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我琢磨著一中是不是搬了幾個日本相撲過來。 文 / 夏七夕
蘇冽載著我和千尋直奔豪廷。
這樣的頂級酒店,也只有蘇冽敢帶著我們跟進自家後廚一樣盛氣凌人。
我們到時,葫蘆和米楚已經在那裡了。
米楚坐在座位上,抬眼看了我一眼,又低下頭擺弄起手機來。我尷尬地站在原地,要是以前,米楚准撲上來,然後一拳擂在我肩膀上。
千尋拉著我在米楚身邊坐下,蘇冽坐到葫蘆的旁邊。
葫蘆擅長活躍氣氛,口沫橫飛地跟我們講他最近叱吒情場的戰果,千尋睨視著他。葫蘆擺出心虛的表情,嘻嘻哈哈地扯著千尋說,情感專家,你一擺出這種表情,我就覺得在你面前沒穿衣服。
那你豈不是裸奔了很多年?千尋微笑著反駁。
吃飯中途,米楚站起身去衛生間,過了許久都不曾回來。
蘇冽說,洛施,你去看看。
我猶豫了一下,然後站起身朝衛生間走去,一路上都在想該怎麼開口對她道歉。
我知道米楚不會怪我。她曾說過,林洛施,你是我最好的姐妹,做姐妹有今生沒來世的,以後就是我們兩個有個什麼差池,我米楚也認了。
有個詞叫什麼來著,一語成讖。自從和米楚認識,我們一直合拍得沒有過任何矛盾。
高一那年,米楚去班裡鬧事,是那時並不相識的葫蘆解的圍。
而我與米楚的相熟,卻是在不久後實驗高中與一中舉行的女籃賽上。
其實每個學校打比賽前,教練都會告訴大家,友誼第一,比賽第二。但是,年少氣盛,誰都不服輸。比賽打著打著,就會變得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一中女籃隊員的體型都格外剽悍,我琢磨著一中是不是搬了幾個日本相撲過來。個個不經意地朝實驗高中的隊員身上一撞,實驗高中的小身板隊員就會飛出兩米遠。
我沒想到米楚是實驗高中的女籃隊員,雖然不馴的氣勢是在的,但她細胳膊細腿的模樣看起來實在讓人擔憂。
不過半場下來,我反而為米楚喝起彩來。她是實驗高中女籃的領軍人物,動作矯捷,所以每次都會躲過對方球員的惡意碰撞。
而實驗高中除了米楚和一個擅長斷球的女生完好無缺外,其他的隊員身上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女孩子最怕留疤,但那幾個隊員卻已經打得眼紅,完全不在意胳膊和腿上的青紫。
秉著交流的精神,教練也不好說什麼,半場過後,只能叫暫停。
實驗高中已經換了兩個替補隊員了,最好的幾個隊員也都在場上了,只剩下一個空位,教練思考著。
我站在旁邊觀看,米楚皺著眉頭,少了平時的痞裡痞氣,憤憤地說,媽的,找一群校外的混混,算什麼比賽!
教練猶豫地看著一個受傷稍微輕的隊員,隊員自告奮勇地承諾,我可以,下半場我還是上場吧,不然就缺人了。
我猶豫了一下,走上去,冷靜地說,教練,我是高一(2)班的林洛施,以前打過籃球,讓我頂個空位吧。
女籃隊員和教練驚疑不定地看著我,米楚也疑惑地望了望我,然後扯了下教練說,老師,讓她試下吧。教練無奈地點了點頭。山窮水盡時,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下半場一開始,我和米楚她們就一起力挽狂瀾。起初,米楚好像在故意試探我的實力,試傳了幾個球給我。除了被人圍攻截下一個,其他的我都沒有讓她失望,迅速地過人,閃身,投籃,時不時地,還要小心對方球員撲上來。
那場比賽打得異常艱難,對方女生顯然看出來我和米楚配合默契,所以不停地派人守我們,起初的流暢隨著兩個隊員夾守一個而變得寸步難行。我和米楚只能想法給別的隊員傳球。
在我們的不懈努力下,比分已經在逐漸拉攏。對方女隊員大概是米楚在校外的舊識,她們在擦身而過的時候,冷笑地望著米楚,看這次誰還救得了你。
她們的防勢越來越緊迫,步步緊逼,招招狠毒,目標卻只有米楚一個。
我隔著人群望向米楚,米楚卻衝我淡定地點了點頭。緊接著,她便在一場衝撞裡倒在地上,血像小蟲子一樣從她的小腿蔓延開來,她的膝蓋一片青紫。她唇色發白地蜷曲在地上,我和隊友焦急地衝了過去。
慌亂的人群中,米楚堅定地拉住我的手,示意我悄然俯身下去。我俯下身,聽到她在耳邊說,林洛施,只剩十分鐘了,你帶大家打完這場比賽,即使輸,也要輸得漂亮。我知道,她們的目標在我,我下去了,她們對你們就不會太苛刻了。
遲暮的落日鋪灑了一層金色的光在每個角落,隔著重重人影,米楚蒼白的臉上依稀有微光影影綽綽。那一刻,我突然有些潸然,彷彿身負重命的勇士一樣,衝她點了點頭。
米楚下場後,換了已經受了輕傷的隊友上場。
對方隊員見米楚下了場,也就不再為難我們,而離比賽結束也只剩十分鐘了,對方大概覺得十五分的差距已是定局,又因為之前一中裡兩個相撲的撞人假動作太明顯,被罰下場,所以剩下的在場的已經明顯軍心散亂。
我趁著良機,帶著隊友緊追比分,不願錯失一球。米楚在場外和拉拉隊一起給我們加油。我們像神勇的大力士一般所向披靡,被對方夾擊跌倒,爬起來再打,每個隊員的臉上都帶著一股視死如歸的勇氣。
但是,當結束的哨聲響起時,比分牌上卻是50︰51。我們以一分之差落敗。
人群散去,寂寞的球場上,籃球散落一地。不知道哪個隊員轉過身抹了眼睛,然後就聽到了低低的啜泣聲。
米楚一瘸一拐地走過來,拍著我的肩膀說,謝謝你。
我抹了下手臂上的擦痕,扯著嘴角,無奈地衝她微笑了一下,鼻子卻有點酸酸的。
那場比賽永遠地停留在了我的記憶裡。那是我學會打球後打得最慘烈的一場比賽,也是最難忘的一場。
而我和米楚,也因為那場比賽開始相熟。我們的友誼也彷彿因為那場腥風血雨的比賽,而顯得格外牢不可破。
這樣回憶著,不知不覺我就走到了衛生間,米楚正依在洗手台上抽煙。而衛生間裡,瀰漫著詭異的呻吟聲,跟喘氣喘不過來似的……
我驚悚地瞅了米楚一眼,她默契地衝我邪惡地笑了笑,然後滅了煙走過去,用力地拍著門,傷心欲絕地喊叫,老公,老公……你在裡面嗎?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怎麼背著我和這個女人在一起?要不是別人打電話給我,我還一直蒙在鼓裡……嗚嗚……老公,老公!
衛生間裡頓時一片安靜,詭異的聲音停止。
米楚衝我滿意地笑了笑,邊繼續假裝嗚咽地說「我在家等你」,邊和我一起走出衛生間。
走出衛生間後,我和米楚牽著手在過道裡狂奔,哈哈大笑起來。
壓抑的矛盾好像隨著我們的奔跑和微笑突然消失。我說,你真的好賤啊。
她翻白眼,是那對賤人賤好吧,樓上就能開房,偏要挑大庭廣眾的地方挑戰群眾的耐性。老娘沒有破門而入就是腳下留情了。
切,你神氣什麼,幾年前你怎麼沒有破門而入?我嘲笑她。
幾年前,當我和米楚還是純潔的花骨朵少女時,一起去泡吧。
雖然米楚是一副不良少女的模樣,但對感情之事卻一知半解。那家酒吧是清吧,因為還沒到時間,所以客人有些少。
米楚坐了一會兒,說是去衛生間,我在座位上等了好久也沒見她回來,於是也像現在一樣起身去找她,卻見她心急火燎地站在門口。我問她怎麼了。
她說,裡面有個女孩好像病了,我進來時她一直在喘氣喊叫,但是我一敲門,裡面就沒了聲音。
我聞言也覺得很嚴重,於是轉身就去叫老闆。
我和老闆還沒走到衛生間,就碰到了回來的米楚。她一臉憤慨地說,媽的,真是一對狗男女!老闆聽了她的話,瞬間就明白了怎麼回事,只有純潔的我還拉著她,純真地問怎麼了,怎麼了,那個女孩出來沒?
米楚說,出來了。不但她出來了,和她偷情的賤人也出來了。
兩個人衣衫不整地看著守在門外的米楚,尷尬萬分,男的還丟了個白眼給她。為此,米楚一直耿耿於懷。
想起當年,真是好笑。因為年輕,所以就鋒利得像一把匕首,愛恨分明。
可是如今,好像一瞬間老了許多。對一些人的感情,是愛,卻又好像帶著一點點的恨。
很多人抵擋得了時間把容顏改變,也抵擋得了分崩離析的人生,卻抵擋不了失去的愛情。如我,始終做不到的便是灑脫。一想起陸齊銘,我便有種灰心的絕望。與他有過的那段青春,像呼嘯而過的火車,從此以後的生活,只能憑記憶臨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