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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趙玉琴被這種融洽的氛圍感動了 文 / 托如珍

    走到雅間門口,甘鳳麟請崔月浦先進。他從小習武,對長輩和領導非常尊重。對下屬,他和藹可親,從不要求這些。

    崔月浦喜歡擺架子,對別人的尊重很敏感。趙玉琴從來不把他放在眼裡,他氣憤,卻又無奈。人家是縣長的娘子,她在市場上名聲很臭,只是投鼠忌器,連寇主任都不好意思動她,崔月浦也只有忍氣吞聲。

    栗克良的案子,本來是為了報復趙玉琴。那天,趙玉琴請假,崔月浦帶著甘鳳麟、老齊和展飛檢查市場,崔月浦提出要給栗克良來個突然襲擊,大家一致贊同。

    趙玉琴是栗克良的保護傘,人盡皆知。

    自從稽查隊開始打假,趙玉琴第一個意識到,權力來了。她搶先在市場上拉攏了大批的商戶,這些人,在她的護蔽下販假售劣,很難抓獲。栗克良更是有恃無恐,對稽查隊的其他人,傲慢無禮,稽查隊的人們恨透了他。

    想不到一腳踩在地雷上,稽查隊做事不慎,全落到趙玉琴手心裡。栗克良說出趙玉琴在背後指使他的事,崔甘二人雖然早有心理準備,還是很吃驚。

    「下手太狠了。」崔月浦咬牙切齒。

    「咱們知道她的事也不少,從來沒想過去告她,只是敲山震虎,拿栗克良出出氣。」甘鳳麟覺察到趙玉琴的狠毒。

    「等過了這事,看我不整死你,趙玉琴。」崔月浦恨恨地說。昨晚,他們才去給栗克良送過禮,今天,是他們宴請趙玉琴,求她放幾位同事一馬。

    「鳳麟,我一直奇怪,她有什麼手段,把這些經營戶都掌握到手裡呢?」崔月浦沒有坐在正位上,今天,要把最好的座位留給趙玉琴。「今天一定要讓她高興,我問過紀委的朋友,這事,有臧副書記盯著,說不定要給咱們處分。不過,與臧副書記相比,主要還是栗克良。栗克良昨晚不是說了嗎,真正主要的,還是趙玉琴。」

    「昨晚回來,我又給栗克良打了個電話,他說,他還有生意要做,不想和咱們結仇,主要是趙玉琴。」甘鳳麟皺著眉,很自責。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要怪,就怪自己不爭氣。

    「所以說,關鍵是趙玉琴,只要她這裡一鬆勁,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你平時和她關係好,這回全看你的了。我的話,她一點兒也聽不進去,我看,這娘們兒還是對你有點意思的。」崔月浦揮揮手,把剛進門的服務員趕了出去。

    趙玉琴和花如玉去洗手間了,還沒有到,老齊和展飛在大廳點菜。現在時興這種點菜方式,直接讓客人在大廳點,這讓崔月浦覺得有失客人的高貴,所以他從不點菜,只是讓展飛和老齊去點。他們是知道他愛吃什麼的,要是點的菜他不喜歡,他會不高興的。現在,只有兩個人在這裡坐著,正好說話。

    「說什麼呢?誰對她有意思了?」甘鳳麟隨口說。

    「不是說你對她有意思,是她對你。你還沒看出來呀?」崔月浦不是個愛開玩笑的人,他喜歡認真。

    「大家都是同事,在一起開開玩笑可以,哪兒能動真格的呀?你多想了。」甘鳳麟很真誠,他對趙玉琴從無非分之想。

    「信不信由你。」崔月浦滿臉真誠,「我也快退休了,五十九歲現象,不瞞你說,我不想離開這個崗位。我這一生,抱負遠大,卻不得志,這幾年,剛有了權力,你別笑話我,我想好好用用。寇主任並不想嚴懲咱們,所有的癥結,都在趙玉琴這裡。」

    甘鳳麟用眼睛指了一下門外,崔月浦知道,怕趙玉琴聽到,閉了嘴,又忍不住補充上一句:「今天一定要哄她高興啊。」

    甘鳳麟點點頭:「好漢不吃眼前虧」。

    兩人說著話,一回頭,趙玉琴和花如玉走進來。實際宴請趙玉琴,表面上是全科聚餐。

    甘鳳麟一笑,說:「咱們稽查隊的兩位半邊天來了?倆半邊天就是一整天了,你們一整天了,我們只能是晚上了,哈哈。」

    趙玉琴見甘鳳麟笑得很真誠,心裡也覺得很舒暢。她也笑了說:「瞧你那黑燈瞎火的勁吧,看你也是晚上。瞧那張黑臉。」

    甘鳳麟摸一把自己的臉:「只是不如你們女人白,也算不得黑吧,男人嘛。知道你喜歡小白臉,可是咱臉黑心不黑,也挺可愛的吧?」

    趙玉琴知道,今天的場合,她是女神,可以肆無忌憚:「瞧你那德行吧,還可愛呢?也不怕別人笑掉了牙。」

    「大姐您只管笑,牙掉了我給你接著,不用擔心。要是真掉了呀,也說明您那牙該下崗了,咱換新的,讓崔隊給您報銷。還不行嗎?」甘鳳麟說完就看趙玉琴的牙。

    趙玉琴從小牙不好,就怕別人看她牙:「看什麼看?」

    花如玉年輕,愛湊熱鬧,接著趙玉琴的話說:「不認識呀?還看。」

    甘鳳麟咧咧嘴:「嗯,是不認識,這麼漂亮的大姐我哪兒認識呀。請問,神仙姐姐,您是哪裡來的呀?天下掉下來的林妹妹吧?不對,林妹妹沒這麼老,看著像林妹妹她媽。」

    花如玉早知道會有這一句,笑得眼都瞇成一條縫兒,趙玉琴說:「像你媽。去你的。」

    甘鳳麟說:「你看,不對了吧?我和你開玩笑,你怎麼能罵人呢?而且還要這樣污辱老人,你不對啊。」

    見甘鳳麟真的不高興了,趙玉琴知道這句話說得過分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這不是順口說出來了嗎?不好意思啊。」

    「大家就是要多開開玩笑,活躍一下氣氛。平時大家出去執法,就像演員化了妝登上舞台一樣,演什麼就要像什麼。不執法了,就要好好地輕鬆輕鬆,雖然我不愛開玩笑,但是我支持同志們在一起快快樂樂的,願意給大家營造一個寬鬆的工作環境。其實,你們是沒有機會去看,到各執法單位走一走,你們就知道了,他們也都是這樣。上了班,面對執法對象,大家都很嚴肅,這樣時間長了就會很累,所以,沒有外人的時候,就要放鬆一下。」崔月浦說,「咱們又好長時間沒有一塊兒吃飯了,今天咱們的獎金發下來了——就是去年咱們得那個先進單位的獎金,正好咱們可以在一起聚聚。趙隊也要請客啊,你得了先進個人獎呢。」

    趙玉琴說:「行,不就是吃飯嗎?你說吃什麼吧?」

    「一看趙隊就是財大氣粗呀。」花如玉說:「你們說吧,吃什麼?發五百的獎金,怎麼也要吃六百吧?」

    「還真就是財大氣粗,花兒,我家一個月的工資加獎金,我們兩口子加上孩子,你知道有多少?差點兒不到一萬。你說,像你這樣的,不是我說你,還要在外面租房子住?你就住你趙隊家裡,我管你吃管你住,你沒事了就是幫我做做家務就行了,省你多少花費呀。」趙玉琴有點兒忘乎所以。

    花如玉的臉沉下來。

    甘鳳麟對趙玉琴充滿了厭惡,怕花如玉臉皮薄,忙說:「小花,你去看看,那兩個點菜的怎麼還不來?不會是點完了倆人在那兒吃上了吧?讓咱們傻等。」

    花如玉話到嘴邊:「我可不做你家保姆。」看了看甘鳳麟,終於沒有說,自顧自出去了。

    點菜的倆人隨著話音進了屋,花如玉沒有回來。

    服務員進來問:「幾位喝什麼酒?」

    崔月浦喝白酒,甘鳳麟說:「來瓶紅酒,要張裕。」

    趙玉琴明知是為她要的,只有她喝紅酒,展飛和老齊喝啤酒,可是她還是不放過打擊甘鳳麟的機會。很久沒有和甘鳳麟開玩笑了,她也覺得累了。於是說:「你就是好色呀。」

    甘鳳麟一笑說:「還是趙姐瞭解我呀,可是我好色不飲(淫),我是給你要的。不過,要說好色呀,還是他們倆,小展和老齊,他們喜歡黃色的。我今天喝白酒。」

    甘鳳麟和趙玉琴又開始鬥嘴,大家都高興了,展飛和老齊也一個勁地湊趣。展飛說:「甘隊,你就是有學問,還知道好色不淫。我有個問題要請教你呢。」

    甘鳳麟說:「問吧,你甘大哥就是有學問,難不住我的,不像你趙姐,傻乎乎的。揀難的問啊。」

    展飛說:「是的,女的就不問了。問就問難(男)的。請聽題:四書五經,什麼叫四書,什麼叫五經?」

    「真笨呀,讓我說你什麼好,四書都不知道?上學都幹什麼了?我對你們這些年輕人很失望呀。告訴你吧,記住了,四叔就是你三叔的弟弟。」

    不等大家的笑聲結束,甘鳳麟又說:「五經,趙隊你知道嗎?」

    趙玉琴說:「不就是詩經,書經,還有……一時還真想不起來了。」

    甘鳳麟又問崔月浦:「崔隊你知道嗎?」

    崔月浦沒學問,不懂這些,他說:「我不看那些沒用的東西。」

    甘鳳麟轉向老齊,老齊拿牙籤往嘴裡比劃。

    甘鳳麟搖了搖頭說:「好,都不知道,這回就好辦了,聽著啊:五經,就是,詩經,書經,易經,還有,」他回頭看了一下,見花如玉沒有回來,放心了,又看大家期待的眼睛,知道是等他的笑料呢,就說,「月經……」

    話還沒落地,趙玉琴說:「還有你個神經。」眾人哈哈大笑,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

    花如玉推門走了進來,趙玉琴考她:「小花兒,你說四書五經是什麼呀?」

    花如玉猜測,趙玉琴這樣問她,一定有潛台詞,不願意讓她小瞧了。趙玉琴一向散佈讀書無用論,貶低花如玉這樣的大學生,就說:「我不知道是詩書禮義和春秋,別問我,我也不想聽。菜來了,快吃吧。」

    趙玉琴一臉憨厚:「你知道你甘隊怎麼說的嗎?」

    甘鳳麟趕緊制止:「哎,趙姐,兒童不宜啊。咱們開玩笑,我臉皮厚,小花可是個好孩子,你別把人家教壞了。」

    花如玉聰明,知道他們在講成人笑話,站起來說:「我去找服務員要餐巾紙。」連忙走了出去。再回來時手裡卻什麼也沒拿,因為「危機」已經過去了。

    「我就不明白了,你為什麼那麼護著花如玉?看人家年輕漂亮啊?」花如玉走了,趙玉琴還是不依不饒。

    「和你這種比徐娘還老的大娘開玩笑,是逗你開心,和一個小姑娘胡說八道,就是不道德了。大家都從年輕時候過來的。」甘鳳麟和趙玉琴喝酒,趙玉琴不惱,半杯紅酒傾下去,臉上紅起來。

    十五年前,甘鳳麟剛參加工作。如今,他三十八了,對那些曾經幫助過他的同志,他至今心存感激。

    都從年輕時過來的。趙玉琴年輕的時候,和花如玉一樣,美麗,聰明,單純。也有老同事欺侮她,她和年輕的同事們在一起議論,等她們老了,絕不欺侮年輕人,把機關的風氣扭轉過來。

    現在,她的觀念變了。她並不討厭花如玉。但是她嫉妒。上天生成了美,就是讓人欣賞的,愛戀是一種賞慕,嫉妒未嘗不是一種痛徹的喜歡。她所經受的風雨,花如玉同樣經受了,她才覺得公平。

    這頓飯吃得非常熱烈,大家吃得很賣力氣,也吃得很快樂,很融洽。趙玉琴被這種融洽的氛圍感動了,她也願意自己的生活能這麼快樂地過下去呀。當然,她心裡明白,大家為什麼這樣對她,過了這個難關,也許就不會再有人這樣對她了。但她還是留戀這種日子。

    崔月浦看出這次的效果很好,他敬趙玉琴一杯酒說:「趙隊,小妹,咱們可是多年的老同事了,你還要多照顧著大哥點兒呀。大哥這人,有時做事不大考慮的,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儘管說,千萬別往心裡去。」

    趙玉琴喝了酒,拿餐巾紙擦掉沾在下巴上的殘酒:「看大哥說的,咱們這麼多年的同事了,哪兒能在意那麼多?我這人也有好多事不走大腦的,做得對不對的,大哥別計較呀。」

    崔月浦衝著趙玉琴伸大拇指:「我就是喜歡你的痛快,不像有的女人,婆婆媽媽的,我妹妹就是女中豪傑。我先乾為敬。」說著把小半杯白酒,一仰脖子就喝了下去。這是四兩的大杯,一口喝下去足有一兩半。

    趙玉琴沒有喝完她手裡的酒,她只是抿了一口。崔月浦也沒有再多說,要是平時他一定會讓趙玉琴也乾掉杯中酒的,現在他不敢。

    見隊長敬了趙玉琴,大家也都敬她。

    都敬過了,崔月浦說:「妹妹啊,你是女諸葛啊,有些事還要你多幫忙呢。」

    趙玉琴說:「什麼事?你說吧。」

    崔月浦說:「你看,市場上的事,你比較熟,大家也尊重你,你能不能做做栗克良的工作?幫我們一個忙?讓他別再告了。」

    趙玉琴早就知道,崔月浦會提這件事,她也想就坡下驢了,只是她希望這個要求是甘鳳麟提出來的。崔月浦提出來也是對的,因為他是隊長啊。她想了想說:「其實我和他們也不太熟悉,但是我是局外人,大概和他說話要比你們自己去說好一些,不容易激化矛盾。我試試吧。」

    有了這句話大家都放心了,這就是說,這個事要結束了。

    甘鳳麟倒了一大杯酒:「崔隊喝得不少了,我代表大家,敬趙姐。」

    趙玉琴讓他倒滿,甘鳳麟倒到酒漾出來,趙玉琴也把自己的酒杯倒滿,兩個人碰了,幹掉。舉座鼓掌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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