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撒旦和天使 文 / 千草
1
八年前。
暑假魔法培訓班在我的滿足裡結束了，雖然這個為期兩星期的培訓班大多只是講一些歷史或者傳說中的魔法故事，還有一些簡單的魔法咒語，甚至穿著漂亮魔法長袍的老師從來沒有表演過魔法，但是我依然在培訓班裡學得興致勃勃。
八歲的我堅信，拿到了培訓班的結業證書，我就已經是一名魔法師了。也許和許多電影裡一樣，當我念響魔法咒語的時候，就會有漂亮的魔法從我的手心裡鑽出來——嗯，要是我有一根魔棒和一件魔法長袍，那就更完美了。
我蹦蹦跳跳地跑向熟悉的公交車站，準備回家把結業證書舉到爸爸面前好好炫耀一番。當我經過一條很小的街道時，忽然一隻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然後身後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喂，小子，等一下。」
我微微側頭，看到肩膀上的手指白皙修長，非常秀氣。
轉過身，接著進入我視線的是一張帥氣的臉。這是一個比我高出兩個頭的男生，他身上穿著一件有些髒了的背心，和他帥氣的臉很不相稱。
在帥男生身後，還跟了一個和他一樣帥氣的男生，只不過那個男生穿得要乾淨很多。在他們身邊，是十多個衣著邋遢，還流著鼻涕的小屁孩。
「喂，小子。」那個叫住我的男生又說了一句。
「嗯？請問有什麼事嗎？」
我想，或許他們都是來自魔法王國的呢——包括那幾個鼻涕蟲……就目前我所瞭解的而言，還沒有任何一個魔法故事提到，魔法師不可以流鼻涕。
他們從魔法王國到這裡找到我，也許是想要帶我去魔法王國學習更漂亮的魔法吧？
很快，那個男生打破了我滿腦子的幻想，在我很短的頭髮上摸了一把，說：「小子，有錢沒有？」
「啊？錢？幹嗎？」我問，「交學費嗎？」
「學費？」男生疑惑了一下，不過馬上就露出一副邪惡的表情，「學你個頭啊！有錢沒有？交出來。」
「你要錢幹嗎？」
「廢話，沒見過搶劫啊？」男生凶巴巴地說。
搶……搶劫！我心裡來了個晴天霹靂，看著男生身後那群鼻涕蟲得意的樣子，嚇得雙腿發抖。
這時候，又是一陣冷風吹了過來，將現場氣氛烘托得更是陰森。沒錯，這就是電視劇裡出現過的搶劫鏡頭了。
可是，我身上只剩最後一塊錢了，是用來坐公交車回家的啊！
男生舉起拳頭，威脅我說：「不想給？是不是想嘗嘗我拳頭的厲害啊？」
他身後那個穿得很乾淨的男生馬上拉住他的手，說：「易澤楓，不是說好不打人嗎？別動拳頭！」
舉起拳頭的男生翻了翻白眼，似乎很不滿意後面的男生阻止了他。然後，易澤楓大聲對著我說：「快點，把錢拿出來！不然我把你丟到垃圾桶裡去！」
我側過頭一看，旁邊果然有一個很大的垃圾桶。我張開嘴，正要喊救命，卻發現這時候小街上沒有其他任何人，如果呼救並不能招不來救我的人，只會招來一個又臭又硬的拳頭。
這時候，我忽然看到了手中紅色的結業證書……對了，我是魔法師啊！堂堂魔法師，怎麼能怕這些可惡的傢伙呢？
我悄悄念起了咒語，幻想著有華麗的烈火從我手掌中燃燒起來，然後把眼前這些傢伙頭髮全都燒成黑灰……
「喂，你煩不煩啊？算了，我自己動手！」易澤楓再也等不急了，乾脆把手伸到我的衣服口袋裡，正好抓出了我唯一的一塊錢。
「怎麼才這麼一點？」易澤楓非常不滿意他的戰果，不過看到我已經癟起嘴巴準備開始哇哇大哭，他只好招呼了身後的鼻涕蟲一聲，接著推開我跑了起來。
我被退倒在地上，屁股摔得估計裂成了兩半。
「不許回家告訴你家裡人，不然揍你！」那個鼻涕蟲不高興地說著，然後跟著易澤楓笑著跑了。
看著那些男生的背影，我抱著魔法培訓班的結業證書哭了個一塌糊塗。
那群男生跑了不遠，穿得很乾淨的男生忽然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然後對鼻涕蟲說：「那個小子……不對，她好像是女孩子啊，你看她哭得好可憐，要不我們把錢還給她吧？」
大男生哼了一聲：「程西井，你笨死了，哪有女孩子把頭髮剪那麼短的？」
「可是……」
「可是你個頭，這一塊錢沒你的份，你可以回家去了……如果你告訴我爸今天的事情，我就去學校揍你！」大男生說著就跑出了小街。
那個叫做程西井的男生站在遠處看了我一小會兒，然後慢慢走過來，蹲在我身邊，說：「嗨……你好啊。」
哼，你這個搶劫犯同黨！
我瞪著程西井，忽然站起來，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
程西井被我打得懵了好幾秒，而這時候我已經撒腿開始逃命了。魔法使用失效，那我就用我最擅長的巴掌功……那個傢伙，他好像追來了！
我一邊跑一邊回頭去看，被我打得紅了半邊臉的程西井果然就追後面。「喂，小子……哦不，小妹妹，停下來！」
停下來讓你報仇？怎麼可能？！我跑得更加賣力了，只要跑到人多的地方，我就不信這個傢伙還敢在眾人面前對我下毒手。
「喂，叫你等一下啊！小心，別撞到了！」程西井急得又喊了一聲。
我回過頭，向程西井吐了吐舌頭。然後，腦袋上轟然一聲悶響，我準確無誤地撞上了一根電線桿，接著直接應聲倒地。
程西井跑過來，摸著我撞出一個大包的地方，很溫和地說：「我就說別撞到嘛，你看你……真是的！」
詛咒！程西井絕對用的是詛咒魔法！
我伸出手想要把他另一邊臉打得變色，他卻已經掏出一塊錢遞到我的面前——這一招又是什麼法術？以前魔法老師好像沒講過這種法術吧？
程西井說：「小妹妹，不好意思，我的朋友他……唉，算了，不說了，他搶你的錢，我替他還給你。」
程西井把錢塞進我的口袋，然後扶起我，接著就離開了。他白色的背影，在陽光下就像一個美麗的天使。
我回到家以後，一直等到傍晚爸爸和媽媽才回來。門剛打開，我馬上就擠出兩滴眼淚，撲過去準備把今天的可憐遭遇告訴給爸爸媽媽。
「易澤楓，先進去吧。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了。」爸爸溫和的聲音馬上響起，不過好像不是對我說的。
易澤楓？易澤楓！
當我看到爸爸身邊的男生以後，眼淚忽然就噴湧出來，嚇得媽媽抱住我說：「寶貝，你怎麼了？別害怕，這是易澤楓哥哥，快叫哥哥。」
易澤楓看到我的時候眼裡閃過一絲不安，不過他馬上又露出有點邪惡的笑容，輕輕「哼」了一聲。
易澤楓，這個搶劫我的壞小子，他怎麼會出現在我家裡？！怎麼回事，剛才爸爸說以後這裡就是他的家了？天啊！
爸爸輕輕捏了捏易澤楓的肩膀，對他說：「進去啊……怎麼了？」
看到爸爸溫柔得彷彿易澤楓才是他的親生寶貝，我又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哭聲淒涼得像電影裡的怨鬼。
媽媽一邊問我怎麼了，一邊學著爸爸的樣子說：「易澤楓，快進來，今天晚上我們吃餃子，好不好？」
餃子……我討厭餃子！
晚上，我和易澤楓面對面坐在餐桌邊，我一直咬牙切齒念著魔法咒語，而易澤楓則面帶微笑，調皮地看我，有時候趁爸爸媽媽不注意還悄悄揮舞一下拳頭。
爸爸不停讓易澤楓多吃些，吃飽一點，明顯是把我給忘得乾乾淨淨了。易澤楓一邊享受著我爸爸的關心，一邊咧開嘴對著我賊笑。
我把討厭的餃子當成易澤楓的腦袋一口口咬下去，在心裡下定決心，一定要給易澤楓一點顏色看看！如果不把這傢伙趕出我們家，我就不叫蘇小影！
第二天，爸爸媽媽上班去了，我也開始了行動。
我拿起掃帚，耀武揚威地走到正在看動畫片的易澤楓面前，冷冰冰地說：「你這個壞傢伙，不許你住在我們家！」
我已經為易澤楓的武力反抗做好了準備，沒想到他「啪」的一聲把電視機遙控器摔在茶几上，站起來說：「你以為我想住在你們家？」
我傻傻地看著易澤楓，他穿好鞋子，然後就離開了……這麼容易就讓我得手了，反而使我心裡有些不安。
這傢伙，怎麼說走就走？要是晚上爸爸媽媽回來看不到他……那我就慘咯！
晚上，當我準備好挨訓的時候，爸爸卻帶著易澤楓回來了。易澤楓的臉上有一個腳印，背心被撕出好幾條口子，手上還有一個地方裹著紗布。
嘿嘿，死小子，肯定又出去搶劫小女孩了……不過，這一次他應該是遇到高手了！嘿嘿，看著他這麼狼狽的樣子，我心裡高興得像開出了許多花。
不過，當爸爸的目光轉向我的時候，我趕忙收斂了微笑，裝作非常沉痛的樣子為易澤楓哀悼。
「蘇小影，到書房來一下。」爸爸嚴肅地喊了一聲。
呃……危險來臨了！
果然，爸爸知道了早上我把易澤楓趕走的事情，估計是易澤楓那死小子添油加醋在爸爸面前告狀了吧！
「蘇小影，和易澤楓團結一點，對他好一點，好不好？」爸爸教訓完我以後，語重心長地對我說。
「憑什麼？」我有些生氣地說。
為什麼爸爸要對那個討厭的傢伙這麼好呢？為什麼易澤楓來家裡才一天就被捧得像王子一樣了？那我這個公主怎麼辦呢？
爸爸走過來，摸著我的頭，說：「小影，聽話好嗎？易澤楓他……他媽媽走了……他爸爸和媽媽離過婚，現在他媽媽走了，他不想回到他爸爸那裡……我和他媽媽是同學，現在能夠照顧他的只有我了……」
「他媽媽走了？跑哪去了？為什麼不帶他一起去？」我好奇地問。爸爸沒有回答，眼裡有些濕潤了。
我沒有再趕易澤楓走，而是努力使自己忘掉易澤楓打劫我的事情和他和睦相處，不過那小子卻囂張得過了頭，整天像個大少爺一樣呼喚我做這做那。切，我是我家的小公主，可不是他的丫鬟！
於是家裡整天都處於戰爭裡面，掃帚塑料杯抹布電視機遙控器，什麼都可以成為我們的武器，我們常常白天奮戰，然後到了晚上爸爸媽媽回來就頂著滿頭的大包裝成很和睦的樣子互相說笑。
易澤楓在我家住了一個月，那一個月裡面我天天晚上都做噩夢，被嚇醒以後就詛咒易澤楓最好是快點離開。
一個月後，易澤楓真的走了。他是半夜離開的，我們一家人都不知道他走了，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看到他寫的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我回我爸家了。」
從那以後，我的世界終於回到了安寧。我一直祈禱不要再見到那個可惡的傢伙，不過還是見到了一次，那一次，我們在街上相遇，他在我的鼻樑上來了一拳，然後就跑掉了。
真是可惡的傢伙！我發誓，我要用魔法把他的拳頭變成豬蹄！
2
八年後。
噢，聖倫高中，我的天堂啊！愛死你了！
八月毒辣的陽光下，我抱著剛領到的聖倫高中的錄取通知書，站在聖倫高中美麗的校門外瘋狂地吻著手裡的錄取通知書。
聖倫高中是本市最好的中學，據說這裡很多年前曾經是一個魔法學院……當然，只是據說。不過，聖倫高中依然很有魔法學院的特色。從大門一直到校內的建築，都很像書中描述的魔法王國的風格。
在我還是個初中小女生的時候，就一直夢想考進聖倫高中，現在這個夢想總算是實現了。
還有一個星期就開學了，還有一個星期，我就正式成為讓無數人羨慕的聖倫高中的學生了，喲呵！
我激動地向著拱形校門來了幾個飛吻，結果一個路過的男生馬上就毫不客氣地來了一句：「白癡！」
我正要罵回去，卻看到對方穿的是聖倫高中的校服……唉，算了算了，我還沒在聖倫高中站穩腳，不要隨隨便便去得罪這所學校的學長。
還好，被那個男生罵的不只是我一個人，還有幾個剛拿到錄取通知書的女生也很花癡地站在一起八卦，「哎呀，終於考進聖倫高中了！好開心哦！」
「對了，我聽說聖倫高中的校草很帥是吧？」
「廢話，哪有不帥的校草呢？」
「我聽說最帥的那個是叫……對了，叫程西井，是吧？」
「是啊是啊，我早就喜歡程西井，可惜我們剛上高一，他就高三了，真是可惜啊！」
那幾個女生的確蠻白癡的，說不定剛才那個學長是罵她們呢？不過，幾個女生說到的那個名字吸引住了我……程西井，是小時候那個給我一塊錢的程西井嗎？
哎呀，時間不早了，快溜，不然魔法愛好者俱樂部今天的聚會就要結束了！
我把錄取通知書塞進書包，趕忙向著公交車站的方向跑。
公交站台上人很多，許多都是今天來拿錄取通知書的。我擠在人群裡，抱著錄取通知書不停傻笑。
忽然，一個和我一樣激動的小女生也擠進了人群，她的體型胖乎乎的，擠進來以後立刻使左右兩邊的人身體失去平衡，分別向左右兩邊歪倒過去。
而我，就是她右邊的倒霉蛋。我差點沒站穩，身體歪了幾下，腳下趕忙尋找新的支點，慌亂中重重一腳踩了下去……OK，身體平衡了。
胖胖的女生抱歉地向我笑笑，說：「不好意思啊，擠到你了……不過，你好像不生我的氣，是吧？沒生氣就好，嘿嘿，我叫月月，你呢？」
女生笑起來的時候眼睛瞇成一條縫，非常可愛。本來我還有些不高興的，不過看著她這麼可愛，也不好意思發脾氣了。再說了，今天是個開心日子，我可不想被自己給糟蹋了。
「你好，我叫蘇小影。」我微笑著說。
「呵呵，蘇小影，是吧？」
月月忽然看向我的身後，我的背後則有些發涼。我和月月說話，身後的男生插什麼嘴啊？
我回過頭去，正好看到剛才罵「白癡」的那個男生冷冰冰地看著我。
「學長，有什麼指教？」我平靜地問他。
「指教？不敢……只不過，你能不能先把你的豬蹄從我腳上拿開？」男生的聲音冷得我想哆嗦。
我低頭一看，哎呀，剛才被月月擠得差點沒站穩，慌亂中我的腳正踩在他的腳上呢……他白色的鞋子上留下了一個黑色的腳印。
我本來應該道歉的，只不過他的態度讓我有些難堪，再加上旁邊的幾個男生嘻嘻哈哈地說著「豬蹄」，我的臉馬上就紅了一大片。
我把腳拿開，然後說：「好了，我已經把我的腳從你的豬蹄上拿開了，滿意了吧？」
我感覺到月月在輕輕拉我，示意我不要和這個討厭的傢伙吵，不過本大小姐可不是好惹的，剛才我已經忍夠了。
男生瞪了我一眼，惡狠狠地說：「想死啊你？」
「你想死啊？！」我踮起腳來，盡量使自己不要去仰視他。
「你知道我是誰嗎？哼，剛考進聖倫高中的是吧？信不信我一句話讓你失去到聖倫高中讀書的機會？」男生像瘋牛一樣吼了起來。
嘖嘖，好大的口氣啊，難不成學校是他家的？
剛才嘻嘻哈哈笑我的幾個男生都在一邊看好戲，沒有一個有點紳士風度的。切，我還以為聖倫高中的男生都是紳士呢，沒想到還沒正式開學就遇到脾氣這麼大的一頭瘋牛和一群小人。
月月小聲對我說：「蘇小影，別和他吵……別吵了，懶得理他。」
我想，月月是被男生那句話給嚇到了，害怕真的失去在聖倫高中唸書的機會。當然，我也被嚇得氣焰低了一半。
不過，我不是什麼容易屈服的人，所以……我在心裡用咒語詛咒他！哼哼！
「呵呵，怕了，不敢吵了？切，我還以為你多厲害呢，沒想到只不過是一個膽小鬼罷了……我告訴你，在聖倫高中，還沒幾個人敢得罪我呢。」男生卻依然得意洋洋地說著。
「和我吵？你也不去打聽打聽我是誰！如果你想安心在聖倫高中上學，就給我老實點，小丫頭片子！」
一輛黑色的豪華轎車在我面前停下來，車裡的司機趕忙下車來，拉開後排座的門，向我身邊的男生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要不是接男生的車來了，可能男生還會繼續尖酸刻薄地說下去。
男生隨手把書包丟進汽車，然後瞥了我一眼，說：「切，看著你就討厭。我以後不想見到你，你看到我以後最好遠遠的就繞道走開。」
然後，男生鑽進汽車，汽車開走了。
望著汽車消失的地方，再看看周圍那幾個幸災樂禍的男生，我憋了一肚子氣，眼睛裡有了委屈的淚水。
哼，這種富家子弟，還真是可惡！以為自己有錢有勢就很了不起嗎？！
月月緊緊捏著我的拳頭，小聲說：「蘇小影，別和這種人生氣，不值得。哼，我就討厭這種仗勢欺人的傢伙！別難過了，好不好？」「嗯。」我擠出一絲微笑，向月月點頭。
3
當我到達魔法愛好者俱樂部的時候，剛才不開心的事情已經忘掉一半。而我在俱樂部裡找了個位置坐下以後，火氣就全消了。
雖然我遲到了，聚會已經結束，不過我看到了一個人，他使我完全忘掉了剛才的不開心。
哼哼，誰叫我是容易忘掉不開心事情的小魔女呢？
我所看到的那張臉很帥氣，也很陌生。他的臉很乾淨白皙，臉上雖然冷冰冰的，但是我卻覺得這樣的臉依然是屬於天使的。
本來我對陌生男生是不會在意的，可是身邊兩個女生的話卻使我開始注意那個男生。
「快看，那個男生好帥哦！」
「是啊，蠻帥的……對了，我好像在聖倫高中的校刊上見過他，沒錯，他就是上一屆數學競賽的第一名，聖倫高中的校草程西井！」
「啊？他就是程西井啊？比我想像中還要帥呢？」
……
兩個女生花癡得口水都快掉出來，用盡許多漂亮的詞語來讚美程西井，到最後，程西井被他們說得都快成神了。
不停有女生跑到程西井身邊找程西井簽名——她們真的把程西井當成明星了。程西井總是從容地給女生簽上名字，然後繼續低下頭喝著咖啡。
我確定這就是小時候我遇到的那個程西井，只不過過去了太久，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小時候的稚氣，而是顯得成熟了許多。只是那對眼睛依然沒有變，依然像從前一樣清澈透明。
嘿嘿，真的很帥耶，比小時候好看多了。
我……我是不是應該去打個招呼呢？不過，這麼多年沒見，而且從前我是留著很短頭髮的「假男生」，現在長髮已經到了腰部，他還會認得我嗎？
這麼受歡迎的男生，怎麼可能會記得我這麼一個平凡的女生呢？
不過，這麼多女生可以找他要簽名，而我只是打一聲招呼罷了……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吧？
我站起來，卻又馬上坐下。直接打招呼的方式似乎太花癡了，不是我蘇小影的作風……呃，當然，程西井是不可能親自來給我打招呼的。
我豎起兩根手指，嘴裡默默念著小時候就一直背得很熟的咒語，想製造一個煙花的效果，先吸引程西井的注意力再說，嘿嘿。
不過，和從前無數次的試驗一樣，我咒語念完了，該做的手印也做了，空氣裡面依然沒有出現書本裡寫的那些迷人煙花。
真是該死，我的魔法怎麼從來都沒有成功過？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故意把聖倫高中的錄取通知書抱在手上，然後向程西井走去。
程西井正在和坐他對面的男生說著什麼，忽然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然後繼續低下頭去。
噢，他剛才正視我了……雖然只是一瞬間，不過我還是感覺到了那對眼神裡像天使一樣的溫暖。
我清了清嗓子，喊出他的名字：「程西井！」然後，大步走過去。
正好一個女生捧著杯奶茶從我身前走過，而我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程西井身上，一腳踩在女生的腳上，女生發出一聲尖叫，手裡的奶茶飛了起來，嚇得我臉色發白。
不過還好，奶茶沒有落到程西井身上，而是落在了地板上。塑料的瓶子摔壞了，奶茶汁液濺了好遠……
噢，我的天啊！
一隻白色的鞋子被草莓奶茶染成了淡紅色，真是要命！更要命的是，那只鞋子上，明顯還有一個熟悉的腳印……
被我踩了腳的女生發覺不對勁，趕忙拔腿開跑，真是太不淑女了！
於是，我也很不淑女地準備開跑，接著一個高高的身影馬上就擋在了我的身前。剛才還坐在程西井對面的男生已經站了起來，攔住我，惡狠狠地說：「幹嗎？弄髒了我的鞋子，也不道歉就跑？」
真是冤家路窄啊，怎麼就讓我又遇到了這個暴躁男生呢？
「哦……抱歉……呃，我是說，對不起。」我不敢抬頭仰視男生發黑的臉，趕忙微微彎腰道歉。
「我道歉完了，現在可以走了麼？」
男生卻不讓開，而是很無賴地說：「我什麼時候說過你道完歉這事情就算了？」
「那你想怎樣！」我的火氣馬上也躥了起來，抬起頭大聲說。
男生看清了我的臉，接著指著我的鼻子愣了兩秒，兩秒以後火山爆發，「你！又是你！你想死是吧？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不想見到你？」
「這家俱樂部又不是你家開的！」我大聲反駁。
我們的爭吵引來了許多女生圍觀，有幾個女生已經向男生露出了鄙夷的表情。嘿嘿，公道自在人心啊，臭男生，看你能承受多大的輿論壓力！
不過，男生明顯是蠻牛，面對十幾雙鄙夷的目光依然氣勢洶洶：「你叫什麼來著？哦，對了，蘇小影！我警告你，在聖倫高中，你別想有好日子過！只要我在聖倫高中一天，我就會折騰你一天！」
「好啊，看誰折騰誰！」我也不甘示弱地吼叫著。
不過，在注意到一些女生似乎為我的嗓音而沉思以後，我馬上裝作可憐楚楚的樣子，擠出兩眼眶淚水，悲切地說：「哼，你一個大男生，就知道欺負我這種小女生……真是沒風度！」
男生根本不吃我這套，揚起手來，竟然想對我動手！
天啊，這樣的男生都有！我趕忙念著咒語想要用魔法教訓一下這個臭男生——依然，魔法失敗。我只好灰溜溜地摀住臉，可不能讓他打到臉啊。
「喂，瘋子。」這時候，一直冷漠地喝著咖啡的程西井終於放下杯子站了起來。
唉，難道就像電影裡一樣，英雄總是在最後的關鍵時刻才出現？
「幹嗎？！」男生粗暴地吼了一聲。
程西井冷冷地笑笑：「你不是真要對女孩子動手吧？別瘋了，走，該回去了……你已經留級兩次了，把心思放回到學習上好不好？」
留級兩次……
男生有些不高興程西井把他的「光輝歷史」給暴光出來，低聲說：「程西井，你是個混蛋。」
「切，那我走了，你繼續留在這裡和女生吵吧。對了，走的時候記得把我的咖啡錢給付了。」程西井懶得再理男生，轉身就要走了。
英雄啊，你可不能走啊，救救小女子我啊。
男生慢慢把手放下去，拎起書包跟上程西井，「喂，等等啊，一起回去……我和她鬧著玩的。唉，我的新鞋子，今天算是毀了。」
程西井回過頭來，看了看我，眼神很平靜，也很淡漠。
「程西井，謝謝……」我還沒說完，程西井已經走出了俱樂部的大門。
開始還幫著我鄙視臭男生的那些女生馬上就開始鄙視我了……程西井幫助了我，使我馬上就成了這些女生的公敵。
4
九月一日，讓我渾身的神經都興奮的日子終於來到了！
聖倫高中，我真的來了！
不過，開學的日子算是被瘋子男生毀了一半，我遠遠看到學校大門就開始有些害怕再次遇到那個可惡的傢伙。
我可不想開學第一天就因為他的關係出什麼亂子。
我在大門口觀望了好久，確定沒有發現那個討厭的身影以後，我才畏畏縮縮地向學校裡走。
沒走幾步，忽然一隻手從後面抓住了我的肩膀。
「啊……救命啊！」我渾身的神經忽然抽風，接著我撒開腿就開始向學校裡沖。
「喂，蘇小影，你怎麼了？」月月追著我喊。
我一邊跑一邊回頭，卻沒有看到瘋子男生，而是看到月月氣喘吁吁在叫我。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又遇到那個傢伙了呢。
月月跑到我身邊停下來，說：「蘇小影，你怎麼了？跑這麼快幹什麼？」
我擦著冷汗說：「月月，以後不要從後面拍我的肩膀好嗎……呃，我有心理陰影……」
「心理陰影？」
「嘿嘿，不說了，我們快去報到吧。」我岔開話題，沒有接著說下去。自從小時候被易澤楓打劫過以後，我就留下了心理陰影，有人從後面拉住我的肩膀，總是會讓我嚇得雙腿發抖。
我和月月到新生入學通知欄裡面查看我們被分在哪個班。讓我驚喜的是，月月正好和我在同一個班裡。
我和月月抱在一起激動地喊了好久，直到惹來周圍白眼無數，我們才嘻嘻哈哈地笑著從人群裡鑽出來，準備先參觀一下傳說中美麗的聖倫高中。
聖倫高中不愧為本市最捨得花錢的學校，除了高大氣派的教學樓外，還專門建有實驗樓、圖書館、體育館，以及連成一片的寢室樓。每一座樓都是潔白的，白得聖潔。
而且，每一座樓的外觀都下了很大功夫，在樓面上雕刻了許多玄妙的圖案，我幾乎要以為自己就站在書裡記載的魔法學院裡。
「好漂亮啊。」月月抓著自己的羊角辮，小嘴巴張得大大的。
我拚命點頭，比起我的初中校園來，聖倫高中美得就像天堂一樣。
「呵呵，讓我看看，那是誰。」這時，旁邊的報刊牆頂上響起一個頑皮的男生聲音。
我和月月一起轉頭看過去，四個男生正坐在三米多高的牆上，那麼高，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爬上去的。
其中一個把校服抱在手裡的男生，正是瘋子男生！
這學校這麼大，怎麼我就偏偏遇到他了呢？我拉著月月，立即準備逃跑。
忽然，「瘋子」從牆上跳下來，「喂，那個誰……哦，蘇小影是吧？你分在幾班？」
「幹嗎？」我沒好氣地回答。我已經不想招惹他了，可是他怎麼就偏偏非得來招惹我呢？
「不幹嗎，瞭解一下，不行嗎？」「瘋子」男生很臭屁地吹了一下額頭前的劉海。
切，不就長得帥一點嘛，聖倫高中裡帥氣的男生到處都是，有什麼值得臭屁的？再說了，你有程西井帥嗎？
「七班！我可以走了嗎？」我大聲吼著。
「瘋子」湊過來，小聲說：「呵呵，好大的脾氣哦……今天剛開學，我懶得和你吵……不過我要警告你，在聖倫高中上學，就要學會做淑女。這麼潑辣，會給聖倫高中的臉上抹黑呢。」
我愛怎麼就怎麼，你管得著嗎？
我「哼」了一聲，然後冷冰冰地拉著月月離開了。
月月小聲對我說：「蘇小影，不要和那種人一般見識，為他氣壞身子，划不來呢。」
「嘻嘻，我才不會為他氣壞身子呢。」離瘋子男生遠了，我又面帶微笑，像個快樂的天使。
第二天，正式上學，我和月月早早就到了教室，坐在一起，激動地等著老師發新書。
老師一邊給我們講著聖倫高中的校規和歷史，一邊把高中的新書發下來，捧著那些嶄新的書籍，我和月月開心得就像領到了糖果的小女孩。
不過，「瘋子」似乎總是和我過不去，每當我開心的時候，他就會冒出來破壞意境。
「啪——」門被重重踢開了，突然的聲音嚇得老師掉了眼鏡，而幾個膽小的女生尖叫了一聲——包括月月，不包括我。
門外一隻鞋底最先投進我的視線裡，接著我就看到了「瘋子」男生得意的笑容。
「瘋子」走進來，隨便地看了一眼，發現我以後，對我露出一個邪邪的微笑……呃，他怎麼找上門來了？
老師發覺他被「瘋子」無視了，於是走到「瘋子」身邊，大聲說：「你是哪個班的學生？怎麼這麼沒禮貌的？！」
「瘋子」輕蔑地看了老師一眼：「你是新來的吧？」
老師愣了一下，接著「瘋子」掏出一個學生證，在老師面前晃動了一下。老師的表情馬上又憤怒變成震驚，「你……你來我們班做什麼？」
「瘋子」看也不看老師，傲慢地說：「從現在開始，我是你們班的學生了……你應該歡迎我，並且感到榮幸。」
老師依然疑惑：「你……你不是該上……高二了嗎？」
瘋子男生忽然瞪了老師一眼，不高興地「哼」了一聲。
哦，我明白了，程西井所說的，瘋子又一次留級……哈哈，這傢伙不是很有能耐麼，可是為什麼一次又一次留級呢？
不過，他似乎故意選在我們班……難道像他說的一樣，他要好好折騰我？呃，我的高中生活……前途一片黑暗啊。
瘋子從老師身邊走過去，走到講台上，很嚴肅地說：「各位同學大家好，我是你們新來的同學……朋友都叫我瘋子，但你們可以叫我老大。以後，這個班裡，不管什麼都由我說了算，如果想好好在聖倫高中讀書，就不要給我鬧彆扭，明白嗎？」
瘋子的自我介紹讓老師和所有學生都震驚……這傢伙，太囂張了，語氣傲慢得像是新來的聖倫高中校長。
然後，瘋子指著坐我前面的男生說：「你，坐到後面的空座位上去，這個座位從現在開始是我的了。」
男生遲疑了一下，然後可憐巴巴地提起書包讓出了座位。
我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來。不過月月趕緊拉住我的手，不停搖頭，讓我不要和瘋子對著幹。
哼，這麼囂張的學生，別人越是怕他他就氣焰越高！
瘋子走到我前面的座位邊，輕蔑地問我：「這位同學，你拍桌子想幹嗎？」
我指著瘋子的鼻子，正要大發脾氣，老師忽然走過來把我的手按下去，小聲說：「今天是正式開學第一天，大家先坐下吧，聽我把聖倫高中的校規講完。」
瘋子對我笑笑，然後坐下去。他坐下的力量很大，椅背撞得我的課桌發出一個重重的聲響。
月月小聲說：「蘇小影，快坐下吧，聽老師講校規。」
真是可惡，同學怕瘋子，就連老師都害怕！這個傢伙，讓我夢想中的聖倫高中在我心中的印象馬上就變得糟糕了許多。
整整一上午，瘋子沒有再和我吵架，因為他從老師講完校規開始就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覺，一動不動，就像個死人。
一直都沒有人叫醒瘋子，大家都形成了一種默契，瘋子安靜睡覺，總比在教室裡大吵大鬧的好。
中午，學校寬大的食堂讓我和月月驚訝了好久。我們初中學校的食堂，估計只有聖倫高中食堂的五分之一大。而且，這還不只是聖倫高中唯一的食堂。在樓上，還有餐廳式食堂，教師食堂，據說餐廳食堂的裝修全是按照高級酒店的標準來裝修的。
瘋子那樣的世家子弟，一般都不會在大食堂裡和其他學生擠，而是到樓上的餐廳式食堂裡面享受去了，所以我對學校這樣的安排非常滿意。見不到那個討厭的傢伙，估計我的胃口都會好很多。
當我和月月排在打飯隊伍最後面的時候，前面突然暴發出了一陣呼喊聲。女生尖叫的聲音惹得許多人的目光都在這個點上集中。
「幹嗎哦？」月月好奇地瞪著不大的眼睛，想要第一時間看清楚前面發生了什麼八卦事件。
一堆打扮得很時尚的漂亮女孩子瘋狂地喊叫著，圍著一個高大的男生走出來。男生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不停對周圍的女孩子說：「讓一下……麻煩你，讓一下。」
「哇，偶像的魅力……」月月不知道是在讚歎還是在歎息。
程西井被圍在那群女生最中間，幾乎喘不過氣。他捧著飯盒，艱難地向前走著。我還以為程西井會在餐廳式食堂裡面的美妙音樂裡安安靜靜享受著午餐呢，沒想到他和我們一樣，也需要在這樣喧鬧的大食堂裡為了午飯而擁擠。
哦，不對，他和我們不一樣。至少，我們買飯的時候，不會被一大堆花癡女生圍著要簽名要合影。
我淡淡地對月月說：「做了偶像，比做普通學生還要痛苦……」
程西井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座位坐下來，身前的桌子上馬上就擺滿了等著他簽名的筆記本，他的飯盒都沒地方放了。
正在程西井急得皺眉頭的時候，食堂另一邊突然響起一個吼聲：「喂，你們幹什麼呢？擠什麼擠呢？中午吃撐著了嗎？」
我的天啊，光是聽這聲音就能猜到了，瘋子來了。
瘋子站在食堂門口，滿臉的怒火。而他的眼神，正是盯著圍住程西井的那些女生。
不知道哪個女生小聲說了一句：「撒旦來了……快走。」然後，原本還死死圍在一起尖叫的女生連忙一窩蜂散了，走得急的幾個女生連自己的筆記本都沒帶上。
瘋子走到程西井旁邊，有些無奈地盯著程西井，然後說：「你有病。」
「你才有病。」程西井小聲回答。
「切，明明有安靜的高級食堂等著你去，你偏偏跑到這裡來受罪，你不是有病是什麼？要不是一個兄弟打電話告訴我你又被圍攻了，你今天這頓飯就沒法吃了。」瘋子冷冰冰地說。
聽瘋子的話，明明是關心程西井的，可是語氣裡卻滿是嘲諷和冷漠……這個古怪的傢伙，難道對自己的朋友說話都不可以溫和一點嗎？
月月伸出手在我面前揮了幾下：「喂，蘇小影，看什麼呢？該你打飯了。」
「噢，沒……沒看什麼……」我慌亂地說著，趕忙把飯盒遞了出去。
「切，在我面前還偽裝什麼呢？嘿嘿，告訴你，我初中時的外號叫愛情專家……看你慌的這樣子，我就知道你在看帥哥唄……」
「哪有啊？我……我只是覺得奇怪，瘋子和程西井怎麼可能成為朋友呢？」我說著，再回過頭去看時，瘋子和程西井已經不在那裡了。
這兩個人，一個是許多人都害怕的撒旦，而另一個人光明得就像天使，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他們能成為朋友，真讓人覺得困惑。
5
下午第一節課，班主任老師翻開書就要開始講課，一個字還沒說出來，瘋子卻高高地把手舉了起來。
看著舉在我面前的手，我悄悄罵了一句：「豬蹄。」
瘋子卻突然轉過頭來，愣愣地看著我，嚇得我趕忙小聲對月月說：「月月啊，今天中午的豬蹄好吃嗎？」
「啊？今天中午我沒有吃……」
我趕忙在桌子下面擰了月月一下，月月立即改口，「是啊是啊，我也覺得今天的豬蹄很好吃。」
老師向瘋子點了點頭，然後問：「有什麼事嗎？請說。」
瘋子大大咧咧地站起來，舉起的手放下來，突然指著我和月月。我和月月馬上警覺地坐直了許多，盯著瘋子的後背，猜想著他要說什麼。
「老師，她們兩個上課討論中午食堂的豬蹄，這違反了哪一條校規？」瘋子很得意地說著，還回過頭來對我笑了笑。
真是卑鄙的傢伙！
老師很為難地看著我和月月，正要回答瘋子的問題，瘋子卻又揮了揮手，說：「老師，看來你對校規也不是特別瞭解啊……不過，這不是我要說的事情，我剛才想說的是，老師不應該馬上就開始講課吧？按照以前的習慣，我們這個班第一天開課，應該先選出幾個重要的臨時班委，這對接下來一段時間的班級凝聚力有很大的影響。」
瘋子說得頭頭是道，全班同學都屏住呼吸聽他說下去。從小到大，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左右老師工作的學生。
老師只好放下課本，說：「好吧，我本來打算先讓大家熟悉幾天再選擇班委的，既然有同學提出來了，大家也沒反對意見，那麼我們就先選出幾個重要的臨時班委吧。」
老師再一次妥協了，使我對瘋子的怒火累積得更深了一些。
瘋子坐下來得意地輕哼著流行歌曲，時而還打一個長長的哈欠——根據上午我的觀察，這是他即將入睡的徵兆。
老師簡單說了競選臨時班委的規則，由大家各自報名並演講，如果同樣的職位有兩個以上的同學競選，那麼就採取投票制度。
當老師宣佈競選班長開始的時候，瘋子的手再一次高高舉了起來。
「這位同學，請問還有什麼事麼？」老師有些不耐煩了，不過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靜。這個大少，他可得罪不起。
瘋子站起來，說：「沒事，只不過，我想競選班長。」
他這樣子也想當班長？哇哈哈，太誇張了吧？我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月月馬上向我眨眼，怕我的笑把瘋子給惹得發瘋。
瘋子回過頭來，問我：「蘇小影，你笑什麼？我有說笑話嗎？」
「沒笑什麼，你繼續。」我面帶微笑地擺擺手。我倒想看看，瘋子競選的時候，是怎麼出醜的。
瘋子的演講很簡單，簡單得只有幾個字：「我想當班長，誰敢不同意啊？」
教室裡沒有任何人發表反對意見，全都裝作什麼都沒聽到。
老師的臉上一陣陰一陣晴，好不容易才從震驚裡醒來，然後說了幾個字：「還有哪位同學競選嗎？」
我剛要站起來，月月卻死死拉著我的手，不停對我搖頭。
「月月……」
「蘇小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月月幾乎是用央求的語氣讓我不要和瘋子爭。
瘋子得意地掃視了一下周圍，然後對老師說：「好了，沒有競爭者，班長就是我了。可以進行下一個職位競選了。」
瘋子坐下以後，月月才放心地放開我的手。
老師說：「下一個職務，學習委員。」
瘋子這一次直接站了起來：「我競選學習委員，演講內容和前面那句一模一樣。」
我被瘋子徹底激怒了，這傢伙，不是在故意搗亂嗎？我站起來，指著瘋子對老師說：「老師，他是故意搗亂！」
「怎麼？不服氣我競選兩個職務嗎？」瘋子轉過頭來對我說，「對了，提前告訴你，剩下的所有職務我都要競選，以後這個班裡的一切，都歸我管，明白嗎？」
「誰說所有的職務你都可以競選上了？老師，我也競選學習委員！如果我做了學習委員，我至少不會讓我們七班被鬧得雞犬不寧！」我大義凜然地說。
瘋子點了點頭，然後為我鼓掌：「呵呵，這樣才有意思啊。」
之後的幾個職務，總是我和瘋子搶著競選，而班裡的同學則冒著冷汗盯著我們，集體裝啞巴。只有月月不停用口型讓我不要得罪瘋子，哼，我才不管呢，還沒開學的時候，我就已經把他得罪了。
老師掏出手絹擦了擦滿頭的冷汗，然後說：「好了，所有重要職務都已經經過演講競選，除了班長以外，其他職務都有兩位同學參與競選，所以我們現在開始為各個職務的競選者投票……第一個是，學習委員，投蘇小影的請舉手。」
瘋子用他惡毒的眼神掃視了所有同學一眼，接著所有的同學都低下頭去，彷彿沒有聽到老師再讓他們投票。
月月的手舉起又放下，顫抖了好久，終於慢慢舉了起來。
當輪到投瘋子的票時，開始還沒有任何一個同學投票，可是瘋子咳嗽了一聲後，四十多隻手幾乎同時抬了起來。
每一輪投票，我的選票都是一票，而瘋子則是差一票就滿票。站在講台上，望著為瘋子投票的那四十多隻手，我的臉越來越燙，心裡越來越不是滋味。
在那一刻，我甚至有些懊惱，為什麼會被分到這樣一個冷漠的班級，為什麼當初要選擇聖倫高中。
正要開始最後一個職務的投票時，我低下頭大步走下講台，重重坐到自己的椅子上，然後大聲說：「瘋子，你贏了！」
我的怒氣使教室裡更加安靜，安靜得像一片沒有生氣的墓地。
好久，老師才微微歎息一聲，而瘋子則得意地笑了幾聲，說：「好了，我宣佈，這個班所有的人和事，以後都歸我管了！誰要是不聽話，看我怎麼教訓他！」
瘋子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月月明顯打了一個寒戰。
競選結束以後，我們偉大的班長以及學習委員等等班委似乎玩累了，趴在桌子上繼續發出低沉的鼾聲。
看到老師平靜講課的樣子，我委屈得有些想哭。
這裡是學校，憑什麼允許這麼一個可惡的傢伙為所欲為？
下課以後，月月把我拉出教室，然後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教室裡，確定瘋子還在睡覺，她才小聲說：「蘇小影，要不我們轉班吧？」
「轉了也一樣，很明顯，那個瘋子是衝我來的。」我憤怒地說。
「嗯。」月月回答了一聲，然後低下頭不說話了，像在思考著什麼。
我有些抱歉地拉了拉月月的手，說：「月月，不好意思，害你和我一起受苦……要不，要不，你轉班吧……和我在一個班，對你沒有好處。」
月月抬起圓圓的臉，很可愛地微笑了一下，然後搖搖頭，說：「我才不呢……雖然我也怕瘋子，不過，我好想看看，我親愛的蘇小影女俠是怎麼打敗那個瘋子撒旦的！」
在九月的陽光下，兩個女生抱在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而教室裡，瘋子打了兩個噴嚏，沒好氣地說了一聲：「誰在罵我呢？」接著，他換了個姿勢，繼續睡。
其實，瘋子的魔爪對我們學習造成的影響比我想像中要弱很多，每當老師講課的時候，瘋子總是忍不住要睡覺，而這時候，他幾乎就成了一團空氣，對我們沒有絲毫影響。
唯一不足的是，他有時候會發出低沉的鼾聲，但我乾脆一腳踢在他椅子的腿上，他的鼾聲則即時消失了。
這樣過了好幾天，我反而習慣了前面有一個撒旦熟睡，至少，隨時都有可能爆發的威脅可以讓我每天保持一顆清醒的頭腦。
星期五下午，即將迎來雙休，每一個同學臉上都帶著掩飾不了的笑容。瘋子很好奇地看著周圍的人，嘴巴裡不停念叨著：「這些人神經病啊？雙休值得這麼開心嗎？」
只有被危難折磨得快不成人樣的人才可以理解雙休的意義——比如我們這些整天在瘋子的一驚一乍裡精神已經面臨崩潰的學生。雙休，終於可以遠離討厭的瘋子了！要不是瘋子現在還在教室裡，估計大家會用歡呼的方式來慶祝我們高中的第一個雙休。
放學以後，幾個平常死氣沉沉的同學開心得就像撿了錢包，爭先恐後向教室外跑，而瘋子依然坐在自己的位置，很疑惑地看著這些人怪異的興奮。
已經走到門外的老師忽然回過頭來，向著瘋子喊：「對了，易澤楓，麻煩你安排幾個人把教室裡的垃圾撿一下。」
易澤楓？易澤楓！
這個已經消失了很久的名字，再一次出現了。我呆呆地望著老師，然後拉了拉身邊的月月，小聲問：「他……他是說，易澤楓？」
「嗯……是這個名字吧？」
瘋子不知道怎麼聽到我們的對話了，忽然扭過頭來瞪了我一眼：「叫我名字幹嗎？欠揍啊？！」
他真的是易澤楓……那個小時候打劫過我，然後在我家寄住了一個月的壞傢伙……
這麼多年不見，他臉上的輪廓明朗了許多，眼神黯淡了許多，如果我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我甚至無法認出他就是小時候的易澤楓。
那一次他從我家出走以後，我有過一些擔心，擔心他會不會又到外面搶劫，然後被別人打傷……
在好長一段時間裡，我一直固執地認為，如果不是因為我和易澤楓的矛盾，他是不會離開我們家的。所以，在想起和易澤楓打鬧的時候，我是有一些內疚的。
過去了這麼久，我幾乎忘記了這個討厭的傢伙，他卻再一次闖進了我的世界——而且，和從前一樣，都是用的非常粗暴的方式闖進我的世界。
「易澤楓，你……你不認識我了？」我結結巴巴地說——連我自己都覺得奇怪，我怎麼會說出這樣古怪的話。
當然，月月和易澤楓一樣驚訝地盯著我。
易澤楓的驚訝只是一個瞬間，接著他冷漠地對我說：「我當然還記得你，競選班委時我的手下敗將，你還弄髒了我的鞋子，到現在那只鞋子還沒洗……嗯，你們兩個，既然還沒走，那就打掃一下教室衛生吧。」
說完，易澤楓拎起書包，哼著曲子就離開了教室。
扭頭一看，教室裡只剩下我和月月了！
打掃衛生的時候，月月好奇地問我：「蘇小影，你以前就認識易澤楓？」
「嗯……算是認識吧，很久以前了……」對於以前的事情，我還從來沒有向別人說起過。易澤楓那個壞傢伙，實在不值得我說。
「嘿嘿，老實交代吧，你們以前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就說嘛，易澤楓幹嗎非得針對你呢？原來，和我猜想的一樣，真的是有故事啊……嘿嘿，快說。」
看著月月那對很八卦的眼睛，我笑著用食指在她腦門上點了一下：「你這丫頭，瞎想什麼呢？我和易澤楓整天針尖對麥芒的，能有什麼故事呢？」
不過，我依然覺得奇怪，為什麼易澤楓不但沒有被學校開除，反而在學校裡勢力這麼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