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不安靜的夜 文 / 周國平自選集
一
時間脫下喧鬧的偽裝
赤條條地
絞進鐘錶的齒輪
它的碎屑
撒在更夫的床上
二
燭淚
在玻璃板上
凍結成暗紅的冰
一切都消逝了
一切都消逝得
不乾淨
三
成年人的夢
有一個紋了身的肉體
刺滿猙獰猥褻的形象
在新生兒潔淨的啼哭聲裡
成年人的夢醒了
四
每天這個時候
昨天和明天的情人一齊來訪
而我卻在
昨天和明天的世界裡流浪
五
黑蟒般伸展的失眠之夜
把你的夢扼緊
六
紅綠燈和路燈
都熄滅了
城市閉上了雜色的眼睛
情人的眼睛
黑夜裡惟一的燈光
也閉上了
七
灌木叢裡
一朵無家可歸的鬼火
閃著幽藍的光
八
到處都是月亮
打過蠟的
生了銹的
鐘錶滴答
時間有無數顆人造心臟
九
干皴的夜空
一串甜蜜多汁的聲音
墜落在我的手心
是我呀
是我呀……
十
星星的網破了
月亮
這黃蜘蛛
向誰去訴苦呢
她結了一夜的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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