除了偶爾有一兩聲歸巢鳥兒的叫聲外,在這座山頭,竟是一片沉寂。
令劍合第一個打破沉默。「你的意思是,」他小心翼翼地,「三腳架沒有問題?」「
「沒有,」小茵肯定地點點頭。
「還有光線……」芝薇的聲音響起。
「恰倒好處。」
安臣傑清了清嗓子:「這麼說來,我的那些POSE,也擺得不錯了?」
「不是不錯,」小茵忍住笑,「是帥呆了!」
美嘉衝到了她的面前:「那麼,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所有的前期拍攝工作已經順利完成,而我們也不需要再爬山了。所以,現在我們可以去……」小茵終於笑了起來,大聲宣佈著,「喝酒慶祝一下了!」/PP終於可以結束歷時將近四個月的漫長煎熬,擺脫卓小茵這個女魔頭的鐵腕掌握,重新回到無拘無束、輕鬆自在的舊日生活中——想起這些,每個人的心情都是出奇的愉快,甚至連跌跌撞撞摸黑下山的過程,都覺得樂趣無窮。
下山途中,安臣傑幸災樂禍地旁觀了令劍合腳下一個不穩,以至於摔斷了一顆門牙的全過程;饒有興致地在小茵的挑唆下一起裝神弄鬼,激發出了美嘉和芝薇狂吼亂叫的高分貝潛能;最後,他更是童心大發地和小茵來了一場「下山跑步比賽」。「我比你快!」安臣傑冒著摔斷脖子的危險,兩步一跨三步一跳地衝向山下那顆作為終點的松樹。
「不可能!」眼看阿傑就要抵達終點,小茵伸出手去拉住了他的衣服。
「你……」他扯開了她的手,「你耍賴!」
小茵甩下安臣傑,用力向松樹跑去:「但是我贏了!」
她得意得太早了。就在她快要碰到那棵樹的時候,腳下卻絆到了阿傑的腿。
「我贏不了,你也別想贏!」他大聲宣佈著。
最後,他們大笑著同時摔倒在了那棵松樹邊。
小茵試圖站起來,卻已經笑得沒有力氣了:「你不要臉!都那麼大的人了,還耍賴……」
一隻大手伸到了她的面前,與此同時,一個熟悉而悅耳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看樣子,你們今天的戲一定拍得很順利吧。」
安臣傑猛然抬起頭來。
夜色中,一個清爽帥氣的男孩出現在小茵的身邊。
「君瑞?」小茵睜大了眼睛,「你怎麼來了?」
樊君瑞微笑著拉起了她:「我本來是想探班的,卻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就結束了。」他的視線迎上了阿傑的目光,「不過我想,我正趕上了你們的關機宴吧?」
安臣傑的笑容漸漸凝固,不知為什麼,竟然覺得胸口有些發悶。安臣傑的笑容漸漸凝固,不知為什麼,竟然覺得胸口有些發悶。/PP「」瞬間移動術「!把我移到……校門裡去!」
一個醉醺醺的女孩站在與雲際大學同等知名的學府——F大門前叫囂著。
「我移!」她向門內衝去,卻一頭撞上了那鐵將軍把門的雕花校門。
「哇哈哈哈!」
一陣沒有禮貌的笑聲從街角傳來。
「那個女的好好玩,她一定是……」
安臣傑連忙摀住小茵的嘴,免得她說出什麼惹是生非的話來,只可惜他的動作還是不夠快。
「……喝醉了!」小茵大笑著指向前面那個不斷撞門的身影。
阿傑好笑地翻起白眼,無奈地和君瑞對視一眼。
還有臉說人家!
看看她自己——潮紅的臉色,滿嘴的胡言亂語、一路上的手舞足、跌跌撞撞,她醉酒的程度比起那個撞校門的女孩來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吧!
「滿月!」
小茵掙脫開了安臣傑的手,大叫著向F大的校門衝去。
「喂!你去哪裡?」阿傑和君瑞連忙追上。
總算,那個撞門的女孩還算夠清醒,終於翻過校門爬進了F大,卻又一屁股坐在了水泥地上。
而現在,輪到小茵來撞門了。
「開門!快開門!」她一頭抵門,「讓我進去!」
虧君瑞及時拉住,才沒讓她做出更多自殘的動作來。
「又怎麼啦?」阿傑不耐煩地問道。
不知為什麼,看到小茵被君瑞攬住的樣子,他就有些火大。
麻煩——女人的代名詞。
比女人更麻煩的,就是喝醉了的女人!
而眼前的這個傢伙,更是麻煩中的麻煩。
明明不會喝酒,還非得跟人搶著喝;喝一些低度的啤酒也就算了,她卻偏偏要衝著56度的紅星二鍋頭上;原本以為,喝上一口她就會知道厲害了,她倒好,竟然不知死活地灌下了整整一瓶。
結果就是,那個路邊排擋中的所有的人,無論是老闆娘、跑堂的小弟,還是「茵」DV社的成員,都不得不聆聽了整整一個小時的個人演唱會。最後,在小茵那五音不權,嗓門洪亮的歌聲中,老闆娘流著淚來到他們的桌前,答應只要他們趕快離開,她可以免去所有的飯錢和酒錢。
——「各位行行好,生意已經很難做了,你們就不要把客人再嚇跑了。我沙鍋內有八十老母,下有兩歲小兒,還得*這個小排擋來養家餬口呢。」
想起老闆娘說這話的樣子,安臣傑就是一陣哭笑不得。
「小茵!你幹什麼?」
君瑞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回憶。
眼前的小茵竟然開始爬起了F大的校門,任憑君瑞怎麼死拉硬拽都攔不住。
「喂!你到底要怎麼樣?」安臣傑一把扯下了她拉住校門的手。
「滿月……」小茵腳跟不穩地指著F大的校門內,「它為什麼……和那個女的那麼要好?」
順著她的手看去,果然,鐵欄杆內那道黑色靈活的肥胖身影有些熟悉。
「說!你和……她什麼關係?」
滿月好整以暇地舔舔自己的腳掌,安安穩穩地繼續伏在校門裡那個睡在水泥地上的女孩身邊。
「好!既然你不出來,」小茵撩起袖子,「那我就進來……抓你!」
滿月依然不為所動,綠色的大眼睛看看小茵,又看看阿傑。
「滿月是看你有我和君瑞陪著,而那個女孩子只有一個人,所以它要留下來照顧她。」阿傑說著,自己也覺得好笑——他居然能讀出一隻貓的心思?「它是不會跟你走的啦,你還是安分點,跟我們回家吧!」
小茵東倒西歪地沉思了片刻:「也對!」她終於得出結論,「好吧,我們走!」
她帶頭向前走去,卻重重地撞上了電線桿。
「小茵!」
「當心!」
阿傑和君瑞同時叫出聲來,同時衝了上去,也在同一時刻扶住了她。
小茵倒在兩個人的手臂中,竟然就此昏睡過去了。
「呃……」
阿傑的視線對上了君瑞的銀邊眼鏡後的目光,這一刻,兩個人都感覺有些尷尬。「你扶著她好了,」阿傑鬆開手,聳了聳肩,「這傢伙還蠻重的,你來扶著,我就輕鬆了。」
「小傑,」君瑞拉起了小茵,「知道我今天為什麼會來嗎」
「做個盡職的追求者」阿傑有些開玩笑的。
「小茵對我說過,今天是最後一場戲,如果順利的話,所有的拍攝就會在今天完成。所以……」
「所以,你就特地趕來祝賀。」安臣傑把手插在褲袋裡,轉身徑直向前走去,「恭喜你,你很快就能成為一個模範BF.」
「我希望你能認真聽我說。」君瑞的口氣中有安臣傑從未聽到過的嚴肅。
他停下腳步,回身過去。
君瑞扶著小茵站在原地,眼鏡在街燈的照射下有些反光。
夜以深,街上行人寥寥。
風從街的那頭吹來,捲起一地落葉。
「冷」睡夢中的小茵有一絲顫抖。
安臣傑下意識地向前邁出一步,卻又立刻停下了腳步。
君瑞脫下了自己的外衣,小心翼翼的披在小茵身上。
「從今天起你就不再是小茵電影裡的男主角了。而我希望……」他沒有抬頭。目光停留在小茵那張熟睡的臉上,「從今天起,我能成為她生活中的男主角。」
遠處,有鐘聲敲響。
又一陣風呼嘯著掠過。
一盞老化的街燈不停的在他們身邊閃爍。
「別忘了當初是誰介紹你們認識的!」安臣傑慢慢說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而小茵是我的妹妹。看到他們倆在一起……」
「丁零零……」
好吵!
什麼聲音「小茵!你醒醒了!喂!小茵……」
誰那麼煩在她耳邊吵個不停,每看到她想睡覺麼不理它,繼續做夢!
剛剛夢到那兒了好像有兩個大男人在說話,正說到關鍵的地方……
「刷!」
被子被掀開了,緊閉的眼前頓時一片閃閃,白茫茫。
太過分了!
小茵終於睜開眼,眼前卻同時出現了三個,不,六個人影。
「你們……」
她坐起身,卻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頭好痛!趕緊抱住腦袋:「我這是……」著下好,不僅僅是頭痛,就連喉嚨裡都像吞下了一隻青蛙一樣。發出的聲音連自己都不認識了。
「這就是宿醉的好處,你看你,頭上還撞了個大包。」卓媽媽心疼的遞上了一塊冷毛巾,「來,在頭上縛一會兒。」
「昨天你喝醉了。」芝薇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害的我們大家都為你擔心呢!」
「明明不能喝酒,還和我們搶著喝。你喝的到是痛快了,」何美嘉抱怨著,「我們可慘了,一個晚上不的不坐在那聽你的個人演唱會。」
「個人演唱會」
就她那五音不全的嗓子還唱歌這下沒臉見人了。
「對了,」美嘉接著道「被兩個大帥哥護送回家的感覺如何啊」
「兩大帥哥」什麼啊為什麼她一點印象都沒呢「就是安臣傑和樊君瑞啊你都忘了」美嘉的小眼睛湊到小茵面前,「走的時候,你們可是勾肩搭背的呢!
「勾肩搭背」
慘了慘了!這下,她冰心玉潔的形象毀於一旦了。
「小茵啊!」卓媽媽坐到床邊,「你和哪個名叫君瑞的男孩進展的怎麼樣了」
「普通朋友啊!」小茵翻翻白眼。
老媽在想什麼啊君瑞和她不過是打打電話,偶爾見一面,她就想做人家的仗母娘了嗎「普通朋友」卓媽媽滿面春風,「普通朋友會把你一直抱上四樓」
「什麼」三個女聲同時大叫起來。
小茵當然是其中叫的最響的哪個:「抱……抱!」——
天那,他都快頭痛欲裂了。
「是啊,我要接一下手,他都不肯呢!」
卓媽媽回想著昨天的情形——那個姓樊的男孩家教很好,知書答禮,對醉酒的小茵更是溫柔有加,怕她凍著,還把他的衣服披在她身上——要是小茵交上了這樣的男朋友,還真是福氣呢……
「君瑞」
小茵抱著腦袋回想。可惡!為什麼昨天的事情,她一點都想不起來了「那麼安臣傑呢他不在嗎」美嘉叫起來「他怎麼會讓別人吃小茵的豆腐」
小茵抬起頭——啊傑「他連個人影也沒看見。」卓媽媽搖搖頭,「像他這樣的貴公子,怎麼會屈尊於來送我們家小茵他不再摔壞我們家的攝像機,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是君瑞送她回家的。
阿傑沒來……
回憶開始一點一滴回到腦海。
她記起自己在街上看見了滿月,也記起自己撞在電線桿上,之後,還模模糊糊的聽到有人在說話。
那是……阿傑的聲音「別忘了當初是誰介紹你們認識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而小茵是我的妹妹,看到你們倆在一起——是我最高興的事情……」
——難道,這不是夢——難道,阿傑,你真的怎麼說過偏偏,老媽還在耳畔興高采烈的喋喋不休:「對了,小茵,剛才那個姓樊的南海給你來過電話,問你的情況怎麼樣了。他還說,下午有場什麼比賽,希望你能去看呢!」
「是青籐學院一年一度的網球比賽,」芝薇說到「今天下午兩點半開始,我們來找你就是為了這件事。」
「要知道,這可是冠亞軍的決賽啊!獲勝者可以得到溫布兒頓徽章,」美嘉興奮的補充著「我們學院有好多女生去當拉拉隊呢!」
「溫布爾頓的徽章……」小茵喃喃重複著。
——「」著可是限量發售的哦!可別小看這枚徽章,裡面還有一個傳說呢!據說,得到的人若是把它送給了心愛的女孩,就會擁有一段美好的愛情!「
她記得安臣傑曾經這麼說過。
「這次的決賽會很好看哦!比賽的雙方可謂實力相當,棋逢對手!」芝徽充滿期待,「樊君瑞是奪冠熱門,但是,另一個人的呼聲比他更高呢!」
「而那個人,就是啊傑。:」小茵喃喃到,想起啊傑在山頂時說的話。
美嘉促狹地想小茵擠擠眼睛:「小茵,在這兩個人當中,你希望誰能拿到溫布爾的徽章」
2:30PM青籐學院網球場。
青籐杯網球公開賽的決戰正式開始了。
綠色的鐵絲網邊,水洩不通的擠滿滿了人,而霸佔住前三排最佳觀看位置的,無一例外全部是女生。
這也難怪,這次的決賽不僅僅是技巧與力量的對決,對絕大多數女生來說,這便是一場帥哥大比拚。
「你生了病不在家好好休息,出來幹什麼>」一個高分貝的聲音賽場外所有的喧囂。
另一個脆弱的聲音響起:「我……咳咳……我已經好多了……咳咳……了……咳咳咳……」
咳嗽成這樣,還叫好多了「好多了那就好。不過,聽說流感就是快要好的時候,感染性才最強!」
流感!
剎那間,裡三層外三層的賽場邊,散開了一條足夠十來人通過的康家家大道。
直到佔領了頭排頭座的最好位置,小茵才停止咳嗽,在眾人的殺人眼光中,和美嘉,芝薇擊掌慶祝自己的勝利。
她們來的正好,比賽的雙方已經開始了開賽前的熱身。
樊君瑞——法律系的頭號種子選手。為了這場比賽,他穿了一件白色的球藝,一塵不染的運動褲上,壓著筆直的褶皺。這是他的一貫作風:溫文爾雅,風格傳統,偏偏的紳士風度足以傾倒所有的女孩。
另一邊的安臣傑拉開網球拍套的拉練,取出香檳色的與黑色相間的球拍——他同樣穿了一身白衣,與君瑞不同的是,他戴了一頂道吉斯守場員的帽子來遮擋下午的陽光,隨意,不羈的外表下,是蓄勢待法的力量與自信,難怪,只不過舉著網球拍揮了兩下,他都會引來女生一片癡情的尖叫。小茵抓緊了前面綠色的鐵絲——無論在任何時候,無論在任何地方,沒依次看見阿傑,她都想離他進些,再近些。
可是,從她擠進人群到現在,他只向這邊掃過一眼,卻沒有作任何停留。
而且……
她的目光投向了鐵絲網的另一邊。
雪兒正靜靜的站在那,修長的身姿端莊幽雅,美麗的眼睛凝視著阿傑的一舉一動。
「再過兩個月,小傑和我就要離開這,一起去美國留學了……雖然捨不得,但是我還是希望,能得到你們所有人的祝福!」
聖誕節的哪天晚上,她這麼宣佈著,還送給了阿傑一把嶄新的HEAD網球拍。
——現在,揮舞在阿傑手裡的球拍,一定就是她送的吧,畢竟用百得膠粘起的身首異處的球拍這種事情,再怎麼說,都屬於異想天開吧。
「小茵!」美嘉推了推她,「君瑞在看你呢!」
君瑞……
小茵看向網球場的另一邊,。
果然,她正望像這邊,看到她在看她,他微微一笑,銀邊眼鏡反射出太陽的光芒。
君瑞。
這個優秀的男孩,從第一次見面起,他就對她那麼溫柔,總是小著容忍著她所有的固執,頑皮和蠻不講理,總是默默的在她身邊,當她冷的時候給予溫暖,在她醉的時候給予依*.她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意,當他對著他微笑的時候,她也能瞭解他的期盼。
可是……
比起他的付出,她所能回報的,卻只能那麼少……
「說實話,我希望贏的人是君瑞,」美嘉看著長中兩個白色的身影,「雖然在這兩個人當中我喜歡阿傑多一些。」
「君瑞,」芝薇有寫差異,看了小茵一眼,「你為什麼希望他贏」
「因為,若是君瑞獲得了溫布爾頓徽章,一定會把它送給小茵,可是,如果是安臣傑的到了,」美嘉若有所思的回答,「你說,他會送給誰」/PP明亮的黃色網球被高高拋起。
比賽正式開始了。
安臣傑重重的把網球從空中扣下——這是他的發球局。
君瑞一個輕鬆的截球,把球擊了回去。
控制好自己的步速,阿傑以一個漂亮的反手回球,為自己鷹得了5分。
「好棒!」小茵控制不住自己的興奮。
美嘉輕輕的撞了撞她:「別忘了,你可是樊君瑞請來觀戰的!」
小茵一冷,想君瑞看去。
他正全神貫注的等著阿傑的另一個發球,雖然看來並沒有因為剛才的失利而受到影響,但是透過那銀邊眼鏡,小茵還是在他的眼中捕捉到了一絲失望。
興奮之情如同潮水一樣褪去。
君瑞……
小茵有點黯然。
他真心的希望他能贏得這場比賽。可是……
可是,她也不能忍受阿傑落敗……
……她到底是怎麼了安臣傑以40:15贏得了第一回合。
第二盤50:30,樊君瑞扳會一局。
終於,二人以前六局3:3的比粉迎來了一決勝負的第七局。
熟練地拍打著手中的網球,安臣傑感覺到了左手邊鐵絲網外的關切目光,他抬起頭來,向那邊看去。
雪兒亭亭玉立在網球場外,投給他一個溫柔鼓勵的笑容。
回報了一個自信的微笑後,他回過頭來,克制住自己不往右邊看去。
他知道小茵在那邊,事實上,他頗有些好笑地目睹了她們三個吵吵鬧鬧地擠到人群最前沿的全過程-他敢打賭,這個餿主意一定是出自小茵那古靈精怪的小腦袋。
儘管如此渴望見到她的笑容,如此希望她為他的每一個得分歡呼,為他的每一次失利歎息,可是,他卻只能對她視而不見。「從今天起,你就不再是小茵電影裡的男主角了。而我希望,我能成為她生活中的男主角。」
君瑞的話在腦海中響起。
把網球高高地拋起,看著那明黃色的小球以自由落體的方式墜下——他不能再給小茵希望,他也不能讓君瑞失望。
安臣傑重重地把球扣向對方,扣向君瑞。
賽場上,兩個矯健的白色身影穿梭著,網球來回翻飛,在一陣陣的鼓掌和歡呼聲中,阿傑和君瑞打出了不少精彩的場面。
當別人歡呼的時候,小茵也愣愣地扯出笑容,當別人鼓掌的時候,她應景地拍兩下手。
「小茵,怎麼了?」細心的芝薇發現了她的異常。
「沒什麼。」
小茵揮揮手,卻怎麼也揮不開剛才的那一幕。
阿傑向雪兒轉過頭去,雖然看不見他的臉,但是,從雪兒那目光一亮的神情中,小茵知道,他一定是在對雪兒微笑。
從開賽到現在,阿傑不曾向她望過一眼,可是,他卻知道雪兒的所在;他不曾給過她一個微笑,卻和雪兒相視而笑。雪兒。
不管怎麼樣,她才是他心目中真正重要的人。他願意為了她在大雨中苦守一夜,願意為她拋開一切出國留學,而現在……
他也一定是為了她,才那麼努力地去贏得溫布爾頓的徽章的。
「阿傑和君瑞,你希望誰能拿到溫布爾頓的徽章?」
美嘉曾經這麼問過她,而她也曾一度猶豫過。
可是現在,她知道答案了。
不管怎麼樣,她還是希望看到阿傑能贏,希望他得到夢想中的一切——即使,在他的夢中並沒有她。
書上說,只有全心全意的希望對方快樂,才能稱得上是真正的喜歡。
可是,為什麼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會真麼苦澀,這麼失落,又這麼無奈呢?
「OUT!」
裁判的一聲大喝拉回了小茵的注意。
而與此同時,君瑞的一記反手重揮把球擊出了線外。
最後一局的比分定格在了50:40.——安臣傑終於贏得了本年度青籐學院的青籐杯網球公開賽。「不管怎麼樣,我還是贏不了你。」君瑞笑著上前握住了阿傑的手,「祝賀你!」
「謝謝!」阿傑走向場邊,拿起了網球拍套,「不過模擬始終是我最強勁的對手。」
「我在想,要是換把球拍,」君瑞若有所思地看著阿傑手中的HEAD網球拍,「你是否會贏得更容易些?」
「也或許會徹底輸給了你。」安臣傑不動聲色地回答道,把那把黑色與香檳色相間的的球拍塞進了皮套中。
按照青籐學院的傳統,比賽過後,溫布爾頓的徽章立即校長頒發給獲勝者。
這是一枚銀質的掛件,圓形的徽章被一圈枝繁葉茂的常春籐所環繞,一對相互交*的人影在常春籐中揮舞著網球拍,而一球拍的正中,則是一顆小小的網球。
「這可是限量發售哦!可別小看這枚徽章,裡面還有一個傳說呢!據說,得到的人若是把它送給了心愛的女孩,就會擁有一段美好的愛情!」
而現在,這枚傳說中的徽章正在安臣傑的手中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他低著頭,凝視著這枚銀質掛件。
「他會把它送給誰呢?」
觀看的人群中響起了一片好奇的切切私語。
「真希望他能送給我呢!」一個女孩期待的聲音從小茵的背後傳來。
「別傻了,他才不會送給你呢!」另一個女孩說道,她的嗓門響亮得幾乎所有人都能聽到,「那枚會戰一定是屬於任雪兒的,他都已經喜歡她好久了!」
雪兒靜靜地站在綠色欄杆之外,鎮定地微笑著。
而安臣傑——小茵的目光移向了球場中那道挺拔修長的身影——他依然凝視著手裡的徽章,遮陽帽簷下,那對黑色的眼眸深不見底。「你可以把它送給你喜歡的女孩了,」老校長輕拍阿傑的肩膀,「可別讓人家等得太長了。」
阿傑終於抬起了頭來。
在所有人的屏息期待中,他走向了自己的左手邊,走向了雪兒。
當那枚熠熠生輝的徽章滑入雪兒的掌心時,她的臉上綻放出了喜悅的笑容。
——喜悅,但不驚訝。
這樣的結局並不出乎他的意料,她有這個自信。
看著阿傑幫雪兒把掛件掛上,小茵不得不承認——的卻,也只有雪兒,才配得上這麼美麗優雅的徽章。
一切都結束了——無論是精彩的比賽,還是賽後更精彩的餘興節目。
人潮開始退去。
沒有了那些吵吵鬧鬧的女生們青籐學院的網球場逐漸恢復了昔日的寧靜。
「小茵,等等我!」君瑞披上了外套,叫住了打算離開網球場的小茵、美嘉和芝薇。
小茵轉過身來,向著君瑞綻開笑容。
可是,與此同時,她的笑容凝結在唇邊。
愛界和雪兒跟在君瑞的身後。
夕陽下,纖細的雪兒含笑以為在挺拔的愛界身邊,溫布爾頓的徽章在她胸前閃閃發光。
「本來想在你面前贏一場的,」君瑞灑脫地聳聳肩,「可惜,又輸給那傢伙了!」
「你的反手擊球是我見過最棒的,」小茵微笑道,「我正打算請你做我的網球教練呢!你的收費不會很高吧?」
「喂,小茵!我怎麼記得這話你以前也對我說過?」阿傑跳到了她的跟前,「你還真是個見異思遷的傢伙呢!」
小茵抬起頭。
阿傑的笑容一如往常,那雙黑色的眼睛也一如既往的溫暖。
昨天,他們還笑鬧在一起,可此刻,一切好像都不同了。
「阿傑,」她伸出手去,「祝賀你贏得了溫布爾頓的徽章!」
「謝謝!」他匆匆握了一下她的手,笑容可掬,「對了,你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沒有看見你?」
她凝望著阿傑,笑容漸漸從唇邊消失。
「對不起,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小茵喃喃道,向後退了幾步,忽然轉過身,向著青籐學院的校門飛奔而去。
這一連串的動作發生得如此突如其來,以至於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小茵!」反應過來後,君瑞立刻先骨折小茵消失的方向追去。
「她是怎麼了?」
美嘉看看芝薇芝,薇疑惑地搖搖頭。離開!
現在她只想遠遠地離開!
離開那可惡的笑容,離開那虛假的對白,離開所有會讓她那哥愚蠢的心疼痛的場面……
直到胸腔開始發痛,直到再也喘不過氣來,她才停下了腳步,發現自己的臉上已經涕淚縱橫的同時,卻並沒有意識到,不知不覺中她又來到了那棵巨大的銀杏數下。
一陣風從枝頭掠過,最後一片金黃色的落葉飄落下來。
小茵憤憤地揮去了臉上的淚,卻有更多的眼淚從眼角湧出。
摸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卻找不到一塊手帕、一張紙巾。
該死!
她怎麼可以這樣愚蠢?怎麼可以這樣莫名其妙?她怎麼可以這樣……愛他?
可是——「……看到你和小茵在一起——是我最高興的事情……」
「……你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沒有看見你?」
阿傑……他可以不護送她回家,他可以不把溫布爾頓的徽章送給她。他可以不喜歡她,但是……
他怎麼可以……
——看不到她!
夕陽西下。
雪兒和安臣傑走在堆滿落葉的復興路上。
漫長的半個小時內,他只說過一句話:「我送你回家吧。」
撫摸著胸前溫布爾頓的徽章,雪兒抬起頭,靜靜地把目光移到了安臣傑的臉上。
在他臉上,笑容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沒有表情的空白。我又做了那個夢了。
我在跑,跑得那麼急,那麼快,穿梭在匆忙的人群中。
即使心跳已經快的不堪重負,即使雙腿已經酸軟的舉步維艱,我還在好努力得跑著,向著那不知名,卻又彷彿充滿了光明的方向飛奔。
那光明……彷彿就在我眼前,彷彿觸手可及,然而,無論我怎麼跑,它好像總是在距離我一步之遙的地方……
終於,就快到了,就快到那最亮的地方了,那裡有幸福,有快樂,有所有美好的一切。這一次,我終於能夠到達了!
可是……
我的心為什麼跳得那麼快?我的胸口又為什麼感覺如此沉重?我為什麼會有透不過氣來的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