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989 年夏天柢步島 文 / 郭敬明
偏遠的小城有著乾淨而未被污染的香樟
高大而沉默地在城市每個角落抄寫著過往。
我背著書包站在校門口,某些聲音敲打我年幼的頭。
1989年我六歲。在四川西南的一個沒什麼人知道的城市裡長大。我背著書包站在小學的門口,我覺得那些六年級的帶著紅領巾大孩子的簡直像是大人。他們從我旁邊走過的時候我緊張得臉紅心跳,頭埋進肩膀不敢抬起來看。
而從我出生開始的這六年,我幾乎沒有記憶。只是很隱約地會記起在很多有雨的晚上我媽抱我去醫院。無數個雨天,大雨漫過腳背。我蜷縮在我媽的大衣裡,像松鼠安睡在乾燥而溫暖的洞穴,有潔淨的枯草,洞外再大的風雪也只是遙遠地晃著一個空。我念小學之前一半時間在家裡一半時間躺在醫院的床上看著天花板。
那家醫院的窗外有一些我叫不出名的花,陽光好的時候它們開得格外好看。
而轉眼我已經是一個20歲的小伙子。我和我媽媽走在街上熟悉的人會很驚訝地對我媽媽說「你終於把他養大了」。言下之意是我早就應該掛了。
我的童年記憶很稀薄,總是要靠我媽媽不斷地幫我回憶我才能想起一些半點。記憶裡很多個夏天我睡在院子裡,而整個童年家鄉只下了唯一的一場雪。我高興地堆了個雪人然後雪化的那天我氣急敗壞地哭了。哭完之後我對自己說下次下雪我要堆一個更大的。但是一直到我離開了家去了上海,家鄉都再也沒有下過一場雪。
在我的童年裡我是個想像力特別豐富的小屁孩。我總是幻想自己是偉大的國王或者批著披風的神。這種幻想一直持續到我念小學。然後老師告訴我們科學最偉大。
有些記憶總是很蹣跚。搖晃著擺盪著出沒在一個又一個天光初亮的清晨。
小學一年級我戴上了紅領巾。我們握著小拳頭在烈日下紅著小臉莊嚴地宣誓。
二年級我當上了小隊長,三年級當上了中隊長,我以為四年級就可以當大隊長了,可是我一直到小學畢業了還是中隊長。這讓我一直很忿忿。
小學二年級在老師的指導下寫了一篇80字的小通訊,發表在某某報紙的中縫的最下面。可是我當時的感覺比我現在的書賣了100萬本都還要牛X。
1996年夏天蔓皇·島
荒草湮沒了樹的猜想,大段大段的時光改寫了俯視的角度
你還沒回來,我去年離開
剩下他。剩下她。
站在公轉自轉的親場,任歲月盲了眼封了耳閉了口奪了魂。
依然面面相望。奈何天。
那一年我記得學校親場的荒草蔓延得格外厲害。以至於我們初一的新生一進學校就要參加義務勞動每人帶鐮刀去割草。
烈日爆曬之下我在想這真是一個搞笑的世界。十分鐘之前我還在喝著可樂打遊戲,十分鐘之後我竟然拿著鐮刀在割草!
我的初中是在一群山裡的,四川本來就多丘陵,我的初中像一個世外桃源一樣坐落在幾座山中央的凹地裡。沿著山向上錯落地分佈著教室,實驗室,音樂室,宿舍,食堂……
那個時候我真是個好孩子,不會亂花錢,每次考試差不多都是全年級的第一名,留著青澀的很傻的頭髮,背著難看的雙肩包沿著牆壁走。也就是那樣一個小孩,如今長成了我這麼副古靈精怪的樣子,我發誓我絕對不是故意的。
那個時候從來不知道複習是什麼東西,每天看電視打遊戲出去玩,回家後書包都從來不打開過,就這樣還是每次考試成績單拿出來非常地好看。
那個時候也有一群嘻嘻哈哈的朋友,可是如今都斷了聯繫。有時候一年難得回一次家,在街上碰見了,他們也是突然亮著眼睛叫我簽名,當我寫下我名字的那一剎那我聽得見頭頂有千軍萬馬轟轟烈烈地碾過去,塵土飛揚蓋了日,那一瞬間我覺得我是有點難過的。
終於時光還是讓我們從小的友誼被紙面的虛榮所代替。茫茫然,一恍神已是十年過。
再回望已不見炊煙不見燈火不見橋上吹笛的人。
那時候總是每個月都買雜誌看,《中外少年》,《人生十六七》,等等等等。對《中少》上的幾個作者的喜歡一直延續到我的大學都沒有停止。而有段時間追《人生十六七》上的連載也是格外堅強。
中間也斷續地投了一些稿給這些雜誌,當時的心態比現在出書還要惶恐。在無數的等待和郵票信封的傳遞裡,我覺得有種東西緩慢地生長。我摸不到它,但卻可以聽到它微弱的呼吸。在很多個夢裡,很多個夜裡,持續拔節。
而現在幾乎很久不看那些雜誌了。心態已經越了河過了界,再回去已是枉然。於是只能在無數的夢裡,用二十歲的自己去安慰十二歲的自己。我對我說,嘿,小傢伙,你真幸福。十二歲的我抬起頭,望著我沒有說話。其實他不知道他的幸福散落在天地間每一個角落,而多年後這些幸福卻再也找不回來。
如果他知道。那一切會不會改變。
去年我回去了我的初中,只回去了一次,然後再也沒有去過。親場終於被修成了紅色的塑膠跑道,湮沒覆蓋了荒草叢生的年代。親場邊上不再是山腳下的溪水,而是一堵長得望不見頭的文化牆。牆上的那些圖像如同某些暗示性的紋路。我聽懂了它們寂寞的告白卻講不出它們沉鈍的申訴。
我坐在親場邊的看台上,然後巨大的落日從我身後倉皇地沉下去。我恍惚中看見人去樓空的校園突然充滿了人群,我看見我們那一屆的學生,親場上奔跑,有男孩子灑落的汗水,有女孩子飛揚的髮帶。
我說,這是一場安靜的無聲電影。
2002年夏天央城·島
是誰說愛了恨了念了忘了離了走了算了吧
是誰在等我想我盼我守我望我牽我陪我啊
太陽畫下山坡。
夜晚擦掉山坡。
有露水。有白夜。有獵人在叢林深處挽弓。
引渡了候鳥。引渡了春天的下一次回歸。
這三年的每一個夏天,我總是站在學校的巨大的香樟下面。那些蟬鳴那些風吹草動的聲響被烈日的灼痛感清晰地刻進了我的年輪。
以至我多年後的今天,每當年輪隨著身體生長,那些刻下來的痕跡總會痛苦地咬合,生命難過地轉動,卡嚓卡嚓掉屑。
我所有現在可以在隔了山河依然可以回想的朋友都是我高中的朋友。那些面目總是在我的很多夢裡清晰的出現然後久久都不消息。多少次我覺得看見他們了。多少次我覺得他們來了。
高中的時候成績不再像初中那麼拔尖,因為我的高中是全省的重點中學,好的學生多得如同過江之鯽。像我這麼懶散的人怎麼可能會像初中那麼輝煌。好在也不是太壞,成績總是停留在前三十名。偶爾運氣好的話也可以考進前十名然後回家問媽媽要禮物。
高中我的確是個散漫的人。很多時候就那麼堂而皇之地趴在桌子上睡覺。有時候老師看不下去了我就肚子疼然後出去找塊乾淨的草地睡。一睡就這麼睡了三年。
高二的時候參加上海的新概念作文比賽。很努力地寫了七篇文章,然後終於有篇文章入選了。很高興地告訴爸爸媽媽。
然後就一個人去了上海。當時也不知道以後的道路就這麼變了方向。和幾個網上認識的朋友開心地玩了幾天,然後去指定的學校寫指定的作文。我還是沒能逃開對《中外少年》的喜歡,於是決賽文章的第一句我就引用的裡面的一句話。
然後獲了獎。高高興興地回來。
然後出了我的第一本書。那本書的封面在現在的我看來幼稚且粗糙,可是內心對它有種敝帚自珍的依戀。很多次出去簽售看見有人拿著第一版本的書來找我簽名,我就覺得眼紅紅。這本書現在市面上只有1萬本。這一萬本在一萬個不同的人手裡。我知道這一萬個人見證了我的成長。
高三又參加比賽,又拿了第一名。那個時候有點不敢相信,後來覺得其實自己從小就是whitehairboy。
畢業了。大家擠在一起拍畢業照。那天烈日高高懸在頭頂,我們每個人都在太陽下一臉嚴肅的表情。然後時光一定格。一切都留在了那個夏天。
2004年夏天蕪鞝·島
開始的最後你鬆開了校服的第一顆扣子
最後的開始你唱起了歌
薔薇花的寓言敲打了一整個夏天你知道
落日堆起了堅硬的外牆風沙吹黃了黃色的黃昏
天上有眾神我知道
可是沒有人再沒有人在晨昏裡為我唱起歌
似乎只是一個照面,我就倉促地在上海生活了兩年。已經可以斷續地講一些上海話,不會再在一群上海人裡大家發笑的時候我一臉茫然地觀望。可是有什麼意義呢?
有天我給落落打電話的時候我說了幾句上海話,落落突然問我,你學上海話有什麼意義呢?
那個時候我是有點失落的。於是在電話這頭紅了臉,不過還好落落看不見。
我對上海的感情似乎一天一天地在變,在每個黃昏結束的時候我的感情會被賦予新的意義。整日忙啊忙啊,覺得時間怎麼如此地少。
我很多時候都忘記了自己還是一個學生,感覺上像是工作了一樣。學院的感覺我終於把它們停留在了我高中長滿高大香樟的學院。有湖有河,有夏天像轟炸機一樣飛過頭頂的蚊子。有宿舍走廊盡頭大家共同的浴室和洗衣間。裡面長年都有水聲,男生從來不知道關水龍頭。
每個星期都飛來飛去。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床上做著以前熟悉的夢。
好朋友四散天涯,而在上海我小心地守著自己心裡的門。不想輕易洞開也不想輕易關閉。
有時候一天寫很多的字,有時候WORD界面一個星期都不會打開。生活突然失了節奏沒了聲響。我的生活真是一團糟糕。
旁人眼裡總是輝煌的。所以我也安然地在他們眼裡輝煌下去。看著報紙上編造的我的各種謠言,說我在上海買了房子了,買了汽車了,交了多少個女朋友了。我一邊咬著三明治一邊看完這些花邊消息,看完後騎著我那輛120塊的快要破掉的自行車從租的房子裡出發去學校上課。
總有記者問我那麼多錢怎麼花啊,我說不花啊留著討老婆。
每個星期總會去衡山路和別人談生意。版權,改編權,專欄,合同,工作室,合作,海外代理,遊戲開發,影視合作,發行渠道,封面設計,廣告合作。我覺得我真是全能。沒有經紀人幫我打點一切,只是自己小心翼翼地學著規則。媽媽說我天生就是雜草的命,哪輪得到有人來服侍你幫你打點好一切啊。
影后說,我是來自鄉下的小孩。
我也說,我是來自鄉下的小孩。
總是有誤會。文學圈子始終讓我覺得有種酸酸的味道。所以我一直拒絕進入這個圈子。我看透了那些互相吹捧互相恭維的嘴臉,只要有人不屬於他們的圈子,只要有人一但脫離了他們的掌握之外,他們就會突然站起來攻擊。這樣的生活我寧願不要。
於是就沉默了很久。從開始沉默到現在也一直沉默。我想他們總歸是有累了的一天的。
有個網友給我寫信的時候她說她聽了圈子裡的一些人的話才知道我一直受到那些人的排擠,「小四你在這樣的環境下依然這麼堅強地活著,你一直沒有說話我就一直覺得你活得很好,可是今天我才知道你活得不好。你不哭我都哭了。」
我想有什麼好哭的呢,外面來的孩子小地方來的孩子總是不能和大城市長大的孩子比的。好在我們堅韌,好在我們可以含著眼淚說不在乎。
我以前總是喜歡說自己是孩子不想長大,可是現在我很想長大,讓我快些長大吧。
「當我們見證了我們喜歡的人從幼稚變成熟,從跌倒再站起,我們就再也無法放棄對他的喜歡了。」
這是我看過的所有讀者留言裡最讓我感動的話。
夏天。無數個夏天。
這個世界依然會陽光明媚的。我們都要相信。
文章截選:
要怎麼回憶呢,那些已經很久沒有想起的事情。那些安靜地躺在浮草上沉默不語的表情。
來回地在烈日下面反覆地走來走去。
我都以為它們要安靜地沉睡完這個夏天了,然後它們又被重新喚醒。
最近幾天我總是一閉上眼睛就看到無邊無際的香樟樹。連綿而過了整個城市。
那些香樟沿著城市起伏的山路長成了無窮無盡的回憶。它們站在路邊,站在城市的每個角落。
站在回憶的河邊看著搖晃的渡船終年無聲地擺渡。它們就這樣安靜地畫下黃昏畫下清晨。
梅先生說,那些聲音和畫面,就這樣靜靜地別離了我。
那個時候還在聽很老很老的歌,還穿著老套的衣服留著青澀的短髮背著難看的包。
我們跟著學校的廣播跟著寢室裡的收音機小聲哼哼,我們唱:如果有一天,時光都走遠。
我們笑著鬧著勾著肩膀從學校裡走過,從教室到食堂,拿著鐵飯盒一路敲敲打打如同向西的鼓手。
那些沿路的香樟在我們頭頂撐開龐大的回憶。
我們在球場上流血流汗,摔了很多次跤也打了很多次架。我砸過幾個酒瓶我自己也忘了。
但現在的我穿著考究的衣服坐在別人的寶馬車裡。卻想起自己高中時候的單車怎樣駛過了一個又一個無聲的黃昏。
那些黃昏裡的鴿子總是無聲地扇動著翅膀飛上高高的昏黃的天。我們單腳撐地跨在單車上仰起頭。
於是鴿子灰的羽毛就覆蓋了我們的臉。
微微說:已經過了很久很久了吧。
那條從家到學校的路總是很長很長。我總是和他們她們一起每天把那條路踩來踩去。
路邊有個洗髮店。有個雜貨鋪。有一個近乎廢棄的蠶桑廠。有很多家不太乾淨的小飯館。
我每天就從這條街的街頭走到街的街尾。有時候看到自己喜歡的人走在自己前面於是就默默地跟在後面沒有說話。不敢走上去打招呼也不敢停下來。等到看不見了才大大地舒一口氣。
日子就這樣升了又沉青春就這樣快了又慢。
手碗上今天是運動手表明天是耐克護腕。
總是在痛苦裡等待寒假暑假。然後在空閒裡等待開學上學。
在這些重複的等待和失落中我們的校服從S穿到了M後來很多男生都開始穿L。
每天扣好扣子經過校門。自行車一輛接一輛地停在香樟樹下。
我從初中到高中,默默地在香樟樹下穿行了整整六年。
以至我現在懷念起來就覺得難過。上海的法國梧桐太精貴。而香樟卻會溫柔地撫摩我年少的頭。
背著書包可以看見最遼遠的天。開著檯燈可以聽見最安靜的雨。
很多年過去了可是還是無法忘記那些在燈下做試卷的日子。一張一張地翻開。草稿紙上來回地寫公式。然後做完收進檔案夾裡。
關燈睡覺。帶上耳機裹進被子裡。於是世界變得很安靜。
有人在耳邊唱著,她們都老了吧。她們在哪裡啊。
你都不知道我喜歡過你吧。你肯定不知道。
我曾經買了那麼多次礦泉水可是每次都沒敢遞給你。
你都不知道我有你的相片吧。你肯定不知道。
我把它放在錢包的最裡面。在我每次買可樂的時候我總會看見你的臉。閃爍著模糊著白色的光。
你都不知道我每天和你回家其實是在繞遠路吧。你肯定不知道。
我總是在你家門口轉身折回去。看著剛剛兩個人走的路現在變成一個人走。
於是我就這麼悄悄地在香樟下走了整整三年。
我的教室門上的一年三班換成了三年三班。而我還是那麼喜歡喝可樂還是一次一次地買礦泉水。
年少的我們總是不斷地說著喜歡喜歡。年輕氣盛才可以輕易地就說出了一輩子。
我們太年輕了以至都不知道以後的時光竟然還有那麼長。長得足夠讓我忘記你。足夠讓我重新喜歡一個人就像當初喜歡你一樣。
我們以為眼前的就是一切了。我們以為背著書包在香樟下躲雨的日子就是永遠了。
我以為騎著單車接你上學的路就是沒有盡頭了。
我們驕傲自大地讓時光悄悄地跑了。
於是誰就低下頭哭了。
這幾年我做了好多的夢。夢裡的學校總是空無一人。那些教室在夕陽下默默地在親場上塗抹下毛茸茸的影子。
沒有人經過。沒有人打擾。
沒有人抱著籃球咚咚咚地跳下樓梯。沒有人背著畫板慢悠悠地走進畫室。
人去樓空。只有候鳥年復一年不知疲倦地飛過。
飛鳥帶不走如此龐大的思念。於是它們安靜地盤踞在這裡。盤踞在我的夢魘深處。
在日昇月沉裡變得不可捉摸。它們成了精化了仙。在我的心裡築起頑固的城堡。
我們在那些夏天裡瘋狂地簽著同學錄。我們把自己的中文英文名字簽得比誰都花哨比誰都好看。
我們如同大明星一樣和彼此握手彼此簽名。
太陽照著我們紅紅的臉。香樟樹下有人仰著頭喝下一整罐可樂。
在最後一門考試結束的時候我們擁擠在學校的那座古老的校門前。我們的校服很整齊。
白襯衣在夏天裡開出了耀眼的花。
我和微微坐在台階上看著大家跳來跳去笑來笑去打來打去鬧來鬧去最後變得安靜。
安靜後有人沉默了有人轉身了有人開始小聲地哭。
這麼多年就這樣無聲地過去了。某某某曾經在這三年裡愛上過某某某。
某某曾經和某某一起踢過很多場球。
某某晚上不敢上廁所總是把某某拖著一起去。
某某某哭著對某某說你以後一定不要忘記我。
我和微微看著人群慢慢地散去。當最後一個人走出空曠的大門於是夕陽恍恍然地落下去。
我在暗中拍了拍微微的頭。
微微說真是可惜以後不能在你樓下一叫你你就咚咚咚地往下跑了。
我說是呀真是很可惜。
有淚水點地誰都當作沒看見。呼吸變得很細很長飄在空中。
手機響了我聽到小蓓嗡嗡地哭。
小蓓說,即使嘶啞的歌唱那也是很深情的吧。
我們就這樣各自落在了天涯。冬天裡開出夏天的花。
很多次經過人民廣場我都會從福州路一直慢慢地走到外灘去。
然後坐在江邊看著周圍人來人往。那些從不同地方到來的人群忙著照相忙著構物。
我總是恍惚地看到四年前的自己。單薄的身子背著大大的包。
站在江邊望著浦東驚歎得啊啊啊啊。
而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已經習慣了在外面的夜晚買杯外賣咖啡然後走過外灘這條長長的路。
身邊的人早已散去。可是我還是想念你們。我的兄弟姐妹。
突然想起那天在QQ上遇見小傑子。他衝我大聲大叫說哎呀呀你這個財主快來請我吃飯。
這麼多年之後我還是想起他高中的青澀的頭髮和密密的鬍渣。
他的QQ介紹裡寫著:這個QQ號是大臉貓提供的,感謝他!
我笑得背過氣去。他還是那個單純的人。還是單純地叫著我死FOX。
而我卻早就開始與別人整天談著合同。咬牙切齒機關算盡毫不手軟。
到底是誰應該哭呢?
截選自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