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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異位 B 文 / 島田莊司

    當我要描寫那位我憧憬已久的特殊女性時,決定捨棄一貫的散文式寫法,嘗試一下戲劇化的敘述。

    伊麗莎白·巴托裡於一五六ま年生於匈牙利的特蘭西瓦尼亞地區。特蘭西瓦尼亞山脈素有東歐阿爾卑斯之稱,大部分屬於羅馬尼亞的瓦拉幾亞公國,但當時已有一小部分屬於匈牙利王國的領地。

    巴托裡家族是特蘭西瓦尼亞的名門望族,在此擁有一個半獨立的領主國。但伊麗莎白有個叔父是偏激的惡魔信徒,姑姑克拉拉·巴托裡是個女同性戀,她的兄弟則是色情狂。

    伊麗莎白長大後出落成一位亭亭玉立的美少女,但她十分擔心自己家族的現狀,深為自己的血液中流淌著的這種邪惡的遺傳基因而憂心不已。

    十五歲時,她嫁給費倫茨伯爵家的嫡長子納達斯第·費倫茨。這段婚姻完全無視伊麗莎白本人的意願,因為婚事是在倆人小時候早就由雙方家長決定了的。

    一五七五年,十五歲的伊麗莎白和二十六歲的納達斯第舉行了盛大的婚宴。婚後,伊麗莎白即被稱為巴托裡伯爵夫人。當時似乎沒有婚後改換夫姓的習慣。

    這對新婚夫婦住在羅馬尼亞的尼托特地區的賽伊特城。賽伊特城位於四周森林圍繞的山丘頂上,從城堡的窗戶和牆垛上望去,城堡下百姓的生活情景可以一覽無餘。伊麗莎白喜歡站在牆垛邊,在綠意盎然的樹木與撲鼻的花香中,遠眺在民房窗旁忙碌著的婦女和駕著馬車走在小路上的男人,只要看到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少女,她就呆呆地望得出神。

    負責照料伊麗莎白生活起居的是位叫做托爾科的中年男僕,他眼神黯淡、沉默寡言,即使伊麗莎白整天兩肘支在城牆的牆垛上,遠眺城外的風光,他也站得遠遠的,以備隨時聽命。

    「托爾科,那個把木柴堆在門口馬車上的女孩,年紀大概跟我差不多吧。」伊麗莎白說。

    托爾科聽到夫人的聲音,急忙走上前去。

    「那個女孩看來每天那麼忙碌,我卻整天無所事事,這太不公平了,我也想找點什麼事情做。」

    托爾科恭敬地低頭回答道:「伯爵夫人有伯爵夫人的事情。」

    「我有什麼事做?結婚已經兩年了,我還什麼事都沒做過。我的丈夫整天出外忙忙碌碌極少回家,幾乎連面也碰不上,這算什麼夫妻?」

    加之伊麗莎白和丈夫的性生活毫無情趣可言,自然從未獲得過快感,但她連對此不滿的知識都不具備。即使有些略微的不滿足,也沒有可供商量的對象,一直以為婚姻生活本來就應如此。

    「納達斯第大人為了領地的安全,夜以繼日地忙碌不停。因為有大人的努力,城外的百姓才能安居樂業。過分抱怨會遭責罰的。」

    「我也想幫幫丈夫的忙。」

    「只要夫人健健康康地待在城內,納達斯第大人才能無後顧之憂地在外幹事。」

    「他太忙,而我太閒了。托爾科,想想辦法,別讓我感覺太無聊。」

    托爾科面對伊麗莎白的一再抱怨,開始逐漸把家傳的女巫秘術告訴了她。他萬萬沒有想到,日後這將對年輕的伯爵夫人造成多麼重大的影響。起先,他只是說些類似一千零一夜的普通故事排遣夫人的無聊,然而夫人對此卻絲毫不感興趣,唯有提到血腥的女巫咒術之類的話題,她才兩眼發光,興趣盎然。而且說得越是具體、越是充滿血腥,她就越有興趣。托爾科以為這是一位少女對於恐怖的天真憧憬,於是慢慢改為專挑這種故事說。當時,伊麗莎白在給丈夫的信中寫道:

    我終於找到能幫你的事做了,現在我的心中充滿喜悅與自豪。男僕托爾科讓我看到一個前所未見的美妙世界。那是讓人興奮莫名的女巫們的世界,是從遙遠的東方經由吉卜賽人傳到這裡來的,它是探究人類生命深處的奧秘,神奇而激動人心的巫術的世界。你能想像我是如此興奮,相信你也一定會激動的。

    我專心念動咒語,用白色棍杖打死一匹黑母馬,把它全身的鮮血全都放出來。我專心致志地祈禱後殺了它,所以咒語已經進入馬血。帶有咒語的馬血如能直接塗在你的敵人身上,敵人就會不戰而亡。怎麼樣,很厲害吧!最好能塗在對方的皮膚,至少能塗在衣服上也行,效果大致一樣。

    納達斯第在軍營的帳篷中讀著妻子的來信後,不免露出苦笑,彷彿看見伊麗莎白那閃亮的棕色眼眸,以及正在專心寫信的天真神情。於是他寫了下面的回信:

    很高興收到你的信。征戰在外,身處一片荒涼的戰場,能夠讀到你的來信是我唯一的安慰和驕傲。我對女巫的咒術也深感興趣。我和我的士兵們目前鬥志昂揚,尚未遭遇難以打敗的敵人。因為敵人不堪一擊,聽到我們戰馬的嘶鳴聲就嚇得抱頭鼠竄。萬一將來遇到難以制伏的強敵,再試試你的辦法吧。請你先替我祈禱別讓這種情形發生。期待早日相聚。深愛你的丈夫。

    城堡裡的伊麗莎白看了這封回信後,深為不滿地大聲說道:「啊,我的方法對付膽小的敵人也很有效,怎麼可以因為敵人不堪一擊就不試了呢?對不對?托爾科?」

    對於伊麗莎白的評價,絕非由於我的偏愛,確實普遍認為她是位純真無邪的女性,因為家教嚴謹,伊麗莎白不僅舉止優雅,容貌端正,肌膚也白皙得近乎透明。正是由於她對自己身上潛藏的異常遺傳基因深感不安,所以採取謹慎而自我犧牲的態度。納達斯第的母親安妮特對兒媳的舉止也很滿意。

    然而伊麗莎白的美貌與單純,自然也對丈夫以外的其他男人很有魅力。在她二十三歲那年,瓦拉幾亞公國的朗傑拉伯爵趁她丈夫不在,經常來到賽伊特城找她,並頻頻邀她在城內散步。朗傑拉比伊麗莎白的丈夫納達斯第年輕兩歲,不但英俊瀟灑還擅長吟詩作賦,常趁托爾科不在場時對伊麗莎白大獻慇勤,稱讚她的美貌。

    雖然伊麗莎白有時也會有所表示,但仍時時不忘身為賢妻該有的道德與約束。

    「朗傑拉伯爵,謝謝你的心意,但是我想,我最美好的時期已經過去了。」

    「你在胡說什麼?背離事實的謙虛只會令人不悅。你是含苞待放的蘭花,以後會越來越美,還沒到你最美好的年齡呢。」

    「那是因為你不瞭解我的身體。我的胸部已經萎縮,臀部也開始下垂了。」

    「哪有的事,那是一種錯覺。」

    「不是錯覺,朗傑拉伯爵。以前我逢經期來臨,乳房都會腫脹,乳頭挺起,但現在這些都不見了,我最美好的時期已經過去了。」

    朗傑拉伯爵被這番赤裸裸的告白弄得不知所措,甚至懷疑她在誘惑自己。但對於伊麗莎白而言,這只是非常自然的談話。她是在深閨中長大的單純的貴族女性,既不懂得戀愛的手腕,也不知談話的分寸,只是單純地以為來訪的男性們都對自己極其體貼,而沾沾自喜而已。她不是沒想過這可能是出於自己的年輕與美貌,但也認為這是對自己所處地位的敬意使然。

    朗傑拉笑著說:「你還年輕。你所謂的容貌已經衰老指的是什麼?」

    時值五月,古老的賽伊特城內瀰漫著潮濕的石頭與苔蘚的味道,還隱隱可以聞到淡淡的花香。也許因為這些香氣的刺激,伊麗莎白顯得興致不錯,話也多了起來。

    伊麗莎白哈哈大笑,笑得有點兒喘不過氣,她摀住被緊身衣緊束了的胸口回答道:

    「我指的是頭髮乾燥得連玳瑁梳子都梳不過去,肩膀和兩隻手臂圓滾滾的,小肚子鼓出來。」

    朗傑拉也笑了:「你真糊塗。難道你擔心的就是這點小事?這些變化任何女人遲早都會遇到的。你還年輕貌美,也只能想到這些罷了。有的女人比你說的還要醜上一百倍,肚子圓滾滾的,比橡樹的樹幹還要粗,皮膚皺巴巴的,就像黝黑的石壁。兩條腿胖得挪不動,臉上和手背的皮膚像吉卜賽人鞣制過的深棕色的牛皮,還滿是皺紋。」

    伊麗莎白聽了臉色蒼白,瘦削的肩膀輕輕地顫抖起來。

    「你別說了!」剛開始她只是小聲地嘟囔,接著激動地叫了起來,「別再說了……這些……我想都沒想過!」

    伊麗莎白緊咬雙唇,沉默半晌後接著說:「如果真變成那樣,我寧願去死!」

    「哦,當然,你不會變成那樣的,伊麗莎白。有我陪著你呢,過來。」朗傑拉伸手抱住伊麗莎白,把嘴唇湊了過去。

    「啊,不能這樣。」伊麗莎白說。

    雖然很多男人對伊麗莎白甜言蜜語地挑逗過,但還沒有誰敢這樣過。

    「你不是不想讓自己變成一個醜八怪嗎?別怕,你放鬆點兒。」

    「朗傑拉伯爵,不接吻就會變成醜八怪嗎?」

    「是的,伊麗莎白。」朗傑拉說得斬釘截鐵。伊麗莎白默默地想了想。

    「真的嗎?那好吧。」她不再拒絕。朗傑拉吻了吻她。

    「我好像抱著一根柱子似的。你難道不感覺舒服嗎?」朗傑拉問道,「也許我還缺乏魅力,那麼我們再來一遍吧。」朗傑拉一把將伊麗莎白拉進樓梯間的隱蔽處,這次他邊吻邊把手伸進她的胸部。

    「啊!你在幹什麼?我很難受,太難受了,簡直喘不過氣來。」伊麗莎白推開朗傑拉伸過來的兩隻手。

    「哪兒見你萎縮了?你的胸部豐滿得水蜜桃似的。」

    「那是被緊身衣擠壓出來的。真的太難受,這件內衣讓我喘不過氣來,我覺得自己快要憋死了。」

    「你太可愛了,伊麗莎白。我簡直被你迷住了。你就徹底忘掉那位捨得讓你獨守空房的薄情的納達斯第吧。忘了他,和我一起享樂吧,這樣你就可以永葆美麗。走吧,我們到寢室裡去。」

    「不!」伊麗莎白大叫起來,企圖甩開他抱住自己的手。「這可不行,我會挨丈夫罵的。」

    「別讓他知道不就得了。你不是想保持美麗嗎?」

    「只要和你在一起,就不會變成醜八怪嗎?」

    「我保證能讓你的乳房更豐滿、臀部會更結實。」

    就這樣,伊麗莎白開始玩起火來了。這個消息迅速在男人之間傳播開來,附近的貴族們聞訊後,如蠅逐臭般地向賽伊特城堡蜂擁而來。當她的丈夫偶爾回城的時候,不知怎麼,這些狂蜂浪蝶們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過,這裡我得替伊麗莎白說句公道話,當時的伊麗莎白並非只是沉溺於不斷和男人尋歡作樂,只不過出於少女的虛榮心,希望身邊圍著一群帶有貴族風範的成熟的男性,不過偶爾也想享受與年輕英俊的異性之間的性愛而已。

    男僕托爾科、心腹管家約翰尼斯·烏依瓦裡以及諸多女僕中,沒有任何人能給她一句忠告。雖然如此,由於伊麗莎白十分警惕潛藏在自己體內的家族與生俱來的淫蕩基因,再加上本身對於信仰的虔誠,並沒有沉淪到不可自拔的地步。只是,她對於那些超自然能力的崇拜越來越沉迷。通過托爾科,她又認識了女魔法師德羅塔·楚特斯,以及被稱為森林魔女的達爾瓦拉。伊麗莎白邀請她們來到城堡,為她們提供住處。她們把玻璃球和銅鍋放在黑暗的地下室裡,把動物掛在天花板上吊死,再砍斷它們的脖子讓血滴進下面的鍋裡,再把死蟾蜍、死雞和奇形怪狀的藥草放進去,邊煮邊念動咒語。經常變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所謂的魔術讓伊麗莎白看。

    這些陰暗潮濕的地下室裡傳出的鍋裡煮著古怪東西的沸騰聲,以及瀰漫在空氣裡的異樣的臭氣,無不使剛滿二十歲的伊麗莎白為之深深入迷。這種嗜好通常是不被允許的,但賽伊特城的主人不在家,又沒人敢出來勸阻。於是賽伊特城漸漸變成表演那些小把戲的好地方和大幕後面的雜耍場了。

    瓦拉幾亞公國的朗傑拉伯爵即將再度造訪。伊麗莎白忙著準備接待,也打算把她最得意的魔法拿出來好好炫耀一番。她發現迎賓室的窗簾已經退色老舊了,伊麗莎白想讓女僕們換上一套新的。這雖然本該是女僕們幹的活,但她也樂於親力親為自己動手幹。

    正當舊窗簾被取了下來,想換上新窗簾時,在一旁忙著的托爾科的手突然停住了。

    「托爾科,快拿過來。怎麼了?托爾科?」

    她回頭看他,發現他呆呆地站著不動。滿臉鬍鬚的托爾科原本臉色就不好,這下子更是臉色青得嚇人。

    從走廊傳來一陣紛雜而急促的腳步聲,來的不是一兩個人,像是一小隊人馬衝了過來似的。伊麗莎白以為是丈夫回來了,正想過去迎接,一不小心手裡的窗簾掉在地上,這時一名侍女匆忙跑了進來。

    「伊麗莎白夫人。」

    話聲未落,只見一位中年女性輕撩裙擺,傲氣十足地走了進來。那尖尖的鼻子、瘦削的臉頰、雞脖子似的松垂著的下巴,兩道深深的皺紋下緊閉著的雙唇,一看便知就是納達斯第的母親安妮特。安妮特像趕蒼蠅似的,用力地揮了揮瘦骨嶙峋的右手。女僕們匆匆鞠了個躬後退下了。

    「母親大人。」伊麗莎白微笑著向安妮特迎上前去。

    但安妮特繃緊的臉上毫無笑意,滿是皺紋的臉凹得更深了,她目不轉睛地逼視著伊麗莎白。安妮特擋在伊麗莎白面前站住了,幾位跟在後頭的衛兵圍了上來,站在她身後。衛士兵們站好後,寬敞的迎賓室一時恢復了平靜,連外面飛過的小鳥拍動翅膀的聲音和鳴叫聲都清晰可聞。安妮特不發一語。

    外面傳來了女人的慘叫聲,接著又是一陣喘息聲和雜亂的腳步聲傳來。不久,兩名女子雙手被士兵擰在身後拖了進來,正是德羅塔和達爾瓦拉。

    安妮特雖然個子矮小,站在人高馬大的德羅塔身旁,只到德羅塔的肩膀左右,但她天生有股咄咄逼人的威嚴。

    「伊麗莎白,」她用略顯沙啞的聲音說,「我以前一直相信你,所以從不干涉你的私事,讓你隨心所欲地在這座城堡裡逍遙自在。」

    伊麗莎白和德羅塔驚慌失措的眼神對視了一眼,兩個魔法師這才安靜了下來。現場寂靜無聲,連一聲咳嗽聲也聽不見。

    「事實證明是我錯了,真不該拿你當大人看待。這兩個下賤的女人怎麼回事?」

    「那是……」伊麗莎白想解釋幾句,卻說不出話來。她已經預感到,無論如何解釋,情況只能越說越糟。

    「我——」德羅塔想開口辯解。

    「給我閉嘴!」安妮特不容分說地喝住了她,「我問的是伊麗莎白。」

    「她是個魔法師,我只是想能幫我丈夫一點兒忙。」

    「把這些下賤的街頭藝人帶進城內,浪費一大堆金錢,這算是在幫納達斯第的忙嗎?」

    「母親大人,她的法術很厲害,是從遙遠的東方由吉卜賽人傳來的妖術。她念動咒語,把祭奉的動物鮮血放在銅鍋裡煮,只要把這些血塗在我丈夫的敵人身上,就可以不戰而……」

    「閉嘴!」安妮特嚴厲的聲音響徹整個房間,「我不想聽這些蠢話!以前我把你當大人看待,簡直愚蠢至極。快把這兩人趕出城外去!連房間和地下室那些騙小孩的玩意兒也一起給我扔出去!」

    「求求你!可不能趕她們走,那樣一定會倒霉的。」伊麗莎白喊叫著。

    「她說得對,只要你敢碰我的水晶球,這個老太婆就死定了。」雙手被衛兵反擰著的德羅塔掙扎著大聲嚷著。

    「慢著!」

    安妮特舉起一隻手,攔住正想把德羅塔和達爾瓦拉往外拖的士兵,然後大步走近德羅塔,用力給了她兩巴掌。德羅塔痛得怪叫起來。

    「把她們給我拖出去,不再懲罰你們,你們得感謝我的慈悲了。來,伊麗莎白,下面該輪到你了。」安妮特轉身走向伊麗莎白。

    「母親大人,明天瓦拉幾亞的朗傑拉伯爵要來訪問,我必須為迎接他做點準備。我們現在正忙著呢。」

    「衛兵!」安妮特突然又大聲呼叫。剛剛把德羅塔拖到走廊的衛兵又返回迎賓室站在那裡。

    「我忘了說了。馬上派人騎上快馬到瓦拉幾亞送封信,就說巴托裡伯爵夫人昨晚突然得了傳染病而無法會客,再帶封他寫的回信來。」

    「遵命。」

    安妮特交代衛兵的同時,眼光仍緊盯著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你身為納達斯第的妻子,做過對不起他的事沒有?」

    伊麗莎白嚇了一跳:「母親大人,您怎麼突然說這些話呢?」

    「被我突然問到,嚇著你了吧?我聽到那麼多的流言飛語才被嚇到了呢!」

    「母親大人,不好意思,我們能不能換個地方說話?這裡人多嘴雜。」

    「這件事已經盡人皆知了,只有你還不知道自己臭名在外而已。伊麗莎白!壞事傳千里這句話你知道嗎?聽說你還不只和朗傑拉伯爵一個人關係不正常,我沒說錯吧?」

    不知為什麼,安妮特的臉上突然冒出幾絲冷笑。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我的心徹底涼了,眼前一團漆黑。伊麗莎白,你用最無恥的手段讓我蒙羞。我可憐的兒子啊!他居然還相信妻子的貞節,不分晝夜地拚死保衛國家。正因為有了我兒子的庇護,你才能在城堡內享盡榮華富貴。你該老老實實等著丈夫回家,想辦法幫他分憂解難,這才是你做妻子的責任。」

    「母親大人,所以我才……」

    「你所做的只不過是把下賤的雜耍藝人帶進神聖的城裡來,讓她們陪你玩小孩子的遊戲罷了。」安妮特厲聲呵斥道,「不,不僅如此。你還不斷地跟來訪的年輕男人勾勾搭搭。真不知羞恥。」

    「這到底是聽誰說的?」伊麗莎白用眼掃視著周圍,最後把視線落在一個不敢正視她的女僕身上。那是貝絲。直覺告訴她,就是這個女人。伊麗莎白不禁怒火中燒,瞪了臉色發白的貝絲一眼,心想,等安妮特離開後,看我怎麼收拾你。

    就在這時候,安妮特滿佈皺紋而又滿臉陰沉的臉湊了過來,抓住她的左臂。她感覺安妮特的手指越來越使勁。

    「母親大人,您要幹什麼?」

    安妮特的手指滑落到伊麗莎白的胸前,動手解開她胸前的扣子。已經解到第兩顆了。

    「您要做什麼?母親大人!」伊麗莎白尖聲大叫,一邊用右手撥開安妮特按住扣子的手,一邊低下頭往後退。

    「你們過來幫忙!」安妮特氣急敗壞地大聲命令身後排列整齊的衛兵們。

    其中的三名衛兵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慢慢靠近這對扭成一團的女人。

    「摁住她,用力!」安妮特命令兩名衛兵使勁摁住不停掙扎著的伊麗莎白,把她衣服上的扣子全部解開,再脫掉她的天鵝絨上衣和裙子,連支起裙子的鯨骨架也揪下來丟在地上。

    「母親大人!」身上被脫得只剩白內衣的伊麗莎白哭喊著哀求。

    「把這件也給我脫了!」安妮特下令。衛兵們聞言驚呆了,怔怔地看著安妮特。

    一開始安妮特還慢慢去解她的扣子,不久就刺啦的一聲用力撕開她的內衣,連伊麗莎白勒緊身體的貼身馬甲都被剝了下來。

    伊麗莎白豐滿的胸部裸露出來,但她的雙手被衛兵們抓住了,想遮也沒辦法遮住。

    「你們要上哪兒去!」安妮特厲聲吆喝道。伊麗莎白的男僕托爾科和女僕們看到這個場面,正想偷偷溜走。

    「這是命令。你們都給我站在那裡好好看著。我要讓你們看看,你們絕對服從的伯爵夫人雖然一副大人樣,其實是多麼的小孩子氣。你們看她多麼幼稚,多麼需要大人的呵護和留心,然後再好好決定以後該怎麼對待她。」安妮特面向幾位女僕,邊說邊解開伊麗莎白腰間的帶子。然後她粗暴地把她的最後一件內褲連拉帶扯地扒了下來。

    在下人面前受到如此羞辱,伊麗莎白滿臉通紅,抽搐著哭出聲來。她全身除了項鏈之外,已經一絲不掛了。

    「給我跪下!」

    安妮特一聲令下,三名衛兵便按著伊麗莎白讓她雙膝跪地趴下。她豐滿的臀部高高翹起,頭髮垂在地上。

    「把鞭子遞給我!」

    安妮特接過衛兵遞過來的馬鞭,使盡全身力氣往伊麗莎白赤裸的臀部抽打過去。淒厲的慘叫響徹迎賓室。叫聲未歇,安妮特的第二鞭又打了下去。鞭子的呼嘯聲,抽打到肉體上的沉悶的響聲,淒厲的慘叫聲和聲嘶力竭的哭喊聲,混雜在一起,久久不絕於耳。

    這頓折磨持續了很久,安妮特不停地揮起鞭子抽打伊麗莎白的臀部和背部。不久,伊麗莎白的臀部皮開肉綻,滲出一大片血,但安妮特絲毫不肯罷休,繼續高舉皮鞭打得伊麗莎白血花飛濺。

    足足打了一千多下,安妮特才把馬鞭還給衛兵。衛兵鬆開按住伊麗莎白的手後,她也無力再站起來。她像一隻毛色慘白的小動物似的趴在地上,慢慢伸手撫摸著自己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臀部,然後就像受盡委屈的少女一樣,顧不得羞恥,號啕大哭起來。

    「這算是寬宏大量的了。」安妮特站直身體,邊說邊低頭看著腳下的伊麗莎白。伊麗莎白邊哭邊忍受著安妮特揚揚自得的奚落,她抬起沾滿淚水和鼻涕的臉,正好和注視著她的貝絲的目光碰了個正著。

    「今天的懲罰先到此為止。但是,你別以為事情就此過去了。以後再不准你和別的男人單獨會面,從今天開始我就住在這座城堡裡監視你,你給我小心著點!」

    接著,安妮特命令衛兵們跟在身後,重重地踏著地板離開了。接著是幾個女僕,當然也包括貝絲。從此以後,女僕們分成兩個派別,各自為兩邊的主人效力。

    伊麗莎白一絲不掛、遍體鱗傷地蹲在地上不停地抽泣。當她掙扎著站起來時,突然有人用一塊布裹住她的身子。她抬頭一看,原來是托爾科,而那塊布則是兩人剛才想換上去的新窗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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