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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積極準備 文 / 劉勝財

    備考公務員,是需要用心的。不能三心二意,也不能急於求成,要先吃透教材再去做真題,本末倒置只會使複習效果適得其反。

    ——賀青松語

    考公務員的事,賀青松始終不敢告訴爸媽。雖說哥哥的死與公務員考試沒有什麼必然的聯繫,但在他爸媽看來,他哥哥之所以會出車禍,就是因為公考的事情讓他當時過於緊張了。現如今,他們都還沉浸在悲痛當中,這個時候跟他們說要考公務員,無疑是在他們的傷口上撒上一把鹽。因此,賀青松決定過些時日待爸媽的情緒好轉之後再商議考公務員的事。

    不說歸不說,可備考的工作,賀青松絲毫沒有懈怠。他把他哥哥留下的那些公務員考試教材、模擬試卷從爸媽手裡「搶救」下來後抱回了自己的房間溫習。之所以說「搶救」,是因為賀青松的爸媽原本是要燒掉這些東西的。賀青松騙他爸媽說他有一個同學打算考公務員,想借這些教材用用。一個謊言,便把這些教材什麼的保全了下來。

    不過,教材是有了,但書卻怎麼也看不進去。

    《申論》和《行政職業能力測試》這兩本書讓賀青松看著頭疼。從小學到大學,數學素來是賀青松的致命弱科,然而,在《行政職業能力測試》當中,偏偏有很多數學題。這些數學題,雖有講解,但每一道題,都讓賀青松看得雲裡霧裡。如:甲、乙、丙、丁四個人去圖書館借書,甲每隔5天去一次,乙每隔11天去一次,丙每隔17天去一次,丁每隔29天去一次。如果5月18日他們四個人在圖書館相遇,問下一次他們在圖書館相遇是幾月幾號?就這一道題,就把賀青松繞暈了,怎麼也算不出來,最後只好對著日曆一天一天地數,這才把答案做出來。與複雜的「行政職業能力測試」相比,「申論」的難度似乎更高。雖說賀青松是中文系畢業的高材生,寫文章對他來說一直是小菜一碟。但是,申論試題畢竟不同於以往的命題作文和材料分析作文,對一個從未接觸過這類題型的人來說,難度還是相當大的。賀青松一連做了幾道題,自以為答得不錯,可一對照,卻發現自己要麼跑題了,要麼就

    是沒有抓住重點,這讓他很是沮喪。這樣毫無章法地備戰了幾天後,賀青松乾脆放棄了當前這種教材與試題同步複習的方式,開始專心地看起了教材。

    令賀青松欣喜的是,專心看了幾天教材後,再去做試題,他發現自己的思維開闊了不少。那種感覺,就像武俠小說裡的練武之人,學習一套功夫久無進步,結果某一天卻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功力大增。

    「他NND,這公務員考試可真不是人考的。」一次和老鄉蘇海濤在吃飯時,賀青松談起了公務員考試這個話題,蘇海濤發了這麼一句牢騷。

    蘇海濤在江陽市勞動就業局工作,屬事業編製。他已經是個久經沙場的老考生了,參加過市考、省考、國考,而市考又參加過本市的和外市的,前前後後考了四次,其中兩次市考都過了筆試,但最後都被刷了下來。

    「書就那麼兩本書,可出的題卻包羅萬象,無所不含,讓你備考起來都不知從何備起。面試也是,面試官出的題更是千奇百怪,讓你無從準備。」

    賀青松來了興趣,問道:「比如呢?」

    「我舉個例子吧。我參加江陽市公務員考試的那次面試,因為競爭激烈,筆試過後就請假在家全心準備面試,看了不少有關熱點新聞分析的題型,結果面試時,面試官給我的卻是一份一些欠發達的中小城市為求發展,大力引進重污染的企業,引起群眾不滿,致使群眾上訪和民商糾紛的事件時有發生的材料,要我以一個新任市長的身份,就此事談談自己的一些看法。你說,這樣的問題叫我怎麼作答?說寧要綠水青山,也不要金山銀山,這肯定是有人云亦云之嫌,很難出彩,而且這也不切實際。你想想看,作為一個中小城市,它要發展,招商引資自然是十分必要的,這不僅是城市發展的需要,也是體現政績的需要。但是,作為一個欠發達的城市,在發展的初期階段,要吸引那些無污染的高新企業落戶,是極不現實的,能夠去那裡落戶的項目,自然都是一些被經濟發達城市拒之門外的高消耗重污染的項目。站在環保的角度,當然是不希望引進這樣的項目了,但如果不引進,招商引資任務怎麼去完成?財政稅收怎麼上台階?剩餘勞動力又如何去安置?反之,如果說只要金山銀山,又會給面試官留下忽視環保、不重民生的錯覺。」

    賀青松打斷蘇海濤的話,說道:「有這麼複雜嗎?我覺得只要措施得當,

    應該可以做到金山銀山與綠水青山並存的。」

    「說得輕巧,天下哪有這麼容易的事?在現實生活中,沒幾個欠發達地區的領導能夠完美解決招商引資與環境保護這對矛盾的。大多數領導都是重客商利益而輕群眾利益。就拿我老家來說,村裡為了一個化工廠的落戶,征地時把林子毀子,把耕地佔了,到頭來,還把河流污染了。一些群眾把問題反映到鄉里,沒人搭理;反映到縣裡,縣裡又把問題推回鄉里,鄉里便派人出面協調,要企業老闆停產整頓,可企業老闆卻發話了,若要停產整頓,立馬賣廠走人。為了這一年200萬的稅收,鄉里沒辦法,也只好不了了之。再有群眾上訪,就說服企業老闆拿出點錢安撫村民。這樣一來,大家就都相安無事了。賀青松,你說,鄉里這樣解決,是對還是不對?」

    「當然不對。他們這樣做,只是把民怨化解了,而破壞環境的問題卻並未得到解決,是不可能實現可持續發展的。」

    蘇海濤笑賀青松涉世未深,不懂為官者的心思:「那些當權者,哪裡會在乎什麼可持續發展,他們重視的是數字,如在任期間引進了多少個項目、引進外資多少萬元、比任初增長了幾個點、實現稅收多少多少、增長了多少多少。增長了,就是有為,提拔得也就快,原地踏步或者負增長,那就是碌碌無為,提拔自然也就輪不到頭上。至於是不是破壞了生態環境,這並不是提拔的重點所在。一句話,數字才是硬道理。」

    賀青松沒想到一道題所涉及的東西竟然會這麼複雜,說:「這麼說這題還真不好答了。」

    「是啊,對於我們來說這是一道難題,對那些欠發達城市的當權者來說,很多時候也是一道無法解答的難題。城市發展了,他們自然可以對那些重污染的企業挺直腰桿說不,但在起步階段呢,他們又不得不依賴這些企業來解決勞動就業,增加財政稅收。當然了,也幫他們充實陞遷資本。」

    蘇海濤雖屬事業編製,在單位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一般幹部,但畢竟是在官場混日子的人,對官場上的人和事比賀青松看得更明瞭更透徹,他說的這些話,賀青松聽了半天也沒能完全聽懂。他一直在思考的是,如果讓他來做蘇海濤說的這道題,他該從哪個角度去破解去拓展呢?

    那天他去找周至高,談到了蘇海濤,也談到了這道題。

    「至高,你說這題該怎麼答呢?」

    周至高想了想,問賀青松:「你想聽實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實話。」

    「實話就是這題不值一做。」

    「為什麼?」

    「你到市郊去看看,那裡煙囪林立,河水污濁,群眾是怨聲載道。這些問題,難道江陽市委市政府領導不知道?環保局局長不知道?」

    「他們當然知道,這些企業,多半以上是市政府牽頭引進的。」

    隨著招商引資的力度進一步加大,江陽市這幾年發展迅速,但是,隨之而來的問題是環境污染越來越嚴重,群眾怨言越來越多。

    「既然知道,他們為什麼還無動於衷?一個字:難。」周至高說,「你說的這道題目,事實上也是擺在很多當權者面前的一道題。在大庭廣眾之下,他們會說寧捨金山銀山也不換綠水青山,但實際工作中呢,不管項目符不符合環保要求,只要能繳納稅收,一律綠燈放行。這就是說,同樣的一道題,在不同的時勢下,會有不同的答案。」

    「我在想,既然欠發達城市在發展的初期階段,無可避免地會出現招商項目與環境保護的矛盾,那是不是可以對那些有污染的企業實行分級呢?按重度污染、中度污染和輕度污染進行分級,對重度污染的企業,一律要求相關部門責令企業停產整改並繳納一定數量的保證金;對中度污染的企業,要求其限期整改到位,而對輕度污染的企業,則不作任何要求。」

    「照你這麼說,重度污染和中度污染的企業,如果整改的話只要達到輕度污染的標準就可以放行了,是這樣吧?」

    賀青松點頭。

    「嘿嘿,賀青松,挺有你的啊,才看這麼幾天書,思考問題就會比別人多轉幾個彎了。你這個思路還真是挺有新意的,這種分類對待的舉措,只要思想工作做紮實了,企業主能接受,群眾也能接受,而且相對而言,對綠水青山的損害也降到了最低程度,挺好的。」周至高誇讚道。

    「你啊,就別誇我了,這只是我自己的一些淺顯之見,也只能在你面前顯擺一下,若是真這麼答題,可能一分都撈不到呢。」

    周至高擺手說不會不會,這個思路挺好的。停了一會兒,又說:「賀青松,公務員考試並不是說你會答題就能考上的,其間的名堂比你想像的要多得多。你就聽我的,好好地當你的老師,別去考什麼公務員了。蘇海濤在機關多年,官場中認識的人不比你少,結果如何呢?還不是一連考了四次都沒考上。你去問問那些考上公務員的人,有幾個是完全憑自己的實力考上的。公務員考試要真這麼容易,你哥就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榜上無名了。」

    說到死去的哥哥,賀青松情緒馬上低落了許多,輕聲說:「既然已經決定了,那就堅持到底吧,大不了像蘇海濤那樣一次考不上考兩次,兩次考不上考三次,直到考上為止。」

    「你懂什麼啊,蘇海濤之所以這樣堅持不懈地考公務員,那是他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怎麼會身不由己呢,難道還有人逼著他考不成?」

    「現實逼的。他身在官場,卻是個事業編製,你可能不知道,在江陽市,提拔幹部是有編製限制的,很多人有能力有學歷,但卻被編製限制死了。蘇海濤在官場混了這麼多年,都快三十的人了,還是個一般幹部,再不想想辦法,一輩子也就那樣了。所以,他要改變現狀,就只有走公務員考試這條路了,考一個好的職位,一切就都來了。我分析過,在報考公務員的考生當中,有相當一部分的考生本身就是身在官場的人,他們報考,不是為了解決鐵飯碗,而是把這個考試當成了一個跳板、一條捷徑,他們要通過這個跳板這條捷徑,使自己找到一個更寬更大的發展平台。」

    「至高,你給我分析分析,是你說的那些本身就在官場的考生容易考上還是我們這些非官場的考生容易考上?」

    周至高也被賀青松這個問題問懵了,想了想,說:「這個我也說不清楚。就兩者比較而言,本身在官場歷練過的考生因為其有解決現實官場問題的實際經驗,做起一些題目來思路會更廣更寬一些,考慮問題會周全一些,提出的舉措實用性也會更強一些。但事情沒有絕對,在官場中混了多年但能力不

    及剛畢業的大學生的人還是大有人在的,這些人就像一塊石頭,無論時間怎麼雕磨,也不可能發出玉石那樣迷人的光澤。」

    「至高,你好像對官場挺有研究的,不考公務員可惜了。」

    周至高卻一臉不屑的樣子:「我喜歡看官場的書,研究官場的事,但卻不想涉足官場。」

    「為什麼?」

    「天天戴著個假面具說著違心的話,還要琢磨別人的心思,太累了。我不喜歡這樣的生活,我喜歡做真實的自己,把自己裹得太嚴藏得太深會把我悶死的。」停了會兒周志高又說,「青松,你為人誠實,坦率,這是官場的大忌,是不適合走行政這條路的,我勸你還是別考了,就你現在的工作挺好。」

    「叫我半途而廢?你知道的,我這人做事從來都是有始有終的。聽說過幾天就可以報名了,我正充滿期待,躍躍欲試呢。不管考得上考不上,我都會義無反顧的。我不會當一匹不敢過河的小馬。」

    「你爸媽他們同意嗎?」

    「我還沒跟他們說,估計不會同意。」

    「那你還是先說服他們再說吧,如果他們堅決不同意,你也就不要堅持了。一意孤行的話,他們會傷心的。」

    「嗯,我明白。」

    回學校的路上賀青松遇到下班回家的蘇海濤,賀青松便把自己對那道題的一些想法跟蘇海濤說了,蘇海濤聽了後說道:「賀青松,你這思路挺獨特的,不會是從網上看的吧?」

    「不是,剛才跟至高討論這題時突然想到的。蘇主任,你有官場經驗,又有公務員考試經驗,跟我說說,我的思路對不對。」

    蘇海濤說思路是對的,只是不知可操作性怎麼樣。

    「我也只是靈光一現,對於可操作性我還真沒去考慮呢。」賀青松說道。

    「挺不錯的,賀青松,跟我說說,你對這題目這麼感興趣,是不是也打算考公務員啊?」

    賀青松說是有這個打算。

    「好!以後我們多多交流,爭取雙雙榜上有名。」蘇海濤拍了拍賀青松的肩膀,「根據我多年的經驗,公務員考試這東西也就那兩本書,沒什麼看頭的,多做點模擬試題才是王道。」

    「我可不這麼認為。我覺得做公務員考試的題目,尤其是那些解決實際問題的題目,打通思路才是關鍵,捕捉題目、死記硬背肯定是行不通的。個人認為,備考公務員,是需要用心的。不能三心二意,也不能急於求成,要先吃透教材再去做真題,本末倒置只會使複習效果適得其反。」

    「賀青松,你真不愧是當老師的,總能在學習中不斷地總結提高。我就不行,只會死記硬背。」

    賀青松不知蘇海濤的話是在揶揄他,有些得意地說道:「身為老師,學習起來當然要先找到適合自己的學習方法囉,這樣才能事半功倍嘛。」

    身在官場的蘇海濤多少沾了點官氣,賀青松像教學生一樣地說教,讓他聽著心裡非常不舒服,他陰陰地笑了笑,說:「那兄弟我預祝你金榜題名了。我還要去赴個飯局,今天就不跟你聊了。再見。」

    「那就下次聊好了,有時間到學校來坐。」賀青松知道官場中人道別之前喜歡握個手以示禮貌,也就把手伸了出去,可蘇海濤卻好像沒看到似的轉身走了。

    看著蘇海濤的背影,賀青松自語道:「這個蘇海濤,以前道別總喜歡握手的,今天怎麼把這一習慣給忘了。」他哪裡知道,蘇海濤並沒有忘記他那握手道別的習慣,他只是對他剛才說的話有意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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