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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章 割包皮的高手 文 / 九把刀

    第十三章割包皮的高手

    如果你對非洲這塊大陸有非凡的興趣,又碰巧讀過幾篇非洲原始部落的風情研究,你一定知道割禮是什麼。

    祈雨、成年禮、婚禮、喪禮、豐年,從這五大儀式可以窺見一個民族的世界觀,身為一個死研究生,既然假借學術研究之名踏上這塊人類學家票選為「最值得吹毛求疵研究的土地第一名」的非洲,自然是要好好考察一番,也順手為大家上一堂簡單易懂的人類學課。

    祈雨儀式表現了人與自然的關係,與通過什麼樣的溝通方式完成彼此的期待,從儀式的構成可以知道一個民族對神明的想像。

    這個部份我先前提過了,沒有在大雨過後感冒發燒是值得喝一杯慶祝的事。

    然後是成年禮。

    成年禮的內容五花八門,我們通常有個刻板印象,認為成年禮是針對男性而來,但其實有些成年禮只針對女性,畢竟女性青春期的生理特徵很明顯、毫不含糊,就是月經。

    對於月經這檔事,有些印第安人視之為邪靈附身,非要初潮來臨的女孩獨居在山裡兩三年、淨淨身,腳底板跟手心還要裹上厚厚的麻布,免得髒了土地為禍眾人;但在另外一群不同地帶的印第安人的眼中,月經初來臨的女孩具有治療的神奇能力,祭司還得在月光下好好讚歎她們一番。

    但月經就是月經,企圖對月經做任何文化上的解釋都不會改變月經是一團血的事實。這些解釋可謂「社會性的解釋」,社會性解釋的方式凸顯出某些種族的想像力,與文化的發展基礎。

    成年禮的時間也沒有真理上的確定意義,在台灣,你一旦滿十八歲,政府便承認你是個敢作敢當的漢子,讓你可以考駕照,也可以申請現金卡刷到父母氣到炸掉,但萬一殺了人就不能進少年法庭管訓了事,要槍斃的,所以大部分過了十八歲的台灣人都成了膽小鬼。

    至於在部份無法停止跟他族戰鬥的原始部落,族人對一個人是否夠資格稱為成年,得好好考察他的戰鬥能力。於是族人鞭打他、要他扛石頭走路、跟野獸對峙、或乾脆割下他的手指頭掛在他的脖子上以激起榮譽感,勞其筋骨苦其心智,殷殷盼盼這孩子將來能成為第一流的殺人兇手。

    有些原始部落就和氣多了,或者說他們的文化並不著重在戰爭上。

    他們對一個人是否成年的資格,是視他能否完整地跳完一首祭神舞蹈、或是在一定期限內捕獲一定量的白帶魚。

    輕鬆多了吧?如果這個部落不巧生在上一段的部落旁邊,沒幾個月就要遭殃。

    不過我們可以知道,在這類和平的部落,要承認一個人是否成年的年紀,理所當然要比戰鬥性的部落要早一些,因為學會跳舞比學會殺人總是要容易點。

    因此我們知道「成熟」的定義並非生理性的,而是「社會性」的。

    在非洲,成年禮中最普遍的形式可能是割禮。

    割禮儀式表現人對於自身成長階段如何做出截然果斷的劃分,果斷到必須切除身體的一部份才能作數,因此是很講究的,畢竟祈雨不會痛、婚禮不會痛、喪禮不會痛,可是割禮很痛很痛!

    割禮對女生來說,就是割除性器官的外陰蒂,所幸並非所有的非洲部落都奉行這樣的儀式。這種殘忍的割禮據說會女性喪失自己手淫達到高潮的機率,所以應該是男人掌權下的集體陰謀。

    割陰蒂的過程也格外觸目驚心,近年來有許多女性主義者大力疾呼非洲部落廢除這項儀式,甚至要求非洲政府立法禁止。

    是應該如此,光聽就很痛了。

    割禮對男生來說就簡單多了,就是割包皮。

    猶太人在小孩子一出生就會拿剪刀將嬰兒的包皮給切掉,象徵切除不潔。

    非洲人因為人種太多導致人多口雜,對割包皮的時間點眾說紛紜、各自表態,有的認為十歲割包皮後就算成年,有的認為十五歲割包皮才算好漢,有個堅持結婚當天割包皮才是王道(新婚之夜想必痛不欲生吧!)。

    這些也是社會性的解釋。

    不只是割包皮的時機問題,大家對要怎麼割包皮才能表現出受害者的英勇也是你說你的、我干我的,有的人要炙得火紅的小砍刀,有的跟西方人借剪刀,有的堅持用祖先頭蓋骨磨成的刀子,有的則很不講究的用宴會營火旁的碎石。

    Jim在比武表演後,跟我搖著芭蕉葉在樹下乘涼。

    「你割包皮了嗎?」我問Jim,他點點頭。

    「三個月前才割的。」Jim有些靦腆。

    「很痛吧?」我問,真是廢話。

    「的確。」Jim的表情居然有些害怕。

    「哈哈,不過你不是已經十七歲了,這樣的年紀才舉行成年禮會不會太晚熟了?」我問,就我知道這把年紀才切包皮在非洲來說算是蠻晚的。

    「沒辦法,因為我爸爸的姓氏是阿圖奇,掌管阿圖奇姓氏的精靈是西風之子特古奇拉,所以要等到貓頭鷹停在我家門樑上一夜之後,我才能割掉包皮。」Jim一副往事不堪回首。

    「原來是這樣,所以貓頭鷹三個月前才去你家報到?」我點點頭。

    Jim身處的部落對成熟的定義還真是懶惰,居然是占卜性質,如果貓頭鷹等Jim七十歲才飛到他家的門樑,Jim不就那時才要割掉皺巴巴的包皮?

    「可不是嗎?牠如果在我爸爸死掉之前來報到的話,我割包皮會好過一些。」Jim歎氣,十分懊喪。

    他看著遠方,但不像在思念亡父。

    「嗯?」我不懂,只等著Jim將話說完。

    「按照規定,我的包皮是要由我爸爸動手割的,不過我爸爸過世後,我就得親自動手,實在令人困擾。」Jim歎氣。

    我睜大眼睛,當真是令人困擾。那不是跟「異夢」裡的佐柏京子一樣了嗎?

    「別人不能代勞?非得自己來不可?」我眼珠子都快滾出來了。

    「可不是?雖然我知道你們瞧不起我們凡事都按照規定來,但規定就是規定,我想你們也有自己的規定吧。總之要割包皮的那天,我先叫我弟弟幫我將包皮使勁拉長,然後塗上一層油膏在上面止疼,但我怕,所以還是先吃了麻藥,然後再用刀子切下。」Jim說著說著,索性拉開褲子,讓我看看他成為男人的代價。

    Jim說,第一刀他沒有使勁全力,因為心怯、加上吃了麻藥視線有些不清,怕一個閃失將小鳥整只剁掉,所以沒能將包皮完全斬掉。怎辦?

    這種事大概是人生中最不能半途而廢的十件事之首吧,Jim只好再接再厲揮下第二刀,這才將包皮的另一端斜斜劈開。

    所以Jim的小鳥龜頭,在造型上看起來有些怪怪的。

    「真勇敢,我是說真的。」我輕輕彈了一下Jim的龜頭,表示敬意。

    Jim大概以為彈龜頭是國際禮儀,只是全身縮了一下,並沒有反抗。

    「你呢?你應該割了吧?是你們的醫生割的?還是父母?」Jim問我。

    我淡淡地搖頭。

    對於割包皮,我是敬謝不敏的。

    自從我在報紙上的醫藥新知裡看見「包皮可用作口腔癌的皮膚修補用」後,我才瞭解萬一有一天你得了口腔癌,喉嚨裡的皮膚會少了一大片,這時你必須從你的屁股或是大腿內側(毛稀少甚至沒有的雪白地帶,也就是非角質化的部份)割一片下來,往喉嚨裡縫做治療。

    包皮正巧也是非角質化的皮膚,很珍貴的,除了平時幫主人藏污納垢之外,它還兼具了被縫在喉嚨裡的特異功能。

    雖然我在我的人生規劃裡並沒有「我在XX歲時,立志要得口腔癌」這個項目,但萬一不幸得標,我養皮千日縫在一朝,包皮這好派上用場。誰願意跟別人討包皮縫在自己的嘴巴裡呢?萬一你用的是好友大義捐贈的包皮,每見一次面好友都拍拍你的肩膀要你打開嘴巴,說:「九把刀!張開嘴巴!我要瞧瞧我的包皮在裡頭過得好不好!」你不會想死嗎?

    「所以我的包皮大有妙處,我得一直留著。」我解釋,Jim似懂非懂地看著我。

    然後我想起了Jim那幾個小弟。

    我跟Jim說,哪一天夜裡調皮的貓頭鷹飛到他們家門樑上,他的小弟們就得自個兒剪掉包皮,個個都是小英雄,請代我向他們致意。

    「你誤會了,貓頭鷹是針對我,也就是家裡的長子來的。次子跟其它排行的各有不同的動物來代表,像我八歲的弟弟,他去年就自己剪了包皮,是我們家最早成為男人的成員,因為有五隻鍋牛同時出現在門板上,這就是徵兆。」Jim說。

    我一點都不敢想像,一個七歲的小男孩是怎麼剪掉自己包皮的,那場面一定是哭天搶地,令人拍案叫絕。

    Jim早死的老爹,你真是害人不淺啊!

    「你想看割包皮嗎?」Jim突然問我。

    「有得看嗎?」我猛然抬頭。

    「很多觀光客都喜歡看,研究者更喜歡看,所以不難打聽。不過要收錢的,拍照也要另外加錢。」Jim把話說在前頭,免得我掏錢時覺得自己上當。

    但我是這種吝嗇的人嗎?這種超痛的儀式,收點錢當然是理所當然啊!

    「要多少錢?」我問,打算就這麼幹。

    「跟祈雨差不多。」Jim說。

    真是數學差勁的民族。

    包皮只有一條,但雨可以祈很多次,下也下不完。

    「行的,我還會多給。」我說。

    接著Jim就叫他表哥(那位拿著盾牌的綠色戰士)靠他的人際關係在這個村子裡問問,看有沒有割禮是今天或最近要舉行的,還特別講明有人願意付錢觀看。

    表哥點點頭,高興地說我是他的朋友,他一定會幫我找到願意割包皮的人,我連忙搖手,說我只想看恰恰好要割的人,可不要因為我願意花錢就刻意找個還不到時辰收割的倒霉鬼,不然我會很內疚。

    表哥說他瞭解,叫我放一百個心,跑走了。不過我看他還是不瞭解。

    就這樣。

    一個小時後,我就站在一條過時的包莖前,錯愕地拿著大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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