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文 / 千草
同情嗎?宜楓對他的,只是同情而已!
為什麼要讓他聽到那樣的話?如果她之前對他所說的,全部都是謊言的話,那麼他寧願永遠活在謊言之中。
陽炎站在天台上,靜靜地站著,等待著那抹倩影的到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似乎永遠都只是在等待。等待著她走到他身邊,等待著她的微笑,等待著她的輕語,等待著……她能夠有愛上他的那一天。
可是……原來所有的等待,都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喀!
天台的門被推開,隨之而來的聲音響起:「我就想呢,你會不會來天台,怎麼,今天沒有看書嗎?」
他看著她,輕輕道:「沒有。」
「那好,等會兒你給我講個童話故事吧。」商宜楓伸伸懶腰道。
自從上次他給她講過故事後,她發現,他講故事時候的聲音,具有強烈的催眠作用。
「哦。」他應著,和她挨個肩膀坐了下來。
商宜楓做好了一副睡覺的準備,而陽炎的目光,則落在了她的身上。輕柔的發,英氣的臉龐,細瘦卻有力的手臂以及她渾身所散發出來的活力……
「宜楓。」
「嗯?」
「你說你喜歡我嗎?」他問道。
「喜歡啊。」她半睜著眼,漫不經心地答道。
「真的會愛上我嗎?」
「……會啊。」她語音一頓,卻還是如此回答道。
陽炎的嘴角,閃過一絲落寂的笑,「可是這其實是個謊言吧。」一個美麗無比,卻又殘酷無比的謊言。「呃……什麼?」身子猛然一顫,商宜楓詫異地睜大眼睛,他剛才說話的意思,「你怎麼會那麼想?」
「難道不是嗎?你對煊,不是這麼說的嗎?」他垂著頭,望著自己的雙手。
唇,好幹。商宜楓倒抽了口氣,「陽煊告訴你的?」
「不,是我親耳聽到的。當時……我也在那裡。」儘管是煊刻意讓他待在那裡,儘管當時他心中拚命地對自己說,宜楓一定是喜歡自己的。可惜答案卻不是他所想的。
心口一堵,商宜楓沒由來地感到慌亂。怎麼會這樣,陽炎怎麼會在那裡?
可是現在,她根本無暇顧及那些,「那不是真的,你聽我說,那不是真的!」第一次,她心慌地想要去解釋什麼。
他依舊垂著頭,「那麼你告訴我,什麼才是真的?」
「是——」話到口邊,卻竟然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說不出來了吧。」他抬頭,慘然一笑,「宜楓,其實你說謊的技巧並不高明,只是我一直不願意去相信,你說的是謊言。」
「不是的,陽炎,那不是謊言……」就算最開始是個謊言,可是後來卻……
後來卻怎麼樣了呢?也許連她自己都迷惑了。
他那秀氣的眉輕輕抬起,那雙烏黑的眸子定定地望著她,「那麼,你現在告訴我,你喜歡我。只要你說,我就相信。」
最後一次,最後的一次機會呵。陽炎在心中對自己說。
「我……我……」商宜楓努力地想要開口。只要說了,說了喜歡二字,她和陽炎就會回到以前的相處模式。
可是為什麼如此簡單的二字,在面對著他的雙眸的時候,卻又說不出口了呢。
「果然……是同情呢。」他看著她,幽幽地開口道。所有的一切都明白了。她是他最重要的人,可是他卻不是她最重要的人,「宜楓,我愛你,真的很愛,愛到可以為你,放棄我自己。可是——很悲哀,因為你從來都沒有屬於過我。」
輕輕地貼近著她的臉,他把自己的唇,印在了她的唇上。最後,還是有著留戀,最後,還是希望能夠吻一吻她,抱一抱她。
冰涼的唇,是最後的觸感,只是……這份冰冷,究竟是她的唇,還是他的?
心……很痛,甚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來得痛,體內那股深蟄的力量又開始要脫離控制了。但是——不可以,她就在他的面前。如果力量失控的話,一定會傷到她。他一定要控制住。
陽炎手指猛掐著自己的手心,用盡全身的力氣,控制著體內那騷動不安的力量。所有的東西,只是虛假幻想,所有的感情,只是海市蜃樓。
奇怪,心明明在痛,但是身體卻對任何的疼痛都感覺麻木。
站起身子,他用著自己最後的一點力氣,一步步地朝著天台的門走去。打開門……沿著樓梯……踩下去……
一步,兩步,三步……這樓梯,究竟有多長呢……
直到走到無法再走一步的時候,身子才跌進了一個熟悉的懷中。
「少爺!」對方喚道。
陽炎精疲力竭地合上雙眸,「起人,我好累……」
夜晚,電視屏幕上在播放著好笑的綜藝節目。而商宜楓卻一點笑的心情都沒有。
「老媽!」她抱著一個懷枕,走到了母親的身旁,耷拉著臉坐了下來。
「怎麼了?」安心葉嚥下了口中的零食,看著不同以往的女兒。
「我……好像做錯了一件事。」她低著頭,悶悶地道。
「做錯?」安心葉下巴掉地,自己的女兒,向來是抵死不認錯的個性啊!「你確定不是你說錯也不是我聽錯了?」
「我確定。」商宜楓翻翻白眼。
「好吧,那你說說,你做錯了什麼?」安心葉來了興趣。
「我沒有辦法對一個人說我愛他。」
「就這樣?」安心葉詫異。
「對,就這樣。」她點頭。
向來負疚感少得可憐的女兒,居然會因為在意這種事情覺得做錯了,安心葉心中驚訝,「他是你的朋友嗎?」
商宜楓點點頭。
「如果你只是說了實話,那根本不用覺得內疚。感情這種事若是不清楚地表明自己的立場,到最後只會兩個人都受傷害。」
「可是我……」
「還是說,你對他有不一般的感情?」
「我不知道。」她煩躁地搔搔頭,「最開始,我只覺得他是一個需要被人保護的人,後來,我卻發現他會讓我心疼,讓我無措,總之,我覺得有時候在他面前,我都不像平常的自己了。」
商宜楓說著,把臉埋在了胸前的懷枕中。
看來自己這個女兒,實在是傻得可憐,尤其可以說,愛情這根神經簡直粗得可以。
「你難道沒有想過,其實你已經愛上他了?」安心葉歎了一氣道。
愛上?蘭容說過這話,如今,老媽也說了這話。
「媽,你愛上老爸那會兒的心情是怎麼樣的?」她的聲音悶悶地從懷枕中傳來。
「腦子裡想的都會是他,覺得我可以為他做一切的事情,只要他開心,我就會跟著開心。」安心葉回憶道。
「那……老爸會哭嗎?」
「哭?」她一愣,隨即道,「會啊,在我生你的時候,你老爸哭得可慘了,活似生孩子的人是他一樣,拚命地說對不起我,讓我承受那麼大的痛苦。」
她都不知道這樣的事情……商宜楓問道:「那你當時怎麼想?」
「只要他可以不哭,我願意為他生一打的孩子,他的眼淚是我最不想見到的。」
而陽炎的眼淚,也是她最不想見到的。商宜楓的手緊緊抓著懷枕,她甚至會想,只要他可以停止落淚的話,她可以做任何事,「媽,你真的會為老爸生一打孩子?」
「如果他還活著的話,我會。」安心葉肯定地道,「有時候,你該好好想想,一個可以讓你很牽掛的人,如果不是你所愛的人,那麼又會是什麼人。」
她只希望——女兒可以幸福。
已經一個禮拜了,陽炎沒有來學校,陽煊也像沒影似的失蹤了。
心中那股濃濃的失落是什麼呢?是因為陽炎最後那落寂悲傷的表情,還是為了他那冰涼的吻?
手指情不自禁地撫上了自己的唇瓣,商宜楓沉沉地想著。
如果她不愛陽炎的話,那麼她又為什麼會……想他。
想著他現在在做什麼,想著他會不會又掉眼淚了,想著他的臉上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號外,號外!」大聲嚷嚷的聲音,從教室外一直傳到了教室內。唐蘭容直直地奔到商宜楓的面前,一臉喘不過氣來地道,「宜楓,你剛才沒在校門口,你猜,我看到了什麼?!」
「什麼?」她不甚感興趣地抬了抬眼。
「是陽炎,陽炎來學校了!」唐蘭容一臉興奮地道。
那熟悉的名字竄入腦海中,所有的思緒都凝結了起來,「他來學校了?」商宜楓霍然站起身子。
「對啊,你都不知道,現在校門口有多轟動。」唐蘭容津津有味道,「陽炎居然開著加長林肯來學校,而且還有好多保鏢似的侍衛站在他的身後,現在的他,根本讓人無法和之前的他聯想在一塊,簡直是……」
沒等她的話說完,跟前的人已經向著教室門口飛奔出去。
他來了,他回學校了!
商宜楓只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先頭腦一步地跑了起來,等到她回神的時候,人已經奔到了校門口。
校門口,依舊人潮湧動。高挑的身影,站在林肯車旁,神情默然。而一個中年男子,則似乎在和站在一旁的校長說著什麼。
冰冷,淡然……擁有這樣表情的人,會是陽炎嗎?那個總是會對著她露出怯怯神情的陽炎?
可是如果不是他的話,又會是誰?
「炎少爺,已經都交代好了。」中年男子走到陽炎的跟前,彎腰恭謹地說道。
「嗯。」陽炎輕哼一聲,點點頭。
四周依然有不少學生像在看熱鬧似的喧嘩著。他有些厭惡地皺皺眉,手一揮。保鏢們自動為他開出一條路,讓他通過人群。
「天哪,這真是陽炎嗎?」
「不敢相信,我們學校什麼時候出了這麼一個帥哥。」
「老天,加長的林肯,要多少錢哦!」
各式各樣的議論環繞在商宜楓的耳邊,而她的眼光,只能緊緊地跟著那抹背影。
眼睛好酸……好澀。
為什麼僅僅只是看著他,遠遠地看著他,就讓她有種莫名的心酸呢?
陽炎,她是否傷他太多,太重?
而現在的他,是不是已經不再是她所認識的陽炎了?
陽炎,這個名字似乎成了校園內的一種流行,所有的人,都在議論著這個名字的主人。
有人感歎於他的轉變,有人感歎於他的家世,有人感歎於他漸漸顯露出來的俊美……總之,在這個校園內,有太多太多的人在談論著他。
「唉,真沒想到陽炎會紅遍全校。」學校餐廳內,唐蘭容不無感慨地說道。
商宜楓不答腔,只是埋頭消滅著自己的盤中餐。
「對了,怎麼自陽炎回校後,就沒來找過你啊,你們之前不是經常在一起的嘛。」
她臉色一黯,匆匆地嚥下了口中的飯,「那又怎麼樣。」
「怎麼樣,當然是去問陽炎要點隨身之物啦,你都不知道,現在校園裡光是他用過的原子筆,就已經賣到一千元的價格了。」要是多幾樣東西,還不發了。
「如果你想要的話,你可以自己問他要。」說罷,她扒完了最後的一點飯,站起身閃人。
是啊,她之前常常和他在一起。可是自那次之後,他再也沒找過她。即使她現在依舊天天去天台,但是卻始終沒有等到他。
「哎,宜楓,你別那麼快閃啊!」唐蘭容趕緊扒了幾口飯,起身追了上來。
兩個人一前一後,朝著教學樓走去。
猛地,走在前頭的商宜楓腳步停住,而唐蘭容,則一頭撞在了死黨的背上。
「好痛!」她嘟囔著,卻發現對方毫無反應,雙眸正死死地盯著前方的某一處。
「怎麼了?」順著商宜楓的目光,唐蘭容望去,卻發現前方不遠處,站著的是陽炎和一個陌生的女生,而此刻,那女生似乎正拿出一封書信,遞給陽炎。
這信,該不會是情書吧!
唐蘭容訥訥地睜大眼睛。
「陽炎……我……我喜歡你,請收下這封信。」女生支支吾吾地說道,臉漲得通紅。
他靜靜地站著,沒有絲毫反應,甚至沒有去看那微微顫抖著的信。
「陽炎,我……」女生小聲地囁嚅著,跨前一步,想要把信遞得更近一些。
誰知他卻猛地一閃,避開了信,冷冷道:「別碰我。」
女生一愣,隨即臉漲得更紅了。
「還有,這種垃圾最好直接扔進垃圾桶。」他繼續道。
女生的臉色又迅速地由紅轉白,最後像是無法忍受這樣的冰冷,眼光含著淚跑開了。
「哇,沒搞錯吧,他居然這樣對待女生。」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唐蘭容詫異地道。
商宜楓則怔然著。眼前的人……是陽炎,可是……卻又不是陽炎。
明明她和他的距離,只有那短短的十幾步,可是為什麼,她卻覺得好遙遠。
然後,她看到了他的回眸,那冰冷的目光,停留在了她的身上。
沒有任何的波動,甚至讓她錯覺地認為,他的眸光,是一攤死水。
因為那眸光中……沒有任何人類該有的情緒。
他轉身。
他離開。
而她的眼,則望著他漸漸模糊的背影。一股熱流不知不覺中,從眼眶中湧出。
「宜楓,天,你怎麼哭了?」耳邊響起的,是好友的驚呼聲。
哭了?她哭了嗎?手指撫上面頰,她碰觸著那溫熱的淚液,「蘭容,為什麼看到陽炎這樣,我的心會覺得痛呢?」
「你——」唐蘭容臉色怪異地看著張大眼睛卻淌著淚的商宜楓。
「又酸……又痛,很難過。」
「那是因為你愛上了陽炎吧,所以心才會痛。」唐蘭容歎了口氣。只不過現在的陽炎,卻不是當初總跟在宜楓屁股後的陽炎了。
愛上嗎?她……愛上了陽炎?!也許真的是愛上了吧,所以才會這樣的難受。
「阿炎。」陽萬看著站在跟前的兒子。明明所有的事情,都按著他的希望在發展著。可是看到此時的陽炎,卻讓他有種害怕的感覺。
他……陽萬,竟然會害怕自己的兒子,真是可笑!
「最近在學校裡怎麼樣?」他問道。
「還好。」陽炎淡淡道。
「你這段時間,變了很多。」陽萬打量著兒子說道。的確是蛻變了很多,變得幾乎讓陽家所有的人都難以置信,一個人居然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蛻變。
「是嗎,那不正好是父親所希望的嗎?」陽炎面無表情地道。
「沒錯,這是我希望的。」陽萬點頭道,「阿炎,你是陽家的孩子,現在,你總該明白了吧。愛情這種東西,根本就不存在於陽家人的身上,你所要在乎的,只是如何讓你的能力變得更為強大而已。」
「更強大……」陽炎輕垂眼眸,嘴角揚起一絲冷笑。
然後,在陽萬尚未反應過來之時,頭部已傳來了一陣劇痛。他申吟一聲,雙手重重地抱住了頭。
陽炎靜靜地看著抱頭痛吟父親,輕輕道:「父親所謂的更加強大,是指這樣嗎?」
「你……」陽萬挪了挪唇,頭部的痛楚卻讓他難以完整地說出一句話。
「或者父親你想嘗試一下更厲害的精神波?」他無視眼前人痛苦的神情淡淡問道。
「不……不必了……」陽萬艱難地道。
下一刻,頭部的痛楚瞬間消失,陽萬身子靠在書桌上,猛喘著氣。兒子的變化,比他想像中的更多。也許……一頭野獸已經開始甦醒,過早地甦醒了。
「如果沒事的話我先回房,明天學校有考試,我想再溫會兒書。」陽炎轉身,不待陽萬回復,便朝著門邊走去。
陽萬還在喘著氣,剛才的精神波攻擊對於他的身體來說,還是產生了一定的負擔。
「對了,父親。」在步出房間時,他轉頭看著此刻虛弱的男人,「我想,我果然是陽家的人呢。」
他的身體裡,也有著陽家人那殘忍冰冷的血。
她想過千百個和陽炎再次相遇的場面,卻從來沒想過兩人會如此地打上一個照面。
商宜楓在心底哀歎,上帝果然沒有把心偏向她。
一場混戰,一場很倒霉的混戰,商宜楓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著了什麼魔,才會和一幫人打著這場沒有多大意義的架。
起因似乎只是校園內的勒索事件,又是一個懦弱的學生被校園內的不良分子勒索。可是……也許是她真的太閒,也許是她真的需要發洩一下,又也許……
好吧,不用那麼多的也許了,根本就是因為那人讓她覺得像是她第一次見到的陽炎,所以她才沒有辦法置之不理,所以她才又沒事找事地打了一架。
倒下的人逐漸增多,但是替補上來的人也越來越多。
「商宜楓,別以為你可以像以前那樣威風,你一個人又可以打倒多少人!」對方叫囂的聲音響起在她的耳邊。
「囉嗦!」她不耐煩地皺皺眉頭,手關節上的痛感在逐漸加大。
她頂多打倒十幾個人,卻沒辦法打倒三十來個人。
見鬼了,她也會有今天,要是讓方頓知道了,準會狠狠地恥笑她一番。
「上!別讓她有休息的機會!」
又是一陣聲音,湧上來的人更多了。
商宜楓喘了口氣,身子往旁一側,避開了踢上來的一腳。
「商宜楓,你作威作福的日子,也只有到今天為止了。」
「喂!喂!誰作威作福了!」她沒好氣地反駁道。
「除了你還會有誰……哦!」對方話未說完,鼻樑上已挨了一拳。當然,商宜楓也沒有太瀟灑,被另外幾個人逼得有些狼狽。
一個拳頭擦過她的臉頰,她喘著氣,往後跳開了兩步。這一次她可以勉強避開,下一次未必可以。
倏地,一抹身影躍入了她的眼簾。
雅致而高貴的白色,穿在那人的身上。瘦削的身子斜斜地依靠在牆角,那雙原本該是純真清澈的眼眸,正懶洋洋地望著這裡。
商宜楓在心中吶喊道,他怎麼會在這裡?
尤其是,用著這種像是看好戲的表情看著這裡發生的這一幕。這樣的他,完全不像是她所認識的陽炎。
或者說,他根本就已經不是她認識的陽炎了。
砰!
因為分神,她的臉上挨了一拳。
霎時之間,火辣辣的感覺蔓延了整個左邊臉頰。
該死的,她火了!一把拽住剛才打她的那人,商宜楓沒好氣地吼道:「沒人告訴過你,女人的臉是不能打的嗎?」
孰料那人不知死活地回了一句:「你是女人嗎?」
商宜楓翻翻白眼,卻發現陽炎不知何時走進了站圈。
「宜楓。」他輕輕地喚著她的名字,看上去是那樣的寧靜,和周圍的情況形成鮮明的反比。
她愣愣地看著他,一時之間,全部的思維都空白了。
「靠!是陽炎!」
「該死的,這小子來折騰什麼,是想幫商宜楓嗎?」
那群打架的人開始騷動起來,其中一個距離陽炎最近的男生,已經飛快地逼近他,掄起拳頭,朝著他揍去……
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男生的手在即將挨上陽炎的那一剎那,突然拳變成了掌,然後雙掌抱著頭,蜷縮著倒在了草坪上。
「痛!好痛!這……這是什麼……不……不行了,我……我受不了了……」
語音未落,男生已經痛昏了過去。
發生的時間太短暫,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陽炎的嘴角揚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撇過頭,定定地望著商宜楓,伸手撫著她臉頰上的紅腫,「你現在的樣子很狼狽。」
她只是貪婪地望著他,即使他的眼神依舊冰冷,即使他讓她覺得怎麼看都看不明白……「你是打算來嘲笑我?」
「不,只是想問你一下,要我幫你嗎?」他淡淡地問道。
「幫?」
「對,就像這樣。」他抬起手指,驟然打了一個響指。霎時之間,那些原本還站立著的人全部都抱著頭在哀嚎。
「痛!這……這是怎麼回事?」
「該死的,這是什麼妖法?」
「你……你不是人!」
痛苦叫嚷的聲音,在這片寂靜的小操場上響起。
「你——」她瞪大了眼睛。
她不是不知道陽炎的超能力,她也曾見過一次。但是和那次比起來,這一次給她的震撼卻強得多。
他的超能力,只要他控制得好,完全可以用在他想對付的人身上。
「宜楓,你看,我是不是變得很強了!」他說著,手指又輕輕地動了動,而那些人則更加痛楚,「所以你完全可以不必同情我,我不是以前那個懦弱、膽小的人了!」
「你快停下來,再繼續下去,他們會受不住的!」她叫道。
「為什麼要停下?難道你真的那麼喜歡同情別人?」
「不是的!」真是不知道他腦子是怎麼思維的,「要是你再不停下的話,他們會死!這不是同情不同情的問題,而是你的超能力該不該這樣運用!更何況,有一個人根本就是無辜的。」
她指著正抱著頭慘叫的一個男生,懦弱而平凡的臉上佈滿著淚水,臉色更是慘白成了一片。
「無辜?」他微瞇眼眸。
「他根本不是那些和我打架的人,他只是倒霉地被那些人勒索,所以我才……」
「所以你才會和這些人打架,所以你才會把自己弄得這樣狼狽,對嗎?」他打斷了她的話,「宜楓,我都不知道你有這種嗜好!」
「我……」
「原本,我還以為我是特別的,可是你似乎對每一個受欺負的人都這樣。」淡淡的嗓音,聽不出音調的起伏。
現在的陽炎,是酷,是冷,也是無情的。一個人的改變,可以如此巨大嗎?
她知道,他是真的受傷了。那天在天台上,他離去的表情她永遠都忘不掉。那樣的神情,那樣的語氣,還有那樣冰冷的吻……
他可知道,在他那冰涼的唇貼上她的唇的一瞬間,她的心好痛!
「我從來都沒有你說的這種嗜好!」她憤憤地道。
「如果不是的話,那為什麼要幫他?還是你要對我說,他是你的朋友,所以你非幫不可?」
那是因為……因為……她挪了挪唇,卻發現自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只是為了救一個不相干的人,你這樣做值得嗎?」他問。
「值得!」她定定地回望著他,語氣中有著一股堅定。
他臉色一變,「你說什麼?」
「我說值得,救他我覺得值得。」
「哈哈哈!」他陡然大笑了起來,「你居然說值得!你真的是同情心氾濫,也許對你而言,我和這人在你心中的地位根本就是一樣的!」
她討厭他這樣的笑,帶著一種濃濃的自嘲。
「也許我根本就不該奢望你會愛上我這樣的人……」他的手指嵌進了自己的掌心,任由那股痛感不斷地刺激著自己。
「我不是……」
「不是什麼呢?還是你要對我說,你可以愛上我?」
「如果你要我變強的話,我現在已經很強了,強大到不會讓任何人再來欺負我了。但是你卻還是不會愛上我,對嗎?」
他以為改變了,就能夠得到他所想要的,但是現實似乎總是和理想有著一段不小的距離。
「啊——啊!」周圍人的哀嚎在不斷地加劇。
「難道我真的不可以得到愛嗎?我只想要你一個人可以愛我而已……」陽炎還在喃喃自語著,無形的精神波擴散得更加厲害。
倒在地上的那幾個人,頭部的疼痛加劇著,而商宜楓身子也倏然地一晃。一股疼痛感,倏地在她的腦中炸開。由輕到重,像是有蟲在腦中拚命地鑽擠著,而蟲的數量似乎在不斷地增加。
怎麼回事?還是說她也被感染到了這股波動?
她記得陽煊曾經說過,陽炎一旦爆發超能力,會波及到周圍的人。現在這種情況,是不是就表明著,她被波及了?或者說,陽炎根本就忘了去控制他的這股超能力。
「陽炎,你不是人。」倒在地上的其中一人喘著氣喊道。
「是啊,也許我真的不是人呢。」他自言自語道。
如果他生命中最想追求的東西一輩子都不可能得到的話,那麼他就找不到存在的意義了。
商宜楓的雙手慢慢爬上了額頭。這就是那些人所感受到的痛楚嗎?還真是——他媽的疼!貝齒咬著下唇,她皺著眉喊道:「炎,停下來!」
雖然不是很響,卻足以引起人的注意。陽炎的身子猛然一顫,緩緩地抬頭看著她,「宜楓?」
「痛!」她只覺得頭部的疼痛趕越來越強烈。
「痛嗎?」他反倒笑了,只是笑得卻像是在哭的樣子,「我也很痛呢,這裡……很痛。」
陽炎指著自己的心口處,喃喃地道:「很痛,痛得不得了,我想這是不是可以叫做痛不欲生呢?」
「不……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的……」她費力地說道。豁然開朗了,卻能夠讓她明白看透許多東西。她所有的思緒,所有的細胞,都在對她述說著一個事實。
她愛他!
是的,她愛他,不知道愛了多久,也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但是卻可以無比的肯定。
「不是什麼呢?」他輕輕地問著,猛地把她摟進了自己的懷中,「宜楓,我不要你去在乎其他人,我不要你把我當成普通人一樣地對待,我不要,不要!」他沙啞地低吼著,把頭埋在了她的肩窩處。
濕潤的感覺,透過衣衫,一層一層地傳遞到了她的皮膚上。
他哭了嗎?又哭了?
她想要解釋,卻只能怔忡於那份濕潤感。
她不要他哭,她不想要看到他的眼淚,他可知道,那是她是她最害怕的東西!只要他可以停止眼淚,她甚至可以做任何事!
頭,痛得更加厲害了。
也許陽煊說得對,陽炎更不就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
她聚集著那幾盡潰散的意志,近乎無聲地道:「對不起……還有……我好像……沒辦法保護你呢……」
她每每總是說著要保護他,但是每次,都是她惹哭了他。
耳邊,最後聽到的,則是他近乎瘋狂的喊聲……
像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可是她的腦海中卻又記不起究竟夢到了什麼。
緩緩地睜開了眼簾,映入商宜楓眼簾的是陌生的環境。
裝修考究的房間,精緻的傢俱,她此刻則正躺在一張中式的大床上,而趴在床沿邊淺睡的,則是——陽炎。
商宜楓揚揚眉,在頭腦中整理著思緒。
她只記得自己被陽炎的超能力波及,所以頭痛得昏了過去,接下去呢?是陽炎把她帶到這個房間?
原本淺睡著得人微微挪動了一下頭,睜開眼睛,向她望來。
她抬起手,嘴角扯出了一抹笑,「嗨,好啊!」
那雙迷濛的眸子突然間像是有了焦距,怔怔地瞪著她。
「怎麼了,像是見了鬼的表情!」她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卻被他一下子抓住。
「宜楓……」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是我。」
「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醒了啊。」
他的手顫顫地爬上了她的臉頰,碰觸著她的溫度,「我沒有控制好我的能力,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讓你受傷的,從來都沒有!」他說著,情緒越來越激動,「我當時只是太……難受了,難受得不得了,所以才會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沒有去控制自己的能力……」
她受傷,比讓自己受傷,更加令他痛上千倍萬倍。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她安撫著他的激動。
「可是你為什麼要說那樣的話,為什麼要說對不起,為什麼要說你沒辦法保護我呢?」她可知道,她的這些話,讓他有多麼的恐慌,彷彿她隨時會離開他。
他的手,無聲地垂下,然後……不停地顫抖。
顫抖得太厲害,像是神經不受大腦的控制。
「你怎麼了?」她問。
他看著自己的手,訥訥道:「我好害怕……害怕你就這樣離開我,害怕我永遠不能待在你身邊了。」
他該是用著什麼樣的心情,來說出這些話呢!商宜楓雙手覆蓋上了陽炎的雙手,「我之所以會說出那些話,只是因為我覺得你的超能力真的很厲害。」
「厲害?」
「你真的有變得強大了。」比她所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更強。自己真實地體會,畢竟和隔著監視屏看是兩回事,所受到的震撼也要大得多。
「你不討厭我嗎?」他的聲音低低的,幾乎是發自喉嚨的深處。
「為什麼要討厭?」她反問道。
「你不認為我是怪物嗎?」
「也許真的是怪物吧。」她聳聳肩,他的能力,的確是可以稱之為怪物級別的了。
果然,她和其他人一樣,也覺得他是怪物!陽炎垂下眼簾,暗自笑著自己的自作多情。她不會明白的,自己看到她的時候,需要用著多大的克制力,才沒有把她擁進懷中。她也不會明白,他這些天,依然忍不住地把目光投到她的身上,教室門口,走廊上,操場上,校門口……只要她出現了,他總能第一眼發現她。她更不會明白,當她清醒過來的一瞬間,他有多開心。
「是嗎,真的是我太貪心了,其實我對於你來說,也只不過是一個很普通的同學。當初,我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你會保護我,也只是出於一種偶然罷了,就像你這次保護著另一個陌生的學生一樣。」
是的,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沒錯,第一次我幫你的確是偶然。」商宜楓坦白道。
他的頭垂得更低了。
「不過我並不是什麼慈善家,也沒有善良到會經常性地『樂於助人』。」她繼續道,「我之所以會幫那人,是因為他很像我愛的一個人。」
他的臉色驀地一變,上下牙齒緊緊地互抵著。不可以再放任自己的超能力隨意失控了。一旦情緒失控,便又會傷害到宜楓。
所以,他要控制,他一定要控制,即使……把牙齒咬碎,嘴唇咬破,也要控制!
「不想問我愛的人是誰嗎?」
「是……誰?」他的臉色已經慘白成了一片。
「是……」
「不要說!」陽炎猛然抬起頭吼道,那張清秀的臉龐上有著了死寂般的悲哀,「既然你已經說了不愛我,為什麼還要告訴你,你有真正愛的人了?為什麼要這麼狠心,連喘息的空間都不給我?」
天哪!原來神經大條的不止她一人,還有他!
商宜楓歎了一口氣,抬起手,輕輕地碰著他咬破了的唇角,「你難道不認為,我愛的人會是你嗎?」
「……我?」他的表情簡直就像是見到了世紀末最大的奇跡。
「對,就是你。」
「可是……我是怪物。」
「那我就是愛上了一個怪物。」她好笑地攤攤手。
他沉默地看著她,半晌,才喃喃道:「宜楓,別開我玩笑,我承受不起的。」
「不是開玩笑,我也從來不會開這種玩笑。」心跳在加速,商宜楓鼓足勇氣,把這幾天埋在心底的話說出,「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訴你,我愛你。不是謊言,不是同情,是真的,我愛你,喜歡得多了,所以現在變成了愛。」
一件如此簡單的事,卻被她弄得太過複雜,以至於繞了這麼大的一個圈子。
陽炎一怔,那死寂的臉龐,開始有了一絲絲的裂痕,「你——愛我?」連他自己都沒發覺,他這句話,說得有多顫抖。
「是的,很愛,很愛……」因為他而心痛,因為他而落淚,這些……都只是因為他。
「還是說,你說的這些話,又是一個因為同情我而說的謊言?」他怕極了,怕她的謊言,如果一直不曾擁有,那也不過是呆在地獄而已,但是她的謊言,卻能令他從天堂跌入地獄。
她默默地拉起了他的左手,而自己右手的尾指則去勾住他左手的尾指,「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對你說謊話了,我保證,我們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變。」
「宜……楓!」他怔怔地望著那互相勾在一起的手指。
「也許我和你根本活不到一百多歲,那麼我們約定,這個承諾,就一直到我們離開這個世界為止吧。」她道。
別無所求了,也許這一刻,讓他立即死去,他都會覺得無比幸福,「你真的愛我?」
「是啊,還要我說幾次?」她微笑著迎接他的目光,定定地道,「很愛你,也許我們將來還會經歷很多的風浪,但是我想這一點是不會變的。」
只有經歷過了,才能真正地明白自己的心意,「不管你是有超能力也好,不管你是陽家的少爺也好,我愛的,僅僅只是陽炎這個人而已!」
「宜楓、宜楓、宜楓……」他拚命地喚著她的名字,用力地把她嵌入自己的懷中。等這一刻,他等得太久……太累了……
淚,忍不住地從眼眶中湧出,濕潤了她的肩膀。
她知道,他又哭了。他是第一個,讓她知道男人落淚也可以美麗如斯,哀愁如斯的。
「別哭了,我今天可沒帶紙巾出來。」
「你會笑我嗎?」他把頭埋在她的肩窩處,輕輕地問道。
「怎麼會。因為我知道,你的眼淚是為我而流的。」能夠遇到一個為她流淚的男人,她想她是幸福的,而以後,一定也會繼續幸福下去。
直到永遠……永遠……直到彼此都白髮蒼蒼為止……一直,都是如此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