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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你在回憶裡絢爛 文 / 夏七夕

    (一)

    高三那年,所有人都坐在教室裡埋頭苦讀,背水一戰,唯獨我坐在網吧癡迷地盯著華麗的遊戲世界。小姐妹莫微微和我一起,不過她很早輟學,在一家酒吧跳舞,所以有大把的時間與我廝混。

    那天,我又在遊戲裡挑釁了一個大幫的幫主,然後上PK台後爆了他的頭,雖然我走到哪兒都是惹是生非的主兒,就連遊戲裡都跟個螃蟹似的橫著走,誰稍微不順我的眼,我就把人家弄PK台上,級別低的直接殺死。但對於PK死一個一百多級的**師來說,還是挺激動人心的。

    圍觀的莫微微尖叫著從位子上跳起來,啊啊啊!芭啦,你太牛掰了!你竟然爆了威廉王的頭!以後遊戲裡你就是老大了!我熟練地塞了根煙都嘴邊點燃,不是我誇海口,雖然我的學習成績一塌糊塗,但遊戲技巧絕對百里挑一-

    你是在我跟莫微微沉醉在勝利的喜悅之情時出現的,樂得找不著北的我壓根不知道你打哪兒冒出來的,只是吐了個煙圈後便發現站你在我前面,一雙修長的丹鳳眼含笑望著我。

    雖然我招搖,但女孩子的矜持還是有的。

    我被你盯得不自在剛準備問候一下你祖宗什麼的時候,你一臉真誠的伸出手說,芭拉不哭,我是剛剛遊戲裡你的手下敗將,法師威廉王。

    ……

    你的出現讓我和莫微微心裡震盪不已。我還沒有反應,莫微微這個花癡已經跟吃力含笑半步顛似的伸出一雙熱情似火的手握住你的手,晃蕩著一張熱情洋溢的小臉打招呼,喲,我還以為威廉王是個老男人,原來是個花樣美男,不打不相識,我,莫微微,說著她指指我道,是芭拉的好朋友。

    說完,莫微微從背後猛掐我,暗示我裝知書達理跟帥哥打個招呼。

    但我還在剛剛的震盪裡沒有出來,我知道這個遊戲在本城十分火,也不驚奇遊戲裡兩個大幫派的幫主在同一個網吧完成了一場轟動整個遊戲的格鬥。但是我意外的是,那個人竟然是眼前這個眉若遠山的你。

    我揚起嘴角嘲諷,原來駱千山也會進網吧玩遊戲。

    正看帥哥看的熱些沸騰的莫微微愣了,她的手指在我指間比劃了半天,然後問,你們……認識?

    從小學到現在,名字更狗皮膏藥一樣黏在紅榜前三名,被學校老師稱為奇才的駱千山。這樣精彩的人物,我怎麼能不認識。

    你神色如常,好像並沒有在意我的敵意,只是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嘴角漾起淡淡的笑紋,溫柔的看著我跟莫微微說,到吃飯的點了,一起吃個飯吧。

    (二)

    作為一個吃貨,莫微微立即狗腿地答應了。我想起剛剛遊戲裡如果不是你犯了個常識性的BUG,或許我不會贏得這麼乾脆利落,也隨之心虛地答應了。

    我們剛抵達莫微微喜歡的烤肉店,一道清脆的聲音從不遠處驚喜地傳來,千山?

    轉過頭,窗口的位子,寧靜欣喜地站起身朝你奔來。在一中,但凡知道你名字的人沒一個不知道寧靜的,和你並駕齊驅,集美麗與智慧於一身的天之驕女。

    他看到站在你身邊的我震驚不亞於看到海嘯,她驚疑不定地望著你,你像沒有看到她的驚異笑瞇瞇地伸手為我們做介紹,寧靜,林芭拉,莫微微。

    寧靜轉頭高傲地掃視了我跟莫微微一眼,帶著微微的疏離和輕蔑,輕輕地頷了下首算是打招呼。我並不想與虛與委蛇地回應她這個不真誠的招呼。跟沒看見一樣轉頭一臉不客氣地招呼你,駱千山,我想和農夫果園,這個店沒有。

    我幫你出去買。你沒有絲毫的猶豫,心無城府地笑道。轉頭衝她禮貌地揮手,寧靜,下次見。說完長腿一跨,消失在門口。

    寧靜戀戀不捨地看著你的背影,轉頭厭惡地看了我一眼,冷哼一身。

    我雙手環胸,微笑著看著她。我並非想與人爭寵。只是想小小地懲罰下她,可以輕看我,但不要輕看我的朋友。莫微微比我狠,她突然轉過頭甜膩膩地說,芭拉,千山對你真好。

    寧靜臉上瞬間一寒,斜了莫微微一眼轉身走了。

    烤肉吃的我跟莫微微異常滿足,當我覺得不看心事,總喜歡吃烤肉喝啤酒。肚子被撐得飽飽的時候,我就會覺得溫暖了許多。

    吃完烤肉莫微微去酒吧趕場,我和你一起回學校,到學校門口時,我輕快地跳下車後朝反方向走去。

    喂,林芭拉,你去哪裡?你結完帳下車喊住我。

    回學校。我頭也不回的繼續朝前走。在學校後面的一堵牆前站定,然後把包隔牆丟進去,雙手拍了拍,準備翻牆。

    你幹嘛不走校門?你從身後趕來看到我的動作眼珠子差點掉在地上。

    翻牆刺激。說完,我起跳,扳住牆沿,雙腳利索地攀上牆,翻身,一氣呵成地落地。

    那我也要試試。你邊笑邊跟隨我的動作起跳。

    我不理會你,先你翻過牆後得意揚揚地準備撿起地上的包走人,卻驚悚地發現,我的包……掛在政教處主任的手上……

    呃……我望著主任乾笑,還沒來得及找理由開溜。那頭的你已經迫不及待地像蜘蛛俠一樣一下子翻過來。看到主人,你顯然也嚇了一跳,當然,受到最大驚嚇的應該是主任。他本來是在這裡守調皮搗蛋的我,卻沒想到竟然守來了你,全校最風光,讓所有老師讚不絕口的你。

    他看到你後,根木頭似的呆了,但你不愧是尖子生,反應比主任和我這兩個智商不太高的快多了,一秒之後你迅速從主任手上扯下我的包,拉起我的手蹦出一個字,跑。然後我們倆跟田鼠似的馬不停蹄地迅速逃竄,丟下主任一個人站在原地繼續發呆。

    (三)

    自從你幫我從政教處主任面前逃走之後,便天經地義地賴上了我。

    你說,林芭拉,我幫了你,你要知恩圖報,教我打遊戲吧。

    我真想把你的臉抽成巨無霸漢堡,高三那個人不是奮筆疾書,就連高一高二學習差的也要在高三抱下佛腳,你卻反其道而行。你嗤笑,林芭拉,我智商很高的。我就三高三一整年不上課,也依然可以上名牌大學,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高材生。我衝你翻白眼,以後我去打遊戲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要逃課嗎?要翻牆嗎?你雙眼閃閃地看著我。

    必然。我看著你揚眉,你可以選擇放棄。我本身是想嚇嚇你,誰知道你學我揚眉,得意地說,不,我喜歡刺激。

    為了不食言,從那以後,我們便開始了三人行的旅突,有我的地方必然有你和莫微微。我們三個窩在網吧裡打遊戲打得翻天覆地。為了方便教你練習,我逼迫你註冊小號入了我的幫會,時不時對你頤指使氣,駱千山,買水。駱千山,我想吃門口的炸魷魚。駱千山,莫微微的手劃破了,你幫她去買個創可貼。駱千山,外面下雨了,你幫我們買把傘吧。我把你的名字叫得順溜無比,而你膽敢露出一絲憤怒的表情,我就會立刻在遊戲裡把你滅了。

    時間久了,我發現你其實一點都不是我想像中優等生的模樣,也不是我剛開始接觸那個風度翩翩的少年,真實的你想一個小獅子,時不時對我暴躁地瞪眼睛,為了多玩幾秒鐘的遊戲會不情願地撇嘴對我說,林芭拉,你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子,所有男子都為你癲狂。你還會和我們一起窩在網吧裡吃盒飯,和我們坐在煙霧繚繞的環境裡,不顧自己的白襯衫早已皺巴得像鹹菜。其實有時,當我轉頭去看你的側臉時,我都會有種不真實感,心裡也會有小小的罪惡感。我把一個高才生帶成了像我一樣混日子的差生,說起來多牛啊。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心裡有若有所失的悵然。我閉下眼就把它們壓在心底。我告訴自己,是你要泥足深陷的,不關我的事。

    莫微微匪夷所思的說,芭拉,我真的不明白駱千山怎麼會和你廝混到一起,他不是像你一樣父母突然離異受刺激了吧。

    說完這句話,莫微微突然閉嘴了,我轉過頭若無其事地嘲笑莫微微,你腦袋被「離異」了吧,怎麼看誰都像父母離異的。

    那晚,莫微微會酒吧趕場時,我拉你一起去了,說是給莫微微捧場,其實我就想喝點酒。

    每次喝點酒,這個世界在我眼裡就會五光十色,鮮活起來。

    你托著頭問我,為什麼呢?

    以為……我瞇著眼睛看著不遠處卡座那兒的男女答非所問,因為這世界有很多**……

    我端著酒杯,搖搖晃晃的朝卡座的男女走去。

    好巧啊。我笑靨如花的看著男人,舉起酒杯。男人看到我先是驚異,轉而憤怒。

    我冷笑著把酒杯裡的酒從女人頭頂嘩地倒下來。

    啊……女人尖叫一聲,男人站起身揚手朝我揮來。

    男人的手還沒到我耳邊便被隨後趕來的你制止,我轉頭用酒杯抵住男人的手腕一字一頓道,你信不信,你今天敢動我一根手指,明天潑到她身上的就絕對不會是酒。

    男人瞪著雙眼鐵青著臉看著我,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這個瘋子。

    哈哈,我仰頭大笑道,爸爸,我就是個瘋子,但,這是拜你所賜。

    我從酒吧衝出來後開始蹲在樹邊吐,眼淚從眼眶裡湧出,我邊大聲地咳邊死命掐著喉嚨乾嘔,可是我吐不出任何東西,只是覺得天昏地暗,一個溫熱的懷抱從背後襲來,你焦急若狂的聲音在耳旁響起,你說,芭拉,沒事的沒事的,喝點水。說完一隻手遞了水在我嘴邊,另一隻手拉開我掐喉嚨的手,我像一個遊走在沙漠裡的人看到了綠洲,咕咚咕咚地喝汽水來,直到我把灌進去的水都吐出來,我終於邊咳邊慢慢地平靜下來。

    我轉過身,靠在你肩上嗚咽。

    駱千山,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我會出生在這樣一個破碎的家庭?為什麼我會有一個薄情出軌的父親和一個只會以淚洗面的母親?我仇恨這個世界!仇恨把我逼到一角,只會賜予我傷害和彷徨的命運。我好難過,我難過得想撕開心挖出肺。我難過得想就此了結生命。可是這些話,我都講不出口。

    我只能將這些難言之隱發洩在哀嚎裡,到最後,我只會靜靜的流眼淚。我從你的肩頭離開,轉身沙啞著聲音對你說,駱千山,你走吧。

    夏夜的涼風吹起我的頭髮和衣裙,身後你的聲音像是從遠古傳來,帶來空蕩蕩的憂傷,你說,芭拉,讓我陪著你吧。

    讓我陪著你吧。

    駱千山,你一定不知道,這世界上有很多讓人傷感的話,比方說我不愛你了,我不想看到你,我恨你,甚至是你借我的錢什麼時候換,可是這些在我心裡,都及不上這句「讓我陪著你」。

    那年父親拋棄母親,軟弱的母親悲痛欲絕卻又無力反擊,她每天長吁短歎,夜不成寐。我讓她離開這裡,回到外婆家裡。

    那時她也是這樣,如你一般,憂傷地說,讓我陪著你吧。

    我一空回絕了她,冷漠尖厲地對她說,我不想看到你。

    她臨走前柔弱的眼神我到現在都記得,她說,芭拉,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歡媽媽,媽媽懦弱,讓你看不起,但,媽媽是愛你和你爸爸的。

    然後,她便走了,永遠地走了。

    因為,她坐的那列火車脫軌,她消逝在了那條軌道上,永遠不會再回來。

    而我,也永遠沒有機會告訴她其實我愛她。

    因為愛她,才不願看到她不快樂,才不讓她陪,讓她離開。

    駱千山,我的世界充滿了凜冽和絕望,我不是一個健全家庭的小孩,我思想裡存在的偏激不是你一句話就可以消去的。與你相處的這些日子裡,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你有優異的條件,廣闊的天空。我不想托你下水。

    所以,我不想讓你陪。

    你不走,我走。

    (四)

    那晚之後,你回歸了正常生活,不再跟我和莫微微廝混。在學校碰到你,我目不斜視地與你擦肩而過。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牛掰」橋,吃飽了睡,睡醒了打遊戲喝酒,沒心沒肺,不掉眼淚,一切都無所謂。偶爾莫薇薇會在網吧裡感慨,有駱千山的時候跟半身不遂似的坐在網吧裡都不用使腿,慣得她現在「癱瘓」得不想健康。

    我壓下心裡的感傷,斜她一眼,別磨蹭,出去吃飯。

    國情的時候,學校轟轟烈烈地熱鬧了起來,每個班級都使出渾身解數,想在國慶文藝匯演上博得獎項。文藝委員來找我時,我甚至有一瞬間的錯愕。

    可是小眼睛的文藝委員笑得很可愛,他說,林芭拉,我聽說你跳舞特別好,你來為我們班編排一個舞蹈好嗎?我不動聲色地問他,你如何知道我會跳舞?

    有同學看到你在酒吧跳過。

    他們看錯人了。

    文藝委員看我拒人千里的摸樣,突然認真起來,林芭拉,其實我們同學兩年了,我們在同學一年就要畢業了,可是我對你瞭解很少,我想其他同學也都和我一樣,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這些人都很愚蠢,所以不願意和我們交流,但是,其實,我挺想做你的朋友的,以為我總覺得你一個人特別孤獨。

    文藝委員說這些話時顯得特別正經,但說完可能自己都傻了,轉身走掉了。

    我卻突然被他的一番話觸動,我突然發現自己高中的這段剪影裡,確實如他所說,只有獨來獨往和遊戲。如果非要多加一個,那或許是相處了一個多月,顯得那麼不真實的你。

    我打看胸前的項鏈,看到裡面的母親的照片,她的眉眼彎彎的,不像我,帶著薄情。她年輕的臉光滑如絲綢。我的舞蹈是母親教的,我好像好久沒跳舞了,是從她和父親吵架開始吧。

    她曾經最喜歡看我跳舞,她說看到我跳舞就像看到了她的年輕時光。

    你,是不是希望我去呢?我靜靜的問照片上的人。

    我答應了文藝委員的邀請。

    我跟莫微微說的時候,莫微微拍了拍我的肩膀說,芭拉,其實你早該這麼做了,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吸引人。這場文藝匯演後,你一定會受到更多同學的歡迎,你的生活會改變的。

    我真的覺得莫微微不去當算命的可惜了。

    如她所說,這次活動確實讓我和不少同學相處和諧,她們對我從起初的害怕或嗤之以鼻到最後的開心接納。我也從開始的冷漠到最後和她們手牽手地去餐廳吃飯。我以為,這便是我和莫微微都樂見其成的改變。

    直到文藝會演我才知道,這只是一段奢侈的回憶。

    文藝匯演那天很熱鬧,我們的節目被安排在開場,燈光一暗,我便帶著大家上場。隨著鏗鏘有力的音樂扭動身體。莫微微也混了進來,扯著你在不遠處的台邊為我鼓掌。我很久沒和你說話了,看到你和莫微微在一起是,好像又回到了我們一起廝混的時光。你不是學校紅榜的優等生,我也不是學效力的差生,我們只是遊戲裡的兩個ID,網吧裡遊戲的兄弟。

    我開心地邊跳邊想你們眨眼睛,正當我隨著音樂「嗨」到最高點時,身邊有股重力壓在了我身上,我的身體失去平衡,腳一崴,向地面倒去。

    倒下的瞬間,我看到身邊的女生驚慌失措的臉,可是她的嘴角帶著淺笑,眼裡充滿幸災樂禍。寧靜的身影在後台的幕布邊一閃而過。我瞬間想起跳舞前,寧靜和她湊在一起嘀咕的場景。

    彭——我的身體鈍重落地,膝蓋處尖銳的疼痛讓我不由的蜷縮成一團。

    我昏倒的時候,看到的是你和莫微微驚恐交集地朝我奔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竟然看到你嚇得眼裡刷地掉了眼淚。

    駱千山,你真丟人。我閉上眼睛,想嘲笑你,卻又太累。

    我再次醒來時,得知兩個消息,我的小腿骨折,你的鋼琴節目泡湯。

    莫微微在一旁繪聲繪色地跟我描繪你當時如何英勇地衝上來公主抱,又如何大義凜然地放棄節目抱著我奔向醫務室。

    你去抓藥時,莫微微捅了捅我,眨著眼睛得意地說,芭拉,你混得不錯啊。你不知道當時的情況有多牛,駱千山在前面氣宇軒昂地抱著你朝醫務室跑,寧靜在後面追。到醫務室時,寧靜當著眾人的面跟駱千山說,千山,有醫生在,你待會兒還得上場,我們先回去吧。她扯著駱千山的衣角一臉懇求,駱千山一臉爭議地一個一個掰開她的手指說,寧靜,我想留在這裡。寧靜走的時候,眼裡都是含著淚的。哎呦。駱千山這表現,真是看得姐熱淚盈眶,心肝兒疼。

    我看了她一眼輕蔑地說,你也算是見過世面的,怎麼這麼容易就被那小子的耍帥打垮?

    (五)

    因為骨折,所以我好長一段時間都不能隨心所欲地翻牆出去。這也讓你有了「作惡」的機會,你哼哼哈哈地唱,農奴翻身把歌唱,啦啦啦。我對你的弱智表示無語。

    你絲毫不放鬆對我的監視,我想吃冰激凌,你挑眉,不准,你是病人。我想和文藝委員打乒乓球,你高傲地回絕,不行,你是病人。我想接受上次排屋是一個喜歡我的男生送的花束,你惡狠狠地丟給人家說,她病了,聞不到香味。

    我憤怒地對你咆哮,駱千山,我只是腿骨折,又不是嘴巴鼻子手骨折。

    你笑瞇瞇地看著我,把剛削好的蘋果放在我嘴邊說,我這是對你負責。

    ……

    每日,我們就在這種詭異的咆哮與被咆哮中生活。我骨折好的時候,我們已經一起出入整整兩個月了,這兩個月裡除了上廁所睡覺你沒陪著,其他時間基本上你都在我身邊。

    也是因為這樣,我們倆變得熟的不能再熟了。莫微微經常來看我說,你倆怎麼弄得跟老夫老妻似的?我拿枕頭砸過去。

    我痊癒那天,你們在烤肉店給我慶祝。

    你到的有點遲。到的時候你丟了束花過來,不屑地說,那天看你那麼相接受人家的花,現在你病好了,我補償你一束。

    莫微微擠眉弄眼道,這意義不一樣啊。

    我看著火紅的玫瑰心花怒放,表面上卻撇了撇嘴,學你不屑地道,這束沒那束好看。

    那你還給我。你冷哼一聲。我不理會你,開開心心的吃烤肉。

    那天跟你和莫微微告別後,我碰到了寧靜。

    她看到痊癒的我,低頭說,對不起,林芭拉。我只是想讓你出糗,沒想到會造成你骨折,我冷笑,如果我把你弄骨折再跟你說句對不起,你能原諒嗎?

    寧靜無奈地笑了笑,你倒地的那一刻,我倒希望骨折的人是我。這樣,千山或許本想的就是我,而不是你了。

    我愕然地看著寧靜,他低頭尷尬地笑了笑說,千山為這件事已經和我鬧翻了,你知道麼,我們兩個人認識十年了。他為了你,對我說,以後不要再聯繫了。

    我看著眼前美麗的女生,她有些憔悴。我的憤怒都化成了不忍,其實愛情裡的每個奸角都是受過愛情的傷害。

    我擺擺手說,算了。我第一次見你態度也不好,我們兩清了,說著,我轉身就走。

    林芭拉,你有想過和千山的未來嗎?

    寧靜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沒有回頭,但走在人潮洶湧的大街上,我突然週身寒冷。

    那一刻,我不得不承認,這麼多天與你廝混在一起,沒想過於你的未來。不是我沒心沒肺,而是我,害怕。從一開始便懷有深深的恐懼。

    因為晚上思來想去,沒睡好,所以第二天早上自習時我還帶著濃重的黑眼圈。

    我心情抑鬱地拿了本小說鑽到衛生間逃早操。正看小說時,卻聽到衛生間傳來兩個熟悉的聲音。

    靜,你真能容忍駱千山和林芭拉在一起啊?是那次在文藝匯演上推我的女生。

    千山怎麼可能和他在一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年級實行一幫一制度,千山只是答應了老師把她的成績提上去罷了。

    啊?原來是這樣啊。可是現在看來,千山好像被林芭拉纏上了。

    切。寧靜高傲地冷哼一聲,她沒接觸過千山,當然會把千山的好意領悟成愛意而自作多情。千山是個最什麼事都很認真的人。他可以為一件事去研究很多不相關的東西,比方說他當時為了接近林芭拉,特地去買了遊戲賬號,研究遊戲攻略。

    啊!千山真的好厲害!

    是吧,我們都出生於經商世家,他從小姐被撥付訓練得很厲害。不信你看,這次期中考試,千山的成績肯定會下滑非常厲害,這招叫苦肉計,為了讓林芭拉產生愧疚感,哈哈……反正他是那種什麼事情都要成功的人啦……

    聲音漸行漸遠,我捏著書的手開始不停地顫抖,我捂著嘴巴,眼淚大顆大顆地掉落。

    (六)

    期中考試完,有一件事在高三引起了轟動。

    年級前三的駱千山成績下滑到了二十名之外,很多老師跌碎了眼鏡。

    我看著成績單卻心涼一片,在衛生間起初聽到那樣的話時,我傷心,卻依然在心底抱著一絲僥倖,然而,如今的事實在讓我的心異常冷。

    你拿著成績單依舊淡定如常,依舊微笑著和我一起吃飯打球廝混。

    我問你,駱千山,你喜歡我嗎?

    你今天怎麼了?你笑著拍了下我的腦袋。

    不是,我常常在想,你喜歡我的話怎麼不向我描繪我們的未來?你喜歡我的話怎麼會對我的成績不管不問?是你壓根覺得我考不到好成績,還是你根本就沒喜歡過我?我咄咄逼人地問道。

    芭拉……你驚異地看著我。

    駱千山……我打斷你的話,我沒你智商高,沒你那麼聰明的腦袋,可是我和每個人在一起都是真心實意的,我不管接近誰都從未壞有過任何目的。你知道嗎,你坐在網吧時,我經常特別心酸,你和我一起去酒吧時,我心裡會有愧疚感,你和我廝混不看書時,我會覺得自己可以拖去砍了。後來我拒絕你陪著我,也是想讓你走你自己的路,好好唸書。但是現在我覺得自己特別傻,因為我發現,當我在一個人糾結時,你只是像一個局外人一樣觀看著我。

    這麼多日子,你從沒勸過我學習,我已為你和別人不一樣,我甚至想為了和你走得更一點好好唸書但是……我冷冷地看著你,原來你比那些看不起我成績的人更無恥。你才是真正地發自內心地看不起我。

    芭拉不是這樣。你拉住我的手,焦急地辯駁,我承認,我開始接近你是因為學校的一幫一制度,可是認識你之後,我發現你和我想像的不一樣,這十幾年我一直循規蹈矩,按部就班地生活,你打破了我的所有規矩。

    其實,你頓了頓,瘖啞了嗓子,面對你我也猶豫過,你讓我走,我便走。我以為我可以了斷自己對你產生的感情,但是文藝會演上,當你在舞台上跌倒時,我覺得整片天都暗了。

    話說得真好聽,我冷笑,如果像你說的那樣喜歡我,如今你又為何那成績來使苦肉計讓我愧疚呢?

    我甩開你的手,在眼淚掉下之前轉身跑開了。

    在你面前失了姿態,我不想失去這最後一點微薄的自尊。

    我在酒吧叫了一打啤酒,想把自己灌醉。

    莫微微拍著我的頭說,你這個傻叉,為什麼要在一開始呢,難道相處的這些日子你看不清他的心嗎?

    我搭著莫微微的肩膀,就是因為自以為看得清,所以才傷心。

    最後,莫微微一起地陪我喝得爛醉,我們搭著對方的肩膀從酒吧裡走出來。

    要以前我肯定置之不理,但今天喝的有點大,也上脾氣。我轉頭甩幾個青年一句,***。四個青年顯然受不起,沒想到會被女生罵,一瞬間臉上有點掛不住。為首的領著他們便湧了上來。

    呵呵,為首的男青年一把摸上我的臉,莫微微在下一刻打掉他的手,怒等青年,滾你大爺的,哪涼快給姑奶奶蹲哪兒去,她的臉也是你摸的?

    別跟他們廢話,我跟莫微微說,揚起手扇在那人臉上。

    那青年被打懵了,招呼了兄弟直逼我跟莫微微。酒勁上來,我已經暈暈乎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血氣方剛,紅著眼睛舉起酒瓶。

    正當我和莫微微跟青年糾纏在一起時,你的身影從旁邊閃來。幾個小青年正愁對我和莫微微不好下手,看到你都紅了眼朝你撲去。

    砰砰,清脆的酒瓶破裂的聲音後,我看到你的頭鮮血直冒,我的心臟驚恐地收縮在一起,我尖叫著撲上去想抱你,卻被旁邊的青年拉倒,他一腳踩在了我的腿上。

    你滿頭紅色,我腿彎尖銳的疼痛,莫微微撕心裂肺地喊著,殺人了,殺人了。我閉上眼睛,跌進黑暗。

    很久很久之後,我都在想,如果當時我不那麼意氣用事,不為了發洩心中一時的怨怒,不和他們起糾紛爭執,如果,你沒有來。是不是我們之間的結果,就會不一樣呢。駱千山?

    可是,在看到你們頭血紅的那一刻,我已經向命運低頭妥協。

    從此以後,我願意孤身走我的獨木橋,放你去走你的王子道,只要能免於你再受皮肉之苦。

    (七)

    我在醫院裡醒來時,你還沒醒。

    我隔著玻璃看著急救病房裡你蒼白的臉,眼淚靜靜掉落。

    酒醒後的我只能回憶起當時支離破碎的片段,回憶起初起爭執時,你拉著我的手說,芭拉,其實我不是想用成績使苦肉計,我只是想,你不進紅榜,我就退到紅榜之外。我想和你在一起而已。我喜歡你,喜歡那段和你在一起的莽撞而熱烈的時光。

    那時夏夜的霓紅燈映在你的眼睛裡,流光溢彩。

    莫微微站在身邊說你一天一夜沒醒,你父母守在你的床邊哭干了眼。

    以前我總在想,什麼樣的家庭才能養出你這麼一個純真的小孩,直到看到你的父母我才明白,他們不像很多中年人一樣經歷世事,眼神混沌,相反,他們的眼神像你一樣乾淨,他們甚至沒有罵我沒有打我沒有扇我,可是我覺得要死地難過。

    莫微微說,芭拉,你不要擔心,醫生說他沒事,會醒的。你吃點東西吧,你已經一天沒吃一口飯了。

    我嗚咽的搖頭,可是乾涸的喉嚨像冒火一樣,發不出任何聲音。

    寧靜站在我的旁邊,眼裡滿是淚。

    她咬牙切齒地看著我,林芭拉,你這是愛他嗎,你是在毀他!你跟千山哥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放手不要再拖累他了,好嗎?

    我轉身,心痛得無以復加。我死命地雙手握拳,指尖尖利地戳進手心。

    直到走進病房裡,我才跟莫微微要了電話,撥通了一個熟悉的號碼。我對著電話那頭的男人說,我可能要死了,你要不要來醫院看一下我?

    那個我叫爸爸的男人來時從醫生那裡拿了診斷書,看我時眼裡充滿了淚。

    我自嘲地笑了笑,你放心吧,我能接受。這次你幫我出筆錢我們兩清,以後我再也不打擾你和薛阿姨的生活。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扇到了我臉上,父親瞪著眼衝我咆哮,你怎麼折騰都行,但不要虐待自己的身體,這是你媽留給你的禮物。

    我想像以往一樣反唇相譏,可是我看到了他眼裡迅速掉下的淚。

    我低下頭,一陣心酸。

    你醒來時我不在醫院,父親已經幫我轉到了郊區的一家醫院治療。

    我一直擔心你醒來會四處找我,於是我處心積慮地和莫微微編了謊話,讓她告訴你,我沒受傷,但是要隨父親去新的城市了,來不及告別。但是我會好好唸書,希望以後大學和你考在一起。我還留了自己的遊戲賬號給你作紀念,賬號上有一隻白貓神寵,是我們當時一起打怪得到的,你那時一直跟我搶。

    給我做復健的醫生是一個老中醫,他得知我整日愁眉苦臉的原因是你,樂呵呵地開導我,他說三十年前,他的未婚妻在結婚前出了車禍,他終身未娶。

    我震驚地看著他,他摸著我的頭慈祥地說,小姑娘,這裡的生活平淡,但是不要忘了,你有回憶絢爛。

    駱千山,離開你我非常非常傷心。所以我封存了自己的回憶。

    可是我聽了老中醫的話,開始嘗試著去想起,雖然想起一次心口便會疼痛一次,但是我發現在這個過程中,自己是快樂的。

    我想起你在網吧裡微笑澄澈地和我說話;想起你跟隨我一起翻牆;想起你扯著我的手一起逃跑;想起你窩在網吧裡陪我吃盒飯;想起你不情願地誇我林芭拉,你是世界上最美裡的女子;想起你把別人送我的花惡狠狠地丟掉;想起我在台上摔倒時,你率先趕到給我公主抱;想起你不顧人潮衝上來保護我的姿態……

    我想著那段和你在一起時的莽撞而熱烈的時光,做復健的日子真的不會那麼疼,那麼無聊了。

    莫微微經常來看我,並告訴你的情況,她說你唸書念得很好,說你又回到前三名了,說你像以前一樣不苟言笑,可是眼裡充滿了大霧般的憂傷。

    她問我,芭拉你這樣懲罰自己值得嗎?

    我微笑著告訴她,我不是懲罰自己,我只是不想讓你看到我做復健的模樣,不想讓你知道那次打架鬥毆中,我本身還殘留骨折後遺症的腿,再次被人踩踏遭受重創。更不想讓你知道,可能,這輩子,我都只能用一條腿行走。

    因為我知道,你在找我。

    復健期間,我偷偷申請小號上過遊戲,我知道你每天會有一個固定的時間開著兩個號在遊戲上奔跑。

    一個叫威廉王,一個叫芭拉不哭。他們帶一隻可愛的白貓神寵。

    每天都在遊戲裡奔跑,不為打怪,不為練級。只為了讓所有人看到他們人物頭頂飄的那句話,林芭拉,你在哪裡?我很想很想你。

    駱千山,我也很想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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