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地上的星星不說話 文 / 夏七夕
現在,她才明白,最殘忍的事,其實是有一天,她連這些事都聽不到。因為,她離開了所愛的人。
[1]
你第六次半夜喊我喝酒時,我終於暴跳如雷,我說,安慕楚,你別一失戀就喊我喝酒,你他媽倒是爺們一點正兒八經的跟蘇洛兒分手啊。
你抬頭眼睛紅腫的看了我一眼,然後繼續沉默著仰頭,灌酒。不理會我在旁邊上躥下跳,抓耳撓腮。
你曾嘲笑我是個男人婆,不懂愛情。但每次蘇洛兒跟你鬧分手,你就會把我拖出來喝酒,邊喝邊說,星星,你說這世上的女人要都像你這樣該多好。
因為魏星星從來不會居安思危的讓你反覆的發毒誓說愛,也不會讓你鞍前馬後的陪著逛街,更不會一句話不和便否定你愛我然後哭鬧著分手。當然,你只有失戀時才能想起我這些好來。等你和蘇洛兒和好了,風光了,又會把毫不留情不留餘地的打擊我作為己任。
不過好像這次分手陣仗鬧的有點大,因為我在那裡自言自語罵你了半天,你都沒有回一句話。
我看著情緒低落的你,立刻安穩下來,細聲細氣安慰你。最後你終於開口說,是因為蘇洛兒站在周大福,讓你買一枚鑽石戒指。
其實這個時候你哄她幾句就可以了,一枚上千的戒指誰說買就買啊,女孩子無非是對愛情抱有那麼點浪漫幻想,但是你這個傻瓜卻乾脆的蹦出倆字,沒錢。
登時,蘇洛兒怒了,哭著鬧著說你不愛她,死活要同你分手。
我聽完你的原因,無力的擦了把汗。我覺得蘇洛兒也折騰不出什麼大動靜來,畢竟,大家都知道她也喜歡你。可是你怎麼就這麼蠢呢。
和你在一起這麼久,我明白你們吵架其實大多都因為你不會說甜言蜜語,我經常恨不得把你的心挖出來,看看裡面裝的是不是稻草。你卻撇嘴,仿似過來人似的教育我,星星,記得,男人說十句「我會給你」都不及一句「拿著」來的徹底。
望著你一本正經的臉,我無奈的敗了。
對,你就是這樣的死性格,從來不會亂承諾。我知道你想賺錢後直接買來送她,所以不願意說一句好話。可是,女孩的耳朵大多用來聽甜言蜜語。
我氣結,安慕楚,你不要再理我。
我想好好的思考了一下,我怎麼會遇到你這個蠢人。我又沒做過壞事,在路邊撿到十塊錢找不到失主自己花掉都會惶惶不安半天。
你卻拍著我的肩膀整個身體都壓過來說,星星,別怪哥總叫你出來,只有你對哥最好了。
你滿口的酒氣讓我恨不得給你來個過肩摔,可是望著你倒在我肩膀上那麼英俊好看的臉,我便妥協的歎氣扶起你,打車,送你回家。
安慕楚,如果你不長這麼一張好看的臉,依你這麼臭的性格,早被女生圍攻死。
在回去的出租車上,你已經醉的不省人事。嘴裡斷斷續續念叨著我聽不到的字句,都說酒後吐真言。我想,或許你是在對蘇洛兒說愛。
我頭疼的按著額頭,想著明天怎麼去平息一場戰亂,為你們搭橋牽線,使你們和好如初。
[2]
第二天,你吃完早飯涎著臉湊過來給我了盒牛奶說,昨晚又麻煩你了,妹子。
我一抬腳朝你踢去,滾,可不可以省略那個噁心的稱呼。你把牛奶放在我課桌上嘿嘿笑,我說,你把這盒牛奶帶過去給洛兒吧,她准和你和好。
你疑惑的看著我,為什麼?
哎呀,讓你去你就去,哪有那麼多為什麼?我不耐煩的回道。你「哦」了一聲,半信半疑的站起身朝隔壁班級走去。
其實沒有什麼為什麼,蘇洛兒可能自己都覺得鬧的有點大,所以早飯前就不安地來跟我打聽過你的心理動向,你現在去示好剛好給她個台階下,女孩子嘛,要矜持。
沒過一會兒,你就滿面春光的回來了,衝到我面前說,星星,星星,你真神,她果然不生氣了,說之前跟我分手都是一時衝動。
我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你這個智商高情商低的蠢人。
下午放學時,我像往常一樣去體育室換衣服,我是學校女籃。其實我長的一點也不五大三粗。就是個子高點,被教練相中。
但是我剛走到體育室,就看到你們圍成一團,看到推門而入的我時都哄笑了起來,我奇怪的摸了摸自己臉,以為剛吃飯沾上了米粒,這時你卻走過來,拍著我的肩膀說,星星,你有喜了。
我莫名其妙的瞪你了一眼,嘴上卻毫不客氣,你丫才有喜了,你全家都有喜了。
體育室裡充滿放肆的笑聲,站在你身後的蘇洛兒也笑得花枝亂顫,你不理會他們,彷彿瞭解我的性格一樣寵溺的搖了搖頭說,這麼凶都被人看中了,真是沒天理。
我被你的話弄的更加稀里糊塗了,最後還是蘇洛兒走上來,衝我指了指體育室的側門說,快進去吧,進去你就明白了。
我甩開你搭在我肩膀的手,瞪著眼睛大步朝側門走去。
我沒想過在側門等待我的竟然是林皓辰。籃球隊的隊長,學校眾多女生傾慕的對象。更讓我下巴掉地的是,他居然對我說,魏星星,我喜歡你很久了。
我無法想像自己當時臉上的表情,不過像到外邊嬉笑的你們,我便怒火中燒,我最討厭這種一說喜歡就弄的天下皆知的人。所以我冷冷的回道,抱歉,我不喜歡你,因為你太高了。
你說有見過打擊人的,沒見過這樣連根拔起打擊的。從來都聽說女孩喜歡高大的男生,因為有安全感。卻沒聽說過,拒絕別人是嫌人高的。
你在我旁邊像唐僧一樣羅裡吧嗦的念叨。我抬頭看著你無謂的臉,和一副對我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輕輕的問你,你是希望我和他在一起嗎?
當然了,你拍我的肩,我希望你談個戀愛,然後變得女人味一點。說完,還自以為幽默地哈哈大笑。
我卻突然凶神惡煞的站起身,一腳踹在你的腿上說,你去死吧!然後迅速的跑遠了。
安慕楚,我真恨不得將你挫骨揚灰,自己沉浸在戀愛的墳墓裡也就算了,還巴望拖我進去。
告訴你!不可能!
別說今天是籃球隊長來追我!就是改天學校的足球隊長率領隊員來追我,我眼都不會眨一下!
當然,我知道我這麼說肯定會被你嘲笑,魏星星,你他媽的也太敢想了吧!
但是安慕楚,我的事,才不需要你管。
[3]
林皓辰並沒有因為我的拒絕見到我有過多的尷尬。
我打球扭到腳,以前你絕對第一時間衝上來送藥,但是現在,我坐在球場邊,來送藥的卻是林皓辰,我知道是你們故意安排的。
其實他林皓辰是一個很靦腆的人,作為籃球隊長,除了擁有團隊組織力,還需要有一顆寬廣的心。林皓辰是這樣的人。
他不顧我的臭臉色,席地坐了下來,愧疚的解釋道,魏星星,上次的事不好意思,因為慕楚發在網上發我一個網站說填上喜歡的人的名字,便可以測到她是否喜歡你。我當時以為網絡,沒人知道,所以……但是沒想到這個網站是惡作劇,我剛打上名字提交,上面就顯示答案已發送至慕楚的信箱。
林皓辰沒看到我越來越差的臉色,繼續說道,我沒想過這個事大家最後都會知道,弄得你難堪,對不起啊,魏星星。
林皓辰的話音剛落,我便跟個壯士一樣不顧扭到的腳從地上猛彈起身,站直後臉色鐵青的沖球場喊道,安慕楚!你這個賤人!
以前我經常覺得你長的特像動畫片裡的那只賤賤的狗,現在我才知道,你真是比它還賤!
原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你!如果不是你搞那個鬼網站,就不會知道林皓辰喜歡我。最重要的是,你知道也就算了,你還充當擴音喇叭到處傳播。安慕楚,我跟你勢不兩立!
你跑到我面前聲淚俱下的解釋,星星,不要怪我,我不是單髮皓辰一個人的,我發給球隊的所有隊友了,不信你問他們呀。
說完你指著不遠處的隊友,那群看熱鬧的禍害也配合你點了點頭。
可是,星星,皓辰那樣優秀的人喜歡你不是錯啊。你不怕死的又多加一句。
我抬起腳想再給你一腳,但是扭傷了不能動彈,所以我只能惡狠狠的瞪你,你真討人厭。
所有熟識我的人都知道,魏星星最討厭早戀,誰跟她提早戀她跟誰急。但是安慕楚你不怕死的竟然一再觸碰我的底線。
晚上坐在小吃邊的酒桌上,你討好的讓我比以往多點了五串牛肉,五串土豆。然後你從對面小店搬了一打啤酒來。
我拿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你,難不成你又失戀了?
你笑道,誰失戀了,我是看你最近抑鬱,陪你喝兩杯。
什麼時候你變得這麼體貼,我將信將疑,你鄙視的敲著桌子說,魏星星,你怎麼能這麼猜忌哥的善心呢。
或許這幾天林皓辰喜歡我這個事真的給我帶來了煩躁,也或許我本身不勝酒力。沒喝兩瓶就醉眼朦朧的,看誰都是三頭六臂。
然後我便聽到對面的你問,魏星星,你為什麼不談戀愛啊?
為什麼不談戀愛?我睜大眼睛企圖把你看清楚,嘴裡重複著你問的話,兀自笑了起來。
安慕楚,不談戀愛也有錯啊,那……親自己的哥們犯錯不?這樣說著,我便隔著包雙手擺放在你的肩膀上,然後迅速的貼上了你的唇。
你這個問題太荒誕了,我只是想讓你住口而已,喝醉的我腦袋裡彷彿一片漿糊,想不出任何辦法。所以我使壞的貼上了你的唇。
吻自己的哥們犯錯不?我這樣問著你,但轉眼,我便有了答案。
因為你把我從懷裡推開時,我模糊的看到你身後站了三個蘇洛兒,她們有一張相同的愕然,驚訝,憤怒的臉。
[4]
原來那天晚上你並非真想跟我喝酒,而是蘇洛兒提議,酒後吐真言,問問我不談戀愛的原因。
只是,她來的比較遲,所以便看到了那難得的一幕。而你們,這次也鬧大了。蘇洛兒沒有哭沒有鬧,只是平靜的對你說,安慕楚,分手,我成全你們。
蘇洛兒真是個好女孩,我覺得要我看到自己男朋友和別的女生親吻,我准奔上去左手扇他們右臉。而她卻可以做到這麼平靜。你總說蘇洛兒的柔弱,肩不能挑手不能抗的。不像我一樣粗手粗腳,全身都是蠻力。但在這個事上,我覺得蘇洛兒真的比阿凡達都堅強。
你去道歉每次都會被關在門外,或者她看到你便朝廁所躲,轉眼幾天,你便憔悴的像冬天的白菜。學校裡瘋傳,蘇洛兒和安慕楚分手。對,其實我一直沒有說,你長的英俊,蘇洛兒更不差,她是校花,所以她滿身小姐脾氣。
而導致你們分手的導火線,便是我。大家都鄙夷的望著我,一副「兔子也吃窩邊草」的模樣。
我幾次要去跟蘇洛兒解釋,說那天我喝多了。但是你卻拉著我,斬釘截鐵地說,別去,這件事考驗我們倆的感情,看是否互相信任。
我第一次看到你這麼爺們兒。可是每天看到你失意的臉,我便覺得異常難受。好像有只爪子在我心裡,不停的撓啊撓。
我開始接受林皓辰的約會,開始和他同進同出。學校一瞬間眾說紛紜,說我踩著你,又獨佔了林皓辰。
而我,只是在接受林皓辰買的玫瑰的那一天,找到蘇洛兒,對她說,洛兒,其實上次是我和皓辰爭吵,我把慕楚當成了皓辰,你別生氣。你們和好吧?
蘇洛兒卻質疑的看著我說,魏星星,你別把我當傻瓜,你對安慕楚有怎樣的心懷不軌,你自己知道。
我對他有什麼心懷不軌?我立刻像被踩著尾巴的貓一樣尖叫了起來,蘇洛兒,我跟安慕楚認識七年了,我要對他心懷不軌,哪輪到你。
大概是我義無反顧的強硬態度,蘇洛兒有些鬆動,我看著她的表情繼續說道,我跟你說,蘇洛兒,我喜歡的是林皓辰,我們都在一起了。
蘇洛兒臉上的表情終於多雲轉晴,她仿似不信,又確認一遍的問道,真的?
我肯定的點了點頭,是真的。
蘇洛兒喜出望外,接著問,你不是不喜歡個子高的?不願意早戀嗎?
那要看碰到誰了。再說,十八歲不算早戀吧。我挑著眉毛看她。
當然不算。蘇洛兒親熱的牽起我的手。
你還在生氣,可是蘇洛兒哪次主動跟你道過歉呀,所以,你很快就妥協了下來,摸著她的頭髮笑瞇瞇的說,以後不要不問狀況就和我生氣。我跟星星真的是鋼鐵般的革命同志關係。
說完還衝我拋了個噁心的眉眼,我踢了你一腳,蘇洛兒嬌笑起來。
[5]
為了掩人耳目。我和林皓辰開始同進同出。是的,掩人耳目。
林皓辰說,他願意幫我,願意帶我逃離這場風雪。我不怕學校的流言蜚語,但我怕安慕楚難受。這件事因我而起,我必受之以果。所以,我最後我選擇了接受林皓辰的幫助。
其實和他假扮情侶並不辛苦,他是一個特別體貼周到的男生。他從不會仗著是我的名義男友給我打電話,只是每個晚上必定會發一條短信說晚安。他也不會因為喜歡我而利用這個機會過多糾纏,只是帶我一起吃飯,送我回寢室,從不會要求我去約會。
但是,女生天性多疑。蘇洛兒不願意放過我。她是一個愛蹦愛跳,愛玩愛鬧的女生,所以平時聚會眾多。
以前,她會拖上你,但我和林皓辰在一起後,她開始又叫我和林皓辰一起去。
起初我還能以身體不舒服為由拒絕。但是,幾次過後,蘇洛兒依舊樂此不疲,看著她神情閃爍的臉,我也只得無奈順從。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放暑假。你要回故鄉看外婆。蘇洛兒說也要跟去,說是去你的故鄉一遊。但誰都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過,你故鄉漂亮是早有耳聞的,聽說那裡有高山河流,風景好的不得了。
我一直想去玩耍幾天,但是面對四人同行,卻為難了起來。蘇洛兒拉著我的手說,哎呀,星星,去啦去啦,你難道不想和林皓辰一起看美景嗎?
我為難的看林皓辰,林皓辰卻衝我妥帖的笑,你決定就好。
最後,我怕蘇洛兒懷疑,或是我自己心裡有鬼,咬了咬牙說,那一起去吧。蘇洛兒歡呼了起來。
事後,我跟林皓辰道歉,我聽他說過暑假會回父親的公司實習。林皓辰卻笑著安慰我,沒事的,我可以晚去幾天。
我們一行四個人浩浩蕩蕩的殺往你的故鄉。
你外婆居住的小鎮古色古香,老人家看到我們樂的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特別是打量著蘇洛兒不停的說,娃子長的漂亮,好看。弄的蘇洛兒表面臉紅,背後卻得意不已。你拉著蘇洛兒的手在外婆的膝下像一個小孩,只會嘿嘿的笑。
當晚,我們住在了你的外婆家,我和蘇洛兒睡一個房間,你和林皓辰睡一個房間。
但是半夜,我準備睡覺時,卻被蘇洛兒打斷,她衝我不懷好意的笑,星星,我把林皓辰叫過來好不好?
我瞪大眼睛,蘇洛兒,你搞什麼啊。
蘇洛兒臉色紅潤,半矜持半撒嬌的說道,=星星,拜託你了。
我傻眼,雖然我平時比較膽正,也不是沒和男生共處一室過,但這樣的情況……更何況,對象是林皓辰。我說,蘇洛兒你老實的呆在這裡。
但是蘇洛兒向來外向膽大,她絲毫不忌諱我的怒氣,拍拍我的手使出溫柔的殺手鑭,拜託你啦,星星,你不會是不想成全我和慕楚吧?
蘇洛兒這句話讓我登時辯駁不來,最後我只能硬著脖子,看她輕手輕腳的跑去隔壁你們所在的房間。
[6]
林皓辰過來時,一臉抱歉。
他說,抱歉。我說,沒事,又不管你的事。
林皓辰笑,體貼的說,洛兒太喜歡慕楚了。我撇撇嘴不置可否。喜歡一個人就可以把別人的生死置於不顧啊。
我抱著胸斜靠在床上,打開電視,林皓辰坐在旁邊的床上,看我沒睡意,他也陪著我。
我挨個換台,一個台看十分鐘,就換掉,慢慢的,夜便深了。凌晨兩點,大多的台都在演電視劇或者廣告,換到衛視台時在演台灣的一個綜藝節目。
看起來像是很早之前錄的,是奶茶宣傳自己新專輯的訪談節目。裡面以談她和陳升的師生戀關係作爆點,我對這些綜藝節目本無是無感的,但本著無聊的心就停留在這個台看下去。
可是看著看著,我便覺得有溫熱的淚水劃過臉龐,一個綜藝節目你做這麼煽情幹嘛。開始,我還把頭抵在被子上,靜靜的流眼淚,旁邊的林皓辰看不到我的表情,但慢慢的,我便開始抽泣起來,最後,看到主持人問已有家有妻的陳升,你,有沒有喜歡過奶茶呢?
陳升定了幾秒鐘,安靜的說,我不喜歡她,幹嘛幫她做那麼多事?你當我白癡嗎?
陳升的話淺顯用力,卻彷彿拉開了我眼淚的總閥門,我徹底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旁邊的林皓辰聽到我的哭聲嚇了一跳,他立刻從他的床邊走過來,像一個長者一樣輕輕拍著我的頭說,別哭了,小孩,那些都是電視炒作。
可是,即便我知道是電視炒作,即便我知道兩人沒有假戲真做,我還是沒有辦法抑制住自己悲傷的情緒。
我從棉被裡抬起頭,淚眼朦朧的問林皓辰,你有沒有沉默的喜歡過一個人?
林皓辰低下頭,其實,如果我喜歡你這個事沒有曝光,我想,我會一直,一直,沉默的喜歡你。
林皓辰的話再次惹來我的眼淚,看著他委屈安靜的臉,我突然覺得自己特別禽獸。明明知道,得而不到的感覺讓人最傷心,卻還是要利用林皓辰對我純真的感情。
我說,林皓辰,我們明天就分手。我不能再對你不起了。
林皓辰驚訝的反駁,星星,你在說什麼,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呀。
不,林皓辰,我不能喜歡別人,卻和你在一起,這對你不公平。
那晚,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我只記得,我跟林皓辰談起我喜歡的人,我們很早前就認識了,我們在一起像哥們一樣相處,我並不覺得有何不妥,年齡小,只顧瘋,從來沒去深度審閱過自己的內心。別的女孩早已情竇初開,我卻像個木頭一樣。直到那年生日,男孩帶我去學校外一個廢棄的操場上放煙火,以慶祝我的生日。當煙火升騰到空中的那一瞬間,男孩攬住我的肩膀,把我的脖子夾在他的手臂下,興奮的喊道,魏星星,生日快樂!
我掙扎著抬頭望向天空那一瞬間,看到他英俊的側臉,以及煙花在空中爆破的場景。那一瞬間,我突然紅了臉。
我愛上了一個人,在煙花爆破時。『
只是這個認知來的太晚了,當我看到他帶不同的女孩到我面前時,我知道,自己沒戲。
即便我早早發現自己喜歡他,也不過更早的徒增傷心罷了。因為男孩對我,始終是友誼。我看他換了幾任女友,最後穩定在一個女孩身上。
他們吵架,我就是療傷藥。他們和好,我便會如空氣消失。
很多人問我喜不喜歡他。可是我都矢口否認。是,我沒有陳升勇氣,我不能向他一樣,不顧自己妻子的安危,像全天下人承認,他喜歡奶茶。
我也不能在別人問及我喜不喜歡他時,能夠新心平氣和的回應,喜歡。
所有人知道我不早戀,可是其實並不是我不想早戀,而是我戀的人不戀我啊。
我不想讓他為難,我還想留在他身邊。所以以好朋友的名義,或許會更加長久,長長久久。
[7]
第二天醒來看著歪在床邊的林皓辰,和鏡子裡紅腫的眼,我有些不好意思,林皓辰卻彷彿沒事人一樣。
走出屋外,看到蘇洛兒緋紅的臉,你們牽著手,猶如天配。我不自在的笑了下,並沒有如往常一樣揶揄你們打趣。
今天我們準備去爬山,並在山上你的表哥家住宿一晚。天藍雲白,最適合談情說愛,所以你和蘇洛兒一路動作親暱,我和林皓辰卻只是安靜的牽著手,這個動作也是因為我心虛,所以故意為之的。
山上的風景很好,一眼望山下,任何東西都成了螻蟻。
晚上我們照例要在你表哥家過夜,體會晚上看山下夜景,萬家燈火的感覺。
因為你表哥家有些擠,屋子連著屋子,所以這晚蘇洛兒沒有和林皓辰換房間。我安穩的睡了。睡前我想起剛剛出門看夜景時,山下不知誰家放起了煙火。
煙花升騰到空中爆破的那一瞬間,我望著不遠處攬著蘇洛兒的你,情深似海,而我,難過似海。
第二天早上醒來,蘇洛兒不見了。問起你表哥,你表哥說她一早就帶著相機出門了,說是要拍些照片,一會兒就回來。
我再看你們的房間,你們都在。你寵溺的笑,那個傻丫頭丟下我們一個人去玩。
那天我們吃完早飯,蘇洛兒沒有回來,從早上八點等到中午十一點,她依舊沒回來,打她的電話,卻接不通。特別是慢慢的屋外的天氣開始慢慢陰沉下來,彷彿要來一場暴雨,你開始坐不住,你焦急的在屋裡轉來轉去,洛兒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你表哥表情凝重的喊附近的鄰居出門去找,我們三個也分頭去找。
我出門時,門外有輕微轟隆的雷聲,你失去了平時的不羈,步伐倉皇焦急,你奔跑起來像一隻白色的鳥,你朝山下,林子,遠處,大聲的叫洛兒,洛兒。
我們走到一片林子前,決定分頭去找。
天空逐漸暗了下來,像晚上六七點的光景,並伴隨著細密的雨滴落了下來。
我在林子裡焦急的走著,也大叫,蘇洛兒,蘇洛兒……
我掀開每一處稻草,查找每一處可以容人藏身的地方。
雨滴越來越大,直到後來砸到臉上都是疼的,我的頭髮濕了,衣服也濕了,皓辰打來電話時,我連電話都有點拿不穩,皓辰說,找遍了林子,洛兒不在,我們出去再找。
我點點頭應聲同意。可是當我步子剛準備邁回去時,又一道閃電劈頭而下,在整個世界一片亮白時,我看到林子的邊緣上,有一道烈紅。
那是蘇洛兒最喜歡的顏色,她最喜歡穿招搖的亮紅色衣服。我毫不猶豫的奔過去。
果然,在山坡不遠的地方,我看到了林洛兒,她被卡在山坡的樹枝上,看到我時,不停的呼叫,星星,星星……
她披頭散髮,沒有了光鮮亮麗,那一刻,我突然鼻酸,有了種患難見真情的感覺。我立刻打電話給你和皓辰,找到了,然後看周圍說了下大概方位。
掛了電話後我開始在周圍找繩子,還好林子裡有一些人為了捆綁稻草留下的繩子,我很快的把繩子在旁邊的樹上打結,然後順著下去救蘇洛兒。
我突然很慶幸自己是體育隊的,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生,所以此刻我能夠有足夠的力氣救蘇洛兒。
我挽著繩子,順著山坡,慢慢的滑到蘇洛兒身邊,她緊緊的抓住了我,哭著叫道,星星,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看著以往的女孩瑟縮的模樣,我柔聲安慰,不要怕,安慕楚他們馬上趕過來,我把繩子系到她身上,然後和她一起抓進繩子,朝林子上攀去。
天空中又突然一聲響雷,我踩著的石頭突然鬆動,我另外一隻手握繩子的手順勢朝下滑了起來,我握著繩子的尾端,蘇洛兒被調在一半,她伸手企圖抓住我。
你曾說過,我這個人最容易自信心爆棚。我想也是我的自信害了我,我以為自己可以毫不費力的和蘇洛兒一起爬上林子,我以為自己不用把繩子綁在自己身上,畢竟,我又沒受傷,受傷的是洛兒。
我輕視了上天帶來的災難,所以上天給我了狠狠的致命的一擊。
繩子因為長時期放在地上,所以尾端已有些脫線,我握著的尾端漸漸鬆動,而我,伸出的手也離蘇洛兒的手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8]
我醒來時,一片清晰的白色。
身邊是你們緊張的臉,我撲閃撲閃著,慢慢睜開眼睛,終於將你們看清晰。我想開口說話,可是張張口卻發不出聲音。
你立刻撲上來攬住我,星星,你終於醒了!你昏迷了兩天兩夜了。
蘇洛兒也撲上來握住我的手,哽咽的說道,星星,謝謝你。她說著,眼淚便落了下來,她的臉邊,有擦傷的痕跡,塗了藥。
這時皓辰端了水過來,扶著我喝。我衝你們笑。然後用手在耳邊疲憊的比劃了一個打電話的模樣,林皓辰立刻心領神會的把手機遞了上來,我在上邊按了一個號碼後,便縮在了被子裡,林皓辰明白我的意思,立刻撥了我輸入的號碼給我的父母。
林皓辰說,我摔下去後,你們找到了我和蘇洛兒,你們立刻和你表哥以及周圍的居民取得聯繫,然後救了我和蘇洛兒。
父母趕來時,我對他們指了指一直守在床邊的你們,做了揮手的動作。父母便明白過來,立刻讓你們先回去。你們帶著濃重的黑眼圈聽話的回去了。
那段時間,我一直住在醫院,你們經常在我睡著的時候來看我。
直到我身上的傷好的差不多,才正式出院,你嘲笑一直強壯的我,跟柔弱的蘇洛兒比起來,這次顯得嬌氣的多。我對你笑。
你拍著我的頭,傻瓜,怎麼這些天對我連句話也不說,是不是怪我趕去太晚了。
林皓辰在旁邊說,阿姨今天跟我說了,醫生說星星趕好趕上感冒,喉嚨發炎,才不能對你說話的,你就放過星星吧。
你微笑的搭著我的肩膀說,好啦好啦,看在你是病人的面子上放過你。
正說著,父母來接我出院了。
我坐上車後,和你們揮了揮手,笑著告別。你嘻嘻笑到,星星,過兩天喉嚨好了,我設宴請你這個大恩人啊,謝謝你救了我們家的洛兒。
你的笑容璀璨不可方物,我也笑著衝你點頭,衝你們點頭。
父親開動了車子,你們的身影便得越來越遠,我看到你們一起打了輛車,朝相反的方向走,後視鏡裡,終於看不到了你們的身影,我才終於敢放聲大哭。
可是,我只是長大了嘴巴,不停不停的用力,卻發不出聲音,只能看到眼角的淚。
母親摸著我的頭髮嗚嗚的哭了起來,她說,傻孩子。
[9]
在這個城市的邊角,母親租了一套明亮的小房子給我住。
她開始不再忙碌,按照我的喜好每天做飯煲湯給我喝,她還遵循我的意見打電話給你們,說姑媽接我去她的城市居住,唸書。我從前的號碼開著,我經常會收到你們的短信。你在短信裡哇哇大叫說,我這個沒良心的。我回我也是被逼無奈。
你打電話,我卻摁掉。我說,姑媽不讓我接電話,她是老師,對我管教的非常嚴。我媽指望著我把書念好,將來有一番作為呢。
你發了個切鄙視我。我按部就班的每天給你發兩條短信,循序漸進的給你講新學校的事情,一個月後,我給你說,我在新學校遇到了自己喜歡的男孩,要正式談戀愛了。
你回我說,皓辰真可憐。我不理會你,繼續發道,以後我就沒什麼時間給你發短信了,我男朋友會吃醋的。
我的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當我把這條短信發完後,終於放下了手機,靜靜的,靜靜的,歎息。靜靜的,靜靜的,流眼淚。
因為我聽不到自己的聲音,我聽得到任何人說話的聲音,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我長開口企圖說話,房間裡卻總是一片安靜。
安慕楚,我也想像以前一樣大聲的哭大聲地笑,大聲地哇哇叫,大聲地罵你蠢人。
可是,原諒我,我竟然失了聲。
你曾嫌魏星星太恬噪,現在,你聽不到這個恬噪的女孩的聲音,會想念她嗎?
我知道,你只會分一小小部分來想她,因為七年來,她一直是你志同道合的朋友,哥們,兄妹。卻惟獨不是你左手邊的那個位置,情侶。
安慕楚啊,那次在山上,我手握不緊繩子掉下去後,頭撞在一個石塊上,於是我失去了我的聲音。
在醫院醒來,我張口發不出聲音時,就已經有點模糊的意識,你怪我不和你說話,我也多想和你說話,可是我沒有了聲音啊。
讓魏星星失去聲音,真的比要她的命都可怕,因為她是那麼愛辟里啪啦講話的一個人。可是,安慕楚,魏星星不害怕,她是為了成全你的愛。
她記得自己曾發過誓,就算赴湯蹈火,都會讓你得到你的愛。
曾經,她以為世上最殘忍的事是,聽著所愛的人講著他和另一個女孩的事。
現在,她才明白,最殘忍的事,其實是有一天,她連這些事都聽不到。因為,她離開了所愛的人。
他身邊,依舊站著那個笑靨如花的女孩,她卻開始流浪。
噢,魏星星其實不恨那個女孩,她想起那個女孩曾悄悄來病房看過她,哭著握著她的手說,星星,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因為,那天在山上,魏星星沒有抓住繩尾端時,伸手握女孩,女孩本可以滑下來一點握住魏星星的手,但是女孩卻愣在原地,看著魏星星掉了下去。
她說,她一時被鬼魅上了身,她說她從來不想魏星星出事,她還說,她是個壞人,對不起魏星星的善良。可是歸根結底,只有一個原因,她愛安慕楚。她不希望任何人如她般與安慕楚並列站立,她不希望任何人與她分享她的獨愛。
魏星星想起她被淚水打濕的如花的臉,多羨慕她,她所愛之人,愛的也是她。
魏星星喜歡過一個男孩很久很久很久了,她從沒對任何一個人承認過喜歡他,可是現在,她多想告訴他,她愛他。
她張張口,說不出話。
魏星星記得,以前母親出差時,她經常會自己一個人在床上唱一首兒歌哄自己入睡,那首歌是這樣唱的,天上的星星不說話,地上的娃娃想媽媽……
天上的星星不說話,天上的星星不說話。
地上的星星,也不會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