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文 / 都梁
徐金戈是帶傷撤離北平的,在刺殺沈萬山的行動中,他的搭檔葉兆明中彈身亡,他自己腿部中彈,因流血過多險些喪了命,沈萬山那兩個保鏢也是高手,若不是徐金戈以逸待勞,突然出手,誰死誰活還說不定呢。
半年以後,養好傷的徐金戈像一頭在叢林裡覓食的豹子,又在一點一點地接近新獵物,這是個慢活兒,絕對急不得。他的獵物不是等閒之輩,而是身懷絕技的日本黑龍會成員犬養平齋。此次行動之前,徐金戈查閱了大量關於日本黑龍會和主要成員的背景資料,那個神秘的黑龍會漸漸從暗夜裡的迷霧中浮現出來……
這是日本最大的浪人團體,也是最早在中國進行間諜活動的特務組織。根據徐金戈掌握的情報,犬養平齋是黑龍會派住中國的重要成員,他在二十年代就以浪人身份潛入中國,從1927年的「濟南事件」到1937年的「七七事變」,中日兩國之間發生的所有重大事件中都有犬養平齋的影子。此人與日本政府和軍部都沒有隸屬關係,他只受命於黑龍會總會長頭山滿,種種跡象表明,犬養平齋是黑龍會派往中國華北收集情報的總負責人,和日本軍部及日本諜報機關是既獨立又交叉的關係。徐金戈注意到,犬養平齋雖然長住北平,但他始終行蹤莫測,沒有人知道他的住址。犬養平齋以日本浪人的身份廣交朋友,上至清朝遺老,下至三教九流,他出手闊綽,一擲千金,生活放蕩不羈,熱衷於聲色犬馬,在北平的各種圈子裡都有人望。比如,《新民日報》的陸主編就跟他套得近乎。還有一條重要情報引起徐金戈的注意,犬養平齋最近迷上了鬥蟋蟀,經常去南城南橫街黑窯廠的「同和」車行鬥蟋蟀。
「南橫街」?「同和車行」?徐金戈飛快地在記憶中搜索著,沒錯,他聽說過這些名稱,這些信息似乎是在無意中進入記憶的,需要仔細想一下。
以一個特工人員的眼光看,這個犬養平齋絕對是條大魚,他掌握著黑龍會在中國慘淡經營多年的情報網,這個極有效率的情報網獨立於日本情報機關之外,十分隱秘。換句話說,假如日本戰敗,犬養平齋的身份也不會有任何改變,他只是個日本僑民,按照國際法原則,你無法把他列入戰犯加以逮捕和審訊,按「黑馬」的指令,對付犬養平齋最好的選擇是秘密綁架或是乾脆幹掉他。
他終於想起來了,那個形象猥瑣,膽小如鼠的文三兒就是「同和」車行的車伕。
……文三兒摸摸兜兒,一咬牙要了四個燒餅,一碗餛飩,用了不到五分鐘就全部倒進了肚子,他心滿意足地打著飽嗝兒鬆開褲腰帶,只要是吃飽了飯,文三兒到哪兒都是這套動作,他沒覺得有什麼不雅。在文三兒準備結賬時卻遇到了怪事,攤主說:老哥,您的賬有人替您結了。
文三兒身子一歪,差點兒從板凳上摔下去,長這麼大他還沒趕上過這種事兒,天上還真掉餡餅了?
徐金戈微笑著和文三兒打招呼:「文三兒啊,好久沒見了,我還挺想你的。」
文三兒本能地感到,這位老兄來找他絕沒有什麼好事,這燒餅餛飩也不會白吃,和這種人打交道實在是太懸,隨時有可能惹出大婁子,真他媽邪門兒了,這輩子好事兒從來沒趕上過,倒霉事兒倒是老纏著他。
文三兒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大哥,您來啦?」
徐金戈笑道:「文三兒,你緊張什麼?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包你的車,你不願意嗎?」
文三兒順從地抄起車把:大哥,您去哪兒?
「你就叫我老徐吧,好久沒來北平了,想在城裡逛逛,你隨便走吧,去哪兒都行。」
徐金戈臨走時扔下十塊錢,文三兒沒見過出手如此大方的人,他當時被一口氣噎住,差點兒背過氣去:「大哥……這……這是給我的?您真是太客氣啦,其實用不了這麼多,要不您再拿回去五塊?」
徐金戈冷冷地說:「文三兒啊,你知道這錢是什麼意思嗎?明說吧,就是買你小子這張嘴,把錢收起來,給我把嘴閉嚴嘍,你要記著,從今往後不管在哪兒遇見我,都要像不認識一樣,除非我找你,聽見沒有?」
文三兒忙不迭地收起了錢,把頭點得像雞叨米:「我記住了,我記住了,您放心,我不認識您,我壓根兒就沒見過您,我從來就沒從您這兒拿過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