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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五、一筆狗肉帳 文 / 六六

    亞平今天回來得難得的早,圍上圍裙將一隻雞放在高壓鍋裡燜上,開始擇菜,廚房裡不一會兒就洋溢著飯菜的噴香。麗鵑按亞平的「回來吃飯」的指示進門的時候,桌上已經放了一葷兩素一湯的小康水平了。

    「喲!今天有什麼好事呀!麻煩李經理親自下廚?別告訴我是認識一千天紀念日啊!我什麼都沒準備。」麗鵑笑盈盈地迎上亞平,膩在亞平身上,抱著亞平的臉親來親去。婆婆離去已經一個多月了,麗鵑的內心裡正逐漸擺脫婆婆的影子,雖然偶爾的談話中還是忍不住要說「你媽你媽」的,但心情已經明顯放晴。

    亞平摟著麗鵑,任憑麗鵑吊在自己脖子上,「先吃飯,等下跟你說件美事。」

    「你又漲工資啦?」

    「比那還美。」

    「你中彩票啦?!」

    「我要中彩票了,晚上還用得著自己燒嗎?直接拉你上錦滄文華了!」

    亞平替麗鵑夾了一筷子鹵鴨,「你喜歡吃的爪爪。」又倒了杯果汁遞到麗鵑手上。

    「幹嗎這麼慇勤?像換了個人。這段時間你陞官了,脾氣見漲,難得見你這麼自覺自願伺候我啊!」

    「鵑啊!我今天從我姐那得到個不利國但利民的好消息。」亞平拿起杯子跟麗鵑輕輕碰了一下,「嘗嘗這果汁,鮮搾的。」

    麗鵑抿了一小口,「什麼消息?」

    「我姐夫他們單位的老總,私下裡在融資搞自己的廠。他們廠不是正改制嗎?幾個老總就想把以前的設備給盤下來,然後接私活幹,用的都是以前的老客戶、老關係,包盈不虧。他們找到我姐夫,想讓他也參股,等於是有好處惦記著自己人,到時候分紅。一股是20萬,一年利率10%,放兩年就是20%,放三年就是30%。你說,這是不是好事?」

    「有這種好事?利息給得這麼高?不如找銀行貸款了。銀行貸款都不用付這麼多。」

    「你怎麼死腦筋呢,這不是造福自己人嗎?都是熟悉的圈子,有財一起發,他們負責生產銷售,我姐夫負責運輸,誰都離不了誰,綁一條線上的螞蚱。找銀行那不就是養活銀行養活國家?再說了,銀行貸款很嚴格的,要項目計劃書,要抵押。他們那個項目是私下搞的,不能曝光,不然一看不就是大耗子,挖國家牆角,肥自己嗎?」

    「你跟我講這個幹嗎?顯示你姐姐姐夫特別富裕?」

    「你還沒明白過來,你有什麼想法?」

    「我沒什麼想法。就是覺得你姐姐姐夫蠻肥的,不過對你不夠大方,我們結婚他們好像就出了1000塊的禮。」

    「所以講你是一文科生呢!跟你講這個都費勁。他們要有這筆錢,還跟我說幹嗎?不就是湊不出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東北那地方,工資這麼低,倆人除了吃飯養孩子,都余不下幾個錢的。」

    「你什麼意思?有話痛快點。」麗鵑警覺地看著亞平。

    「我姐不想放過這個好機會,她讓我媽還有我們一起湊出20萬來。你想啊,20萬的本金,一放三年,每年就是6萬的利息,大家分分,年終獎都有了,還上什麼班啊!」

    「亞平,我跟你講,這事我不摻和。這是你們家自己的事情。他們可以找你們當地的親戚去湊,別找我們。」

    「為什麼?這種好事情誰都搶,我媽是想到我們都一家人,才第一個問我們。」

    「凡是你媽講的話,我都要想半天。你媽在我們這裡這麼摳門,買幾根菜都要揀收攤貨,怎麼能湊出這麼多錢?這說明你媽只是對我們摳門,她有錢,你結婚怎麼不都給你?她就你這麼一個兒子。至少說明一點,她心裡裝冠華比你多。冠華一要錢,她就忙著往外拿,還從我們這裡拐。我們沒有。」

    「你真是的!我媽,冠華,還有我們,雖然錢湊在一股裡,但各是各的,她又不是給冠華,那錢還是在她名下,她老了,錢還是歸我。你這也計較?」

    「亞平,第一,我們沒錢。第二,我們有錢拿出去給冠華,說明了是湊股,有什麼憑證?這20萬是寫一張收據,還是各家一份收據?到時候拿不回來怎麼辦?」

    「麗鵑!你真是的!都一家人,你還信不過?說好了是湊就是湊,誰非要佔你便宜?你要連我媽我姐都信不過,你還信得過誰?」

    「慢著!你眼裡你們是一家人,你家人的東西可以混在一起,我眼裡,你媽是你媽,你姐是你姐,我是我。這是三個不同的家庭,你不要總想把肉爛在一個鍋裡。你要說你們家有什麼難了,幫忙是應該的,這是融資,是賺錢的事情,我有賺的自由,也有不賺的自由。做生意,就談不上什麼誰信得過,誰信不過。我恰恰覺得不能跟自己人做生意,萬一有點什麼事情,拉不下面子。」

    「你還真謹慎!」亞平笑了,「那這樣,如果你信不過,這20萬的收據我跟他們說放你這裡好不好?你把他們當外人,他們把你當自己人。我相信他們不會計較的。」

    「你怎麼好像都已經決定了一樣?你不知道我們沒錢?說起來,你一個月1萬,我一個月零總加起來4000多。你不想想,你這1萬有一半是到年底才兌現的,還要根據表現。拿不拿得到還另說。房子貸款要還吧?煤氣、水電、電話、上網、交通、物業管理、保險,我的工資就沒了。吃、喝、玩、樂、服裝,人情往來,你的工資也不剩了。我們這過的,還沒買奢侈品呢,沒出國旅遊呢,都存不下什麼,我到哪裡去給你弄錢啊?!對了!你媽跟你姐已經湊了多少了?」

    「他們好像湊了8萬了,還差12萬。」

    「去去去!拉倒吧你們。搞了半天融的是我們的資。當你新貴啊!抬手就給12萬?你肯定跟你家吹了吧?『那12萬就是我一年的工資……』切,我錢毛都沒見呢!我看,差距太大,建議放棄。」

    「你別呀!你現在到哪兒能找到這麼無風險高回報的投資?現在我們是沒幾個錢,到年底我發了獎金,那一大筆錢放哪裡?存銀行?就一年那2%的利息?」

    「我還房貸啊!早還早輕鬆,難不成真還20年?都成老頭老太了還背債?我這不是按你媽說的方向在前進嗎?」

    「房貸不也才6%不到嗎?兩頭賬你算不過來?當然是拿出去投資划算啦!房子我們已經是一筆有眼光的投資了。但,我們不要把所有的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裡,要學會多種投資。你想想,股市就不要談了,我昨天才看的新聞調查,去年一年,全國的散戶虧本的高達90%以上,我看我們也不能倖免成那10%的贏家,保險我們也買過了,現在再做的工作,就是投資理財了。現在開始做準備,到老了才能安心退休啊!你想想,有屋有車,銀行有存款,這該是多麼優美的退休畫面啊!」

    「你想得美!錢呢?錢從哪裡來?12萬啊!要不,你去搶銀行,我負責把風。」

    「說正經的,我卡上大概有兩萬多,你卡上多少錢?我們湊湊。」

    「錯。老公,你卡上現在只有兩萬了,那多出去的一點,我剛支了買手機。」

    「你又買手機!!!你去年才換一個!」

    「去年的那個沒拍照功能啊!我買這個又不是替自己買的,等於是給你買的。你那個手機用兩年多了,連彩屏都沒有。我換個新的,把我這個彩屏的給你。我買這個手機等於全家升級換代了。現在誰手機一用十年啊!這都是不耐用消費品,跟你電腦一樣,得年年換的。你每年換新電腦,我說什麼了?」

    「我幹這行的,電腦就是我的飯碗,不買行嗎?」

    「你哄誰呀!是誰年頭的時候說新遊戲版本推出來了,舊電腦內存不支持了?你那是為工作?」

    「哎呀!這一說就開始互相揭發,真是體會到我媽說的文革時候夫妻倆台上互相揭醜的日子了。我媽還真沒說錯你。哈哈。」

    「你媽還說我什麼了?」

    「沒有!沒有!說正經的。好,我這裡兩萬,你那裡能拿多少?」

    「一分拿不出。月月光。」

    「不會吧!大小姐!房貸款是我賬上扣的啊!你錢呢?」

    「那雜費不都我付的嗎?你衣服也是我買的呀!你有沒有搞錯?女人賺的錢你也管?我都沒要你養活我了。你自己看看,上海現在多少女人是家庭婦女,花錢一族?」

    亞平苦笑道:「你不覺得我媽很有點料事如神的味道?她說我們到真要用錢的時候,兩手空空。果然如此。看樣子我們哪天要認真坐下來檢討一下家庭用度了。不然賺多少都沒節餘。」

    「你媽不兩手空空,幹嗎還找我們要錢?她要是富裕,支援我們兩個我會笑納的,哼哼。」

    「你知道我同事小陳怎麼說?他說,上海女人不思進取,生活奢靡,月初是皇帝,月末是乞丐,每月都把銀子花得乾乾淨淨……所以,他叫上海女人為——『月光』女神。搞半天,我家也有個女神。」

    「我發現你們小陳滿有思想的,他看問題還滿尖銳的。我的確就是他心目中的女神。說老實話,我認為,今天能享受就一定不要拖到明天。最好能花銀行的錢,用未來的鈔票過現在的好日子。你想,你爸媽一輩子在提心吊膽地防這防那,他們過過一天舒心的日子沒?結果呢?還是過得不如我們。錢放在銀行都貶值貶掉了。我現在買的人壽保險,說到我老了每個月發給我2000塊,我都懷疑,那時候的2000塊能不能買回足夠的米。你爸媽那時候房子多少錢?一個月付租金4塊。我們現在呢?說起來現在工資多高多高,若折合回他們那時的鈔票,其實差不多。」

    「這個以後再說。先抓主要矛盾。你的意思,我們家翻個底朝天就這兩萬存款?」

    「Yes,Sir」

    「那還差10萬啊!」

    「兩條路:要麼叫你爸媽找他們七大姑八大姨再湊,要麼放棄。」

    「沒有第三條路了?」亞平壞笑著用手去探麗鵑的胸。

    「你幹嗎?想什麼歪點子?」麗鵑一扭肩膀逃過魔爪。

    「你去問咱媽看看,也許她願意和我們搭伙呢?你媽還有你哥,肯定會有這筆錢。」

    「去去去!一邊去。我嫁給你,不代表我媽我哥也嫁給你了。你別把手伸那麼長。這個不行,我不好講。我跟你家就隔一層了,我媽認識你姐老幾啊?憑什麼把錢給你們家?」

    「她放不放心,不看她女兒嗎?我去說,她不一定買我賬,但你去說就不一樣了。親女兒能騙她?」

    「哦!李亞平,我聽出來了。這肯定是你姐跟你媽說的原話,讓你媽做保,來拉我們入伙,完了你又做保,拉我入伙,現在你在攛掇我做保,拉我媽入伙,我怎麼覺得這像老鼠會啊?你見報紙上登的前一段時間福建的標會沒有?感覺你家就在搞這個。」

    「你胡說什麼呢,他們那叫融資?他們那是詐騙。什麼產業都沒有,純粹的以小搏大。我這跟他們有本質區別,我們這有生產設備,有廠房,有人員,這就是個地下的股份公司,把東西賣賣,本兒都夠了。你怕什麼?」

    「我什麼都不怕,我就是信不過你們家。這個問題不談,吃飯!」麗鵑趕快扒幾口飯,吃幾口菜,開始打岔。

    亞平晚上打電話回去,跟他媽說:「媽,不行啊!麗鵑不同意。我們自己就兩萬塊,就算都給你,還差好大一截呢!要不,你跟其他親戚湊湊?」

    亞平媽電話那頭不語,說:「麗鵑信不過我們?」

    「不是信不信的問題,我們是真沒錢。麗鵑不願意問她媽借,覺得是我們自己家的事兒,到那邊去借,陣線太長了。」

    「怎麼是借呢?說好了是集資的。又不是不給她利息。我不是不能問別的親戚,這種好事兒,擱誰身上都是搶著辦的。可是,我怎麼張口呢?我一說,人家不懷疑?你自己親兒子,賺這麼多錢,你不去找你兒子,卻把這種好事情讓給我們?這不是更叫人不信了嗎?我那頭都答應你姐夫了,現在再去回絕,我張不開嘴啊!我都活這麼大歲數了,哪能說話不算話呢?當初是拍著胸脯保證的。」亞平媽電話裡,聲音越來越黯淡,「你再給麗鵑說說?」

    亞平為難地「哎!」了一聲。

    夜裡,躺在床上,亞平的手指尖劃過麗鵑的肚臍,並在腹部繞著小圈圈,頭一點一點靠近麗鵑,呼出的熱氣吹在麗鵑的髮梢上。「鵑鵑……」亞平含著麗鵑的耳朵,吞吞吐吐。麗鵑應聲鑽進亞平的懷裡,黑暗中搜尋亞平的嘴唇。亞平手裡不閒,口裡用磁性的聲音煽動著:「鵑寶貝啊!你別讓我為難啊!你明天去問問你媽看。我不是強迫你媽湊錢,你就問問她,興許她還樂意的很呢?」

    麗鵑立馬警醒,說:「搞美男計啊!自家夫妻還用這招?我說不去就不去,你要是想靠這個軟化我,我是堅決不吃這一套的!」說完轉身不理。

    「胡說什麼呢!我想你了。兩碼事,不沾邊兒。你不去就不去,這個我還是要的。」亞平趕緊轉過身,前胸貼著麗鵑的後背,手掌在麗鵑的胸脯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揉著。「嗯~~~!過來,讓我吸吸!」亞平藉著暗夜的掩護,聲音裡還有些嬌嗔,舌尖也在麗鵑的背上游移。

    麗鵑最終沒能成為堅定的無產階級鬥士,抵抗了沒幾分鐘就被腐蝕了。

    一聲長歎之後,亞平從麗鵑身上翻身而下,捏著麗鵑的耳垂說,要不,你明天先去問問你媽?成不成不在你。

    麗鵑不做聲。

    亞平連陪了三天的小心,外帶燒飯、做菜、洗衣,都沒有感化麗鵑。

    第四天早上,冠華急了,一個電話追到亞平辦公室:「老弟啊!姐這次真求你了!我山窮水盡了!人家廠長撂話了,錢湊不出,就讓能湊的人湊,運輸的事也換個人負責。這不是讓你姐夫下崗嗎?以後我們吃什麼呀!麗鵑實在不同意,我打個條兒,算我借她的高利貸不行嗎?自家親人有難處,自己弟弟都不幫一把!唉!當初你要我叫媽回來,我可是一口就答應了,你怎麼這麼不地道呢!我這都急死了!」

    亞平也急了,趕緊安慰冠華:「你別急!麗鵑沒說不湊,這正跟她媽商量呢!我們自己真沒錢,要是有錢,我在家就做主了,都不用跟她通氣兒。你放心,你說,最遲什麼時候要?我一拿到錢就給你劃過去!」

    「最遲這個月23號。再遲,你也甭匯了,你姐夫那時候就下崗了。」冠華「啪」地撂下電話。

    亞平回家後,面色沉重。雖然菜燒了,但忘記放鹽。

    「哎呀!今天的菜怎麼這麼淡?」麗鵑嘗了一口就抱怨。

    「是嗎?哦!」亞平心不在焉。

    「跟你說話呢!你心思去哪兒了?我說你好像忘記放鹽了。」麗鵑又追一句。

    「那我再去炒炒。」亞平面無表情,確切地說,隱藏著痛苦,木呆呆地站起來去開灶頭的火。

    「怎麼了你,沒精打采的,出什麼事了?」麗鵑問。

    「沒什麼。」

    「不對!肯定有事兒你瞞著我!你看你的臉,掛得比茄子還長。說!什麼事兒?」

    「真沒事兒。」

    「不說我生氣啦!」

    「我說了你又不愛聽。」

    「你不說怎麼知道我愛聽不愛聽?」

    「冠華今天打電話給我,說我姐夫要下崗了。」

    「咦?他們單位不正改制呢嗎?他們單位領導不特別歡喜他嗎,怎麼又要他下崗?」

    「單位領導懷疑他不忠心,別人都湊20萬,就他不湊,怕他以後告密,想把他排擠出去。」

    「這樣啊!還是為那20萬啊!又換個法子來勸我是吧?你跟你姐姐排練好的吧?」

    「算了。我本來就不想說,你逼我說的。我又沒說麻煩你。我自己想辦法。」

    「你有什麼辦法,說出來聽聽。」麗鵑饒有興趣。

    「跟你沒關係。」

    「呦呵!李亞平長本事啦!自己能湊這麼多錢!反正你又不麻煩我,說給我聽聽又如何?」

    亞平猶豫了片刻,說:「我拿這個房子做抵押去。」

    「我呸!你惦記來惦記去,都是我家財產。不許!憑什麼拿我房子去換你姐夫崗位啊!他下崗了還有你姐姐呢!我們房子沒了,睡大馬路去呀!不同意!你想都不要想!」

    「麗鵑!你前兩天還說,家裡要是有難了,你就幫,純粹做生意就不幫。現在是真有難了,已經不是完全生意問題了,你到底幫還是不幫?」

    「我要幫也只能盡我所能啊!你可以把我們賬面的兩萬拿去,其他的讓他們自己湊。」

    「沒時間了。最遲到23號,再遲姐夫就下崗了。10萬啊,哪那麼容易湊到。你不看我面子,也得想想,我姐姐為我們可是兩肋插刀,編著瞎話讓我媽回去。你當初還說我姐姐是我們家對你最好的人,你無以回報呢!現在輪到她需要幫忙的時候,唉!」亞平的痛苦已經不言而喻了,眉頭緊蹙,眼球裡泛著血絲。

    麗鵑猶豫了。

    「那……我只答應跟我媽去說說看,她同意不同意我不管。我負責把話帶到,就算是我做老婆的心意了。我家這兩萬,最壞的打算,我不要了,送給你媽,算我買房子借她的錢,但如果我媽的錢進來,你家要是不還,我跟你離婚啊!」

    「你這話說的,你媽的錢也就是我們的錢啊!我自己媽的錢不要,都得先把你媽的錢弄回來,不然,你媽多難纏啊!謝謝老婆大人的救命之恩!快去吧!早辦好早生利息。」亞平頓時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神采飛揚,歡蹦亂跳地趕緊奔上樓去打電話告訴姐姐這個好消息:「麗鵑已經替你把錢借到啦!你不用愁了!麗鵑真是個好老婆!好!好!我替你謝謝她!好!好!我替我外甥親親她!」

    麗鵑第二天就把話兒傳到了。當然,在媽媽面前把胸脯拍得噹噹響,甚至最後保證:「你要不放心,這20萬的收據放在你身邊,反正都是一家人。」麗鵑媽心裡千百個樂意,喜孜孜地就掏出存折,打算明天去拿錢了。

    「我這裡有你哥哥準備買房放我這裡的6萬哦!」麗鵑媽邊翻存折邊指給麗鵑看,語氣裡還是略有狐疑。

    「放心!反正收據你拿著。多少都在你手上,你只要別扣他家的10萬就好。」

    「切,他家的不就是你的?你的不就是我的?」麗鵑媽還在翻手頭的幾個存折。

    「媽!你要這樣講,就不要你集資了。賺的不過是利息,你不要想著霸佔人家資產啊!你要這樣,收據我不能給你,我自己寫個欠條給你好了。」

    「哎呀!你放心!死丫頭還蠻巴你婆家的嘛!生怕親娘拿了你的錢。我拿錢有什麼用?到最後還不都是你跟你哥哥的?」

    「哎!媽!你不能這麼講,我是我的,我哥哥是我哥哥的。你眼裡兩個孩子都一樣,我們這是兩個家庭,到時候我嫂嫂還不干呢!」

    「哎呀!這張還是5年定期哪!還有一年多就到期了,現在取好可惜呀!利息都損失好幾百呢!」

    「鼠目寸光!到底是幾百多還是幾萬多?你想好,我不強迫你。免得你為這幾百塊老跟我算小賬。」

    「我就是這麼一說呀!畢竟是幾百塊嘛!總歸肉痛的。錢肯定是要給你的。」

    「要給你就快給。那邊不等的,這邊錢湊不齊那邊集資款夠了,也許就不要了。本來就是給甜頭讓熟人嘗的,人家不一定缺這點。」

    「好,好,我曉得,明天一早就取出來給你。」

    次日晚上麗鵑和亞平去拿錢,麗鵑媽手裡舉著厚厚一沓鈔票,在手上呼扇呼扇,欲遞又抽的樣子:「這可是10萬啊!要是沒了,我要跟你們拚命的哦!」

    「哦!我特地來跟你說,他們錢湊夠了,不要了,你把錢存回去吧!」麗鵑神情輕鬆地跟她媽說。亞平一旁急了,直瞪麗鵑。

    「哎呀!你個死丫頭!我錢都從銀行裡取出來了!利息都已經損失了!你現在跟我講不要?你去叫他們把別人的錢退回去!這個是以前就講好的,怎麼能不要?!」麗鵑媽馬上跟投手榴彈一樣把鈔票投到麗鵑手上,非常生氣。

    「那!這錢是你硬塞給我的啊!不是我問你要的啊!我現在再問你一句:投資有風險,入市需謹慎。這可是股市上每天放的話。你想好了,別給了我以後,每三天問一遍啊!我吃不消你。你現在想拿回去還來得及,我們這裡不缺這點。」

    「講過給就給了呀!你放心,我一年就問一次,發利息的時候問。對了,這筆錢要存幾年的啊?我要用錢的時候怎麼辦?」

    「這筆錢說的是最少一年,多則三五年。效益不好的話,一年拉倒。效益好的話,五年還本。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亞平接話。

    「那就希望它效益好,五年就五年好。我反正不等錢用。你哥哥頂多就是再換房子的時候要用。到時候再說吧!房子什麼時候都可以換。現在房價那麼高,換也不合算。」

    麗鵑得意地哼著小調走出媽媽的家。一出門,亞平抱著麗鵑的臉使勁地親。「老婆,我發現全天下就你能對付你媽!我一看到她頭就大!」

    「幹什麼你!要悶死我啦!」

    亞平突然間就覺得麗鵑無比可愛。回家以後對待麗鵑無比溫柔,先是伺候著放好洗澡水,再共同鴛鴦一把。心甘情願搓背一直搓到腳趾縫,還忍不住抱到嘴邊親親。

    是夜,月色妖嬈。

    「亞平,我想給你姐打個電話,最後確認一下。」第二天,麗鵑將12萬塊包好,卻不交給亞平。

    「確認什麼?」

    「確認這20萬到底寫誰的名字?我們這邊出大頭啊!」

    「當然寫我姐夫的名字啊!他們單位集資,寫你名字誰認識你啊!」

    「那不行!親兄弟也得明算賬。這筆錢結構太複雜,包括了我們、我媽、我哥的錢,都寫你姐夫的名字算怎麼回事兒?一點憑據沒有。你姐夫得寫個字據給我們。」

    「我寫,我寫,我替我姐夫寫。」

    「廢話!你是我丈夫,你寫算怎麼回事兒?不行!得你姐夫寫。註明是融資或者借款,利率怎麼算。大家還是醜話說前頭好,免得到最後連親戚都做不成了。他若不寫,我現在把錢退回去。免得日後扯皮。」

    「我發現你們上海人真的很難纏,精明得要死,明明一家人,本來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非要搞得那麼不堪,讓人不舒服,幹什麼啊?」

    「別呀!你舒服了我們不舒服那也不行啊!這個條我一定要有。」

    亞平被麗鵑逼著給東北的姐姐打電話,電話裡,他姐姐滿口答應,豪爽得很。

    十天之後,麗鵑拿到冠華的借據,喜孜孜地收進衣櫥。

    「我們家人不像你們那麼小家子氣。」亞平翻著眼睛看看麗鵑,嘴角帶著嘲諷地說。麗鵑不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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